空气随着他极为平静的话语而变得更加压抑,就连破晓的光明也驱不散满室死寂。面前的病人,哪儿还有半分人气
“墨颜,我很担心你”江之遥心中乱跳,就像在迷宫中打转,无论怎么做,似乎都是错。
顾墨颜唇角一挑,冰冷的笑容说不出的讽刺“担心吗”他抚摸着少年修长莹润的脖颈,不带半分,甚至下一刻就可能无情折断。
乱七八糟的孽债,倘若像乱麻一样可以一斩而断,反倒干净了。偏偏这些都是扯不断斩不透的橡皮筋,连着骨,串着肉。江之遥闭上眼睛,浓重的倦意袭上来,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监禁着他心的囚笼中。
“看着我。”顾墨颜轻声呢喃,说不出的暧昧,同样也夹杂着说不出的冷酷,交织成一种奇异的韵律。
江之遥刚睁开眼睛,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被扯起又狠狠掼在床上,盖在身上的薄被和刚刚合拢的睡衣都被大力抽走。手指揉捏着肌肤,抓挠着敏感处,发泄一般的大力挑逗,带来绵绵疼痛,却更激起一种让人羞耻的情动。
双手在刚想阻止的时候,就被攥住手腕,拉展在头顶,身体被迫敞开,虚弱处被对方掌控,挣扎和抗拒只能带来更深刻的逗弄。
江之遥被堵住唇,话语全部变成破碎的呻吟。身上的人野兽一样一寸寸占据领头,制造出深刻的烙印和疼痛,野蛮凶狠,毫无温情。倘若说之前在诱导他的共鸣,现在这只是在纯粹发泄。
可是,你到底不够心狠如果仅仅因为愤怒而发泄,为什么控制着自己的欲望,没有立即冲进来为什么冰冷的指尖仍然残留着缱绻温情,隐晦的做着前戏。
江之遥听着身上青年压抑的喘息声,侧头看向一点点明亮起来的窗帘,厚重的米色窗帘下面,露出一层白纱,泛着金光,那大概是初升的太阳颜色。
“看着我”顾墨颜猛然将他的头掰过来,让他直直的对着自己。
江之遥看着压抑的青年那双动荡沉寂的黑眸,慢慢眯起了自己狭长的眼睛,露出惨淡的笑容。就算被束缚,他也始终不是弱者,他会被心灵的虚弱击败,但并非就可以任人宰割。
电光石火之间,他手腕一扭,身子猛然侧翻,在顾墨颜猝不及防的时候,又一次将他从床上掀了下去。
顾墨颜薄唇一抿,顺势攥住他的手腕,拖着江之遥从床上翻滚而下。冰冷的地板传出深重的撞击声,顾墨颜疼得眉头一皱,伸臂牢牢抱住被护在胸口的少年,眼中愤怒难堪痛恨悲伤交织成一片混乱,却冲淡了方才的了无生气。
“你没有机会了。”江之遥撑着他的胸口,慢慢坐直身体,碰触到身后挺立的欲望,他仅仅弯起了眼睛,“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夜色中的一切终将被掩盖,温暖的太阳会洗涤所有的忐忑迟疑,罪恶伤悲。我们只能在暗夜中起舞,躲避着所有人的欢愉,终将被阳光击溃。
随着他话音落去,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少爷”冷淡的声音,带着顾墨颜拥有的特质,那是顾中澜。
和顾墨颜朝夕相处十几年的顾中澜,顾氏的第三号人物,无疑拥有许多特权。他只要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无论现在的顾墨颜有多么不甘,也必须迅速处理。因为他姓顾,然后才是顾墨颜。
江之遥从被子下面抽出睡衣,抛给顾墨颜,自己背对着他在衣橱中挑出合适的衣服,优雅的套在身上,动作舒缓如袅袅而起的乐曲。病人应该继续留在卧室中,他自然是要避出去的那一个。
“我出去了。”江之遥迎着顾墨颜复杂的眼神,慢慢弯下身子,伸手擦去靠在床上的病人右边眼角处,干涸后的浅淡泪渍。
这一夜的纠葛,果然还是忘掉的好。走到门口的他,对着顾中澜微微颔首,侧目望向走廊窗户外面蓬勃的清晨。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就这样了。
河蟹大神爬过
十 花开花落
江之遥慢条斯理的用早餐,年轻的身体果然够好,一夜未睡也不曾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如果不算满身盘踞着的红痕的话。那些遮不住的东西,江之遥也不曾费力遮挡,干脆听之任之。
昨夜闹出的那些动静,房间中的这些仆役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点,因此看过来的目光,总带着点隐晦的打量,就连在此服务了几十年的女管家也不能例外。
“江之遥”大叫着急匆匆冲进来的人是柳净盈。直接越过女仆拉开的座位,冲到江之遥面前,担忧的眼神在的脖颈上凝聚,她颤抖着声音问,“发,发生什么事了”
“饿了吗”江之遥平静的起身拉开身边的椅子,扶着女孩坐下,“先吃东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不必担心。”
这句话出口,柳净盈终于镇定下来,机械的接过江之遥递过来的食物,胳膊差点打翻前面的牛奶杯。她惊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笑容“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
面对的人是顾墨颜,就算真发生了什么,柳净盈也无法出头,除非她有在顾氏盛怒之下保全家人的方法,所以她只能当做相信了江之遥的话,可她终究无法释然。
江之遥了然一笑,眼中露出几分暖意“应该放晴了吧。”他探身覆住柳净盈放在餐桌上的左手,冰凉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中颤抖,江之遥安抚的握紧了一瞬才松开,“昨天半夜把何医生喊过来,结果累的你在外面守到现在。顾先生已经退烧了,你今天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走。”柳净盈恍惚了一瞬,蓦然侧头直视着他,澄澈的眼神这一刻复杂之极,倒映着江之遥的笑容,却晃不出半分涟漪。
江之遥感到掌中的手指蜷了起来,凉的像冰一样。当手指完全抽出藏在桌下的时候,柳净盈仓惶的移开视线。
窗外铺满了阳光,餐厅高大的穹顶上,水晶吊灯依然灯光璀璨,两层光明映得屋中人宛如幻影,身上铺着的光晕,模糊了所有神情。就连站在一边的女仆,一模一样的表情就像是程序调控出的虚幻。
“柳”江之遥心中略微感到不安,身边女孩的情绪很不对劲。
“我不走,你不用想着怎么撵我。这里你待得了,我就待不得吗”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低着头神色模糊的女孩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更何况我”她顿了顿,激荡的情绪刚露头就消失无踪,“我答应过一个人”
柳净盈没有再说下去,她抬头望向门口。江之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顾中澜正站在那里,身上每个细节都打理的一丝不苟,仿佛随时就要踏上战场,活脱脱顾墨颜的另一个翻版,只不过细看的话,还是能感受到不同。这个人的冷,是直接透到骨子里的。
“什么事”江之遥靠上椅背。循规蹈矩的顾中澜,不是走在办事的路上,而是拐到餐厅来见自己,确实很奇怪。
门口的人毫无所觉的打量着江之遥,看得十分仔细,直到旁边的柳净盈也忍受不住正要出头的时候,他目光一闪,冷声道“少爷晕倒了。”
他在研究自己,江之遥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这样的含义。他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用一种极为漠视的语调道“抱歉,我不是医生。”
余光中看到柳净盈坐立不安的动了下身子,他将女仆盛过来的八珍粥推过去“尝尝这个。”淡黄色汤液中沉浮着洗白的米粒,清淡的口感,寻常而又香郁。
看到柳净盈吃了口粥,他才对门口的男人微微一笑,反客为主道“相信顾先生的得力干将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吧,不妨先坐下”
顾中澜唇角微勾,从善如流的走了过来,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少爷也许在等你。”
“只是也许,不是吗”江之遥眼睛一抬,浅浅笑语,他旁若无人的指了几样点心,招呼女仆分给柳净盈尝尝。再豁达的女孩,经历了备受煎熬的一夜,也难免憔悴不安。
而对面的顾中澜,余下的时间也不曾开口。女仆熟门熟路的将他习惯的食物摆放到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食物如此丰富,可是那个人数年如一次选择同样的食物,就好像永远不曾厌倦。江之遥垂下眼睛,遮挡住眼中的惘然。
那个记忆中沉默寡言的男孩,挤在无数孤儿中间,抬起脏兮兮的脸,卑微而又骄傲的恳求他收养,可是在江之遥不曾留意到的角落,他早已被生活镀上了一层让人陌生的皮囊。
直到现在恍然回首,很多东西他才能看明白。江之遥推开椅子站起来,朝顾中澜点了点头“我先走了。”用筷子戳着盘中剩菜的柳净盈立即蹦了起来,紧紧跟在他身后。
“回去吧”走廊上,江之遥最后一次规劝身后的女孩,柳净盈只是摇头,窗外的阳光斜斜打在她的脸上,女孩的笑容明媚清朗却藏着心事。
江之遥叹口气,在她的注视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离开了一个小时,那个人会不会着急。
窗帘没有拉开,卧室中一片暗沉。江之遥掩上门,走到床边。
顾墨颜孩子气般的将头埋在枕头中,露出一头乌发,他呼吸清浅,蹙起的眉带着烦忧,唇角却微微翘起。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却没有睁开。
“还难受吗”垂下的手指握成了拳,江之遥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的空洞漠然,“听说你晕倒了”
床上的病人恹恹躺着,眉眼间逐渐透出几分冷峻,他仿佛在沉睡。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昏暗的房间中连空气也带着药水的沉闷涩意。
江之遥没有等下去的耐心,他一把拉开窗帘,阳光顿时倾泻而入,凉风吹来,暗香隐约。等到他在跳跃的光芒浮尘中回过身时,顾墨颜不知何时半靠在床上,紧紧抿着唇,神色莫测。
“要喝水吗”江之遥嗓子干涩,远远站着。数月前,那个隔着暴动的人群,恨言“生死不论”的青年,在他心中留下了太深的烙印。尽管这个青年,现在躺在床上,蹙起眉,看似无害。
过了片刻,顾墨颜头往后一靠。被子搭在腰上,睡衣中露出的肌肤上,隐约可见凸起的骨骼。
江之遥将水递过去,顾墨颜眼睛一扫,分外凌厉。这是要让自己喂江之遥端着水杯一动不动,视线下移,看着杯中荡起的涟漪,袅袅水雾中,映出的容颜模糊不清。
僵持了有一阵,顾墨颜忽然低低咳嗽起来,他头侧向一边,脸颊紧紧贴住床头,咳得声嘶力竭,却不曾弯下脊背。
江之遥端着水杯,眼睁睁等着顾墨颜慢慢转过来。看起来分外脆弱的青年,瞥了眼放在他面前的水杯,神色一寒,倦然的挥了挥手。
江之遥放下水杯,重新走到窗边,远远站着。
“昨夜”冷漠的声音平淡无波,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侧头看来。他的脸上是一贯的不动声色,黑亮的瞳眸深不见底。
江之遥撑住身后的窗台,顿了一瞬,艰难的弯起唇角“怎么了”他身上的痕迹瞒不了人,却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调堵住了话头。
逆光而立的少年,满身光晕,看似放松的姿势,实则满身都是戒备。
顾墨颜收回视线,恹恹的垂下眼睛,说不出的惨淡。他按铃叫来管家,再也不曾看江之遥一眼。
“扶我起来。”顾墨颜开口。等到管家掀开被子,将他抚下床时,他刚一站稳,立即拂开撑住自己的手,慢慢向门口走去。
江之遥漠然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无数荆棘,从身体中慢慢抽出,也许很疼,却抵不过心痛。女管家亦步亦趋跟在顾墨颜身后,担忧的叫着“少爷。”可以的遗忘了窗边的少年
总是这样,看着他远离,一天天,一年年实在是,何苦呢。
可是这一次,那个人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睡衣被穿堂风吹起,风拂过冷峻的脸颊,终究没有回头。“很好。”一字一句,寒如冰封。顾墨颜大步而去。
江之遥低低笑起来,转身面向窗外,大片大片盛开的菊花铺满一地,花开花落年年,人却如何相守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人生病,一直在陪着。抱歉
最近的章节我感觉很不满意,不够干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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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接下来的这个上午平静无波,宁静的和前几天没有任何差别。没有人多嘴告诉他离开的顾墨颜去了哪儿只有四处窜动的柳净盈时不时溜过来,随意说着何医生一直在三楼,始终没有下来过。
拉起窗帘,躺在床上休息,却毫无睡意。微薄的光线中,江之遥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心中黯然。
顾墨颜大概猜出来了,也许已经确认。他想让自己承认可是顾遥年已经彻底死去,只要那个身份还存在,必然是一根刺,早晚又会被逼的兵戎相见。江之遥珍惜目前的生活,从不曾想过放弃抑或改变。
所以纵然前一夜赤,裸相对,亲密无比,太阳出来后,他照样可以让自己漠然相处,恍若未识。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曾经的心有多么柔软,也会有同样的狠厉。
“江先生”江之遥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沉入睡梦。
他刚打开门,就对上女管家惊疑不定的眼睛。
“少爷叫你过去。”这样的答案似乎也让她非常意外。
“叫我”江之遥眯起眼睛,“他准备在哪儿见我我记得三楼是禁地吧”他相信以顾墨颜的性格,是不会对付自己的。那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谈谈今天清晨,那一场被打断的不堪该如何收场
女管家理了下头发,温声道“我是替何医生传的话。只有他能进少爷的卧室,您是否需要亲自见一下何医生”
“不必。我们现在就走。”江之遥穿着一身睡衣,不过包的很严实,比起清凉的夏装,更能掩盖身上骇人的痕迹。
三楼有什么秘密他很好奇。那一层最早是活动室,年幼的他厌烦和二叔一家虚假的来往,干脆将卧室挪到了三层。之后接掌了顾氏,他也不愿意再换地方。可以说这座楼,是他一生的家,是顾墨颜曾经住了七八年的地方。究竟因为什么,让顾墨颜讳莫如深到如今这种程度
女管家走到楼梯口就停下了,闪到一边,请江之遥独自上去。
走到拐角处的顾中澜,低头打量了他一眼,在楼梯口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冷漠的青年,轻轻招呼了一声“江先生。”其中的意味,并不让人愉快。
江之遥笑了笑,转身上楼。
两个保镖严严实实的堵着通道,他刚一上来,就被拦了下来。他看了眼楼上的布局,仍然是之前那种小公寓的布局,大致看去,并没有什么改变。
“是顾墨颜让我来的。”江之遥眼睛微抬,气势自生。
两个人倒有些讷讷,相互看了一眼,挺直背,冷冰冰道“请离开。”
“在戏弄我”江之遥眼睛微眯,眼尾翘起,乍现的旖旎衬着漠然的笑意,透出冰冷的诱惑,耀眼之极。
盯着他的保镖神情微微恍惚,就在这时,宁谧的空间中忽然响起电话铃声,压低了声的交谈后,沉闷的关门声响起,连同电话铃声一起圈了起来。
江之遥侧过头,正看到年迈的何医生打着呵欠,从墙角转了出来,看到他的时候,随意点点头,语带探究“顾少爷现在心情不太好,江呃”
“江之遥。”清雅少年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房间中的电话铃声仍然刺耳无比,顾墨颜手扶在门把手上,侧过头也无法再捕捉到那个清润的声线。他微微抿唇,黑沉的瞳眸中惯常的死寂沉郁,如同这个密闭的房间。
直到电话铃声停止后,顾墨颜才慢慢走过去。步履拖沓,似乎被什么困扰着。当他走了一半的时候,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
“是我。”平板无波的声音,哪怕高烧未退,也不曾弱去半分力度。
那边说了很长一段话,顾墨颜撑着桌子,无悲无喜“刘和,不,先盯着,别动手我改变主意了。”
另一边的人连忙应声,顾墨颜看似不经意的瞥了眼房门,恍惚了片刻道“最近我会去见你。”
话筒中又传来一迭声的恳求,声音越来越大,隐约夹着哭腔。顾墨颜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沉闷的盖住瞳眸,浓得透不过风“你弟弟不是凶手,我清楚。此事一了,真凶会送上法庭。”
这一次,沉默了很久,那边才絮絮出声。临了,那个人问“顾先生您无所不能,为什么会找上我”
顾墨颜抬手挂断电话,唇角僵硬的弯了下,满是讥嘲。这乍现的表情,却不知是笑他自己,还是电话另一端的人。他扶桌站了一会儿,手指动了又动,终是飞快的按了桌上的响铃。“江江之遥呢”
“江先生正在他房中休息。”
顾墨颜便没有再出声,手盖住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慢慢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脊背始终挺得笔直。如果放弃了仅有的骄傲,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人生这盘棋上,无法后退,唯有前进,哪怕错无可错,也只有一走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握拳,我要快点走剧情。
十二 不过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江之遥的怠慢激怒了顾墨颜,那一天,直到夕阳染红了一半天穹,他才再一次听到了顾墨颜的传唤。这次,他一路畅通的上了三楼,甚至直接到了书房。
这里的布局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书房中没有人,气氛昏暗而死寂。他走到门口,隐约可以看见卧室的门半掩着。那曾经是他的房间。江之遥犹豫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顾墨颜并不在这里,窗帘紧紧拉起,晕黄的地灯照出影影绰绰的光影。床上的被子推在一边,浅蓝色的床单上面还扔着睡衣。正对着床的地方,挂着一幅巨大的照片,色调太昏暗,直到现在,江之遥才看见。
那是他自己的全身像,温雅含笑,目光柔和多情。放大后挂在墙上,就好像真人站在面前。只要躺在那张床上,睁开眼睛,就能对上照片中宠溺的目光,仿佛拥抱着真实的存在。
这也许就是顾墨颜千方百计藏起来的秘密,用一道禁令将不可对人言的爱牢牢锁起,同时将自己圈在孤寂绝望的暗夜中。日日相见,日日不可见。恨有多深,爱就有多少。
江之遥走上前,摸上冰冷的玻璃。他终于明白顾墨颜的心思,原来自己前世的煎熬并非毫无回应。可他湿了眼眶,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幸福抑或快乐。
前世的恩恩怨怨是一场无解的死局,而那个心心念念渴求着的顾遥年早已死去。
“那里面藏有你的遗骸。”清冷的声音蓦然传来。
江之遥回头看向顾墨颜。站在门口的青年关上门,打开了灯,大抵是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人,冷峻的棱角稍稍柔和,凌厉的剑眉耸拉了下去,唯有幽黑的眼睛专注的凝视着他。顾墨颜尚未痊愈,已经一切如常,似乎永远不会被击溃。
这样的顾墨颜,无论江之遥怎样对待,似乎都是枉然。
“曾爷爷的骨灰一分两份,我想你也希望能留在顾家,能陪着我。”淡漠的声音越发空寂,浓密的睫毛下,一双黑眸晃出无数波光,如惊涛拍岸,终是渐渐沉寂。
江之遥垂下眼睛,无法直视“你错了。”干涩的声音,艰难的吐出,“他一点也不想陪你。活着痛苦,死了为什么还不能解脱”
虽然早已清楚,顾墨颜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一阵阵隐痛袭来,如巨浪没顶,窒息而不可言。少年用的是“他”而不是“我”,就好像把过往的一切与他全不相干。但他确信,自己并没有认错,面前的人就是顾遥年,无论外表怎样变化,骨子里的气息,永远不可能改变。
哪怕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相框很厚,江之遥敲了敲,确实是空的。他回转身,静静问“你想要什么”
“对于你来说,重要吗”顾墨颜歪了下头,唇角浮出两个酒窝,却很冷“你想要什么,我却知道。”他的声音有种凛冽的残酷,“但是你自己清楚吗”
江之遥心中一颤,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那样幽黑纯粹的眼神,他竟然先怯了。
“无法面对我”顾墨颜走过来,凑的很近,气息相交,却绝不相触,“之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死这一次,究竟有什么用”狠厉的话语却在微微颤抖,黑眸如雷电劈过,明与暗一闪而过。
熟悉的房间中熟悉的一切,唯有面前的青年,已经展翼而飞,直冲云霄,不再是那个被束缚住手脚的孩子。江之遥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恍惚。他能明白顾墨颜说出那些话的心思。只是对错如何,早已不再重要,命运这个东西,从来不再他的手中。
“就这些”江之遥弯了下唇,抬头第一次直视那双黑眸。千里清波中盛满了浩淼烟云,苍凉之中自有清秋,倒影着深黑的夜幕,总归是让人无可奈何。
顾墨颜讥嘲的挑了下眉,手指抬起少年的下巴,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起清润的萤光,年轻而美好,微垂的睫毛遮住飞扬的凤眸。三分相似再加上神似,就是七分了。他叹了口气“你总是有办法”
有办法如何他没有说。江之遥也就随意的笑了笑。顾墨颜不会对他不利,他确信这一点。失去了身份所带来的荣耀,他已经没有威胁了。至于未来如何。
“我从来没想过杀你,哪怕在我最恨你的时候。”顾墨颜退开几步,转身倒了杯滚水,捧在手中,站在阴影中,冷淡的声线,如同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知道。”江之遥侧过头。很多事情都清楚,但是别无选择,终归走到那一步。愤怒的时候,他想过报复,但是冷静下来,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说到底,他们都被信任的人所背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也许永远找不回。
顾墨颜似乎点了下头“你可以走了。”
“谢谢。”江之遥说的很艰难。他眯了下眼睛,直接向门口走去,没有回头。
“照片会一直挂在这里。我永远不会忘记。”倔强的声音,冷漠依旧。
但这也许是一种示弱,江之遥脚步顿了下。并非在一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他选择了远离,也许是因为他还有另外的选择,也许不过是因为他不愿再重复一遍过去。爱太脆弱,支撑不了永恒。
江之遥打开门的时候,身后飘来低低的声音“不会就这样算了”他绝然的离开,踏入另一重天地。
放不下的人,总是卑微。放在骄傲的顾墨颜身上亦然。
江之遥并没有将那句低语放在心上,不可能的事情,他向来选择漠视。
走出门的时候,浅笑又挂在唇边,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江之遥冲着一路遇到的人微笑点头。刚走进临时卧室的时候,变故就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倒霉,求拥抱。
家里边人轮着生病,又接连受到几个很坏的消息。倒霉周啊啊啊。需要抚摸
十三 抛之脑后
那个时候,他刚推开门。就有两位保镖模样的黑衣人叫住了他。
“江之遥。”灯亮起来的一瞬间,其中一个人扯住了他,铁箍一样的手,捏的他胳膊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