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遥顿了一秒,想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在生死关头被顾墨颜相救。如果算上雨中昏迷那一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只是最危险的那两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猎物,还是被殃及的池鱼。
“有人盯着你。”顾墨颜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上一次后,我派了个人保护你,但是还是出事了。”
这种保护,是顺手而为,顺便确定杀手针对的人是谁,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恩惠。
他现在只是个小人物,到底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找自己的麻烦江之遥垂下眼睛“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顾先生。”
顾墨颜略一颔首,招过来跑去调查的保镖。
“那辆车一直停在路边,看到苏先生的跑车出现后,才冲了出来。而且油箱被动过手脚,轻微的撞击也会引起爆炸。另外,那辆车的牌照是假的,暂时无法查出司机的身份。”
这样的结果,在预料之中。
当保镖提出来“交警准备询问当事人江先生”时,顾墨颜摆了下手“把顾中澜叫过来。”
“去医院。”顾墨颜从随从手中接过条温热的手巾,一下子拍到了少年唇上,“好好擦擦。”幽黑的眼珠如两汪幽泉,他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立即转开目光,提步便走。
正在默默思索的江之遥只能无奈的接住帕子,随意擦拭。直到唇上传来隐约的刺痛,他才恍然大悟般的红了耳垂,脸上虽然一派淡然,唇角的微笑却有些僵硬。“好了”转过一个弯,顾墨颜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被擦的殷红微肿的唇瓣上,两个血痂牢牢盘踞在唇角附近,颜色发黑,一眼看去特别显眼。
顾墨颜抿了下唇,一把抽走他手中的毛巾,随手折成方块,狠狠捂在他唇上“捂住,别取掉。”
江之遥眉头微皱,唇瓣被撞的生疼,他已经猜不出顾墨颜的心思了,手慢了半拍才接过毛巾,微凉的指尖碰到对方骨节凸出的手背,那只手颤抖了一下,飞快的抽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企鹅的长评,╰好开心。这章多更一点。
明天要早起坐车,就不双更了,明天夜里如果没更新,后天补上。
章
江之遥用毛巾捂住嘴唇,跟在顾墨颜身后,这种小事实在没必要整个强弱,但是看到来往行人投过来的好奇视线,他还是克制不住想扔掉毛巾的冲动。
“医生问你,你就说”医院门口,顾墨颜忽然停下步子,眼神在他的唇上流连,准确来说,应该是在那条毛巾上面流连。
“我就说,不是顾先生你咬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江之遥眼睛一弯,狭长的眼尾微微一挑,彬彬有礼的态度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顾墨颜脸色顿时沉下去,冷声道”不准取掉。”
这种表情,应该名为恼羞成怒。江之遥垂眸微笑,目送着青年大步而去,隔绝了人群的背影,孤寂料峭。“快点。”那个背影忽然止步,回头看过来,子夜星辰般的眸子,放在谁的身上,就像赐予了对方所有的天空。
直到从医院中出来,江之遥才确认,顾墨颜是特意送自己来医院检查的。虽然他早已知道自己只是有些撞伤,但是在医院确定后,到底安心了很多。此时心神松懈下来,就像是熬夜过久,从心灵到身体都是浓浓的倦意。
“先生,车已经等在外面了。”出现的又是一张新面孔。
顾墨颜颔首,回头熟稔的瞥了江之遥一眼。江之遥戴着医用口罩,遮遮掩掩的模样,比起捂着毛巾像样多了“谢谢顾先生施以援手,已经浪费了你很长时间。我就不打扰了”
顾墨颜闻言顿下脚步,侧身看来,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是川流人群中的一片沉寂,他的眼波掀起层层浪涛,始终让人无法看清,但是其中的坚持,怎么也错不了。
江之遥心中满是迷惑,种种猜想飞速冒出来,又被迅速推翻。他无奈的走过去,脚步杂乱,淹没在纷杂的人声中。
“先生,抓住了几个可疑的人,要不要”江之遥刚刚走进,就听见匆匆过来的一位凶厉男子的低语。声音虽不大,他却听得很清楚,似乎那人本就没想过避讳他。
“老规矩。”顾墨颜声音很淡,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江之遥,平静之极的眼神,却似隐藏着令人恐惧的热度,幽深的连光芒也全部吞噬。江之遥微一恍惚,诧然想到,今天的车祸阻断了交通,岂不是也打乱了顾墨颜的打算他又为什么会出现的这里。
江之遥正沉思着,冷不丁手腕被人攥住,使劲一拖。他踉跄抬头,看见顾墨颜瘦削的下巴,凑得近了,竟然能看到微青的胡渣。记忆中的少年,因为幼年贫苦,对奢侈品并不在意,却极注重自己的仪表,向来打理的一丝不苟。大概是自小听多了辱骂,一旦得到机会,便事事做到最好,绝不给人看低的可能。
“你”江之遥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面前的这个人熟悉又陌生,而今看来,更像是套着一副皮囊,很难在他身上看到令人充满希望的勃勃生机。
“跟上。”顾墨颜攥住他的手握的很紧,带着不为人知的执拗。
“老板,还去看张先生吗”一出来就看见毕恭毕敬等在车边的司机,司机还是那个人,车已经换了一辆,显然十字路口的交通还瘫痪着。
顾墨颜将江之遥塞进车里“回家。”他侧头对身后的人吩咐,“张先生的事情交给顾中澜。”
这是被绑架了江之遥取下口罩,侧头问身边闭目养神的青年“顾先生,你究竟作何打算你不怕把我放在身边,反倒称了某些人的心意”
“在我眼皮底下,你能做什么我倒想看看,谁在背后鬼鬼祟祟的算计。”顾墨颜视线在他唇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身子微微倾斜,缓缓勾起唇角,冷嘲的笑意,一闪而逝,他的眼神始终波澜不动。
“骄傲可不是个好习惯。”江之遥随之微笑,扬起下巴,漫不经心的挑衅了一句。软弱屈服在这个人面前行不通,况且他总要讨回自己的权益,“虽然顾先生可以保护我的安全,但是我很不幸的失去了工作。我蒙受的损失,相信阁下责无旁贷。因为我所遭遇的一切,总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
顾墨颜薄唇微抿,眼神恍惚了一下,很快扭过头去,顿了很久才扔下一句”回去再说。”他闭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手握着拳放在膝上,就是休息的时候,也没有半分轻松的味道。
暗自叹息一声,江之遥扭头看着窗外飞闪而过的景物,手插在兜中,摩挲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苏远阁打声招呼
等到顾宅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声招呼还是没有打出去。熟悉的景物,宽广的庭院在眼前一一闪过,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阳光落在道旁树木花草上的景象。
车最终停下的地方,竟然是顾遥年常住的一座楼。顾宅够大,花木掩映中,零星分布着许多建筑,聚得比较近的一些,是顾家直系惯常住的地方,稍偏远的宅院,往往留给远亲客人用,偶尔也会用来办场宴会。毕竟,每一处的风景都各有千秋。
“你住在这里”江之遥看着前面进门的人,问出口的声音虽然强力克制,到底还是带着点颤音。
顾墨颜脚步微顿,僵直着身子道“你先住这儿。”江之遥那口气还没松下,就听见顾墨颜续道,“你住二楼客房,三楼是我的地方,不准上去。”他脱下外套,扔给伺候在一边的女仆,熟稔的往楼梯走去,竟是连一步也没有浪费。
江之遥自然是先候在下面等待具体安排。大概是顾墨颜很少在这里见外客,伺候的女仆多看了他几眼,慢一拍的请他到沙发上坐下。
诺大的厅堂,除了女仆的低语,竟然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他的属下根本没进门,女仆穿着软鞋,落地无声。两双脚落下时的节奏,意外的合拍,重叠在一起,仿佛只有一个人。
江之遥下意思看向离开的那个人。在楼梯转角处,静默的青年停下步子,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身后挂着副色彩繁杂的油画,一路浅粉蔓延而去,像是将熄的火光,又像是蜿蜒盛放的花海。他站在那里,瘦削的身影越发落寞,却又骄傲的挺着脊背,脸上神色不明,明明外面日头正好,偏生照不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明天回。
困的眼睛睁不开,无良的司机把我扔到半路,不说损失的车费,在陌生的地方转车费了好长时间,快七个小时的路程,硬是拖成了十一个小时多,傍晚才到地方。
坏人真多,感谢帮助我的好人nn
四 风波未定
在这里的生活和江之遥事先料想的并不相同。他住在这里的三天时间中,行动基本上没受到限制,作为主人的顾墨颜则很少露面,要不就是住在外面,回来之后往往是直接上三楼,就连用餐也是在上面。而三楼早已成了禁地,只有少数人还可以稍微出入。
他从不知道顾墨颜是这么能耐住寂寞的人。
小楼中熟悉的一切,好像他从未离开过,江之遥难免想起记忆深处的那个倔强少年。小时候的不幸,在他身上留下了太深的烙印,让他的性格,总是充满了一种矛盾的不安和强撑的坚强。
顾墨颜害怕独处,总是尽可能的呆在有人气的地方,哪怕仅仅作为旁观者,但他从不会将自己的软弱说出口,纵然被独自留在豪宅中,仍然会若无其事的告别。如果不是偶尔撞见孩子来不及掩饰的落寞,看到他从人群中艰难离开的身影,江之遥也许永远看不到朝夕相处的儿子隐藏起来的脆弱。
这种被深埋的脆弱,让江之遥时时将儿子挂在身边,一侧目,一转身都能看到那个孩子的依恋的目光,安心的笑容。他们彼此陪伴,无论时光怎样变幻,似乎只有身边的人亘古不变。
这也许就是沦陷的开始。
江之遥神色微黯,放下筷子,餐桌上的八珍玉食也无法激起他的食欲。他拉开椅子,从餐桌上离开,这是一个人的晚餐,联系几天都是如此。
“请替我转告顾先生,我想见他。”临上楼前,江之遥拿起今天刚翻开的一本侦探小说,对候在一边的女仆吩咐。
“我会转告少爷。”在这所房子呆了十几年的女管家踏进餐厅,闻言矜持的点头。不再年轻的容颜依旧美丽端庄,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十足。
“谢谢。”江之遥多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的时候,却在无声的叹息。不过数月未见,女管家平白多了几条皱纹,就连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
皮鞋敲击着地面,单调的回音,唯有他的影子相伴,江之遥走进自己的临时房间,关上门的时候,终于不再掩饰眉眼间的倦意。熟悉景致带来的压力,超出他的想象,几乎夜夜都在睡梦中煎熬。
躺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闪了起来,又很快沉寂。
“怎么样”来自苏远阁的短信。
“安好,毋念。”江之遥微微一笑,揉着眉心,起身关住窗户,带着苦味的清香随风而来,窗下正是一片菊海。这里的菊花几乎囊括了亚热带地域的所有品种,每个季节都可以看到摇曳的花枝。此时夜色朦胧,他只能看到起伏的黑影,如浪潮一样。
“刚查出来的结果,你被顾墨颜连累了。那个面瘫还真是威力无穷,和他走同一条路,也能倒霉他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依旧是苏远阁的信息,江之遥眼睛微眯,指尖在按键上顿了顿“不知道,他总不至于养我一辈子”打下这些字的时候,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情绪,接下来的这句话,他倒是盘算了有一阵,“原来不是被你连累的”
几乎是在短信发过去的瞬间,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江之遥”带着卷舌音的醇香声音,一字字叫出他的名字,背景则是一阵阵噪杂无比的尖叫声。
江之遥拉开窗帘,放在黑色手机上的修长手指不觉攥紧”什么事”出于谨慎,就连当初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顾家的时候,也只是发短信而已。这还是几日来他们的第一次电话交流。
苏远阁大概是在酒吧里,在那样的喧嚣纷杂之中,江之遥还能够捕捉到电话另一端属于那个人的呼吸声,从急促到平缓“没事。”声音略微有些僵硬,就连嘱咐也变的不自然起来,“要下雨了,你穿厚点。”
一个呆在外面的人,反倒让留在屋里的人穿厚点这样的借口实在有些牵强。无论说这话的人出自何种缘由,江之遥还是弯起唇角,神色柔和“我知道了。”
风声呜咽,树声簌簌,吹得整个天地都在颤动。夏天从晴到雨的转变,往往只需要眨眼之间,就连闪电雷鸣,也总是蓦然而至。
天空被一道白灼的长蛇劈开,暗夜瞬间亮如白昼,漫不经心扫视着下面的江之遥猛然拉开窗帘。那个站在花丛中,身影孑然的男子,竟然是顾墨颜一动不动的站立着,木然的抬头注视着这所房子,视线却不知凝聚在了哪个窗口。
闪电雷鸣狂风暴雨,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者说,只留下个虚无的皮囊在那里
“再见。”听筒中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彼端的热闹繁华,清晰的传过来,却无法感染这个冰冷死寂的暗夜。
“再见。“江之遥蹙起眉利落的挂断电话。一波波照亮整个天地的闪电中,清晰的闪出外面那个人的模样。暴雨倾盆而下,雨中的青年,时不时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连脚步也不曾挪动一下。
究竟是积压了什么样的情绪,让他必须这样在雨中自虐才行。
就像是有只手攥住了心脏,使劲的挤压,江之遥强行压住汹涌而出的情绪,大步向外走去。手机掉在地毯上,亮起来的屏幕渐渐熄灭。
电话已经被切断,苏远阁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几秒钟后,才慢吞吞移开手机。
“你穿厚点我没听错吧苏大少几时也能说出来这么温柔的话”明明是嘲讽的调子,从那个人口中吐出来,总带了点凶狠的戾气。
苏远阁并不想让陆宗冉看到自己太多的情绪,他也知道打电话的时机一点也不合适,可是在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蓦然泛上来的冲动先于理智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样的失控,他很少遇到,最近的一次,还是知道顾遥年死讯时,控制不住的一拳砸上顾墨颜的鼻子。应该砸那个人的眼睛才对,比起断了的鼻梁,还是熊猫眼更有意思些。
脑中一瞬间转过很多念头,苏远阁歪在柔软的椅背上,手指懒洋洋的弹动着玻璃杯体,看着鲜红的酒液溅起又落下,酒杯却纹丝不动“陆宗冉。”
“什么”对面眉角刀疤浅淡的青年,端起酒杯时的表情,冷厉的就像随时要摔杯离去一样。
“你手伸的太长了。”苏远阁眼睛一抬,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陆宗冉眉角止不住的抽动,长长的疤痕虫子一样跳动着“我又没动你那个宝贝情人。”
“你是没直接动。”苏远阁手臂摊开,懒散的搭在沙发上,唇角勾起。如果不看那双冰冷而睥睨的眼睛,只会以为这是个寻欢作乐的二世祖,“你不过是把他往顾墨颜身边推”
陆宗冉坐直身体,昏暗灯光中的眼睛如月夜孤狼一样幽幽闪光“他是颗好棋,我为什么不用”
“他像顾遥年。”苏远阁手臂一挥,桌上的酒杯嘭然倾倒,鲜红的液体瞬间流满一桌,渐渐向两端蔓延。
陆宗冉状若疯癫的瞪着他,苏远阁同样冰冷的回视。桌子下面是两个人的膝盖,眼看酒液就要流到腿上,他们依然视若无睹的对持。就在冰冷的液体即将洒下的瞬间,陆宗冉重重“哼”了声,瞳孔一缩,手臂飞快扬起,一把掀翻了桌子,连带上面的酒瓶杯子液体。
桌子飞起,“嘭”的撞上隔壁桌,呼啦啦的玻璃碎裂声就像交响曲。轰鸣的音乐声中,所有人的尖叫喧闹静了一瞬,随即响起邻桌几个男女的咒骂声。遭受无妄之灾的男女身上溅满酒液,反倒角落处的两个男人裤子齐整,衣着光鲜。
“我这位伙伴的女朋友跟人跑了。”苏远阁朝看过来的人遗憾的耸了耸肩,唇角勾起,无辜的笑容瞬间就让人信服。
受害者的表情略微好些,保安的神色也稍稍缓和。狂乱的音乐声中,很多人只是扫了一眼,继续狂欢。只有陆宗冉的眉角又开始极速的抽动起来。
“这几位朋友的损失我来支付。”苏远阁靠在软椅上,瞅着围在身边的人,气定神闲的夹着张金卡,递给身边的服务生,“能不能请经理帮我处理”虽是问句,却让人不敢拒绝。
“有没有包间”终于站起来的苏远阁,笑容依旧,穿过人群而去,优雅的如同去参加一场晚宴,就连愤怒的受害者,也被他所摄,迟疑着不敢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台电脑,发现棋落无悔的文案,和专栏的自白布局彻底扭曲了。
不同的电脑,不同的浏览器,看到的排版总是不一样,我囧。
五 此身何寄
包厢的隔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陆宗冉的咆哮也没引来更多的围观者。这个爱面子的青年,疯一样的极速踱步,冲着苏远阁发泄怒火“我什么时候被人甩了我什么时候被人甩了啊”
那样阴狠的眼神,苏远阁照旧视若无睹,他的手搭在腿上,歪靠在沙发中,仍是那副散漫纨绔的模样,笑眯眯道“权宜之计,”他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多了。”
陆宗冉硬生生又极速转了十几圈,才愤愤然在桌子另一边坐下。
“我们刚才说到江之遥。”苏远阁眉梢一挑,“你刺杀了顾墨颜几次我给你的钱,可不是让你这样浪费。”
陆宗冉刚缓和下去的神色又凶狠起来“我用的是自己的钱”
“你父亲能给你留多少钱你又能赚多少”苏远阁毫不客气的讥讽,“你要是有钱,还需要千方百计找上我”
陆宗冉的底细他知道的很清楚,这个男人和顾遥年父子有仇,最恨的就是顾墨颜。他父亲也姓顾,临死前给过他一大笔钱,最后还是顾家放他一马,让他能安然跑到国外。
他在国外扑腾了十几年,虽然略有成就,但是并不如意,听说顾遥年死后,才敢溜回国,私下里联系了很多人,不过除了苏远阁,就没人敢陪他一块儿对付顾家。顾墨颜是他的首要目标,如果能取而代之,就更好了。
“苏远阁,如果你不想合作,就此作罢”陆宗冉拍着桌子咆哮。
苏远阁手搭在脑后,满脸戏谑“你要是想散伙,尽管随意,不过借我的那些钱,务必归还。”
陆宗冉一愣,脸色顿时变了。
“或者说是,我间接的侮辱了你的父亲”苏远阁一挑眉,“瞧你都知道对我最重要的人是顾遥年。我弄清楚了你的心思,这才公平,不是吗”
愤怒的某人神色顿时颓废下去“说这些有意思吗”
“戳别人的痛处当然有意思了。”嬉皮笑脸的人,连个过渡都没有,立即严肃起来,“江之遥和顾遥年那么像,你动他,还不如直接去刺杀顾墨颜。还是你巴不得激怒他,让那个人不顾一切的把捣乱的东西给揪出来”
“我还没见过蠢的像你这样的,算计个人,自己也非要往太阳底下站。”
“如果不是你默许,我能动得了江之遥”陆宗冉瘫在沙发上,“呼呼”喘息,如同破了的风箱”我等不及。我快疯了。明明回国了,还杀不了那个人。”他头埋在手掌中,嘶哑的声音从指缝中飘出来,“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偏偏无论怎样努力,都没资格和顾遥年抗衡。我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还要看顾墨颜坐拥顾氏,日日逍遥”
“那些东西都是我父亲的等,等,等,该死的等再不做什么事,我会被逼的去跳楼。你只让我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偷到嘉创的核心数据。”
苏远阁冷然的眼睛中露出几分讥讽,他事不关己的冷静分析“你应该知道,嘉创是顾氏耗费五年之久的计划,尤其是顾墨颜接手后连续追加投资。可以说嘉创的成败,就是顾墨颜的成败。”
“偏偏这个东西,是把凶器。只要割伤了顾墨颜,他还如何坐稳顾氏而你虽然是私生子,但也是顾家的直系子孙。到时候,你握着那把凶器开路,还不是神挡杀神”
疯狂中的陆宗冉颤抖着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猩红的眼睛,凶凶厉如饥饿的野兽“我听你的,我只要顾墨颜死。”
狭窄暧昧的包间,同样隔开了外面倾盆的暴雨。
江之遥刚走出房间,顷刻就淋的浑身湿透。雨水迷蒙了他的视线,天地间只剩下暴雨呼啸而落的声音。冰冷的雨水和寒风迎面灌来,那个人就毫无所觉吗。
“顾墨颜。”他默念这个名字,手搭在眼上,挡住倾盆而下的暴雨,借着闪电的光芒,遥遥看过去。
那个人纹风不动的站在雨中,身姿挺拔孑然,同样寥落凄凉。
江之遥向菊园中走去,却在刚踏入花丛的瞬间,停下了脚步。过去之后,又能做什么现在的他们只是陌生人。他需要怎么可能还是自己。
在同一时间,某间酒吧的门口,两个人正相继走出来。川流不息的车辆冲破雨帘而去,就像奔腾而去的江河,霓虹光影映照在雨滴上,激起无数道璀璨闪亮的彩虹。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苏远阁懒洋洋笑着,眉毛挑起,灯光落在他的眼中,棕色的眸子,如同璀璨的冰雕。
陆宗冉不甘的点头,脸色在车灯扫过来的光芒中明暗不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顾墨颜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苏远阁漫不经心的掏出手机,低头看着亮起来的屏幕。一排通讯录飞快的下移,找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却飞快的按了“退出”
细碎的水花迸溅到光滑的鞋面上,聚得太多,成了奇形怪状的水珠,最终顺着鞋面滑下,飞快吞噬掉沿路的水花,又落下长长一条尾巴。
陆宗冉低头看着脚尖,充满戾气的眼睛,浮上一层水雾“我一直没搞明白顾墨颜为什么要杀他父亲我起初猜测是为了权,后来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我又猜他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可是这么长时间,他没一点大仇得报的放纵行为。我查他母亲的死因,却越查越迷惑。”
“大仇得报后,应该怎样放纵”苏远阁倒不急着走了,手兜中,饶有兴趣的问。
陆宗冉抬起头,注视着雨帘,眼睛红光闪烁,激动的甚至浑身颤抖“我要大醉三天”他嘶哑的声音和兴奋一点也沾不上边,“然后好好睡一觉,千万不要有噩梦。不,只要我报了仇,再也不会做噩梦”
“再然后呢”苏远阁眼中是看透一切的冰冷,含笑的唇角尽是讥嘲。
“把顾家烧成灰,那个地方,我不想再看见。”陆宗冉剧烈的喘息着,忍不住在狭小的屋檐下反复踱步。只要想到能杀死顾墨颜,他立即会陷入疯狂,“不对,我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凶狠的男人脸颊扭曲,眼中的光芒亮得骇人,“我要一刀刀剜掉他的肉。十四年来,我日日活在痛苦中,费尽心机,根本找不到报仇的希望。夜夜被噩梦惊醒,甚至失控杀了。”
“。我最爱的,还有我的孩子,才四个月大”男人极速的来回踱步,肩膀早已被淋湿,湿透的衣服色泽加深,几乎变成了夜一样浓重的黑色,紧紧粘在身上。他像落在冰窖中一样,脸色铁青,浑身颤抖,似乎已经被沉重的情绪压垮,喉咙中发出惨痛的悲泣。
无法从仇恨中解脱,最终失控杀死了妻与子。这是发生在陆宗冉回国前一年前的事情,他早晨醒来,躺在血泊中,面对的是自己妻子僵硬的尸体。水果刀插在他妻子腹中,鲜血满床,拔出刀后的伤口中,还能看到孩子未成形的肉团。他受到打击,消沉许久,一年后回国。
苏远阁虽然知道他的这些经历,却是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
“你还是不够爱她。”苏远阁喃喃自语,叹口气,神色怅惘。爱到深处,就算失去理智,也宁可伤害自己。
他的声音很低,陆宗冉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无法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周身的一切都感觉不到。腿渐渐软下去,他再没有支撑自己的力气,身子一歪,坐倒在泥地上。
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砸下来激起无数水花,地上蜿蜒流着一道道水,天地之间仍然被雨滴贯穿,抬头看到的天穹,沉沉压下,深远无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雨什么的就是催化剂,然后如何
六 此时此刻
在大雨笼罩的另一片地方,花枝被砸弯,树木摇曳不止。浓黑的夜色中,只有雨滴反射出的些微光线。
江之遥仍然远远站着,头发黏在额上,眉毛耸拉着。他注视的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沉在最深的海底,透不出半分天光。那样的背影勾的人心魄疼痛,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就忍不住想陪他共赴黄泉。
一片雨幕,默立着两个人。藏着谁的秘密,解不透深情几许。
土腥味压下了菊花的清香。掩映在花丛中的人,身子一晃,消失在闪电雷鸣的又一道光芒中。
江之遥一惊,迅速向那个方向跑去。如果他不过去,也许根本不会有人能知道那个人的行踪。
跌坐在花丛中的青年,双腿蜷起,手撑着下巴,仍然抬头看向那个不变的方向,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他只是歪了歪头,睫毛一闪“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