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小女孩被识破了小心思有些羞恼。
“听话。”刘慧美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冲靳乐贤抱歉的笑了笑。
“雅雅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
她说的礼貌又客气,好像,这个家只有一家三口,靳乐贤才是那个外人一样。
饭后,靳乐贤去自己房间呆了一会。
他的房间很久没有住过了,虽然是经常打理的,但总归是冷清的,少了一份人气。
靳乐贤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
“到了吗?”
“你爸爸他好像很生气…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白色框框白底黑字,挺平常的几个字,靳乐贤却在里面看到了浓浓的不安。
他点开手机键盘。
精:没事的,不要担心。
发完,靳乐贤想了想,又发了个猫猫摸头的表情包过去。
阿清应该很失望吧…
靳乐贤还记得他们两做饭时,祁清脸上洋溢着的兴奋与喜悦。
靳乐贤拧了拧眉,轻轻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向书桌上被裱起来的相框。
那是一张班级合照,看起来有些年了,薄薄一层玻璃,封印着陈旧的岁月,陈旧的人。
他垂下眸子,轻轻的摸了摸其中一张稚嫩的脸。
那个年代的照片,像素并不好,尤其是合照;每一张脸都只能照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仅仅只限熟悉的人能认出彼此。
这张照片是高中最后一年照的,那时候高考刚刚结束,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拍这张照片的时候特别的开心、雀跃。
只有这脸不一样,他也是大笑着的,可眼神却是茫然的;比起别人的无忧无虑,他的笑容多了一丝沉重。
靳乐贤打开钱包,抽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只有两个人,女人美丽,男人俊秀;将两张照片放到一起,合照上模糊的少年慢慢的和两人照里的男人,重合到了一起。
不同的是,合照里的少年比较青涩,两人照里的男人眼里是闪烁着光的,只是看看都会让人看到幸福。
靳乐贤注视着那张笑脸,忽然笑了。
他知道,他该回家了。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侧过头,看向最里面的那间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那扇门,看起来和别的门没有任何不同,只有靳家人知道,这个房间是特别的。
因为,它曾属于,这座宅子的第一位女主人:霍如兰。
也是…靳乐贤的母亲。
霍如兰病逝以后,靳乐贤就不太进入她的房间了。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是克制、用力的,像是唯恐惊扰到睡梦里的人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这扇门居然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靳乐贤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拧起眉看着里面,表情不悦,不过并没有出声。
房间里,靳博远一直对着一张照片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照片里的女人气质相当出尘,柳眉弯弯,蕙质兰心,黑白底色都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分毫。
靳博远目光慢慢悠远,似在透过照片追溯时光一样。
…
“她走了有14年了吧…”靳博远没有回头,仿佛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来的是谁。
“14年了啊…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她长得漂亮,天生一颗玲珑心,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那时候圈子里的人都打赌,谁会娶到霍家的姑娘,同龄尚未婚配的人里,张家李家的小子拔得头筹;我呢…是最不起眼的那个,长的不出色,个子也不高,结果谁都没有想到她会选我。”
“外人都说靳霍两家结亲是强强合璧,只有我知道,那时候的靳家其实是外强中干,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的;比起如日中天的霍家,她嫁给我,就是下嫁。”
“很神奇吧?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奇怪。”
他收回目光,就好像是在说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婚后我们相敬如宾,她温柔体贴,将整个家都操持的井井有条,所有人都说我娶她是三生有幸。”
“我娶她的时候,是做好这辈子没有子嗣的准备的,我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毕竟你妈妈从小就有心脏病,患这个病的人生孩子就是在拿命搏;我知道她喜欢孩子,也梦寐以求的想要一个孩子,但说真的,你若是不来,兴许她还能多活上几年。”
“我当年是让她不要生的,她万一有点什么,我无法给霍家,也无法给你外公交代。”
“结果你看到了,她还是决定生下你。”
说到这里,他看了照片一眼。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她那么执拗过,生你的时候,情况很危急;当时医院一度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爷爷腿都软了,我们都以为她不行。”
“但,血缘就是这么奇特,在你出生嗷嗷大哭的那一刻。”
“奇迹发生了。”
“她骤停的心脏因为你,重新恢复了跳动,很微弱,却有力。”
“啊…我当爸爸了啊,那一瞬间我脑子只有这个。”
“你呢,从小就很懂事,从来都不让她操心,考试成绩也是回回满分。”
“然而,有时候,这人啊,一辈子是很短的;短到只能看到自己的孩子,牙牙学语,步履蹒跚,会跑会跳,然后在彻底长大成人之前戛然而止。”
…
不知不觉里,中年男人已经红了眼眶。
“我承认她是个好女人,我也很感谢她为这个家的付出。”
“可是人死身灭,这些年该给她的,给你的,我从来都没有少过;她走了,我总要过自己的生活的不是吗?”
“你妈妈死后,我对你确实是疏忽的,你和我生出间隙也是理所当然的。”
靳博远抬起头,看向他已经能独挡一面的儿子。
“感情这个东西半点不由人的。”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和你说这番话;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
“你的选择,我不会拦着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但如果你还把我当父亲,什么时候,就把那个小伙子领回来看看吧。”
他放下照片,拍了拍靳乐贤的肩。
靳乐贤注视着这个只到他肩膀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他老了。
背部岣嵝,两鬓有了白发;就和他精心摆弄的那些花草一样,花期一到便开始慢慢枯萎,直至凋零。
…
从幽静的雅苑回到繁华的都市,就像是两个世界。
前者遗世独立,后者热闹非凡。
要选的话,靳乐贤发现自己还是向往后者多一点。
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开了一盏小灯,电视是开着的,里头放着除夕晚会;靳乐贤到的时候,歌曲刚刚换小品,一个一个幽默诙谐的段子,引的底下观众哄堂大笑。
靳乐贤开灯的手顿了顿,轻手轻脚的过去,才发现靠在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几个月的时间,祁清脸部线条圆润了很多;但四肢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肚子特别突出,就好像他吃下去的东西都被肚子里的崽崽吸收了一样。
算起来,祁清的肚子已经5个多月了;靳乐贤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和祁清的孩子就会来到这个世界。
他会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靳乐贤目光放柔,小心的把人放平,为祁清盖上了毯子。
“几点了啊…”祁清眯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
他睡的比较浅,几乎是靳乐贤一帮他盖毯子就醒了。
“阿清…你是不是都没有吃饭…”
“…没有啊。”
祁清眨巴了两下眼,顺着靳乐贤的目光看向茶几上,没动过筷的菜,辩解道:“…我就是没胃口…”
“对了…你爸爸有说什么吗?有没有为难你啊?”
靳乐贤摇了摇头,好笑的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吃饭我才告诉你。”
“你啊,哪怕我不回来也不能饿着自己,知道吗?不管怎么样,看在宝宝的份上也得替他吃一点。”
说着,靳乐贤摸了摸菜盘,“都冷掉了,我去热一下。”
祁清抓耳挠腮的,压根没心思吃饭,靳乐贤热菜的时候就跟在屁股后面问。
无奈,靳乐贤嘴巴比蚌都紧,祁清只能按捺着,老老实实吃饭。
他确实是饿狠了,没吃的时候没觉得,一旦进食,2碗饭都没停下来,还打算再加一碗。
好容易吃完了,盘子基本也空的差不多了。
“…所以…你爸爸同意了?”祁清打了个饱嗝,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好消息亢奋了起来。
“这么高兴吗?”靳乐贤笑着给他拍了拍背。
“嘿嘿嘿。”祁清傻笑了几声,说真的,他其实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么快见家长;自打靳乐贤回去他就茶饭不思,生怕老丈人棒打鸳鸯。
他甚至都脑补出来,老丈人私底下找到他,甩他一脸钱,让他放过他女儿的画面。
他还思考怎么解决,怎么打动老丈人,结果…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就…很不可思议…
不过,能这么顺利是最好不过的了。
祁清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静静好一点…啊不…静静的爸爸都同意他们了,那静静…不就是他老婆了么…
祁清想到这里,瞟了靳乐贤一眼,越瞟越美,一声老婆都差点叫出来。
他是个很自觉的人,一听到靳乐贤说同意,就主动把自己所有的家产都交了出来。
他其实老早就想交的,只不过靳乐贤没同意。
这下子,总名正言顺了吧。
祁清在心里偷偷给自己点赞。
“Leisurime的银行账户是这张卡,那啥…以后你就从里面给我点零花钱就行…”
“1000你觉得怎么样…”祁清想起之前在《恋爱法则》里看到的被圈红的重点,上面就写着,一旦确定关系就要主动上交工资卡,这样才是对对象的尊重。
“…我好像也不怎么花钱…要不500吧…200也行…”
“哈…”靳乐贤都乐了。
他抽了张纸巾,给祁清擦了擦嘴,调侃道:“你不怕我把钱都拐跑了啊。”
“拐跑?”祁清摆摆手,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就靳乐贤“破产”前的经济;他这么点资产,估计人家手指头里钻出一点都有了。
“我的不就是你的。”
我的不就是你的。
这句话,祁清不止说过一遍;靳乐贤发现,不管多少次,他都会为这几个字而悸动。
靳乐贤看着他,表情复杂,嘴唇开了合,合了开,终究是忍不住了:“阿清,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不要我?”
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咬的很轻,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害怕。
客厅里,小品早就放完了,主持人说完介绍词,一首唢呐版的九儿蓦地起了前调。
高昂的唢呐声,高亢、有力,好像要冲出屏幕,狠狠的敲到人的身上。
祁清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把声音调小了一点,“你说什么?什么如果啊?”
“…如果…如果…”有些说了一遍以后,就会很难说出第二遍了。
靳乐贤如果了很久,到底是没有再说出口。
“没什么…”
除夕过后,祁清能明显感觉到他和靳乐贤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过年的这个小长假,他们都窝在一起。
和他曾经想过的一样,在一起后,他会和爱的人一起说说家长里短,葱姜蒜比昨天贵了一块,买来的橘子没有上次的好吃,靳乐贤还会帮他修指甲。
祁清的指甲生的很快,剪掉没多久,很快就会长起来;手指甲他倒是能剪,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脚指甲他就比较吃力了。
祁清的脚生的很秀气,每一根脚趾头都圆圆胖胖的;缩在一起跟一排甜豆似的,还带着一点薄粉。
每次靳乐贤给他剪,他就会躲。
因为实在太痒了。
小长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个小家越发像模像样的时候,年假结束了。
leisurime开工了。
期间,祁清没忍住和许笑笑交换了秘密,告诉她自己怀孕了。
许笑笑一开始是很惊讶的,很快又变成了羡慕。
并且时不时就会问他宝宝的情况,重活累活都抢着干;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大熊猫,生怕磕着碰着。
她倒是没有怀疑,为什么怀孕的不是靳乐贤;毕竟这个世界这么发达,之前还爆出一个,雌雄同体,自己给自己生娃的。
时间缓缓流逝,春分过后,天气就开始慢慢回暖了。
祁清趁着还没生,特地和靳乐贤去了一趟他的老家。
当年他把父母留下来的所有的钱,都拿来买了个位置不错的夫妻墓,依山傍水,风水极佳。
年轻的时候,他们两为了他一直忙忙碌碌;祁清觉得,至少长眠地下以后,可以看看这山清水秀,人间景色。
公墓是定期有人清理的,所以并没有杂草丛生。
立起来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用金色的油漆写了几行字,最中间的是两个名字。
这些年,每年清明他都会回来看看;不同的是,之前是一个人,这次他带了他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祁清放下两捧白色的雏菊。
“爸妈,你们不要担心,我现在已经找到对象啦。”
“静静,很好,对我也好,以后…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对了…”他低下头摸摸肚子,“你们要当爷爷奶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