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在他看到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苹果时,彻底消失了。
这苹果很眼熟,有点像他之前买的;长的不是很好看,上面还有丑丑的花斑,胜在脆甜。
祁清捡起苹果,看向半掩着门的302,心里没由来的有些不安。
祁清几乎无法想象,短短时间没见,原本整洁而温馨的家会变成这个样子。
墙上的壁画剩下了一半,装饰、摆件晃荡碎地,电视、冰箱等电器放眼望去就没一件好的,就连窗玻璃都碎了两块。
祁清望着沙发上落寞的背影,声音跟堵在喉咙里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回来啦?”
女人回头过,眉眼里故作的轻松,让人心情无端的感到沉重。
她扫视了一眼屋子,笑的苦涩:“让你见笑了…其实也没什么,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你应该也有猜到一些。”
“确实,我家境不错,我爸开了间公司,公司不算大,但养活我也足够了。”
“我妈因为身体原因,很早就没了,我妈一死我爸就娶了续弦,成年后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
“这些年生意越发难做,我们家公司也走了下坡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半年前家里流动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我爸为了填补公司空缺,不惜铤而走险,欠下了巨额高利贷。”
“那数额实在太大了,拆东墙补西墙,他终究是填补不上那个漏洞,父债子偿…”
“…剩下的…你看到了…”
“我的家没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填了我爸那窟窿,包括这套房子,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女人的眼角已经隐隐含着泪了,往日明亮的眼眸都暗淡了下去。
家逢变故似乎带走了她所有的意气风发,颓靡之态清晰可见。
祁清气的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他看着女人,声音铿锵有力:“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谁说只有一个人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女人抬起头,表情有片刻空白,“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不是我崽崽干妈吗,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分什么你我,”祁清不假思索拍板道。
从他和他这个邻居认识起,祁清的很多事情就都是靳乐贤在操持。
现下,祁清作为一个男人,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出来了。
他硬气的掏出家里钥匙,手机、银行卡,全塞到了靳乐贤的手上。
“我的钱也是你的,钱不够我来想办法,你就安心住下来…”
…
“…阿清…”靳乐贤的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他知道,他这一次的破釜沉舟,将是他这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祁清家侧卧里放满了婴儿的东西,不过因为还早所以没有急着拆包装。
整理的时候,祁清和靳乐贤合力把一些小件收到了收纳盒里;盖上盖子的时候,祁清忽然抓住了靳乐贤的手腕。
靳乐贤下意识的就想把手收回去,可惜来不及了。
“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口…”
祁清掰直靳乐贤试图握拳的手,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只见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满是细细的伤口,看形状像是用刀子划破的。
祁清作为Leisurime的老板,后厨的一员,平时烤箱、刀具没少碰,偶尔被划上一小个口子都是家常便饭。
但,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粗略一数起码有7、8道,这还不算烫伤的。
可是…崽崽干妈不是会做饭吗?
…正常只要会做,刀与手指之间的距离都会有一定的感觉;换句话来说,是绝对不会伤成这样的。
“…对不起…”靳乐贤道。
“你和我道歉做什么?”祁清看着他,目露不解。
“…我其实并不会做饭…以前的饭菜都是我买的…你之前在小区看到的飞行器是我的…很抱歉瞒着你这么久…”
“还记得中秋那天吗?我看着窗边的你,仿佛看到了我自己;我知道我们都是孤独的人,所以我点了外卖…至少…中秋我们可以相互取暖,不是独自一人…”
“我本来想说实话的,可是听着你的夸赞,我贪心了…”
“时间久了我其实很不安,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的那些赞美;我不想欺骗你了,所以我想学,然后这样我才可以堂堂正正的配得上你的赞美…”
“阿清…”说到后面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祁清心都跟棉花糖一样,软的一塌糊涂。
祁清不喜欢刀,特别是天冷的时候,手指抵住刀背,手都是僵的。
冬天的菜刀很冰冷,触碰的一瞬间就跟碰到了骨头一样,刺骨、冰凉。
手指受伤是真的很疼,钻心一样的疼,这么多伤口…该有多痛啊…
“…傻子…”
“你是不是傻…”
祁清又气又笑,心里暖得不可思议。
“我也不会啊…我们可以吃外卖,可以吃速冻饺子,现在超市很多半成品,实在不行可以找一个做饭的阿姨…”
祁清给出了很多的解决办法,可是说到后面却说不下去了。
他找来急救箱,翻出碘伏和棉签。
碘伏的刺激没有酒精大,但棉签沿着伤口打转,还是有一阵丝丝入骨的疼的。
祁清学着靳乐贤给他呼气的模样,小心的呼着气。
呼着呼着,眼眶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湿了。
他觉得,遇到崽崽干妈不是他的幸运,而是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大幸运。
祁清此刻都忍不住庆幸,干妈这个身份让很多东西都变的顺理成章。
至少,他现在可以理所当然的帮助她。
靳乐贤就这么在祁清的家里住了下来。
自打他住进来起,二郎神就闹腾的没有停下来过。
二郎神看着软萌,但骨子里终究是有着猫的野性;当初的断子绝孙之仇它显然还耿耿于怀,记挂于心。
祁清谨记许笑笑的叮嘱,绝育的那天可以说是和靳乐贤实打实的演了一场好戏;从此以后,二郎神看到靳乐贤就会暴躁,若是离的近了,毛毛都会条件反射的炸起来。
但,靳乐贤的入住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二郎神只能一只猫生闷气。
它本来为表决心,想绝食来着,饿了一顿实在受不了,没出息的放弃了。
不过对靳乐贤的敌意还是在的。
家里的事情到底给靳乐贤的打击很大,从搬家开始就沉默了不少。
祁清太有感触了,他爸妈死的那段时间,他就差点没有走出来…
这种事情,祁清明白只能让时间去治愈。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痕的良药,那些伤疤终究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的。
不过,这不代表祁清不能为靳乐贤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祁清决定去网上求助。
打开网页的时候,祁清意外发现,那个很久没有更新的,老板是女装大佬的帖子更新了。
他往下拉了一页,就看到楼主说要吃屎。
…当代年轻人追求刺激都这么独特的?
事情起因说来话长,是因为楼主被辞退了,他那五谷不分的老板吹牛皮,说要5天学会他的毕生所学。
毕生所学有多少,祁.吃瓜群众.清不知道,姑且就算很难好了。
不然,楼主也不会不惜发下吃屎的毒誓了。
直播吃屎实在吸引人眼球,楼主的帖子很快又被置顶了。
一大群吃瓜群众纷纷进来火前留名,一连5天都敬业的过来打卡。
很快,5天的期限就到了,而楼主也消失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在楼里炸开了。
5天学会做饭?
真的假的?
天秀啊!
拉到最底下,祁清刷新了一下,正好发现楼主回复了。
楼主说他离家太久,过于思念他温柔的老爹,可爱的老妈,为了成全自己一片孝心,他决定告老还乡。
说了一串,只字不提之前的话,理由也看起来冠冕堂皇,但其实谁都知道他应该是赌输了。
底下评论瞬间炸了,迫不及待的问候楼主怎么还不直播,甚至连房间都给他开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然后楼主就…再一次遁了。
正主都跑了,帖子的热度不但没降,反而又上涨了。
反正怎么看,这事不吃屎都很难收场。
…说实话有点惨昂…
祁清跟了几十楼,才意犹未尽的关掉了帖子,他忽然知道他可以做什么东西了。
!?当当当!!烛光晚餐!!
瞧瞧,听听都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虽然上一次的午餐实况惨烈,但都过了这么久了,祁清觉得应该给自己一点信心。
万一超常发挥呢。
他可以,他能行。
祁清为表决心还把靳乐贤支了出去。
“怎么样,这事我办的靠谱吧…”
电话里,简俊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的语气充满了得意,一点都没有之前喝醉时的失态模样。
“嗯,还不错。”靳乐贤站在小区楼下,抬起头看着301的方向,说道。
冬天的天色暗的很快,因为天气不好,乌压压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路灯光线昏黄,在它的笼罩下,世间万物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嘿,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爸老是说我喜欢结交三六九教的人,叫我说,跟他们结交,也比和我爸那些个私生子那样虚伪的人好;瞧瞧,多义气,我一说需要帮忙,二话不说就帮我找了人来,我那朋友可是在道上混的,规矩都懂。你放心,嘴巴严实的很,绝对不会说出去。”
“不过,你也真是奇葩,虽然你们靳家多的是房子,但你也真够狠的,房子说砸就砸,还自己花钱砸;我都搞不懂了,你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啊。”
靳乐贤淡淡的回了四个字:“有钱,任性。”
这话换谁说都有点欠揍,唯独靳乐贤说出来的让人反驳不了。
靳家产业无数,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兴和小区的绿化带随处可见银杏树,每一颗年岁都不小;就拿靳乐贤旁边这棵来说,那主杆目测有成年人的一个拥抱那样大;中下段还刷上了防冻、防害虫的石灰水,外层还用稻草搓成的绳子绕了好几圈。
时间确实过得飞快,就连树木都要御寒了。
靳乐贤收回视线,垂下眸,唇角无声的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红包准备好…等过段时间请你吃酒。”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爆发出了一声惊呼。
靳乐贤早在安静的时候,就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 …???卧槽,靳乐贤,你也太踏马牛了,一声不吭的娃有了,婚事都这么快敲定了,祁清同意了…啊…不是…你和祁清摊牌了?还有你爸同意?还有你那继母呢?她不炸?”
“阿…清…我会慢慢告诉他的…”
谎言犹如弓箭,一旦开了弓就不会有回头箭。
同时它也是一个会让人上瘾的东西。
它就像一个圈圈,越转越大,越转越深,令人忍不住在这虚假里沉沦。
但靳乐贤到底是保持着一份理性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谎言终究是会被戳破的,假的再美好也是假的,永远都真不了。
他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现在的相处就是一个很好的过程;靳乐贤相信,届时再慢慢引导,等祁清真正接纳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至于我爸和…慧姨…”
靳乐贤笑了:“你觉得…谁能管得了我?”
简俊才被他的反问句问的哑口无言。
他差点忘了,靳家可不是简家,而靳乐贤也不是他。
靳乐贤比他强硬,也比他有底气,家族内部也没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
靳家子嗣素来稀薄,靳父那一脉也才只有一个姐姐;长姐夫家财力雄厚,结婚没多久就远赴海外,利益上自然是没有冲突的。
再说靳乐贤这一脉,除了靳乐贤,底下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才7岁,又能够的上什么威胁。
靳乐贤很早就接手了靳家的生意,这些年他早就为自己打造了一座商业帝国,名下的公司、不动产不知几何。
靳父早前因为身体抱恙退休至今,手里早就没有多少话语权了;就算他那继母不是省油的灯,也该为自己7岁的女儿想想。
何况…靳乐贤背后还站着一个与靳家不相伯仲的霍家。
他母亲霍如兰虽然已经病故,但作为霍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霍家那些家产不留给靳乐贤这个外孙还能给谁。
当年两家的强强联手,可谓是上流圈子里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
如此庞大的背景与财富,还真没人能管得了他。
301的灯忽然黑了,靳乐贤说了几句便掐断了电话,上了楼。
兴和小区附近在修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把线路挖断了。
打开门的时候,耳畔猝不及防响起的巨响,饶是靳乐贤也吓了一跳。
“surpri色。”
祁清丢掉礼花筒,捧着一捧花,眉飞色舞的举到了靳乐贤的面前。
靳乐贤将喷到脸上、头上的彩色纸花拍干净,抬眸差点没被戳过来的小葱戳瞎。
那是一捧由有机花菜、小葱,豆角、小黄瓜组成的巨大捧花。
他看着捧花后一脸雀跃的祁清,又看向餐桌上一左一右犹如两大护法的龙凤呈祥红蜡烛,脑袋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烛光晚餐,啊…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吧,针不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