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青揉揉脑袋“俊儿,为兄这里有客人……”
斐俊嘿嘿一笑“原来御史大人也在”苏祈笑笑没说话,看着倒是熟络。
“这位是?”斐俊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昀。
李昀道“在下李昀。”
斐俊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位在堂会上给我哥鉴赏珍品的那位李公子么?这可巧了!”
李昀颔首回礼。
苏祈对斐青道“等会儿下官要去皇上那应卯,就不多留了。”
斐青惊讶“正巧本官也要去递个折子,同去罢。”
斐青回头对李昀道“李公子,本官有个不情之请,本官愚弟喜欢稀罕玩意儿,若李公子不介意,望能指教愚弟一二,本官在此谢过了。”
李昀道“实不敢当,在下之幸。”
斐俊倒是自来熟的拽起李昀的袖子小声道“正巧正巧,我昨日买了个紫砂壶,李兄给看看到底是不是稀罕物件儿。”
李昀想抽了自己的袖子,奈何这斐俊力气甚大,拽着他就走,只能苦笑“好。”
斐青见两人走了,对着苏祈诉苦“本官这弟弟,真是纨绔子弟中的翘楚。有时候真想一鞭子打死算了,也给我这将军府省些钱财。”
苏祈笑“我倒觉得令弟直率性子,很讨人喜欢。”
两人朝门外走去,斐青皱眉“如今你做了刺史,本以为霍严仕会耐住性子,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动作。”
苏祈道“几年前他还未当丞相之时就对我很有戒心,如今我应了皇上的召做了御史,想必已经更怀芥蒂。”
斐青道“我觉着,伊正这事情,本来是霍严仕给你我的下马威。”
苏祈笑了“嗯,看来这位丞相大人是有些怕了。”
斐青道“御宴之上,新晋的状元和榜眼都是霍严仕的人,偏偏那毛途安是个异数,硬生生的买官当了个探花,皇上对其大家赞赏,又加之你替毛途安说了几句话,想必那霍严仕便认定毛途安是你我安插在朝廷的新棋子,于是想借着伊正的案子,借着李昀犯事牵连毛途安,没想到李昀这小子倒机灵,将这真假伊正的案子查出来了真相。这毛途安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不怕事儿的,顺坡下驴将案子办了,也给自己洗脱了买官的罪名。”
苏祈点头“确实做的不错。”
斐青道“当初程志显检举上奏霍严仕之事如今在下还耿耿于怀,当初老皇帝犯了混,新皇帝未登基,我又在边关,让霍严仕和赵惠中一手遮天,程志显这样的清官就这么被残害了。”
苏祈叹道“当初程志显错进了赵惠中的阴谋,我在芙蓉谷听到此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斐青道“当时老皇帝糊涂,如今皇上年纪小,这霍严仕把持朝政多年,早已经羽党众多。”
苏祈道“皇上这个时候找我们,定是有事。”
斐青点头,随着苏祈一起坐上了轿子,赶往皇城。
嘉栾殿。
苏祈和斐青一同跪拜皇帝,就听见上头清脆的声音“两位爱卿平身。”
如今的皇帝如今不过二十,照理说跟斐青的弟弟一般大,正是贪玩的年纪,如今却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斐青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一声。
当初三位皇子,只有这个元嘉看上去有些胆识,拼了老命保得皇帝登基,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皇帝见斐青叩拜,看了看斐青的腿,想上前扶起斐青,旁边太监咳了一声,这才作罢。
皇帝垂下眼睛“这两日多亏了两位爱卿,靖州治水苏大人当居头功。”
苏祈道“此乃臣分内之事。”
皇帝抬一下眼睛,又道“斐大人的腿……可好些了么?”
“回皇上,微臣的腿再养养,便没甚么了。”
皇帝点头,又皱眉“斐卿一条腿,换的边关多年太平,朕总想着要送你点儿什么,却也不知道斐大人喜欢什么。”
斐青刚要推辞,就听皇帝道“朕就把朕多年枕的玉枕送给爱卿可好?”
斐青跪下“此等宝物微臣万万不能收下。”
皇帝笑得迷了眼“这东西据说是千年古玉做的,朕枕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倒还有点儿高了,不如送给爱卿,朕记得,爱卿喜欢枕高点儿,恐怕再合适不过。”
然后皇帝便绕过此话,道“据说那位破了伊县令案子的字督使,叫做李昀的,颇有才干……”
走出嘉栾殿,斐青抱着玉枕郁郁寡欢,苏祈看了一眼,道“不过是个枕头,斐大人何必闷闷不乐?”
斐青叹道“这东西到了我这里意思就不对了,皇帝如今年纪渐长,做事情有时候又出其意料,前些日子因为陈敏都督治水不力,居然将其革职查办,如今还在牢里待着,可怜陈敏六旬年纪,恐怕吃不消。”
苏祈道“陈敏这事确实有些偏颇,不过效果却还算不错,皇帝雷厉风行,倒也有些好处。”
斐青摇头“苏大人有所不知,当初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或许跟他母妃是庶民身份的原因,醇厚孝顺,善良朴实,如今看来,确实是长大了不少。”
苏祈笑了“斐大人多愁善感的毛病几时能好,皇帝不比令弟,可以自在逍遥,这两年朝廷里腥风血雨,是个人都会长大的。”
斐青摸着那个玉枕,叹了一口气。
☆、将军府
李昀抬起酒罐子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毛途安也喝了一杯“你说,你在大将军府里碰到了苏祈?”
李昀点点头“你认得苏祈?”
毛途安撇撇嘴“名满京城的江南第一首富,上次恩科的榜首,哪个不认识。”
李昀点点头“上次见面,这人还是芙蓉谷的谷主,名头是第一商贾,如今却官拜御史台。”
毛途安啧啧摇头“此事李兄有所不知,这苏公子被老皇帝请了好几年了,一直没请动,老皇帝临终前将苏祈叫到跟前儿,说新皇帝年幼,望其辅佐,然后就一命呜呼了,小皇帝登基没多久,这苏祈就进京了。”
李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毛途安叹口气“还不是奸臣结党的破事儿,反正现在局势算是渐渐明朗了,丞相是一拨,大将军是一拨。”
毛途安想了想,将酒杯放到桌子上“糟了。”
“怎的?”
毛途安道“这次这个案子,被杀害的知县伊正,要参奏的是礼部侍郎赵惠中,这赵惠中又是丞相爪牙,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已经得罪了谁?”
李昀夹了一颗毛豆放在嘴里“那又怎样?左右我们也承了御史大人和将军大人的恩情,你以为那位丞相大人会不知道?”
毛途安叹了一声“怪不得斐青要你去做将军府的幕僚。”
“这怎么说?”
毛途安呵呵一笑“这次案子连皇上都惊动了,虽说你是个无衔小官儿,大半个朝廷也听过你的名字,若不是碍着丞相的面子或许你还能升一升,大将军此举,一是拉拢你,二是在保你。”
李昀笑笑没说话。
毛途安道“不管这大将军是何用意,你且在我这里住下,这将军府一住,就没有回头路了。”
毛途安这么说,却没曾想第二日起来,下人来报,李昀已经被大将军府的人接走了,毛途安边吃早饭边想,想想就笑了。
苏祈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将军府的杂役引着李昀到了将军府靠左边儿的一间小院儿,小小一间厅,一卧房,一书房,别的什么都没有。李昀四处瞧瞧,虽然简简单单,却也什么东西一应俱全。
李昀讲自己的那点随身行李放在卧房中,说是行李,不过是一些来京城里淘的小玩意,自己能看上眼的,就没卖掉,其余的却都没带在身上。收拾完毕,又跟那杂役进了将军府的大厅,出了侧门,见将军斐青和上次见过的弟弟斐俊都在里面。
斐俊见李昀进门,起身相迎“李兄可来了,这下将军府可就热闹了,你是不知道这日子有多烦闷……”
斐青给李昀斟酒,李昀接过,就听斐青道“如今虽然案子已经结了,但你这字督使的差事是万万做不得了。”
李昀想到此处不由得一叹“三省六部里的最末文职,小人斗不能做过七日。”
斐俊道“什么字督使,这等小官儿埋没了李兄的人才。”
李昀笑着摇头“在下一届无识布衣,实在算不上什么人才。”
斐青笑了“知晓为何本官今日一早匆匆将你接进府里么?”
李昀摇头。
斐青夹了一只虾子给李昀“昨儿面见皇帝,说起你,颇为嘉许,命你午时面圣。”
李昀夹着虾子的筷子一松,虾子啪的掉在了碗里。
斐青叹道“本来是想让李公子在府中住些时日,恐怕是不行了,不过从将军府出去的客卿,总比在毛知府那里的闲人要体面些,所以本官便做主将李公子接了过来。”
李昀道“有劳大人。”
斐俊嘿嘿一笑“就说李公子是个人才,说起来小弟这里有个新得的物件,是望春楼的柳胭姑娘所赠,据说是望春楼过去的名妓沈流芳之物,你给看看是不是个好东西。”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来。
斐青对斐俊道“昨日里给你的书可会背了?”
斐俊惊讶,这时候说什么书的事情?又看了看李昀,顿时心领神会,这是自家哥哥在指使自己离开呢,便回到“李公子看完就走。”
李昀拿起那个香囊,用五色丝线缠成的。在彩绸上绣制出了鸳鸯的图案纹饰,又闻了一下,芳香浓烈。笑了“斐公子近日可是思虑焦躁,且睡得不安稳?”
斐俊拽着李昀的手“李公子果然是神人!”
李昀抽回手“香囊质地种类很多,有玉镂雕的,金累丝、银累丝、点翠镶嵌和丝绣的,斐公子这个香囊就是丝绣的,产地苏州,看着不像是旧物,那位望春楼沈姑娘已经去世百年,绝不是她的旧物,且……里面装的是催情之物,戴在身上久了,会没有精神。”
斐青拿过香囊,交给小厮扔掉,道“望春楼这种地方,看你还去还是不去。”
斐俊垂头耷耳的出了门去。
斐青道“本官确实也有一件事情要求李公子帮忙。”
“大人但说无妨。”李昀笑了,觉着这俩兄弟已经把自己当作算子了。
斐青拿出一个更大的物件儿递给李昀,李昀拿过来瞧,是个玉枕:“岫青玉,产自岫青县,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又仔细看里面的纹路“物华天宝,且是个古玉,质地又好,这玉枕价值连城。送与大人这宝物之人,定是个贵人,这玉枕正面儿光滑无比,这东西应该是经常使用之物。”
斐青点头“就是太过贵重,如今听李公子说,更不知如何是好。”
李昀又仔细瞧了瞧那玉枕,笑道“大人可知,送人枕头意味着你此后高枕无忧的日子就会少了,相反麻烦事情就会接踵而来,因此寻常人家不会拿这东西当礼送出去。”
斐青皱眉“还有此等寓意。”
李昀笑得弯了眼:“不过这种说法并非全部,若是爱慕之人,则是无妨。”
斐青一惊,手里的茶杯一颤,差点没掉在地上。
☆、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