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途安重重拍了惊堂木“圆旺,堂上欺骗本官,你可知罪?”
圆旺重磕了一个头“小人,小人不敢。”
毛途安又叫来一个人,道“此人你可认得?”
圆旺抬头看那人,心中已然明了此事败露:“小人,小人……”
那人俯首:“禀大人,小人本事旧货市里一个买卖人,见过李公子几次,从他手里收过两件小玩意,半月前有人找到小人,说要花十两银子买小人手里的玉坠子,那时候小人已经转手,又觉得十两银子不少,便花了二两又买回来,才转卖给这位爷。”
“你口中的爷,是不是眼前这位?”
“回老爷,正是此人。”
毛途安冷笑“你在旧货市里淘了这个玉坠子,恐怕早有预谋栽赃字督使,是也不是?”
圆旺磕了响头“小人,小人一时记不清了。”然后直直看着伊夫人。
毛途安又道“伊封氏,你除了这个玉坠子,可还有人证物证,来证明是字督使李昀将伊正推入井中?”
伊夫人道“我家老爷从未与人结怨,不是此人又是何人?”
李昀此时却道“在下知道是何人。”
伊夫人冷笑“买官的无耻小儿,杀害我家老爷如今却想逃脱。”
李昀道“小人不敢。”
毛途安挑眉“字督使若有证据,但说无妨。”
李昀直视伊夫人“伊正非小人所杀,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当时小人过府的时候,伊大人已经死了,且,时日已久。”
伊夫人怒道“你血口喷人!呵呵,当日你进园子,我家老爷还好端端的同你说话,又将文书交与你,你怎敢如此信口开河说?”
李昀拱手对毛途安道“大人,小人当日去知县县衙,见府中一切都不对劲,无论是门口灯笼或者内院都斑驳不堪,花园里摆放着月饼已经长了毛,是去年之物,这座宅子最少一年没人住过,内院的加上门房总共就见到两个人,一个是这位圆旺,另一位,应该是杀人凶手。”
在堂所有人,包括毛途安都是惊讶不已。
伊夫人呵呵冷笑“笑话,我家老爷今年一直坐镇府衙,你如此说,未免是疯了。”
李昀道“在下并未胡说。在下整理文书的时候看到,去年七月初九,府中有一个案子,是一个长相与伊大人极其相似的人用伊大人之名招摇撞骗,被伊大人缉拿归案,不久便放了,去年七月末伊宅翻修,恐怕门口那两盏灯笼就是所谓翻修挂上去的,那时因为翻修内宅定会封了后园,定是有人杀害了伊大人后,藏尸封宅所用的托词。”
伊夫人颤抖的指着李昀“你……你胡说!”
李昀没有理她,对毛途安道“当日小人因为要在县衙做事,少不了孝敬老爷,便拿了套银具奉上,那人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没收,当时小人以为,或许是因为银器不金贵。”
“然,县太爷伊正有个毛病,就是对银器过敏,碰到就会起疹子,但那人碰了器皿却没什么反应。”
毛途安道“真有此事?”
李昀点头“如今玉坠子是栽赃,已经证明小人清白,小人不敢说假。若查明伊大人确切去世的时间,便可找到真凶。”
毛途安看着伊夫人灰白的脸色,道“来人,找仵作,开棺验尸。”
☆、又见苏祈
崔二在狱中百无聊赖,自从李昀上堂受审自己便开始无聊起来,找了两个石头开始跟其他牢狱友人玩石子儿,玩了半天觉得甚是无趣,此时衙役过来开了自己的牢门“崔二,上堂。”
崔二眨眨眼睛“莫不是提错了罢?我,我还没凑够银子呢,怎么出去?”
衙役摇摇头“谁说要放你,李昀的案子,让你去做证。”
到了堂上,崔二见堂上有仵作在验一具死尸,看着是刚死没两日的,心里一惊,瞧着李昀。
毛途安道“崔二,你可认识这具尸体是何人?”
崔二上前看了看道“认得,却也不认得。”
毛途安皱眉“这怎么说?”
崔二道“此人看着像是县太爷伊正,却……又有些不太像。”
毛途安道“你可看仔细了?”
崔二跪地俯首“大人明察,小人过去承了县太老爷的好处,去年快过中秋的时候就去县太爷府上送礼,那时县太姥爷很瘦,两袖空空很是仙风道骨,但此人虽然长相与县太姥爷很是相似,却,胖了些。”
毛途安道“是人吃胖了都会圆润些。”
崔二想了想“但小人明明记得,县太姥爷的颧骨是福人骨,回家的时候还跟人说起,看人要看骨,看我们县太老爷,就是瘦成那样颧骨都不显高,还很圆润,一看就是个好人,哪像……哪像此人,圆润成这样,颧骨还是很高……”
毛途安道“县太老爷确实是对银器过敏么?”
崔二瞪了李昀一眼,道“确实如此,当时在下在县衙当差,县太老爷的远方亲戚送了两对银手镯给夫人,夫人嫌弃寒酸便不愿佩戴,县太老爷就送给了在下,当时在下还说,将手镯溶了做成银扳指也可以戴,不用送给在下,老爷却说什么银器他都戴不了,一是会起疹子,二是不愿意戴这些个东西。”
此时有人来报,说在那处旧宅的池子里,又发现一具尸体。
毛途安赶紧着人将尸体抬了上来,时日久了,早已经没了面目。
身上穿着县衙官服,腰上佩戴官玉。
伊夫人此时没了声音,那圆旺却匍匐倒地“是夫人,是夫人指使小人说了谎话!老爷并非小人所杀!请大人明察!”说罢连连叩头,不一会地上就是一片血印子。
毛途安道“伊封氏,你还有何话说?”
伊夫人冷笑“时至今日还有何话说?大人拿了民妇罢!”
毛途安道“李昀说当日在县衙府宅内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这堂上的圆旺,另一个,在何处?”
伊夫人头慢慢抬了起来“没有此人,原本就是民妇一人说做,民妇嫁了老爷近二十年,连个玉镯子戴都没有,说是县官夫人,却不如种地人家来的富贵,早就被耻笑了,好不容易有人送了点儿东西老爷也不要,硬是给人送回去,就他那点儿俸禄,怎么养的起一大家子人?还不如衬着民妇年轻,杀了他拿了朝廷的补贴,好回去再找好人家。”
毛途安道“本官问你,那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伊夫人看向旁边儿的柱子“民妇做了鬼,你再来问罢!”说罢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直流,人不一会儿已经断了气了。
毛途安叹口气“此案了结,乃是伊封氏买凶杀害朝廷命官伊正,伊封氏已经伏法,圆旺收押听候发落,李昀,你起来罢。”
李昀跪的久了,腿有点麻,就着崔二的肩膀起身,崔二暗暗道“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我疏通的银子,此次你可要帮我交上了。”
李昀笑了笑“自然。”
出了衙门,天色已晚,李昀抬头看着远处的一抹斜阳,觉得身上没有镣铐的感觉真是好极。
李昀扭动扭动脖子,沿着街边儿走,县衙离乞儿胡同很近,走个一刻钟转个弯儿就到了,到了乞儿胡同,李昀却傻了。
整个乞儿胡同已经人去楼空。
李昀赶紧跑回自家院子,里面也是空空如也,连床上的被褥都已经被搬空了。
李昀坐在自家门框子上呆楞。
“这地方……啧啧。”
李昀回头,见毛途安走了进来,叹了一口气“你也忒小心了。”
毛途安挑眉“这事可不是我做的。”
李昀皱眉“不是你,还有谁会如此帮我们?”
毛途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大将军府送到我府上的,说让我转交给你。”
李昀接过信拆开来看,是大将军斐青写的,想请李昀去府上做幕僚。
毛途安凑近瞧“这大将军对你可算是惜才,不仅帮你我除去过去买官的痕迹,还请你去做他的幕僚,这个差事可比县衙字督使要舒坦许多。”
“我与这位大将军之前只打过一次照面,根本算不上熟络……”
毛途安扯着李昀“别想那么多了,这里肯定是不能住了,走吧,别愣着了。”
李昀只好随毛途安去了知府府邸。
第二日,李昀站在大将军府前面,犹豫半天,还是敲了门。
门徒鼻孔对着他“找谁?”
李昀道“在下李昀,拜会大将军。”
门徒没再说什么,进去通报一声,不一会儿便又出来,引着李昀走到大厅内“李公子且先休息,我家将军如今正在会客,稍后会过来。”
李昀点头道好,环顾一下屋子,没有半点花哨的装饰,处处透着刚正大气,连客厅中央的那个“武”字都刚武有力,非比寻常,应该是大将军自己所提。
李昀等了半个时辰,见还没有人过来,便想四处转悠。
怕走远等会儿大将军回来找不到人,便只在后面的长廊中站了站,顺便呼吸一下新鲜气息,这几日在牢里虽然有崔二供着吃好喝好,却一身的霉土味道。
站了一会儿准备回去厅里,转身之际,见长廊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也看到了李昀,眼光一顿,道“李昀,你最近可好?”
李昀见着眼前的人,想做闲散状,最后只能僵硬的扯动嘴角。
“好久不见,苏公子。”
苏祈笑了,清雅无尘,犹如玉树。
☆、玉枕
“如今叫苏公子应该不合适了,该叫御史大人才对。”李昀笑了一下道。
苏祈道“李公子如何得知?”
“当日不小心碰了大人的马车。”
苏祈挑眉“李公子又如何得知是我的马车?”
李昀笑了“大人的声音很是好认。”
苏祈笑了“这两日在牢里受苦了罢。”
李昀尚未回答,大将军便过来了,哈哈大笑“刚还要引荐,原来你们已经见了面。御史大人,这就是本官跟你提过的客卿,既然都认识,就不多介绍了。”
苏祈看了一眼,颔首道“前两日的伊正被害一案,便是你这位客卿所破,如今已在朝野中传开来,都想见一见这位字督使。”
李昀垂首道不敢。
此时听见身后有人一不住地喊“哥!哥……我找了一件好东西!”
三人回头,是斐青的弟弟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