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要打出去打
作者二冬
来自知乎的问题对答。
问在武侠小说中开一家客栈最主打的是什么
答在客栈贴上标题要打出去打。
萌哒哒的掌柜,擅长撕逼,卖萌一级棒,遇上看起来会装逼实际上就是嘴笨的江湖大侠,两人的的第一次会晤是小掌柜拨拉着算盘,算赔账。
楚大侠从此被吃得死死的,却不知自己的身世与这个不问江湖的小掌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掌柜不一定只是小掌柜,而楚大侠身世远不止那么单纯。
轻松1v1,附带超萌的副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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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小刀,楚长柯 ┃ 配角无双,菜头,燕子,月牙,西江月 ┃ 其它
、良木初见
一个男人坐在客栈二楼的酒肆喝酒。
桌子阔六尺,却只有他一人,身旁放着一把刀,用粗布裹着。
男人的面相是看不清的,只有他挺拔的脊背和身上的江湖气显出他江湖客的身份。
这家客栈建在马道附近,所以来往的都是些深藏名势的人物。虽建得坐南朝北,前方却有道清江,后依山,也算个风水不错的。
不少行脚商和江湖客在这里歇脚,多半是片刻,最多也是一夜的功夫,所以这家客栈也有个风雅的名字,叫良木客栈。
取鸟择良木而栖的意思。
往日客栈有静有吵嚷的时候,今天就是吵嚷那一日。掌柜地是个小年轻,虽然是粗衣布冠的扮相,却有一双活络的眼睛。此刻正支着身子从二楼往下看,就见底下约莫四五个大汉,看面相就不像善茬。
“完喽完喽”他顾自边看边嘟囔,“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账房先生捏着个小本忧生忧主地凑过来“掌柜的,哎,掌柜的上个月的账您还赊着我,你看”
年轻的掌柜摆摆手,目光却还钉在下头“那就赊着,指不定今天的还能一起算”
说着又渐渐变成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蔫巴巴地趴在窗沿上,心里头小算盘拨拉着,心疼得不行。
江湖上的是是非非,说白了就是打打杀杀。通常侠士们得先劈张桌子,或者砸扇门以彰显他们无穷的功力,做到以势震人,然后按照常理剧本发展,开始在他这间不大的客栈丁零哐当,这样那样。
但有一个问题,侠士通常很穷。非常穷。
所以遭殃的总归是小掌柜,自个儿往里垫钱的也总是他。
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他顺着窗台看过去,那个孤身一人的男人还在喝酒,耳朵却微不可察地仄了仄,再看底下几人惶惶不安,打着转犹豫着上不上来的劲头,掌柜的立马明白了,又是一出好戏。
这个时候,果真有个打头的上了客栈,径直就到了二楼,走向窗台边喝酒的男人,却在五六尺的地方停下。
男人不说话,大汉也不说话,静悄悄的。
男人还是喝酒,甚至没有抬手碰一碰身旁那把刀。
直等他最后一口闷掉,转过头看了大汉一眼。
小掌柜瞧见了男人的面向,生得英挺,有一双硬朗的眉,顺畅的线条。这样中看的江湖客,实在不多。
“坛主有请。”
就听男人“呵”地轻笑一声,转过头去继续支颐看风景。
掌柜心想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坛啊盟啊教主的,哪能有这么大的风头
“你回去吧。”
“坛主有请。”那大汉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硬了不少。
“那就没什么话可说了。”男人伸手捉过一旁的刀,慢悠悠解了裹刀布。
就见那大汉果然身子一震,为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忽然就笑了。
“要动手么”
那大汉虽然恭恭敬敬,却也不面露惧色,点了点头“那就只有这样了。”
下个瞬间,长刀如虹
掌柜的惊呆了,他在这件客栈,虽说不如外头那些个江湖客的眼见,但也见过不少。可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的刀能快成这样。
上一秒男人还是静的,静得察觉不出一丝势头,下一刻出刀就迎上了那大汉的铁斧,电光火石间哐当一声,直劈得那大汉往后错了一步,发力挡了回去。而男人侧身的瞬间一斧子落空,紧接着他长腿一挑就踢起了长凳,迎面向大汉撞去。
大汉一击不成反手二击,正巧长凳劈面迎来,大喝一声,把那一条长凳劈成两段。
掌柜的面无表情,在算盘上拨了三颗珠子。
男人一记横刀切出,在大汉退身的空隙旋身跳上桌子,自上而下劈砍,那大汉抬手一格,却没能抵住力道,愣是腾出两手握着斧柄才抵住,一张脸立即逼作红色,却不甘心地挡着,暗自咬牙较劲儿,末了终于恶狠狠一推,男人被推得后退一步,正踩烂了一桌碗筷,叮叮当当全落了地。
掌柜的咬紧牙关,在算盘上又拨了两颗珠子。
大汉逼身上前,那男人估计终于察出这么点位置根本不够展露身手,于是抱着刀纵身一跃,还不忘这是二楼要纵得有些风范,于是打着旋破窗而出。
掌柜的看着破烂的窗棂,生无可恋地在算盘上又拨了几颗珠子。
就听楼下哐啷狂响,掌柜探出脑袋去,见下头摆着的好久佳酿此刻瓶瓶罐罐倾倒打碎一片,立马觉得心在流血,烦躁地一拍算盘,拨了两颗大珠子过去。
下头的打斗声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世界清静了。
小掌柜在二楼打了个盹,迷糊着探头下去,果真惨不忍睹。
刚才站在门口那几个大汉不见了,连根马毛都没留下,只有那男人颇有大侠风范地理了理衣襟,正身往楼里走。
他这么一转身,掌柜的就看到他的正面,这会儿气场尽收,看上去也不过是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却不知背影为什么显得那么老成。
掌柜的瞄了眼算盘,抱着袖子下楼,正巧那大侠正在往上走,被掌柜的堵了个正着。
掌柜的刚睡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轻不重地掴了他一个耳光“一共二十三两银子。”
男人一愣“什么”
“装什么傻充什么愣,刚才你打坏的椅子,盘子,窗子,还有我那一缸缸好酒,加上你今天的酒菜钱,统共二十三两。”
大侠果然颇有为难的皱眉“这也太贵了。”
说着转身去掏身上。
账房先生目瞪口呆。
见过向来不讲理的武夫侠士,没见过收了刀就这么听话的。他这个掌柜向来是个直脾气,有话说话,因此账房先生总觉得他这样的性子吃不了兜着走,迟早要吃亏。刚才见他下手掴那大侠耳光,心下就觉出不好,却不想这大侠当真乖乖地找银子
大侠掏了半天没能掏出个鸟来,只能顶着一脸死于相道“我没钱。”
掌柜看着他。
“我真的没有。”
掌柜还是看着他。
大侠不情不愿地掏出一点碎银拍在掌柜手里“就只有这么点跑路钱了。”
掌柜讳莫如深。
大侠怒了,又掏出一块银子拍到他手里“这是最后一块了”
掌柜低头拨拉手里的钱,统共不出二十两,于是告诉大侠,银子不够,说好了二十三两就是二十三两。
大侠就说哪有那么贵,那你得给我算算。
掌柜一声好说,就带着大侠上了楼,从凳子数起,一个个掰着指头数过来,算完也不过二十一两。
“你刚说二十三两。”
“嗯,二十三两,少一钱都不行。”
大侠遂怒“多出来那两钱怎么回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喝,你们一个个当我这地儿是客栈还是给你们砸场子的地儿啊成本是够了,我得请工匠,再跑马出去买,还得自个儿置办,你们一个个当我这是开武馆的啊开武馆也不这么损坏工务吧有没有一点江湖道德心啊”
大侠说江湖规矩不就是这样的么,拔刀快意,什么什么的
说到后头显然是心虚了。
掌柜冷笑一声“就烦你们这些个没脑子的,我今儿就教教你,江湖快意背后也是有柴米油盐的”
于是众多纷纭,皆目瞪口呆,看着一个年轻模样周正的掌柜,拉着一个身形挺拔的江湖大侠从下午连算带骂到了晚上,那口才好的真就像掌柜自己说的“打架我不在行,撕逼我一等一的好。”
可那大侠还当真就戳那任掌柜说,从一副面无表情到最后面色痛苦,也没能任性地提刀走人。
有人说这是个没出息的大侠。
有人立马反驳,说嘿,没出息刚才能以一人刀退四人
于是看客都达成共识又是个根正苗红的侠客,就怪三观忒特么正。
掌柜地说完了,慢悠悠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你给不给钱,要么留钱要么”
刚想说要么留钱要么留人,目光一转落在他手上那把刀上,眼睛立马一亮。
他却是嘴一快说错。
“好剑呀”
“你怎么人身攻击。”大侠皱眉,想了想回击道,“你才贱。”
掌柜地不理会,上去够他腰间那刀,大侠警惕地一把拍掉“你干什么”
“看看,看看不行啊”掌柜一歪,大侠又是一怔,估计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周正人。
掌柜趁机在他刀锷上一摸,翻了个面,就见那刀鞘上刻着“怀人”两字。
这回掌柜愣了。
名刀怀人,江湖楚长柯。
作为一个八面来风的风尘客栈的掌柜,他怎么会没听过这名字
掌柜的眼睛一亮,灼灼地盯着男人。
楚长柯立马明白他是看出自己的身份,故作厌世地偏了偏头,一派清风气宇。
就听掌柜道“你是个红人呀,来来来”
大侠转头,见掌柜兴高采烈翻箱倒柜,摊出一卷纸来,又令人去拿研磨的笔墨。
“你给我写幅字儿,然后授权我挂起来,我就既往不咎让你走”
大侠莫名其妙,就看小年轻掌柜依旧兴高采烈地在那蹦跶,不大忍心道“我字很丑。”
“没事的,大家都认得吧”
楚长柯抬眼望着窗外,江湖人的确都知道他字很丑。
“那就够了”说着把沾好墨的笔塞到他手里,“写就写要打出去打。”
一盏茶后,掌柜地两手捏着纸歪头瞅一瞅,又瞅一瞅,诚不我欺,果然狗爬的一样。
但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落款有“楚长柯”仨大字儿,这就够了。
后来掌柜的让小二把这字跟他一起裱起来,工工整整挂到了墙上,颇为满意。
果真,但凡江湖上手脚不错,稍微有点见识的,光看到楚长柯三个字心里头就是一惊,在看他那狗爬一样的要打出去打,更是觉出一股莫名的怨气,于是便不敢在客栈里放肆拔剑。
楚长柯回了刀客堂,不知道为什么总记惦着那几钱银子,和那掌柜白生生带着怒气的脸。再三斟酌,还是决定改日带上银子回走一趟。
月底,赶巧他接了一桩客单,是在西南边,他于是问堂主“我从上次那条道走,可能预计晚几天到。”
“那条路绕得远,你干嘛从那里走”
“我欠那店家几钱银子。”
“几钱银子而已,我差人去还了就好。”
“不行。”他低头思索,“没有诚意。”
“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也没干什么”
“那店家干了什么”
“他把我裱起来挂墙上了。”
、杠上了
话说这大侠走上了遥遥还债之路后,心情十分不美丽。
他总觉得自己为着几钱银子跑回去,有点怂。
他做的本就是刀头舔血的营生,生就一副武林上混砍砍杀杀的德行,跟那掌柜的小本营生应当怎么也凑不到一块去。
大侠左右无法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的理由,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就是自己还被掌柜裱在墙上他那手字打小他爹都不乐意看,悬那供武林各道人士观摩,总觉得很羞耻。
没两天路程楚大侠就到了良木客栈,找掌柜的,掌柜不在,于是百无聊赖地还坐在二楼的位置,数着手心里的银子翻来覆去好几遍。当他时不时抬头看到墙上那副大字,又飞快地把头低下去了。
掌柜的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模样的楚大侠,不禁咂嘴,说着江湖人士怎么都这样,一回见威风堂堂,二回见本性毕露。
楚大侠自然不知道掌柜的在想什么,见人来了,慢条斯理地整了衣袖,不自然地一挎刀锷,掏出那捂热了的几块碎银塞到掌柜的手里。
掌柜的低头看了看“哟”
“还你钱。”楚大侠指了指墙上的字,并不愿意看它,“把它取下来吧”
掌柜的一歪头“为何要取下来”
“我给你了你钱,能抵债了。”
掌柜的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把几块碎银装好“楚大侠怎么看不起自己,你以为你的字几两银子就能买回去了”
大侠抹了把手心的汗,皱眉。
掌柜的继续道“我现在随便拿出去卖就能上百前一阵还有酒楼老板出五百两买,你几个碎银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不是买,你只要取下来就好了。”
“对我来说有差别吗”
楚大侠于是又挎着刀锷想了片刻,觉得在理,又问“那为什么不卖”
“我一个月被你们砸坏的东西都有几百两,我何必”
楚大侠又仔细想想,觉出这事不对,又被掌柜的绕进去了“这字本来就是当初我钱不够抵债的,现在我把钱都还了,你理应还给我。”
掌柜的外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摸出七八两银子,放在他手心。
楚大侠低头看了一眼,问你这么是做什么
“这是你那天的酒菜钱,我也还你了,你把酒菜还我,咱们两不相欠。”
“”
楚大侠觉得掌柜太不讲道理,还说他偷换概念,结果掌柜地“呵”了一声,慢悠悠抱着胳膊开始和他讲道理。
掌柜的没说一句话,他心里都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自己完全无法反驳,但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旁人都是秀才遇上兵能急死个人,到了他这,就成了兵遇上秀才,不怕别的,就怕兵是个根正苗红的一根筋。
掌柜的说了一通,到最后自己也是口干舌燥,干脆挥了挥手,说算啦算啦,看你大老远的跑来还钱,也算是个有心的,我也就不怪你了,天色这么晚,留下来吃饭吧,我请客。
于是大侠就留下来吃饭了。
等吃完饭,掌柜的又说,算啦算啦,看天色也晚了,你那么远跑来还钱也不容易,就给你再免费住一晚吧。
这回楚长柯推脱了,表示自己还有其它事,今天在这已经留了很久了,这就走了。
掌柜的并不理会他,只是从窗台上探了个脑袋,又伸出手掌接了接“天要下雨,你走不远,还不如明天一早赶路。”
楚大侠表示没事的,江湖夜雨十年灯,这种事他早习惯了。
“这一路过去都是泥塘,雨水天走不通的。”掌柜的苦口婆心。
楚大侠有种预感,再给他这么说下去,以掌柜的那副歪理邪说,自己又要被强迫自愿留下,于是这个时候就不愿多话,干脆提着刀就起身就走。
江湖人的规矩,大多是这样,性子也比较直快,所以也不存在失礼不失礼的说法。掌柜的见他二话不说提刀就走,却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也不拦他,黑着脸让楼下的小二把楚大侠的马牵出来,不再阻拦。
楚长柯见掌柜的似乎是通了情理,牵着马缰帅气地横跨上马,刚扯回马头打算抱拳离开,见掌柜的已经在后边光上了门,喀嚓一声,门闩上锁。
大侠捏着马绳,有种被扫地出门的惆怅。
他骑着马往西赶路,大雨果然一路瓢泼而至,淋得路上的泥塘满水渍。可恨就在附近连个草木繁盛的地方都不曾有,更别说楚长柯想找个小树林避避雨,压根就是没戏,雨反倒有越来越大的架势。
他出门这几个月,从来没遇过这么大的雨,浑身湿透不说,脸上全是水,他扯着缰绳没手去抹,迷了一眼,马也看不清路,最后不得不停下来。
“见鬼了。”他想。
正在这时,黑暗中他突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箭矢,却又没有箭矢破空的速度,而声音只在一瞬,他转身的瞬间拔刀,一扬手就割断了劈面而来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把铁钩,钩子后头拴着绳。
是暗器
紧接着,他就听到在一片雨淋淋的黑暗中,一声有气无力的“他奶奶的”
楚大侠持刀,不动声色。
紧接着那声咒骂骤然拔高“他奶奶的你把钩子给我割了,我他妈怎么出去”
楚大侠八风不动,持刀缓缓巡视四周。
“看脚下”
楚大侠低头,一个湿淋淋的脑袋在不远处的沼泽里,长发满面。
良木客栈的门再次被叩响,已经是午夜之后,连掌灯的人都睡得一塌糊涂,所以根本没人应门。
于是后来就从小声的叩门到拍门,又从拍门到砸门。
门被从里到外踹开了,开门的正是客栈的掌柜“干什么干什么,都打烊了,大半夜的给不给人觉睡”
一睁眼,窗外闪过一道惊雷,照得来人湿淋淋如同水鬼,面如罗刹,身形高大如同两人叠于一处
掌柜的当即就吓坏了,想都没想反射条件就是一个巴掌,接着就要扑上去打鬼咬鬼降妖除魔,一边还要喊店里的伙计一起来。
楚长柯被莫名其妙痛殴了几巴掌之后立马腾出一只手,扣着掌柜手腕不让他使力“掌柜的,是我”
掌柜的表示啊啊啊。
慌乱之中楚大侠干脆扯着掌柜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是我,楚长柯”
掌柜的啊啊啊啊啊。
楚大侠于是大喝一声“要打进去打”
拳打脚踢的掌柜安生了,愣愣地瞅了瞅他,又瞅了瞅他“楚大侠”
“啊。”
“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来话长,我身上有人受伤,救人要紧。”
掌柜定睛一看,果然并不是楚长柯身形倍增,刚才显得体型高大也是因为后头背着个人。那人似乎是晕死过去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铺了楚长柯满身,所以刚才才会显得可怖。
掌柜的虽被惊了一跳,却也明白人命当头救治要紧,忙腾开身让两人进来,雨水便滴滴答答淋了一路。有杂工领着楚长柯往楼上走帮忙安置人,掌柜则把伙计叫起来让准备热水。
楚大侠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好,累个不行,刚说歇一口气就被掌柜的拨到一边去,只自顾把那人脸上的头发拨干净了,又用浸湿的热毛巾把脸上的污泥擦净,竟露出一张白净秀气的脸来。
“女女人”掌柜的歪歪头。
楚大侠好整以暇地从旁边探过脑袋来,确凿似地一点头“女人。”
“行啊你,不是说晚上有急事,感情是忙女人的事去了”
大侠忙摆手,表示是在赶夜雨的路上遇见这人,当时她正陷在沼泽里爬不出来,估计本想用铁钩挂住什么东西把自己拉上来,结果正巧碰上他,被他一刀把铁钩给砍断了。不过也幸好遇上他,否则现在肯定得淹死在泥塘里,挣不出。
掌柜一耳朵听他说着,一边小心给人检查了伤势,发现除了点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再摸身上,也不发烫。
这可就奇了。
“那她怎么就晕了呢”
“我干的”
乍一听之下掌柜又是惊了一跳“好禽兽”
“并不是。”楚大侠一脸英勇就义,目视前方,“当时太黑了,我以为是水鬼之类的,就一刀给拍了。”
掌柜的一愣,显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少顷捧腹大笑,停都停不下来。
“楚大侠,也信鬼神啊”
“你也怕”威风堂堂的大侠反舌道。
“哎哟,我还怕血呢”
楚长柯嘴上功夫总也耍不过掌柜的,这让他在这上头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以至于很久以后才摸出门道里,自己往往就输在掌柜有理有据的歪理邪说来,总能堵得他胸口发闷憋不出个鸟来,所以之后索性学会了闭口不言。
掌柜的不逗他,眼见着床上的女人有姣好的面容,却浑身是泥水,店里头又没女人能给她更衣,只得和楚长柯两人一同合力,隔着亵衣把人弄到水盆子里去,这才算了事。
可是就算洗干净了,弄出来又成了问题,巧的是水盆里的人这会儿竟自己转醒了,约莫是还不大清灵,朦胧着看了两人片刻,倒在盆边上闭眼又要水。
掌柜的忙上去拍拍脸蛋儿“哎哎,别睡了说你呢,自己洗好了上床去。”
这下水里的人彻底醒了,第一反应噗通拍了一掌水面,淋得两人兜头兜脸的泥水,这才颇为惊奇道“哎,出来了啊”
掌柜的总算松了口气,也不愿再跟着女人多纠缠,一抹脸拉上一边满脸挂水的大侠往外走。
大侠还很不乐意,一脸在后头你扯我做什么
“女人家洗澡,看瞎你的眼呀”
楚大侠又皱了皱眉,才想起今晚又没了着落,虽一身雨水泥水混杂,却毫不介意地一抱拳“劳烦借个住处了。”
“你不是要走嘛”
“本来是这么”
“不是要走嘛”
“但是路上”
“那你走呀”
“”
“走呀”
“我不走了。”
掌柜的哼哼笑了一声“今、天、没、空、房”
、刺客
掌柜的对楚长柯说的的确是真,这天晚上所有的客房都满了。楚长柯本打算把桌子拼一拼凑合,正反天一亮他就得赶着出发。
而掌柜的取了一套干净衣裳准备给受伤那姑娘,令就是他十分新奇,一个姑娘家的,为什么这大半夜不在香闺里,却在夜雨沼泽中
却不想,那姑娘洗干净竟有着真正姣好的面相,给人一看就挪不开眼,原来是个美人胚子。
掌柜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乐翻了天,心说这个好,就这个了,自己眼光高,这么多年没能碰上个和衬的,而眼下可是送上门的机缘。
漂亮姑娘不好追,这他从小就晓得。
把干净衣裳放到一旁,掌柜的笑盈盈坐到那姑娘身旁。
姑娘正喝茶,此刻眼光一转,盈盈而无声地打量着掌柜。
“姑娘可觉得好多了”掌柜问。
姑娘不说话,还是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掌柜。
掌柜看她那一头黑发衬着洁白的皮肤,越发心旌荡漾“不知道大半夜的,姑娘为什么会在沼泽里,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么”
姑娘盯着他。
掌柜的目光温柔。
“他奶奶的。”姑娘开了口,“大半夜的都要睡了,你个掌柜的跑我屋里跟我唠什么嗑”
掌柜的一下没反应过来,僵住。
“他奶奶的”又是一声,“有完没完我要睡了睡了”
“姑、姑娘你叫什么”掌柜的不甘心。
“我叫无双他奶奶的你有完没完啊”
掌柜的当即被姑娘这一口粗话雷得外焦里嫩,当即觉得很幻灭,欲哭无泪。到了末了还是被无双左一个他奶奶的右一个他奶奶的给雷了出去。
而楚大侠刚听到有声响,靠在门前听了没一会儿,门就被人踹开了,掌柜的捂着脸呜呜呜出来了。
“这是怎么”
掌柜的捂着脸呜呜呜。
大侠心觉不好,该不是这姑娘出了什么事儿不成二话不说破门而入。
谁知道无双正在换衣服,裸着半个肩膀吓了一跳,恶狠狠就是一句“他奶奶的给我滚出去”
楚大侠慌忙非礼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就滚出去了。
掌柜的还是捂着脸,楚大侠拽了两下没拽开,就问“你哭什么啊”
掌柜的捂着脸,表示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骗脸,太不受用了。
楚大侠啊了一声,回想起来才觉着无双的确是生得好看,怪不得她一句他奶奶的就让人觉着违和,又问掌柜“你没事去招惹她干什么嘛,回房间睡觉了。”
掌柜的看起来生无可恋,楚大侠一手扯着他的袖子,问了问杂工,一路把掌柜的牵回了房。
掌柜的就在后边乖乖的给楚长柯牵着,心里头满满的生无可恋,有中国到手的鸡翅飞走的挫败,再想想无双确实好看的眼睛,更觉得怎么这样,怎么那样。
而楚长柯已经把掌柜的牵回去了“好了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掌柜的哼哼唧唧接“一日看遍长安花”
楚大侠虎躯一震,不动声色就把油灯给灭了,一边哄着掌柜往榻上爬“掌柜的你长得也不赖,也不赖的诶对了掌柜的你叫什么”
“我叫小刀。”掌柜的还在想心事,而他有个毛病,一想起心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哼哼唧唧爬上塌,还因为楚长柯蹭过来而不舒服地往里蹭了蹭,“说得容易,说得容易”
越想还越委屈上了。
楚大侠蹭床蹭得不动声色,一下下顺着掌柜的肩膀拍,听人在那里叽里咕噜地哼哼。
没一会儿,叽里咕噜的声音也小了,楚长柯的手也拍着拍着渐渐停了。
小刀掌柜这样的人,注定吃瘪都是为女人吃,这点楚大侠算是摸清楚了。
所以这样的人,天明要是发现他蹭床蹭了一晚上,指不定又会用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为由,给他找什么麻烦。
其实他就只是打嘴炮是人生赢家。
可楚大侠还是很畏惧掌柜的嘴炮,天没亮就一溜烟骑着马跑了。
他接了个本堂的任务,是去抢一块玉镯子,受人之托。那玉镯子本身价值不算高,雇主却出了很高的价钱,想必有不足外人道的价值。
可是楚长柯依言到了地方,却发现镯子的主人已经被抢了,不早也不晚,那个男人背对着他,静悄悄坐在堂前喝茶。
情报有误不可能。
也没人跟他说要做什么对手戏,或有什么其他人会来取这镯子。
那就只能是意外,既然是意外,就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用抢的。
楚长柯在几步开外站定,并不急于出手,那镯子就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看男人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在和被捆起来的家主说话,神色却是淡淡的。再打量他的行头,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一身练家子的布衣,看不出身份,连武器都
连武器都没有
楚长柯皱起眉,一般来说,练家子身边不论是用棍用刀还是剑,都没有藏起来的必要,毕竟江湖上都是凭借各自功夫说话,藏着掖着也不会多几分胜算。
“看来是有来客了。”男人忽然扬声道,甚至并没有回头,就拿上桌上的桌子晃了晃,“也是为这东西来的吧,那就不必多话了。”
楚长柯戒备地将手放在了刀锷上,一双眼里只有静。
男人站起身,装模作样似地弹了弹衣,转过来与楚长柯静静对视。
那是一双极利的眼,径直地盯过来毫不避让,光是沉默地盯着你就令人感到砭骨的寒意。但是楚长柯不怕,他在外行走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说白了他对自己的刀有信心,就不会怕任何人。
“是刀客堂的人”男人的目光在他刀上一扫,掴掌轻笑,“让我来猜猜,楚长柯楚大侠”
“你这镯子,我得带回去。”
“恕难从命。”男人道,“这东西我也有用。”
“那就请吧。”不像之前在客栈的一刀瞬息而发,而是攥紧了刀柄缓慢地拔出鞘来,刺耳的龙吟低声想起,刀色光影。
男人却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好刀。”
楚长柯走近,在几步距离远停了下来,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桌上的镯子。男人见了他的目光一晒,反倒把镯子往茶几中心推了推“我不使诈,这样吧,东西就放在这里,今天刚好见识楚大侠的刀法,如果三十招之内能越过我的阻拦拿到东西,我就把它给你。”
太狂了。楚长柯想,三十招。
他忽地发力,刀光如雪,而男人在瞬息间扔出三道飞刀,先后鼎鼎鼎三声敲在了楚长柯刀面上。下一轮飞刀过来,是胳膊,腰,脚,前胸。招招不至于致命,却在于牵制,楚长柯少与牵制的功夫人打交道,大多是大刀阔斧上来就当当正正对招的,这会儿拿不定主意,于是知道只能快不能拼力度。
可偏偏对方用飞刀使得比他更快,几乎是每一轮出手下一轮就又来了,楚长柯根本找不到空隙钻出去。知道这样的对手只能近攻不可远敌,在起刀的一瞬间没有近身,这会儿就很难找到机会。
那人却看着楚长柯左右摆刀,轮出一匡盈月来,似笑非笑道“好刀法,第十一招了,楚大侠。”
而后悠闲地数“十二,十三,十四”
飞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无处不在,与此同时楚长柯手的刀已轮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很好地把人屏罩在其中,眼见着三十招就要到,楚长柯却还没有找到突破口,只能强行挡着飞刀步步逼近。
这时候男人也认真起来了,在楚长柯约莫离茶几就剩三步距离时,他忽然一抬手,广袖中双手指节上有银光飞速闪动,楚长柯在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前就猛地将手中的刀挥了出去,以整把扩刀为飞刀,横劈出去,与此同时男人的双手紧握成拳,耳边立马传来微小的如同空气被割破的声音。
楚长柯定住了。
男人也保持着双手握拳的姿势不再动。
迎着阳光,空气里正有无数条细密得看不清的银丝,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两人包裹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