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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名医难求 第25节

作者:温情杀戮 字数:12286 更新:2021-12-30 12:06:35

    好在他打从前太子去世时,宠信宸妃娘娘开始,就不理朝政许久,朝臣们有丞相们抬头,尚书议事,以端王为首的宗亲权贵点头,该赈灾赈灾,该治河治河,该剿匪剿匪,还算是井井有条。

    傅家在前此宗亲案中受打击不小,总算和全家圈进的倒霉蛋延昌郡王比起来又好得多。后宫里木有了腰杆子硬的靠山,只能靠自己努力钻营,总不能荣华富贵皇亲国戚的名头断送在自己手上吧

    傅宗邦在洗脱了自己嫌疑,老实了那么一小阵子后,重新活跃了起来,立志于给官家四处寻访山林隐逸,甚至于想把自己身边得用的铁面士推荐给官家。傅雪彦大摇其头,无可奈何间,私下里小动作不少,官场里有小道消息,说傅家在江南物色田土,哪怕京里的基业丢了,还能给子孙留点耕读的本钱。

    萧裕纯火力全开找宋明哲吐槽来着,傅雪彦这混小子真想归隐田园,老子送他一块低,白送,他明明是障眼法,护城河外最近发现了好多面目被毁的无名尸啊,这事和傅雪彦没关系的话,我把叉烧生吞下去。

    此叉烧非彼叉烧,宋明哲给自己的八哥取名,在大梁绝对是特立独行,独树一帜。萧裕纯略逗了逗鸟,发现叉烧的业务范畴从山歌小调到南来北往的骂人话后,轻飘飘留下一句,虽然名字奇怪,但和着贼鸟倒也匹配。

    宋明哲啃着自己的梨,没有打算好心从萧裕纯手里解救爱鸟的意图,废话,这小兔崽子自己睡觉的时候精神百倍,等自己打着哈欠爬起来陪它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的时候,丫就把脑袋放到翅膀下打瞌睡,这昼夜颠倒睡眠不足,与半夜起来奶孩子也不逞多让。

    萧裕纯提出想带宋明哲去城外走走,也被宋明哲找借口推脱了。

    “城外有什么好看的,你方才不是说好些个无人认领的尸体么,我是郎中,只能治活人,不能治死人。”

    萧裕纯点了点宋明哲的鼻子,对他唱反调的态度丝毫不在意。“既然你说了,我可就自己去了,到时候发现什么好玩的,你可别再拉着我的袖子抱怨我与你不贴心了。”

    宋明哲老脸一红,想起了自己把萧裕纯袖子拉下来的往事,多少有点害羞不好意思。

    萧裕纯倒是脸皮厚,大笑着摸了摸宋明哲的脸,满意的离开了。

    宋明哲收回方才天真纯然的表情,火速回到房里,换了一套不起眼的衣衫,戴上斗笠,偷偷摸摸出门,跟上了小王爷的轿子。

    “月娘,月娘,你会回来看我的吧,你一定舍不得离开我,你总说寝宫里我不在你心里就空落落的,心里冷,我在这里陪你,你再对我笑一笑好吗”官家对着承恩殿里一副音容图,一个人翻来覆去不知说了些什么,领头的大太监进入两耳不闻窗内事,直把自己做花瓶的模式,小太监们看见师傅脸色,也不敢上前。

    为什么没有几个宫女了呢,官家说了,怕自己身边人来人去围着宫女,被宸妃娘娘看见了,吃醋,就不肯回来了。

    官家擦着脸上纵横的老泪,心里深恨江湖术士无能,说是能阴阳重新相见,但不过一场迷梦罢了,倒是傅家献了一个法子,不过要用到孟真人百余幅仕女图。那个铁面士说,这孟真人的仕女图,是合着天上星宿来的,原是纯阳派有通天之能,幻术异能不可枚举,后来衰落了,手艺丢了,但玄机还留在美人图里,只待有缘人解开。

    当今圣上不正是有缘人,大梁上下能集齐仕女图,诚心寻求鬼神之事的答案,非官家莫属。

    只要把仕女图在大庆殿里按照他写着的顺序摆好,点起傅家准备的人鱼油脂的蜡烛,就能与阴间的宸妃娘娘相见,若是心诚的话,求个来世姻缘也并非不可能。

    官家大是心动,来世姻缘这四个字太诱惑了,今生缘分既尽,来世再聚,再一回恩爱夫妻白头到老,也未尝不可呀。

    “去,把我的一百单八幅仕女图都拿到大殿里。”

    “这都是些什么人”小王爷没有忌讳肮脏,在义庄里亲自查看尸体。

    西风用刀鞘撩开白布,方便主子看清楚。“手上有常年握剑的老茧,身量结实,脖颈处有日晒的皮色差异,筋骨结构也是习武之人,其他身份来历一概不知。”西风解释了两句,又牢牢闭上了嘴巴,眼底下显而易见的青黑,可见这些日子他也并不好过。

    “习武之人,”萧裕纯啧啧称奇,“最近京里可有什么人报了失踪没有”

    “回主子,并没有。”

    “你说这奇不奇,京里天天抬着死人出来,里面就愣是没人报个案子,连丢了狗的都没

    有”陆老头喝了两口酒,酒糟的鼻头更红了两分,宋明哲乐呵呵给他添起了酒。上层路线走不通的宋明哲,选择了另辟蹊径,事实证明,不管黑猫白猫,逮着耗子就是好猫。

    凡事和生生死死有关的,沾边的,一定少不了陆老头掺一脚。宋明哲为了避嫌,一直没有和他打招呼,被他好一顿埋怨,所以就有了今日的一顿赔罪酒。

    “这凡事啊,逃不过一个理字,我和死人打了多少年交道了,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什么西湖八尸案啊,京城老宅碎尸案啊,都是小意思,今年这个事情,我告诉你,可悬呢。”

    宋明哲像好学的学生一样忙不迭点头,“您说说,哪里有问题,我还是没明白。”

    陆老头用指头沾了酒水,在桌子上竖着画了一条线,“这人啊,有生和死的区别,这生呢,是你的病人,而另一头呢,都是我的病人。”陆老头在那条线的两边各画了一个圈。

    “你那里的病人治不好,死了,就到了我这里来,而我这里的人投了胎,又重新回到了你那里。除非有大的战事,或者疫病,我们的总数应该是保持不变,稳定上升的。”

    宋明哲模模糊糊有了一点了悟,“你的意思是,最近抬出来的死人特别多,但是京里并没有人失踪,或者让人看出端倪来。”

    “对”陆老头把桌子拍的邦邦响,引起周围人一片侧目,“我估摸着好些个人混进城来,数目可能还不小,按照同样是习武之人的推断,大概会携带兵器,小宋跟我回乡下避避我打算下个月就带着老婆孩子去京城郊躲躲,大约明年春天,过了这个是非时候再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陆老头神色清明,半点没有刚才一醉解千愁颓废老头的样子。

    宋明哲慢慢摇了摇头,嘴里发苦,“有些事,我是躲不开的。”

    “帮你查人”邵文远手里捏着薄薄几片纸,嘴里像过了酸柿子,拼命想要吐出来,“小王爷知道么”

    宋明哲定了定神,带着微笑,“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小王爷,他全权交给我了,你查出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我好了。”

    邵文远带着怀疑又看了宋明哲好几眼,宋明哲咬牙坚持没有放松面部表情,终于邵文远表情松动了些,“成,帮你查,不过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肯定不快,能查的大概就不错了。”

    “等你的好消息,事成之后,不管小王爷有没有赏,我肯定记你一个情,总是跟在西风后头当替补,你不说,我都替你委屈得慌,再怎么样也是纯阳派的嫡传弟子啊”宋明哲勾着邵文远的肩膀。

    邵文远露出感激的神色,“宋兄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了,这小王爷重用我是看得起我,但总在内宅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总不是长久之计,做兄弟的不像西风,还有妻小要照顾,这折寿的事情做多了,自己也不安心呀”

    两个人亲亲热热像是兄弟一般走远了。

    第七十四章 梦里

    宋明哲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那张期望了许久的纸,上面断断续续写着父母去城外踏青,遇到强盗,意外身亡的过程。前后时间顺序清晰,逻辑缜密,没有可以找出纰漏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意外。

    宋明哲的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跟在萧裕纯身边很久了,对萧家人行事作风,自问不是十分了解,七八分的认识还是有的。这样的手段,如果不是姓萧的出手,还会有谁做的如此干脆利落呢宋明哲眼前又浮现出小王爷那双让人看不透的凤眼。

    不过纸上也有让他意外的信息,祖父手札没有提到的内容,寥寥几笔,写着章家遗一子,下落不明。宋明哲掐指算了算年纪,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按照萧家人的作风,大约把这孩子从小养在身边,喂熟了,以后就不担心反咬自己一口了。

    宋明哲打定主意,打算试探西风。

    “西风,西风,今天又是你值夜呀。”

    “”

    “西风,西风,你对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多少呀”

    “”

    “西风,西风,小王爷有没有提过你的身世呀”

    “”

    三问西风毫无所获,宋明哲沮丧的放弃了尝试,很难相信他们有可能是一个祖宗养出来的同宗血亲。

    大庆殿内,烟雾缭绕。

    官家算是为了见月娘一面,不择手段了,前日试了试,在大庆殿内依葫芦画瓢摆好了美人图,屏退一干闲杂人等,自己就在大庆殿内睡了一晚,果然在闻着异域的香味,迷迷糊糊,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看那姣好面目,不是月娘又是哪个,拉着自己手,淌着眼泪诉说相思之苦。

    第二天官家精神大振,食欲也开了,神清气爽,亲自客客气气将那铁面人请进大殿,详详细细问询了,能否让月娘在阳间多留几日。

    铁面人声音沙哑,扯了几句文,说什么缘分天定,强求不得。官家差点绷不住发了极大的火,铁面人见情势不好,话又转了回来,陛下真龙天子,天生血脉,上天庇佑,定是能成事的。

    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却也没个好方法,让月娘多留一时半刻。

    官家铁青了脸送了客,自己却也琢磨了起来,第二天就加大了香料的剂量,果然一觉睡到了午时。官家大喜,第三天又加了一倍,效用却是大大减退,天色未明就浑身大汗惊醒。几日折腾下来,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官家的脾气越来越坏,宫里多少年的老人,都得了不是,非打即骂,几个重伤的指不定还会落下残疾。

    九月底,太监们屏息进入大殿的时候,官家呆呆坐在龙床边,眼下眼袋浓重的几乎要到嘴边,眼神呆滞,一夜间仿佛憔悴了十来岁。

    众人不敢多问,快手快脚服侍官家更衣,只听见官家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一次背叛我,好狠心的女人”

    大庆殿的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似麝非麝,浓烈,勾着人不断深呼吸想要多闻几口的甜香。

    终于到了十月的某一天。传说那天早上开始,官家食水未沾,从早到晚把自己关在殿内,指着仕女图破口大骂。太监们见得情况越发不好,怕担责任,忙不迭从宫外把端王请来,朝上几个还在嘴炮的丞相也被拖到了大庆殿前。

    只见大庆殿其余门窗紧闭,只有一扇侧面小窗开着,透过窗子能看见官家独自一人在内手舞足蹈着什么。

    何相眼见得情况不可控制,拉过身边浑身发抖的小太监,让人赶紧把太医院的人都叫过来。

    谁知话音落地,只听得殿内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声。不一会儿,重物打翻在地的声音响起,官家在里面声音沙哑嘶吼着,“你们不来接朕上天与月娘相聚,好呀,好大的胆子,朕亲自上去,朕就不信,有朕办不到的事情。”

    不多时,之间大庆殿顶上冒了烟。等周边御林守卫差了人手带着水桶前来救火的时候,火势已然不可控。几个大臣作势要冲进火场,都被人心领神会拉了下来。梅影秋脸黑如锅底,带人冒死救火,用水桶淋湿自己,冲进火场,刚冲进去没多久。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大庆殿坍塌了一大半。

    “这,这可如何是好”端王早就在火势刚起来的时候去前线监督要水安排人手了,不得不留下独自掌管大局的何相恨不得咬断一口好牙齿。

    “呀,有人出来了看”

    “是梅大人”

    有个人连滚带爬从火堆里出来,大家打了水上前,七手八脚脱了他满是灰烬的衣衫,梅影秋眼睛被熏的几乎睁不开,他擦了擦脸上的灰烬,从怀里拿出一个歪了的金冠。

    金冠被摔在地上,上面的金珠,骨碌碌滚了一地。

    “陛下,宾天了”在场不知是谁,呢喃着每一个人心里的回答。

    “当当当”云板声响,很快传遍的四九皇城。那天,下起了极大的雨,浇熄了大庆殿无名的一场大火,也浇熄了许多人未完的心愿和希望。

    国不能一日无君,几个成年封府不久的皇子,怎么能和在京城内外耕耘多年的端王,不能朝会开始,很多人心里已有腹稿,明知故问的事情,其实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可怜大庆殿外几株今春才种植的小树,一场无妄之灾下来,被烧成焦黑,连根拔去。

    雨水冲刷着大庆殿前的青石板,上面深深浅浅的纹路,诉说着宫里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恭喜。”宋明哲在屋檐下避雨,等到了撑着油纸伞前来接他的萧裕纯,以往两个人私下聚会,现在可以称得上当朝太子的微服私访了。

    果然在萧裕纯身后不远处,除了西风以外,影影绰绰还有好几个人影不远不近的跟着。

    “口气这么不善”萧裕纯伸手拉过宋明哲冰凉的手,被宋明哲下意识一把甩开。

    “怎么了”萧裕纯墨眉高高挑起,露出一个危险的困惑表情。

    “没什么,觉得小王爷一路走来,真是不容易,那个位子,”宋明哲伸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真的是用数不清的枯骨堆成的。”

    “宋希,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么大火气,忽然这么指责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裕纯罕见的真的动了几分怒气,宋明哲有点畅快的想,萧裕纯身后几个陌生人影,除了西风以外,都把手放在了兵械上,山雨欲来随时动手的模样。

    “主子,时间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路上围观的人就多了。”小棉袄西风上前小声提醒。

    萧裕纯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把油纸伞留下了。

    宋明哲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划过宛如游龙的闪电,心里的酸楚像是碳酸汽水一样不断往上涌,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就很难再回头了。

    官家死的毕竟不光彩,朝里议论议论谥号,讨论讨论丧礼规格,商议商议后续处理,反正天下还是萧家的大梁,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有些人不这么想啊,比如有个帅气儿子的何相,再比如献了好法子差一点又能复宠的傅宗邦,再比如明明自己兄弟几个活蹦乱跳却让叔父摘了桃子的若干年轻皇子,咽不下这口气啊。

    前者是眼光不错,抱对了大腿,可惜运气差点,后者纯属自己找麻烦,最后的那几个,如果嫌自己活蹦乱跳活的不耐烦,也可以勇敢的尝试一下反抗。

    端王铁腕之下,御林不知何时早已握在他的手里,京郊三大军营一点消息都没有,看似非常平顺的权利交接。

    风平浪静,荡着小船的汴水里,也会有水鬼爬出来勾住来往行人的脚。人世间,总有些世事难料发生,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啊。所以端王上位,啊不,现在要称呼官家了,依然兢兢业业,就是京里道路上,也常有军士成群结队的巡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对于傅家并不适用,自己亲爹上位,萧四娘一点笑意也无,相反的,她惨白着脸,配上国孝期一身素白,有个别心眼小的,背地里讽刺的很难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自家汉子戴孝呢”

    “要我说,这样的夫君,真是送我也不要,也不知她孩子怎么生下来的。”

    “哎呀,人家的事情,是我们能议论的,咱们又没有待在人家床底下”

    “咱们怎么办,外面风言风语传的越来越难听了,我只怕”萧四娘给傅雪彦端上了汤药,小心的搁在床头上。

    “怕什么,怕你父王让我们和离,给你封个公主,再给你找个十全十美身体健康的夫郎,风风光光大嫁一回”傅雪彦好容易喘匀了气息,甚至话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萧四娘听到和离两个字几乎跳了起来,“混说什么呢,上天下地,碧落黄泉,我们说好一辈子的夫妻,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成。”

    “不要害怕,我有办法。”傅雪彦低沉的语气,让萧四娘奇迹般镇定下来。

    傅雪彦靠在床边,一口饮尽了碗里黄褐色的苦汁子,余下一点印子残留在碗沿上。

    “这些年我待叔父也不薄,如今看来,他做初一,就不要怪小侄做了十五了”萧四娘亲自与傅雪彦掩好薄被,轻手轻脚转身关门。

    “东风。”她小声唤了一声。

    男装丽人东风很快出现在她面前,“姑娘有什么吩咐”

    “回去看看三哥都在做什么,如今父皇没有封太子,他暂领了端王的位置,想必也是急不可耐要非有一些动作不可了。”

    宋明哲搬出了芳林雅居,除了叉烧,一干奢华的器皿,什么文房四宝都没有带走。临走路过花园,望了望自己亲手养大的兰花,到底是心里不忍。路边花了两文钱买了几个泥巴盆,换下了萧家千金难买的名贵瓷器,搬回了百草堂。

    “婶婶,我为你,为乾宝,撑起这个家的,你放一百个心吧。”宋明哲觉得自己许久没有做如此煽情的表白,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但嫂嫂这颗纤细的女人中总算是被宋明哲捂热乎了,当晚给宋明哲做了好几个他素来喜欢的拿手菜。宋明哲放下筷子,环顾着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眶一热,险些没有掉下泪来。

    总算是回家了,总算是回家了。

    他想摸摸乾宝的头,却发现乾宝早已长高了好几个头,不是围着自己打转小屁孩了。

    我们都在成长,再改变,不是吗

    萧裕纯包下了赏心阁,拉着往日要好的王孙公子吃酒,寻欢作乐。席间借口头疼,找口醒酒汤水离开了酒席,带着西风上了隔壁一间不起眼的杂物间,里面等着的,正是那铁面人

    西风旋即为萧裕纯守着门,抱着剑眼睛如同刀子一般,警惕的听盯着唯一的楼梯。

    “二哥”萧裕纯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却被铁面人竖起食指打断了。

    “这个称呼以后还是别用了,我戴上这个面具,就再也不是萧家人了。”

    萧裕纯正想反驳,铁面人开口,语气中带有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即刻动身,接了你乡下的二嫂,我们天南海北,有多远走多远,再不会踏进京城一步。”

    “二哥,如今父王登上大位,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恢复你的名誉,让你重新回到阳光下做

    人,不好么。”萧裕纯在哥哥面前,像一个尚未懂事的孩童,流露的亲情和依赖,远胜于现在官家面前的能干儿子。

    “好,只怕父王睡不着觉了,谁促使先皇动用了孟真人仕女图,谁用迷香迷去先皇心智,这一桩桩一件件杀头掉脑袋的事情,还需要我才提吗”

    “可是,父皇未必会对你不放心,毕竟虎毒不食子呀。”萧裕纯自小顽劣,父王不喜,只有二哥没事带他去军营里玩,教他骑马射箭,所以感情远胜寻常兄弟。

    “大哥当年落水,其实当时施救得当,可以不死的。”铁面人话语寻常,可内里的含义却冷的像冰,“我亲自打听的,那夜跟着大哥的人都被父王以护主不力处死了,我在他们临死前偷着见了一面,他们告诉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父王为什么要害死大哥没有理由的”

    铁面人轻轻笑了笑,这一笑间,带上了萧家人特有的冷静,“我想了很久,一是动手的人是先皇太后,若是大哥不死,这马脚可就抓了不痛快了,二是大哥死了,先皇心里才有愧疚,才觉得先皇太后心太狠,母子离心,三是父王素来不满大哥中庸之才,大约只能守业,不能与他助拳吧”

    萧裕纯无言以对,他从未想过大哥之死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多文章。

    “二哥唯独不放心你,我走后,你千万自己小心。”

    铁面人的话,就像这夜的凉风,吹着吹着就散了,吹着吹着就远了。

    第七十五章 父子

    原来的端王,如今的圣上,正坐在勤政殿里与几位丞相说话。论起来也是不合礼法,堂堂大梁天子不在大庆殿,奈何大庆殿被尽数烧毁,重建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所以圣上也是委委屈屈暂居了勤政殿。

    原本贵为亲王,肖想有一日为君的时候,觉得只要够得上那把椅子,其他都不重要。现在爬上了这把椅子,又觉得处处不尽如人意。这人心,端的是欲壑难填。

    “不知着主持大庆殿修复的工作,圣上属意谁来督办”何相曲意奉承的态度相当明显。此何相非彼何相,何珠珠的父亲在爱女身故后不久,因为朝堂上云谲波诡,早早乞骸骨回乡了。现在的这个何相何晖远爱子与萧裕纯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过节,何相自己也因为有抱错大腿的前科,在圣上面前就有加大讨好力度,洗刷历史的嫌疑。

    圣上托着下巴沉思,同列的刘相等人亦不敢打搅,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而已。

    “纯儿这会子没什么事情要忙,让他过去看看,先历练历练吧。”

    何相立刻堆起满脸笑容,不住口的赞道,“圣上英明,端王如今年少气盛,正是需要圣上带着历练几年呢。”

    谁知这马屁像是拍到了马蹄子上,并没有换来设想的龙心大悦。

    圣上皱着眉头,手指在桌边打着节奏,像是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一时间何相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额角却悄悄滴了汗水下来。

    还是刘相反应快,背着人偷偷拉了拉何相的袖子,几个人纷纷推辞尚有事务未及处理,忙不迭退了出去。

    “老二准备走了吗”圣上随口问了一句,从殿内柱子后走出一装扮与西风相似的人来。

    “回主子,昨儿传的话,过几天就准备动身。”

    “嗯,传我的话,让老二有空进宫一趟,我们爷俩好好聚聚。”

    灰衣人躬身退了出去。圣上信手翻阅起面前永远看不完的奏折,又一篇为端王请封的奏折,什么过无太子一日不宁呀,圣上若是不能决断,在先皇几个皇子里看看适意人选也未尝不可呀。

    圣上把折子拍在桌上,额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没有登上大位的时候,觉得朝堂里这群只会嘴炮的文人还算顺眼,揪着傅家错处不放的样子也算赏心悦目。

    可是轮到自己和这群除了嘴炮,其他才艺欠奉的书生打交道,就忍不住胃疼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哪,朕为什么要每天看到他们,真是天天看着胃胀气,时间长了胃动力不足。

    昨夜不知是何原因,忽而梦见了继儿,自己意外身故的长子,那是个忠厚老实,自己自小疼到大,相当看重的儿子。

    宋明哲才不理会圣上的心路历程,他忙着在家收拾百草堂呢。弃置多日,就算原样归置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和心意。好在婶婶陪着自己忙前忙后,下了学堂的乾宝也会给自己搭把手帮帮忙。

    宋明哲擦洗着祖父生前日日坐着的桌椅,虔诚的按照自己记忆将笔墨一应器皿摆好,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耳边仿佛响起祖父苍老关切的声音,你这个病啊,郁结在心,药石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日常心思莫要太重,一切放宽心。

    宋明哲在药方签子下写了自己名字的落款,回想自己小时候那么顽劣,处处与祖父顶嘴,把银针扎在病人托手的布垫上,嘴里念叨着我是一只刺猬,气的祖父追着自己打。

    “希希哥,门外有人找你,”刚搬完箱子的乾宝满头大汗,一头冲进了百草堂,扯过宋明哲放在抹桌子的白布当做汗巾子,就在头脸上抹了起来。

    宋明哲那句这是我刚擦桌子活生生咽了下去,心里默念不知情对于他来说或许更开心一些。

    宋明哲答应了一声,起身开门迎客,心里许多忐忑,自己准备重新开张的消息还未放出去,就有人上门,说不准是祖父外地过来的老熟人,自己定要打起十分精神好好接待。

    开门,萧裕纯那张俊脸出现的毫无征兆,宋明哲踮起脚尖,四处眺望,嘴里念叨着,“哎呀,怎么有敲门声却没有人上门呀,一定是我的幻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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