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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名医难求 第22节

作者:温情杀戮 字数:15580 更新:2021-12-30 12:06:33

    一路上有了宋明哲,郝福起,邵文远几个人,就很热闹,偶尔凑上西风,四个人打一桌双陆也是别有风味。为什么不带萧裕纯一起玩呢,理由倒是众说纷纭。

    宋明哲“看他不爽。”

    郝福起“这人阴晴不定。”

    邵文远“不敢和主子一起玩,心理压力太大。”

    西风头上飘起若干点点点,仨人极有默契一同转头望他,笑话,一个坑里玩游戏的伙伴,不让你歃血为盟那是跟你客气呢,你真当自己有福气了赶紧交投名状

    西风气沉丹田,神色如常,“你们水平太差,玩钱的话我绝对有的赚。”

    宋明哲“黄口小儿口气倒大”

    郝福起“赢到他没裤子穿”

    邵文远“我还没板凳高就进赌场玩咯”

    西风“”

    一个时辰后,西风伸了伸懒腰,嘴里嘀咕着要巡逻大营,走了出去。帐篷里剩下仨人的画风突变,宋明哲脸上贴满了鬼画符的纸条,郝福起打着赤膊,好在没有抱著胸口欲迎还拒恶心人,邵文远一只脚单腿立在小凳子上摇摇欲坠。

    西风走出的时候,腰侧挂着的荷包好重哟,真是让人担心他的裤腰带。

    萧裕纯含笑不语,含笑不语。

    这一日走到了病龙山,山势险峻,需要经过一段极易被人埋伏的山涧,稍微带点脑子的邵文远忧心忡忡,“咱们不会被人伏击吧”

    完全不带脑子的宋明哲偏头装可爱,“我觉得我人缘挺好哒,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哒”

    人缘不大好,天天有人看他眼红的萧裕纯铁青着脸下令全队在山涧前修整一夜,明日清早再出发。

    后知后觉神经粗如大庆殿上抱柱子的郝福起摸着后脑勺,“我觉得咱们主帅人挺好的呀,除了嘴巴刻毒一点,心眼小一点,也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大缺点啦”

    话还未说完,就被动作利索的邵文远头也不抬拉走了,宋明哲对着郝福起离开的方向挤眉弄眼,被萧裕纯恶狠狠瞪了回去。宋明哲讨了一个没趣,耷拉着肩膀也赶紧离开了是非之地。

    传说啊,这个郝福起郝副帅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这天晚上去水塘里洗澡的时候,衣服不知道为何被风刮到了树枝上,郝副帅不得不光溜溜站在树下跳着够衣服,笑晕了一个大营的人。

    宋明哲再次庆幸自己不曾得罪半夜吹衣服的神仙。

    次日,大军正打算开拔,没想到萧裕纯突然兴致盎然表示希望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射击能力,目标就是山涧前山峰上那块巨石。

    这话甫一出来,大家纷纷窃窃私语表示这是领导的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达成的成就。

    萧裕纯顿了顿,表示能够射下巨石的人,赏银百两。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呢,在大梁普通等人家闺女出嫁压箱底的能有一百两银子,就称得上一份夸耀邻里的上等嫁妆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对领导的英明果断赞不绝口,谁说练兵不重要呢,在当下的冷兵器时代,射击技术决定了一支队伍的中远程打击的能力的强弱,夸张点说,决定了一支部队的生死不说了,赶紧排队射石头呢。

    连着宋明哲都挽着袖子跃跃欲试,西风在主子的示意下领着宋明哲领子从队伍里拖了出来。

    打头一个就是郝福起,本来众人对丫第一个尝试好处占尽颇有不满。郝福起没的废话,露出自己胳膊上的大块肌肉,几个恐吓的动作一做出来队伍就安静如鸡了。

    只见郝副官弯弓,架势十足,一箭如飞火流星射向山上巨石,巨石下承重的石块被射中,动了动,巨石依然稳稳立在山上。

    只听见一片惋惜的声音,更多的是自己有可能出头的兴奋,有个不起眼的士官姓张,容貌平凡,身板也未见多么高大有力的样子。只有一双手有些异常,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特别长,张士官并未用箭羽,而是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两只手指捏着,只凭自己手上的硬功夫,把石头扔了上去。

    啪一声,石子因质地不够硬,碰在巨石上碰的粉碎。宋明哲啧了一声表示可惜,不过这位士官的真功夫就算不能射下巨石,也称的上绝活了。那厢萧裕纯也多看了他两眼,低声吩咐西风把人的名字番号记了下来,有空要留神考用。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上前尝试,不过不是箭射偏了,就是空有准头,力道不够,几次轮下来,将士不免有些气馁。

    深谙众人心思的萧裕纯示意,把那张雪白的银票用小石头压在了大家目光可及的地方。银票随风舞动,边角卷曲着,距离自己那么近呢一时间,尝试者踊跃积极,那句老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好容易熬到了午时,最接近成功的还是郝副帅那一箭,就在郝副帅一脸腼腆走到萧裕纯面前准备伸手的时候。之前保持围观状态的西风活动了一下手脚,与郝副帅客气了两句,借过了他大弓一用。

    西风眯着眼睛,对着越来越高的日头,整个身体和弓箭一起,拉成了一个饱满的线条。嗖一声,一箭破空,一箭定胜负。

    或许是火候真的多了那么两三分,或者是之前就差了这么一口气。西风这一箭,初看力道并不足以射下巨石,但是这一箭上去,巨石晃了晃,崖上掉落无数碎石。仰头围观的群众赶紧拉着彼此往远处站了站,不多久,就听见巨石轰然坠地的巨响,地面晃动,连带着滚落的石头无数,把个山涧填满了大半。

    众人愣神间,萧裕纯言出必行,爽快把银票拍在了西风摊开的手心里,西风满足的深深呼吸,把银票塞进了衣襟深处,小王爷留下一句“此路不通,我们绕着走吧。”

    宋明哲拍了拍郝福起的肩膀以示安慰,郝福起一个人蹲在原地,心里不平衡了许久。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病龙山山涧的事情将将告一段落,队伍这就来到了大禹河。头号领导萧裕纯又兴致盎然抓过向导,想听听这河的自古以来的传说,宋明哲一见萧裕纯一副要做个大事情的样子,自视水性不佳的人早早退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了。惟有不知深浅轻重的郝福起与信心满满的西风二人,一步不拉跟在小王爷左右。

    萧裕纯跟着向导连说带比划,小王爷站在高处挥动着手满是干劲表示,哎呀听说这河里夜里有仙女来洗澡,我等凡人就不要驻扎在湖边吧,后退个二三里吧。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郝福起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部队驻扎不是哪里方便驻扎哪里么放着现成的水源不用,后退这么远,让负责做饭的伙夫们可怎么办呀,两手提着水桶一路小跑练功玩

    封建有的好处,放在大梁,统治阶级萧裕纯说了驻扎哪里我们就驻扎哪里,最多嘴里抱怨几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宋明哲可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凑上另一只活宝郝福起,拉上捂着眼睛还是愿意跟着顶风作案的邵文远,仨人简直凑得上征西军的三活宝。大半夜不睡,不知道谁提议的,要去半夜会一会洗澡的仙女。这个说万一有个登徒子欲行非礼咱们也好保护仙女姐姐呀,那个说,这天儿渐渐暖了,咱们又是往南走,太燥热,下水去去火也是好的,最后一个干脆表示择日不如撞日,昨天明天不如今天,就今个儿我们把事情办了吧

    就这样三个人鬼鬼祟祟离开了大营,虽然这鬼鬼祟祟里带了一星半点水分,出门的时候,守卫大声对着郝副官问好,吓得三个人直哆嗦。

    “嗯,我们,嗯,在营地外巡逻啊,巡逻。”事实证明不能和萧裕纯呆待久,这不,原来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的郝福起已经学会信口开河了,尽管理由牵强附会,但是有了这个意思了那就是长足的进步了呀

    宋明哲仨人在大禹河边玩的痛快,宋明哲水性不佳,没敢下水扑腾,郝福起不管这么多,早就脱的赤条条跳进水里欢脱了,邵文远在岸边起哄,“我说福起呀,你别说,你这光着身子在月下游泳的英姿,还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郝福起用手捧起水就往邵文远脸上砸,邵文远身姿微动,以躲避暗器的身法轻巧躲开了,围观的宋明哲就没有这么好的实力和运气了,沾了不少光。本来保持中立的宋明哲迅速加入二人打水仗的队伍,心里盘算着若是从前世采购点水枪回来卖,定是能赚的盆满钵满。

    三人正玩着,宋明哲忽然看见河里的水变得浑浊,心里有些不适,再抬头看,上游似乎有人影攒动,宋明哲大喊一声不好,立刻连拽带拖把郝福起拽到了岸边。郝福起正玩到兴头上呢,刚刚击中了混战中的邵文远,把他从头湿到脚,得意的不行,正想回到河里再泡会儿。只见那水位暴涨,原本流速缓慢平静的河流一下子变得湍急,把郝福起脱在岸边的衣衫尽数卷入水里,翻腾了两下就消失不见。

    邵文远惊魂未定,喘息着与宋明哲手拉手拼命往后退,可怜的是郝福起呀,连内衣裤都没留下,只能腾出一只手捂着自己,另一只扶着宋明哲赶紧重心向后不断倒走。

    “我看见上游有人。”待众人终于停下,河流不曾流淌的地方,已然能听到军营里叫骂的声响,宋明哲慢慢的说。

    其他二人俱是心惊,“莫非上游有人撤离堤坝,想要我等性命”

    “若是不主帅神机妙算,我等恐怕如今就是水中枯叶,任人宰割了。”

    说完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对,这和巧合的缘分吧,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熟过了,事不过三,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呢郝福起面色凝重,抬腿就回走,走了两步觉得屁股冰冰凉,宋明哲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大对,勉强和邵文远匀了几件外衣裤,好歹没有让副官当着整个军营的人遛鸟玩,贻笑大方。

    据说郝副官这夜和萧裕纯秉烛夜谈到很晚,也不知道两个都说了些什么,第二天向来没心没肺的郝副官眼里满是血丝。

    一路向京城,越走越偏僻,不说宋明哲,邵文远心里也犯着嘀咕。这堂堂正正班师回朝的大军,怎么整天整一副山贼土匪的作风,不是夜行军就是走小道,生怕别人发现的样子,近万人的规模,就是碰上哪个不长眼的山大王,那也妥妥是碾压的份呀。

    连着郝福起都神神秘秘,怎么都不肯说一个所以然,郁闷之下的邵文远想要找同事西风倾诉一下内心的郁闷。奈何西风是个锯嘴葫芦,邵文远找他倾诉,纯粹是自己玩起了单口相声,没个人捧哏,郁闷。最后又找到了在军里好吃懒做,无事翻着医术发呆的宋明哲。

    宋明哲表示以前听萧裕纯说过,西风自小命苦,家计负担重,所以看金钱看的重,在端王府家丁武装训练中以利落的身手脱颖而出。因为前两名可以将箭留作纪念,西风拔了箭头,熔了交于市井商贩卖一些小钱。

    可能这种困境中坚持争取改变命运的态度打动了贵人,西风开始被重点培养,读书识字,文武兼修,在功课进展顺利的前提下,还混上了与端王几个儿子一起读书的待遇,再后来萧裕纯看他投缘,就留在身边做了近卫,这一做就是近十年,从端王三子到如今神气的小王爷,两人之间已非一段主仆之情可以概括。

    “所以啊,那一百两银子,西风拿的不冤。”宋明哲最后做出这样的总结。

    “果然有人针对我们,拿我们征西军祭旗”邵文远若有所悟。

    第六十六章 归路

    宋明哲几个顿悟后收敛了不少,没有到处给萧裕纯找事情做,三个人扎堆溜出去玩的概率也降低了不少。萧裕纯看着仨活宝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谁说不能变废为宝的,现在三个人老老实实待在营里,虽然偶尔去伙房捣乱,或者去后队催人家快行,要么骑着快马追逐打闹,总胜过出去惹是生非的好。

    快到京城,大军士气大振,这么些日子,大家几乎像野人一样,不参加地方官员的犒军宴席,哪里偏僻走哪里,一路上倒也顺路剿灭了几个不大的强盗团体,也算是颇有收获了。能够找个有顶,有盖子的屋子,舒坦的睡一觉就是奢侈了,宋明哲这样想,这不凑到了萧裕纯的身边,想磨叽磨叽问问咱们几时进京。

    萧裕纯站在草坡上,指着已然青草茵茵的山坡,对着宋明哲说,“都说一岁一枯荣,你说我现在烧了这片草坡,有了肥料,来年春天会不会长得更好”

    宋明哲瞟了一眼隐约抖动的草坡,心下恻隐,“你又在作甚么,别人都是秋天烧枯草,你春日里再烧,这片地今年就是空地了。”

    萧裕纯踢了一个小石子下去,小石子骨碌碌滚下,砸中草坡里什么事物,停了下来。

    “是这样吗”作势就要踢更大的石头下去。

    宋明哲着急上火,像蒸笼上的猪八戒,怎么躺都不对,“你再踢东西下去,这草说不定长了脚,自己跑了呢。”

    “不信,你看”宋明哲捡了些小点的石头,向下砸了过去,换来了几声压抑着的哎呀声。

    像是大型布景移动一样,草坡上满坡绿色被春风吹拂,当真慢慢向后移动了。

    “这世间竟然有跳舞草,稀罕,真是稀罕,正应该捉几个回来参详参详,也可以呈现给圣上当做祥瑞。”萧裕纯目光空远,望见了草坡后面更深更远的东西。

    宋明哲却顾不得这么许多,撒娇一般拉着萧裕纯就要往回走,“上次你说请我下得馆子,我可是等到现在了啊,进了京城你可就没有许多借口了,我定是要把本吃回来的”

    萧裕纯最后溜了一眼草坡,草坡上所有的移动那一瞬间静止了,萧裕纯轻轻笑笑,头也不回走了。

    大部队留在城外,挑选一些门面进城丰富一下京城市民的业余生活,宋明哲也光荣被挑选上了。起初他还很得意,等他被迫穿上数十斤的铠甲他可就半分也笑不出来了,铠甲并不透气,举手投足间比往常花费更多的力气可还歪歪扭扭。他左看看,右看看,郝福起行动如常,邵文远满不在乎,他怎么露怯呢,咬牙忍了下来。

    谁知道这进京简简单单一段路,竟然繁文缛节甚多,先要派人进京给官家报喜,再有钦天监选好吉时,再重新整编队伍,装作刚刚凯旋器宇轩昂的样子进城,鬼知道他们在城外等待了多久,都经历了什么

    好容易熬到了进城,宋明哲调整自己在马上的坐姿,一个眼错,发现西风就在自己左近,不禁好奇发问,“待会不会有什么岔子了吧”

    西风冷着脸,就算面无表情也让宋明哲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嘲弄,“注意安全。”

    会有人刺杀宋明哲脑袋嗡一声大了,脑海里翻来覆去从一剑封喉的刺客,到小燕子里拦路的少女,这都什么事儿啊,早知道留在城外过两天进城也是一样的,总不能全须全尾从边关回来,折在了京城里吧。

    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宋明哲完完全全想左了,进了城没多久,空出来的道路两边就是欢迎的居民,宋明哲唇边的笑意还未来的及扩大,嗖几声,鲜果,荷包等物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拼命往他脸上招呼。

    经过了边塞锻炼,宋明哲逃跑技能或许有所提升的,但是这躲避暗器的功夫委实不曾习得。这不,将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满头大包,几乎要撑破头盔进化为新人种了。转头,西风那头荷包安安静静挂在胸前马后,哪怕是后脑勺来袭的“凶器”,西风都从容淡定,最小幅度侧身闪避,轻轻巧巧。

    宋明哲后悔的男儿泪几欲夺眶而出,没有那个真本事,就不能揽瓷器活啊

    对于萧裕纯来说,凶险的却是另外一面了。

    进了大庆殿,来不及用眼神给父亲打个招呼,规规矩矩跪在殿中,口齿清晰讲清了自己此行收获,临了不忘把大部分功劳归功到了足不出户与后宫妃嫔哈皮的个官家身上。好听话谁听着都顺耳,特别是上了年纪,有了老年人特征的官家,捋着胡须喜形于色。原本以为自己执政多年,文功武治大约只能占个文功没有机会带上武治,没想到临近晚年,还有机会给自己功过评价上书这么一笔,这一喜非同小可,嘴上就没个把门了。

    洋洋洒洒把萧裕纯夸成了一朵花,最后溜了一句,“吾家儿郎多不及你。”

    这一句话尚未落地,整个朝堂就像冬天里开错了冷气,瞬间凝固了。

    若是此时东宫稳固,子息繁盛,那这句夸也就夸了,我们可以发挥脑力理解为官家在客气,光出嘴皮不出赏赐,划算但是现下的情形又得变的一变,东宫空悬良久,按照无嫡立长的架势,应是魏王不错。可是大家素来知道魏王自小不讨喜,人也不甚机灵,巴不得躲个清闲当一辈子的快活王爷。官家这些人日日宿在宸妃处,如果说没有给她一个子嗣傍身的想法,那咱们的宰相就好拿腰带吊死在大庆殿前明志了。

    这么敏感的时刻,这么一句夸奖,把自己年纪与萧裕纯相当的几个儿子,那是按在了地上。大家不甘示弱,无声的目光像是穿透箭靶子一样犀利,统统落在了端王身上。端王面不改色,淡淡回了一句,“陛下过奖了,纯儿还有的是需要陛下教导的地方呢。”

    两个人半大不小的老头子,就这样在朝堂上讨论起了子女的教育问题,交流着家长专属的心得体会。

    朝臣们心里要竖中指了木有不管谁,赶紧立个东宫,让大家也好有个奋斗的方向,弄得现在不上不下悬在当中,等着人心焦。

    人还在朝堂上讨论着呢,消息已经传到了朝下。除了魏王以外几个皇子都急了不是,之前父皇都说自己还小,不让朝堂站班,也不给差事,尽把自己当个富贵闲人。那个时候太子大哥尚在,大家勉强福气,没有人家那个投胎的本事,咱争也争不来。可是他萧裕纯算个球球,和自己相仿的年纪,西疆镀了金回来腰杆都硬了,朝堂里站班也敢亮亮嗓子了,到头来哥几个还是靠边站。嫡亲的哥哥能忍住,自小人家就比自己风光,可是萧裕纯算起来只是自己的堂弟呀,凭什么不拉不拉。

    萧裕纯退朝时,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总结为大庆殿年久失修,漏风受了凉,并没有往自己急剧恶化的人缘上想。

    朝堂上的风波也波及到了西征随行人员,邵文远向来圆滑,把人家的礼客客气气原封不动退了回去,人家还要感谢他。“兄弟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个时候风声太紧,若是咱们明面上有个什么交情,弄出事情连累的大哥,兄弟心里过意不去的,不如过些时日,我亲自请大哥喝酒,到时候如有法子咱们商量着来啊。”

    郝福起不大通人情世故,凡是上门请托的,他都乐呵呵收下来,好话给他说了一箩筐,一副懵懂不大清楚后门如何走的样子,热情拉着人家要从端王府正门进去说项,把人吓得扔了东西就跑。

    相比之下,宋明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怎么被人打听出来是征西军随行人员的,自己的名字明明不在名单上的好么,向来不大喜欢社交场合的宋明哲对于来客一律闭门不见,如此三四天,终于是断了上门客的花花肠子。

    萧裕纯忙里偷闲溜到芳林雅居探望宋明哲养花。宋明哲蹲在地上,撩开昙花厚实的叶子,在花根上撩着水,恶狠狠瞪着萧裕纯暗纹精致的缎面鞋。

    “我说明哲,你就算把那些东西收下来又如何,反正也就这一阵子,等官家的心意定下来,这些阿谀奉承的人一定跑到一个不剩。”

    宋明哲娴熟的在萧裕纯的袖口上擦了擦自己满是泥巴的双手,纳闷道,“怎么,最近您小王爷不是声势正旺,前程大好么”

    萧裕纯含笑瞟了一眼自己瞬间满是污迹的袖口,并没有生气,“官家嘴上说两句好话怎么了,当年官家自己把卞太子哄得晕头转向,后来不还是”萧裕纯话已出口,就有几分后悔,眼珠转了几圈,收住了话头。

    宋明哲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心里却是盘算开了,当年官家并非嫡出,排行也不占长,不过是先皇卞太子身后的小尾巴罢了,只是后来卞太子因为巫蛊之事坏了事,先皇暴怒之下亲自赐死了卞太子,连带着官场洗牌,大批东宫官员连坐,死伤无数。后来先皇欣赏今上醇厚,才立了太子,成就了当年圣上。

    宋明哲心下有了计较,打算找机会翻翻祖父的手札,黑梅卫那句章家故事不知为何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一边随口敷衍小王爷邀请自己下午点心,一边想着回来这么些天都没有去看看婶婶和乾宝,实在是心内不定。

    宋明哲挽起袖口,露出清瘦的手臂,从司马狱出来,就再未恢复元气,体重轻了不少,不时也有个小毛小病。

    萧裕纯目中有怜意,自己每每也和宋明哲提及,奈何他总以谁是郎中这种毋庸置疑的回答把自己堵回去,自己找人给他把平安脉都被宋明哲当做同行交流会,随随便便打发过去。想到此处,萧裕纯也挽起袖子,帮宋明哲给秋海棠换盆,打量宋明哲并未太多反感,便有得寸进尺今夜留宿的试探。

    没想到宋明哲居然滴水不漏,丝毫不理会萧裕纯那句天晚了,路上没有马车可以雇佣,今晚恐怕回不去,只能在芳邻雅居将就一晚了云云的哀求。

    “西风不是还在墙头上呆着么,让他下来雇个车有何难,况且你之前定然不是走来的吧,旁人的马车你不是嫌坐蓐不适就是气味难闻,寻常断然不会坐别家车的,端王府的马车一定在附近吧”宋明哲拎着秀气的花铲关门送客,这段分析有理由有据,小王爷一时也找不到好理由辩驳,只得叹着气自行离开,临行依依不舍回头望了许多眼。

    “为什么会被你发现。”西风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宋明哲身后,当真吓了他一大跳,险些跌落在花丛中。

    “我,我猜的,不行么”宋明哲抚着胸口,缓着气,“小王爷尊贵,如果身边没有邵文远这等明卫,定然会有暗卫跟随。想想世子之位是怎么落到小王爷头上的,他能平安活到今日,靠的当然不是运气了。”

    西风服气,觉得宋明哲生死间走一遭后,看人看事透彻了不少。西风重新跳上墙头,和他主子一样回头看了一眼宋明哲,觉得他的衣衫宽大了很多,单薄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影下,显得独孤凄苦。

    西风想说两句安慰的话,或者宽慰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主子,这等水磨功夫还是又小王爷亲自去做比较好吧。

    第六十七章 赏花

    宠冠后宫宸妃娘娘主办的画舫游春,声势就是极浩大,单是特意设计制作能够容纳百余人的画舫就做了三艘供其选用,又是城里城外大量购置预定鲜花,一时间京城内鲜花价格翻着跟头往上滚,来往行人头上无有鲜花。

    这事对宋明哲有啥影响不,有的,宋明哲小院子里颇养了点花,有几株形貌颇美的兰花正在打苞,前夜居然被梁上君子连根一起盗挖了去。宋明哲气的跳脚,萧裕纯少不得又安慰又顺毛,许诺他用金玉打造了兰花盆景给送来,又说让邵文远替他看屋子。

    宋明哲桃花眼横斜,“邵文远他拉倒吧,上次他来还说我水浇多了,兰花都不大精神的”

    说起来这事情和宸妃娘娘大有关系,百官家里妻女多有抱怨,官家腆着大肚子坐在朝堂上委实不大好意思,所以委派了黑梅卫四处缉拿“采花贼”。杀鸡焉用牛刀,这上能擒拿造反亲王,下能活捉卖国内侍的黑梅卫就成了街头巷尾奔波的寻常治安人员,一时间倒也传为美谈。

    “哼哼,你真的以为这黑梅卫是出来捉采花贼的吗”邵文远一口半个桃花饼,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宋明哲与郝福起做洗耳恭听模样。

    这桃花饼是塞外玲珑姑娘曾经许诺今年春天做给宋明哲吃的,未能等到春天,许诺的人芳魂不知何处去,宋明哲念及旧人,泥着萧裕纯动用端王府各地名厨,愣是把方子整了出来。今天第一次做出来,特意请了西行友人前来品评。

    其实宋明哲小算盘是,谁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吃呀,先让兄弟尝尝,若是好吃呢,给婶婶乾宝他们送点过去。

    郝福起如今连升两级,官居四品,论理和无官五爵的宋明哲、邵文远一干人毫无嫌隙来往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但是千金难买小爷乐意。郝福起自知脑子不大灵光,待人接物多小心避嫌,大不了少来往少说话,那错的就少了吧宋明哲们和他没有多少利益冲突,为人风趣又不坏,正是可以常常来往的人、

    其实郝福起人傻也是有点小心思的,他如今能一步登天,攀上了家里几代人真刀真枪也拼不上的高度,大半都是萧裕纯这个纯正的萧家人不居功不抢功劳,这样的人在军里真是难能可贵,自己怎么都要把他的大腿抱好喽。谁是萧裕纯身边的近人啊,不就是宋明哲,邵文远他们吗

    所以郝福起这次赴约赴的爽快至极。

    “官家心里面门儿清,都是从卞太子时期过来的人,京里这些日子不安分的亲王动作,官家也早就想整治整治了。”邵文远伸着懒腰,一口吃完了手里的桃花饼,正要寻一口清茶解解甜腻。

    “我还以为我的兰花就此能有着落了呢,还是年轻天真了啊。”宋明哲无限惋惜。

    “啥,京里有动静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呢,都说像我这样前程大好的青年,多是亲王皇子拉拢,回京这么些天,怎么就没个人上门呢,连说亲的人家都没有。”郝福起也很惋惜,虽然方向和宋明哲的不大一致。

    宋明哲、邵文远用看家里条凳的眼神无比同情的瞩目郝福起,郝福起无知者无畏天真明媚一一看了回去。

    “你这是铁打的端王党了好不,人拉拢谁也不会费心拉拢你呀。”

    “你敢投到人门下,人家还不敢收呢,就怕你是个细作,随时准备收集情报反水。”

    被教育了一顿的郝福起专心吃饼,三个人不大一会儿就吃光了一小盆。郝福起打这嗝儿强烈要求吃着喝着拿着,宋明哲原来就打算让邵文远多带一份给萧裕纯,算上郝福起这多出来的一份也没什么。

    这边说着,那厢宸妃娘娘的画舫就下了汴水,满船的莺莺燕燕,想要一睹佳人风采的沿岸八卦群众,提着手里的零食,一路追着画舫跑,尽管未能看清佳人风采,但是听了满耳朵丝竹乐声。能给皇家服务的艺人,水准怎么都是大梁翘楚,所以就这技艺精绝的丝竹声都让岸上群这喝彩不断。

    画舫上鲜花装饰,隔着河岸就闻见不知是花香还是画舫上佳人香。这时候大家的眼珠子都粘在画舫一扇一扇半开半掩的小窗上了,有人说那个一袭青翠气质如仙的清瘦女子定然是宸妃,那边不客气的呛声,妖妃平时和官家玩玩情趣,这时候不打扮出来艳冠群芳更待何时,旁边那个丰腴白皙满头珠翠的才是宸妃,更有人表示宸妃妙龄弱女子孤身入宫,能混出这么大排场,定是驻颜有术,那个肌肤莹润朝气逼人的才是宸妃娘娘。

    大家争论来争论去没个定论,倒是让卖茶水饮料的小贩赚了一个体满钵满。

    终于从船上走出来第一人,眉眼中有英气,大红的衣衫,偏偏勒着精致的绣花抱肚,看上去几分将门虎女的气概。众人摇了摇头,这个定然不是啦。

    再有出来的一人,峨眉淡扫,朱唇轻点,笑意盈盈,眉眼间俱是风情,身着薄如蝉翼的罩衣,但依稀能看见胸前的小片莹白皮肉。众人大摇其头,这等风情外露的女子,放在京里寻常也输了情致。

    最后走出来一女子,看得出身段窈窕,一袭紫色衣裙绣满了大朵牡丹,再看她眉眼,好么,唇不点而红,舒长的眉没入鬓角,五官并未多么出彩,但是放在这么一张脸上,真是恰到好处的绝代芳华,再加上谈笑间神情中一股凛然不容侵犯的皇家威严,是了,这女子定然是惑乱后宫的妖妃了。

    众人皆是屏息凝视观看,没有人敢发出放在的鼓掌喝彩,这画舫就在无数眼球的注视下,顺着水波越行越远。

    再说这宋明哲提着小竹篮往百草堂的方向走,走走停停,在门口转了三十多圈愣是没敢敲门。最后还是乾宝过来开了门,已经抽条拔高发育期的少年,沙哑着公鸭嗓子说,“哥,进来坐坐,娘亲不在。”

    那声哥一喊出来,差点把宋明哲的眼泪喊掉下来,他垂着脸,让眼泪无声的滴落在地上,跟着乾宝进了那扇熟悉的,褪漆的家门。

    乾宝真的长高了啊,宋明哲走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比划,乾宝突然一转身,宋明哲的一举一动险些落在乾宝眼里,宋明哲转身假装对院子里立着的盆栽很感兴趣的样子。

    “哥,你一个人在外面还好么”乾宝话语里带着让宋明哲猝不及防的关心,宋明哲一下子哽咽了,压下了喉咙里的呜咽,勉强开口,“都好,你们呢”

    乾宝把宋明哲领到了书房,祖父原来的医术被挪到了后面,前面都放满了乾宝的经史子集。乾宝坐在宋明哲对面,已是有了小大人的影子,独自撑起这个家的淡淡坚定。

    “年少时候不懂事,还好现在端王府对咱家多有照顾,逢年过节常有人送东西来,加上家里先前一点积蓄,虽然无人坐馆,我还在上学,日子还算过得下去。”乾宝对自己这样的口气,再不是自己身后吵着要零花钱买糖吃的孩童了。

    宋明哲肚肠一阵纠结,也只有萧裕纯这等心细如发的人,才有心帮衬自家一把了。

    “娘不知道,以为是老主顾念着旧情照顾咱们,我却是知道,端王府这份人情是哥哥你送的,这欠下的钱,等我长大了,自己挣钱养家一定如数双手奉还”少年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宋明哲瞠目结舌,心里也大不是滋味,这份算的太过清楚的感情,到底有几分骨肉血亲的真心,几分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认命。

    宋明哲蠕动了嘴唇,正要说些什么,乾宝像是听到前院有些响动,自行出去了。“哥你不是客人,自己倒茶吧,我先去前面看看,原先百草堂的铺子租了出去,总有些没眼色的人走到里院来。”

    宋明哲目送少年挺着脊梁抬着头出去,站了起来,负手立在祖父的书架前,神使鬼差东摸摸西摸摸,从书架的边角摸出祖父多年来的行医手札。手札记得很简单,多是常去的几户人家的问诊时间,病情好坏。宋明哲一页一页往前翻着,忽然在天瑞三十几年发现了一个立早章家,这个章字一出来,宋明哲心沉了沉,耐着性子往前找了找。

    果然章家一直是祖父的老主顾,从太医院退下来后就很照顾祖父生意,长年身体不适的老太君,和心事重重的当家主母,差不多就是京城每个权贵之家的基调。宋明哲留意了一下,这个章家突然从手札上消失的时间,恰是在天瑞三十八年夏。一般病患忽然否了长年看太平脉的郎中,只有几个原因,找到了更好的郎中,突发了疾病,原本的郎中不大擅长。

    你别看小小的郎中职业,穿梭在高门大户,意外怀孕的小妾横死之类的故事见得多了,多是当家人信任的人,所以郎中的嘴一定要很紧。祖父的嘴素来严实,所以多年来宋明哲也未能从祖父口里得到什么有趣的八卦旧闻。

    宋明哲不大死心,往前又翻了翻,找到了章家第一次出现在手札上的记录,看到了一行,章家三子,长子任职东宫,次子师从东宫的讲经师傅,细细瘦瘦东宫两个字很是扎眼。宋明哲摸着发僵的后脑勺,心里一阵惧意,如果自己学习本朝历史时候打瞌睡时候的模糊记忆没有错的话,卞太子就是那一年夏天因为巫蛊坏了事的。

    宋明哲还待要找下去,那边乾宝急急忙忙跑进来,“希希哥,赶紧走,我妈回来了,要是让她看见我把你放进来了,她一定不会饶过我的屁股”乾宝的话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宋明哲仿佛又回到了乾宝罚抄书找自己作弊的日子里。

    他二话不多说,提着衣摆就往外跑,一个助跑,就双手扒上了墙头,“乾宝,”宋明哲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乾宝说,“祖父常说,医得了病,医不了命,但是我从来就不信这句话你的命握在你自己手上”宋明哲说完,就帅气翻身,跳出了院墙。

    不慎崴脚,刚走得两步,就撞上了全副武装的一位老熟人,黑梅卫头领梅影秋。他轻皱着眉头,警惕的朝着宋明哲跑出来的院墙张望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幕降临,没想到宸妃娘娘游兴不减,带着众贵女在画舫里听着小曲儿,品着上贡的西域美酒,要说这女子寻欢作乐起来真是不输男儿家呢。卖炊饼的小吴这样酸溜溜的抱怨,被他高大健壮的内人敲了一个脑瓜崩,咧着嘴继续去吆喝他的炊饼去了。

    大梁风气开放,本朝开国皇后就是大名鼎鼎的将门虎女,连着后宫风气为之一振,当年胆子大的闺秀换身男装出来跟着兄长出来兜风不在话下。近些年风气稍微收敛,但也有别个爽利性子的少女,看到自己喜欢的白面书生,提着马鞭上人家里认门,逼着人家提亲。对了,这几个女子都姓萧,不是公主就是郡主。这种多少有点伤风败俗的事情,放在皇家就是一段上佳姻缘,几位皇帝就拍着桌子表示这是有建朝古风的表现,那几户书香门第还不是捏着鼻子,委委屈屈尚了公主。

    画舫上灯火通明,映着天上明月高悬,别有一番趣味。画舫的布帘并未全部放下,一扇小窗中依然能看清宸妃娘娘身影,她嘴角含笑,端坐在画舫二楼,阅尽人间风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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