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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名医难求 第15节

作者:温情杀戮 字数:13930 更新:2021-12-30 12:06:28

    宋明哲伸出了右手,社会下层人士也没有许多男女大防,他三根手指按在英娘的脉关上,沉吟片刻。前番司马狱历险,右手落下旧疾,虽然把脉没有多大妨碍,但是写字已经不大灵活,长时间握笔手腕酸痛异常。

    “你这个病严重了啊,没个一年半载好不了。”宋明哲沉下脸,英娘的脸上浮现一层灰白,身体摇摇欲坠。

    眼看火候过了,宋明哲咳嗽了一声,“这是喜啊,姑奶奶”瞬间换上了喜庆的神色,“恭喜了呢”

    绝处逢生,英娘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脸上的表情却不单单是喜悦,混合了些许难以置信和痛苦

    宋明哲歪头,这真是好奇怪的反应,在大梁,没有哪个小媳妇不希望早生贵子,母子平安的,有了儿子在家里才有底气,说话才能挺直腰板,虽然作为雄性生物不太理解,但是自小长在百草堂,看过了太多怀孕的喜悦,这就不大正常了,对吧

    医生的职业素养,和病情无关的家庭问题,尽量不要主动涉及,宋明哲得了英娘不要告诉别人的嘱咐,乖乖把嘴巴紧紧闭上,安心当他的锯嘴老蚌。

    “对了,已经给魏然找到了收养的人家了”宋明哲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英娘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慢慢说,“公爹找了一个邻县姓胡的家里有田地的大户,昨天一早就送过去了,以后你怕是看不到他了。”

    宋明哲似懂非懂点着头,起身离开了,没有品出英娘话里的冷意。

    又过了一些日子,宋明哲陪着掌柜小姑子去邻县采风,其实就是找借口吃喝玩乐,宋明哲乐的清闲,这样的活计他总是和掌勺抢着做的。

    偶然想起被王家收养过的魏然好像就是送到了这里,宋明哲一时兴起想要看望一下他,看看他最近过的如何。谁知问了一片人,都说这里并没有姓胡的大户,宋明哲的额头上就是一层细密的冷汗。

    匆匆找了一个借口,说有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人要找她婶婶麻烦,宋明哲轻易打发了掌柜小姑子,跟着跑堂小郭很快回了永平城。

    宋明哲去了县里的衙门,想要查查魏然究竟被送去了哪里。衙门里山羊胡子师爷不耐烦在门槛上磕着烟灰,“辣里来的人呦,则个后生尽瞎白话,我们这两年失踪的孩子挺多,就是没见哪个人家收养了男孩。”

    宋明哲心沉重的像是秤砣,既冷又硬。“能让我看看失踪人口的信息么”师爷刚想拽两句文反驳,宋明哲静静站在原地,眼里满是恳求,“人命关天,求求你,帮帮忙,让我看一眼。”宋明哲哗啦哗啦翻阅着失踪人口信息,他呼出了一口气,没有看到魏然的名字,几个同龄的孩子体貌特征也差的很远。

    宋明哲拱手道了谢,想着去县里其他地方问问有没有人知道王丹仁把魏然送到了哪里。

    县里的瓷器店面,腰板挺直的朴实汉子,听闻宋明哲打听王丹仁,欲言又止。“我们这行一直有王丹仁不太好的传言,你还是不要太提他名字比较好。”

    男子谨慎不肯多话,柜台里面嗑瓜子的女人像是他的老婆,态度就要活泼随意的多。“呦,不就是王害人嘛,”女子呸呸呸娴熟吐着瓜子壳,“我们这疙瘩都传言他烧窑用活小孩祭窑,周边几个县失踪的小孩都和他有关系,稍微知道点的人都不许自家的娃儿靠近他家。”

    女子撇撇嘴,做出一个鄙视的表情,“我们都说阴德亏太多,活该他家断子绝孙。”

    “臭娘们,还不闭嘴”男子吼了起来,声音之大,震的宋明哲耳膜作响。

    宋明哲脑海里像是有一条线,把失踪的孩子,王丹仁的窑厂串联的起来,宋明哲口干舌燥,不及多说匆匆忙忙赶回了永平。

    宋明哲先是在窑厂扑了一个空,窑厂里连帮忙的小工都不在,远远能看见窑里浓烟升起,宋明哲赶紧杀回永平城,素日觉得并不远的脚程,居然这么漫长。

    “你究竟把我爹弄到哪里去了”王雨生少有的对英娘高声大气,英娘眉眼冷漠,“公爹痴迷窑厂,自然待在窑厂了。”

    王雨生额上的青筋暴起,“我刚从窑厂回来,爹明明不在那里,你最近鬼鬼祟祟,不要搞什么鬼想要拆散这个家吧”

    英娘惨淡一笑,“有的事情公爹一直瞒着别人,但是我不相信你一直不知道,他窑祭的时候用的可不是寻常猪羊”

    王雨生气急败坏,“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宋明哲好容易赶上,看了看院子里相持的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英娘,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弟弟的失踪,和王老先生有关系。”

    “有关系,什么叫有关系”英娘像是被戳了痛脚一样,转身把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统统扔了下来,乒乒乓乓满地碎瓷响,宋明哲在一地碎片中看到了让他胆寒的东西。

    碎瓷片中露出了许多骨灰和零碎骨头,粗略看过去,有的已经有好多年历史,而有些则像是新烧不久。

    “这就是满口仁义礼智的王家,”英娘笑得花枝乱颤,但是宋明哲和王雨生都没有一丝笑容。“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把公爹关在窑厂活活烧死的又怎样他烧死的孩子还少么我弟弟被他火烤了的时候,你王雨生可有站出来说上一句有良心的话不过是舍不得那两个臭银子罢了,豺狼虎豹狼狈为奸”

    “你信不信我宰了你”王雨生气的满脸通红,随手抓起碎瓷就冲着英娘撞了过去,英娘一个措手不及,捂着肚子跌坐在了地上。

    第四十七章 天边

    英娘捂着肚子,鲜血从手指缝里淌了出来,王雨生却像是发了疯一样,用手里边角锋利的瓷片拼命在她身上扎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反应过来的宋明哲上前想要抢下瓷片,胳膊伤被划开了不小的口子,血流如注。

    英娘捂着肚子,用手肘支撑自己,在地上挣扎爬动,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王雨生,终于甩开了宋明哲,一把揪住英娘的头发,弯下腰,“我再问一次,你当真不曾后悔。”他的手指在颤抖。

    英娘闭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从她的眼里流出,“我嫁进来每天一天,都想着如何报仇,所以你杀了我吧。”

    宋明哲蹂身而上踹开了王雨生,和王雨生在地上翻滚扭打了起来。宋明哲被按在了地上,王雨生拎住宋明哲的耳朵,把他的头往地上重重磕了几下,宋明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明哲手指动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站起来,顺着血迹,一个个房间找过去,终于在厢房找到了王雨生和英娘。

    王雨生抱着英娘,英娘一动不动躺在他怀里,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宋明哲腿脚一软,站立不住,勉强扶着门框才不至于跌倒。

    王雨生背对着宋明哲,抚摸着英娘瓷白的脸庞。“我还记得揭盖头的时候,她对我笑了那么一笑,我那个时候觉得,和这样一个人白头到老,也真的不错。”

    “我带她去窑厂边山坡上采花,她戴着我给她编制的花环,转着圈,我躺在她腿上,我们一起懒洋洋晒着太阳。”

    “我知道她对那些瓷瓶从一开始就很在意,我总想着,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她是不是就可以放弃报仇了。”王雨生一下一下抚摸着英娘,动作轻柔的像是碰触什么易碎的珍宝。

    宋明哲喉咙口的话咽了进去,他没有勇气告诉这个时候王雨生,英娘怀了孕,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奈何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再多的呵护,再多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用担心,我收了爹的骨灰就会去衙门自首,不劳烦你了。”王雨生的声音轻轻响起,宋明哲从自己的思绪里猛然惊醒。

    他低头看自己一手的血,心头涌上了深深的疲倦。他离开了王家,临出门前还听到厢房方向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数声呼唤,他一遍一遍喊着英娘的名字。

    天边声声唤英娘,可是这人世间哪里还有英娘。

    宋明哲回到客栈收拾了包袱,也没有几件行李,轻飘飘的包袱彰显了他一个异乡人的身份。掌柜倒是有些不舍得他,毕竟宋明哲吃住在客栈里,几乎不拿工钱,这样的便宜长工谁都会喜欢的。

    宋明哲走之前听说王雨生杀妻证据确凿,但是鉴于发妻谋害生父在先,所以大约就是判个流徙千里吧。

    京城里,陆老头提着小酒壶打算在玉翠楼消磨一个下午,朝堂上如火如荼的党争又和平头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琴棋书画诗酒茶罢了。陆老头眯着眼睛惬意的抿了一口酒,招呼小二把自己的酒壶打满,再切点清口的莲藕来。

    一个人忽然在自己的对面坐下,陆老头还以为是宋明哲,刚想招呼他和自己一起唱唱驴肉盒子,多看了两眼原来是便装朴素的萧裕纯。

    陆老头意兴阑珊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不知道小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呀”

    萧裕纯对陆老头的怠慢不以为意,甚至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是宋明哲那个小滑头。”

    陆老头笑了出来,喷了一桌的酒水,“我倒是好些日子没有看过他了。”立刻就有来事的小二上来赶紧把桌子擦干净。

    萧裕纯凤目里露出了一点黯然,“他离了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还以为你把他金屋藏娇了,不许他和我这种臭老头子多来往,免得臭了你端王府的门槛。”陆老头抢白了一句,身为司马狱掌狱陆家出身,和端王府那是仇深似海,一言难尽。

    萧裕纯放在桌上的手握了拳,紧了紧,自从宋明哲远走他乡,他就极少带着他向来不离身扇子,说起来理由是熟悉的扇子骨不在,不习惯,深层的原因只有萧裕纯本人知道了。

    陆老头等了等,没有等到萧裕纯的下文,仿佛两个人就是相约一起喝喝茶,听听曲儿。他向来是不耐烦官面文章的人,甩了甩头,也就不去想小王爷的来意。

    “不知道陆先生离了陆家,家传的青玉膏可还有留存。”萧裕纯放下茶盏,瞅了一个空子问道。

    陆老头睁大了眼睛,眼里涌现出难以置信伴着恐惧,“你怎么知道”

    萧裕纯头也不曾回,专心听曲,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几乎难以辨认,“明哲走的匆忙,之前给他配的药膏都没有带上,路上万事艰难,恐怕伤口恶化,萧某只好涎着脸皮前来借药了。”

    陆老头的脸色阴晴不定,青玉膏向来是陆家秘传,极少示人,治疗内伤骨折损伤却是有奇效,只是成分昂贵制作复杂,是以不能大量制作,陆家嫡传积年也只收藏的一点点。

    萧裕纯言谈里宋明哲的伤好似路边失足一样轻描淡写,半点也没有提到这伤是司马狱由陆老头嫡亲晚辈兼族长的陆辛留下的。

    思及此处,陆老头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惭愧的拱了拱手,“别的没有,这点子药膏老头还是有留存的,及时今日小王爷未开口,老朽也是愿意把药膏给宋晚辈的,论其根本,还是我陆家人造的孽啊。”

    萧裕纯坐在那里,薄唇抿了又抿,他从袖子里用三指拈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在了桌上。

    “总不能白拿陆老先生的密藏,这点散碎银两就算是先生的成本吧。”

    陆老头看也不看把荷包揣在怀里,叹了一口气,提着酒壶走了。

    萧裕纯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听曲里唱着“丝丝缕缕相思意,纷纷绵绵谁牵念。”

    宋明哲走走停停,一路艰难,好在天气尚未降温,如果赶上大雪封山,能不能活着赶到雪拥关还是未知呢。现在的天气,已经白日短,黑夜长,一件单衣不足以御寒。宋明哲捡日头好,和暖的日子多赶写路,终于在两个月后赶到了雪拥关。

    雪拥关被当朝打下来重新修建,青灰色的砖墙怎么都透着结实,站的笔直的士兵在城墙外检查来往人员的入关文碟。宋明哲咯噔一下,入关还要文碟,他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玩意儿啊。

    远远站在关口探查了半日,宋明哲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总结出了相当实用的规律。进入雪拥关,有两条路,一是从数丈的高墙上翻过去,其间还要或隐藏躲避或正面对上城墙上的轮岗的甲士。宋明哲摸摸自己身无二两肉的四肢,没有任何犹豫放弃了这一条刺客之路。

    二是给自己找个无需检查的身份,借机混进城去。这也不容易,毕竟三教九流就没有门卫不检查的项目,来往商贩都有城里商户的担保书,探亲的查户籍找本人前来对证。

    短短半日,宋明哲就见到了答非所问,想要随便找个人假冒亲友混进去的。宋明哲琢磨着,自己说是小顾将军夫人的娘家表哥,是不是会被乱棍打出来啊

    宋明哲就差咬着并不存在小手帕嘤嘤嘤撒娇呼喊了,等等,小手帕宋明哲一计浮上了心头。

    “什么人,从哪里来,进城干什么”士兵甲认认真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若不是被堵在门口无计可施,宋明哲一定要赞一声,果然顾家军,军纪就是这么严格。

    但是作为运用自己全部的花花肠子和脑细胞就图着混进城的宋明哲来说,这无疑是一场鲜血淋漓的灾难。

    化妆成农妇的宋明哲在士兵甲这一声寻常探问后,立刻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我我苦命的人啊”宋明哲嗲着嗓子,添油加醋描述了自己夫君抛弃妻子在雪拥关找了一个小妖精,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要多心酸有多心酸。先下孩子生病了,自己想要找丈夫多少要点医药费,请个大夫出城,好歹要保住孩子的一条命。

    宋明哲讲的唾沫横飞,情绪激动之处,恨不得提刀轧了那个陈世美,几个小兵也跟着不住点头,流出去要放宋明哲入关的意思。

    “慢着,”士兵甲放下长矛,拦住了宋明哲,宋明哲差一点就要撞上刀锋,忍不住对着士兵甲怒目而视。

    “家住何处”

    “前面拐弯处下去过一座山的小庄村。”

    “来时走了多久的路”

    “辰时动身,午时方到门口。”

    “山下那座桥叫什么名字”

    宋明哲手里当做手帕的旧布条皱了皱,他慢慢看向士兵甲的眼睛,桃花眼里一片纯粹的坦然,“山下无河,哪里来的桥”

    士兵甲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宋明哲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宋明哲走进城门,脊背上满满都是冷汗,回头一定要让珠珠请自己吃顿好的

    第四十八章 故人

    成功混入雪拥关的宋明哲却苦于找不到何珠珠与小顾将军本人,恢复了男装的他想找人打听打听,没想到雪拥关老百姓心理防范教育做得特别好,一副你谁干哈呢凭什么打听我们最高军事长官行踪,莫非是西凉派来的奸细来来来,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人生呀。

    宋明哲对雪拥关大叔蒲扇大小的拳头和阿妈手里的扫把望而生畏,得,自己慢慢找吧,实在不行扑倒在小顾将军的马蹄下,演出一场自带bg的深情相认。

    理想是丰满的唐朝大美妞,心宽体胖,雪肤凝脂,进门塞门,进城塞城;现实是在你掌心跳舞的赵飞燕,一阵小风儿吹来,那单薄的小身板就扛不住要原地卧倒。

    宋明哲愁眉苦脸,原来以为混进了雪拥关就万事大吉,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里随便找个短工都要有保人或者荐书的宋明哲忧愁的啃着馒头,我从哪里来,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的好地方,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规矩。不是来一个体貌端庄,手脚勤快,收费低廉的小工,就可以开心的在被窝里笑了一夜吗

    宋明哲举头望无尽灰云,那季节叫做寂寞。终于又到了丐帮好,海纳百川养活你我他的时候了。宋明哲利用一个理科生的优势,集中对比了人流量,饭店数量,已经驻点的乞丐收入,横向比较纵向分析,终于在人流量尚可,酒楼茶肆众多且南北风味齐全,妙在路段够长,容纳个乞丐不容易产生地盘争端。

    宋明哲像是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找了把泥土抹黑了脸面,挑了一个树荫下席地而坐,面前放着自己新捏的泥巴盆。

    都说边塞民风淳朴,哪里来很多冤大头,群众的眼睛分明是雪亮的。比如肢体健全,看着萎靡但是没病没痛的宋明哲几乎没有多少收获,隔壁那个断手断脚的瘦小男子得意的把他的钱罐子晃的稀里哗啦响。

    宋明哲银牙暗咬,心里极是不服气,琢磨着拿个粉笔什么的,在地上写点凄惨身世,给自己增加一点噱头。

    旁边行乞的瘦小男子数钱数的红光满面,随手捡了几个铜子扔给了宋明哲,在他的空盆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位小兄弟,你知道吗,有些人祖师爷没赏他那碗饭,强求是求不来的。”说完用一只手拍拍屁股,灵活的站了起来,从墙角拖出一块有轮子的木板,剩下的手脚并用,划着走了。

    宋明哲望着碗里乞丐施舍给自己的几个铜子,真是眼泪止不住的流,宋明哲啊宋明哲,枉你两世为人,居然已经沦落到乞丐施舍给你的地步了吗

    宋明哲放弃挣扎,在乞丐离去后空出来的好地盘上寻了一处树干,背靠大树好乘凉,待爷先眯一场偷得浮生半日歇。那个心灵老鸭汤是怎么说来着,富豪和乞丐在沙滩上享受同样的日光浴,今天我宋明哲也算是和以萧裕纯为代表的封建社会统治阶级同一片蓝天了。

    迷迷糊糊宋明哲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还是肉乎乎的包子脸,乾宝刚刚学会走路,婶婶还很年轻,祖父两鬓的白发也没有那么许多。夏天的夜里,祖父会让大家把椅子搬到葡萄架下纳凉,他手里的蒲扇上下翻飞,讲着一个个狐仙女鬼的故事。乾宝故事听得专注,没注意手里的柿饼被自己一把抢过,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自己早就送柿饼进了自己的五脏庙。婶婶乐呵呵给乾宝擦干净嘴边的糖渍,自己和乾宝围着祖父的躺椅追逐打闹。

    那么和乐的一家人,宋明哲在梦中听见自己孩提时代无忧无虑的笑声,听着听着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欢快的跟着飞了起来。宋明哲想伸出手给祖父再揉揉膝盖,给婶婶捶捶肩膀,换几个铜板买烧饼。

    “噗”不知道哪里传来年轻女子的笑声,伴随着石子儿落在器皿里的声音。

    宋明哲极不情愿睁开眼睛,顿时眼睛被白花花的银角子的光芒照花了,他立刻捡起碗里的银块,对着日头观察成色,这才看见玲珑姑娘居高临下对着自己微笑。

    他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脸,好歹把脸上的尘土揩掉点,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好久不见。”

    玲珑姑娘饶有兴趣打量的宋明哲乞丐装,开口调侃,“几个月不见,没想到宋小神医已经把生意做到了丐帮里,怎么这是体察民情还是特意来看望我的呀。”

    宋明哲挠挠后脑勺,拿出自己久经考验的脸皮,“当然是来看望你的,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呀。”说到最后,带上了一点孩子气的理直气壮。

    玲珑姑娘把手上挎着的篮子换了一遍,半蹲下身子很自然的帮宋明哲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早先在百草堂还教育我呢,什么病从口入,你自己一身的泥,也不怕宋老翁往死里抽你。”

    提到祖父,宋明哲脸色暗淡了下去,咬牙小声说,“我祖父前段日子过世了。”

    玲珑姑娘何等机敏的人物,察言观色觉出宋明哲形容不对,自然没有接口问下去。“赶紧跟我回去洗洗吧,你这一声臭,隔夜的饭菜都要被你恶心出来了。”

    “有味道么我闻着还挺好的么”宋明哲抬起袖子闻了闻,还是死鸭子嘴硬的愣是辩解了两句,屁颠屁颠跟着玲珑姑娘走的时候还不忘把他那个要饭罐子带上。

    “好香,唔,好香的味道呀。”宋明哲捧着花香味道的香胰子闻着不住,恨不得一口吃下去才好。玲珑姑娘给浴桶里添着热水,一边拿来了干净的换洗衣裳,“从隔壁武大哥借来了一身衣服,你洗好看看合身不,不合身我今晚给你改。”转脸看见宋明哲还在木桶边磨蹭不肯下水,顿时眉毛立起,像是做娘的训斥儿砸,“还不赶紧下去,非要我把你扒光了丢下去才甘心呀。”

    “你,你,你先出去”宋明哲不大习惯被人围观了沐浴,玲珑姑娘嗤笑着背过身去,待宋明哲更衣脱到一半,忽然又装腔作势转过身子,吓得宋明哲吱哇乱叫,差点没一个倒栽葱摔进桶里去,恶作剧成功的玲珑姑娘背着宋明哲笑的志得意满。

    泡在温水里的宋明哲发出舒适的哼哼声,玲珑姑娘捏着鼻子把他换下来的脏破衣裳丢出门去。“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我以为你会和小王爷一起下来玩呢。”

    宋明哲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纹身,“我没有告诉他我来这里了。”

    “闹别扭了我说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呢,在一起都是吵吵闹闹,不在一起了各自想念个不住。”玲珑姑娘从衣服堆里翻检出一个相对干净的布包,打开层层包裹,露出里面残缺的玉质扇子骨。她自然一眼认出扇子骨的主人,摇摇头,给宋明哲放在了准备换上的衣服上面。

    宋明哲拍打着水面,扩散开来的波纹,搅乱了他憔悴的瓜子脸倒影。“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以为你离开京城,也是去江南风景和美的地方养老。”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呀”玲珑姑娘眉眼弯了弯,去掉了京城里一身金玉装饰,荆钗布裙,依然别有一番风韵,撑得起芙蓉楼花魁的招牌。玲珑絮絮叨叨念着什么,“我自小长在距离雪拥关不远的姚家村,在京城呆久了,想念家乡,所以落叶归根回来了呗。”收拾完衣服的玲珑姑娘正想回头吓上宋明哲一下,好让他捂着胸口喊着救命,没成想回过头去,宋明哲已经歪着头靠在木桶上睡着了。

    玲珑姑娘给他添了好些热水,他都没有惊醒过来。玲珑姑娘轻手轻脚关上了门,由着他睡了过去。

    宋明哲醒来的时候,桶里的水有些凉了,四下看不见玲珑姑娘的身影,他自顾自擦干了身体,换上了木通边的旧衣裳。衣裳略旧,但是浆洗的很干净,宋明哲闻了闻皂角的味道,恍惚间有种帮着婶婶晾衣服的错觉。

    他换洗一新出了门,转了身,闻着味道精准找到了厨房。爱好吃是他两世为人戒不掉的乐趣,前世登峰造极的技能,就是某团外卖从他身边经过,他鼻子一抽就知道送的是咖喱鸡肉饭还是青椒肉丝炒饭。

    玲珑姑娘拿出了锅盔,炒了两个小菜,宋明哲像是馋嘴的小猫,在灶台边团团转了好半天。

    “锅盔管够,你尽管吃,明天出门给你买点肉,再给你做两道好菜。”玲珑姑娘刚把饭菜端上桌,宋明哲就迫不及待提着筷子上阵,吃的头也不抬,嘴里含含糊糊答应着。尽管许多没有尝过锅盔的人,会以为锅盔是一种风味美食,其实西北人民去取中它的主要是易于保存,真要说好吃,当然不如南方的白面馒头,精米细粮。

    对于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饱饭的宋明哲来说,锅盔也是极好的,都说三年戍边,母猪赛婵娟。饿上三天,宋明哲眼里的锅盔那也是胜过任何一样山珍海味。

    “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小顾将军吗”他抽空利用满满当当的嘴巴问了问题,足以证明他和小顾将军的友谊是牢固的,不可动摇破坏的。

    第四十九章 仇人

    宋明哲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面前的小菜上,仿佛和锅盔有仇一样,恶狠狠一口一个牙印子,眼看就把锅盔咬出一个波浪形状的花边,他自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玲珑姑娘僵硬的脸色。

    “小顾将军呀,和夫人在前面阵地督军呢,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你身无官职,又不能去前线寻他们,安心在城里呆着,要见面的机会多着呢。”玲珑姑娘润了润唇,“忘了告诉你,在这里你可不能叫我玲珑,我本姓龙,单名一个宁字,你叫我阿宁好了,这里都这么叫我。”

    稍稍饱腹的宋明哲终于舍得放下手里只剩下一半的锅盔,“原来你的艺名就是把原名颠倒了一下”

    玲珑姑娘抿嘴笑着点头,宋明哲无语了,“给你起艺名的人是江淮人吧”玲珑姑娘托着头,装出皱眉苦苦思索的样子,“这都被你猜对了,没想到神医隔空把脉的水准已经如此出神入化了呢,我要赶紧给神医行礼呀。”

    宋明哲三两下吃完最后一口锅盔,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对了,你在这里靠什么为生,我也好帮你点忙。”宋明哲的眼里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他环顾周围并没有看到其他男性生活的痕迹,筷筒里常用的筷子数量,桌上茶具的摆放都透露着玲珑姑娘一人独居的事实。

    玲珑姑娘心头一阵暖流“我做点杂货买卖,正好缺个人看店,这几天你与我帮忙如何”

    宋明哲满口答应,应完就后悔了,“我是混进城的,并无通关文碟,不会连累你吧”玲珑姑娘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一转,神色俏皮,“你必须找到雪拥关十年以上老居民证明有血缘关系才行呢,这可怎么是好呀”

    宋明哲心头一紧,“如果不方便,我就立刻离开,绝不让你为难的”身为男子汉这两句话他说的还是铁骨铮铮颇有气概。

    玲珑姑娘乐不可支笑趴在桌上,笑的宋明哲莫名其妙。“真正是个呆子,也不知道你和小王爷那种人精混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一股子呆气,”玲珑姑娘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帮你出具保书不就结了。只要你对外说是我远方表弟就行了。”

    松了一口气的宋明哲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只要你肯,我指天发誓你是我娘都行”

    就这样,宋明哲暂且在玲珑姑娘处安置了下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勾当”宋明哲第一次陪玲珑姑娘上集市买菜蔬就碰上了这样尴尬的场面。

    口出恶言的是一个容貌有几分丽色的少妇,在街上卖着绒花,红的像火,粉的像霞,一簇簇堆叠在一起,衬的人姿色也明媚了几分,只是可惜她目露憎恨的样子,实在是给容貌打了好几份折扣。

    宋明哲见玲珑姑娘恍若未闻的样子,扁扁嘴,提着篮子靠近了她几步,低声说“不解释一下我们是姐弟的关系吗我可还是清清白白一黄花小伙子,不能坏了我的名声呀”宋明哲问的态度轻松,不过玲珑姑娘明白他的意思,冲着宋明哲眨了眨眼睛。

    那厢卖绒花的少妇却是不管这两人打着什么哑语,乘胜追击越战越勇起来,“有些狐媚子在外面狐媚不够,还要回家狐媚人,谁知道她在京城里面做的什么营生,细皮嫩肉的,也是不知是京城的风水养人,还是在京城被什么人养了”

    玲珑姑娘带着亦步亦趋的宋明哲,不卑不亢走到了少妇跟前,指着一朵最娇艳的绒花,对着宋明哲开口,“明弟,这朵送给姐姐好么”

    宋明哲接到了革命战友的信号,第一时间挺起胸膛勇敢反击,“好好好,给姐买东西有什么的,来,给我拿一朵。”宋明哲亲自摘了绒花给玲珑姑娘戴上,语气里戴着心疼,“爷爷常说要我帮衬着姐姐,姐姐一个人孤身在外,经常被那不长眼的长舌妇欺负,现在我来了,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姐姐的。”

    玲珑姑娘不顾少妇菜绿的脸色,戴了绒花在原地优美的转了一个圈,看的周围出了宋明哲以外的雄性眼睛发直。宋明哲从少妇绿豆糖水也似的脸看到隔壁贩布小贩看住了美女的痴汉脸,心里好不得意,咱们玲珑姑娘是谁呀,京城芙蓉楼那么大的场子都能镇住,何惧你这小小城镇的闲言碎语。

    两人就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带着还算新鲜的两块猪肉走了。

    “姐,我想在你杂货铺子里面开个问诊的台子呢,也好不荒废了咱祖传的手艺呀”

    “成成成,都听你的,整日里尽给我找麻烦,你从京城来,见过的疑难杂症也多,过来也好帮街坊邻居瞅瞅身子骨。”

    宋明哲姐姐姐姐喊的格外甜脆,玲珑姑娘答应起来也格外不含糊。医生在大梁无论哪里都是受到尊敬的职业,但凡会两手医术的人在乡间声望那是相当高的,邻里轻易都不去得罪他。你可以不买布自己织,可以不买菜自己种,但是人吃五谷杂粮总有个头疼脑热的对吧,如果得罪了医生危难时刻求过去,人家脸色甩脸色都是轻的,一句你既然不信我,不遵医嘱,那就只能请你另寻高明耽误了治疗,你可就哭不出了。

    所以这会子大家看卖绒花少妇的眼神就不对了

    ,少妇梗着脖子争辩了两句,“本来就是狐媚子,还不让人说了”她还待多骂两句,被她相公,硬是拉走了。

    至此,宋明哲在雪拥关里重新挂上了百草堂的匾牌。想着当初死活不肯打着家里名号,非要另立门户的自己,只有淡淡苦笑而已,重振家业的担子终于落到了自己肩上,自己咬牙扛起来才知道祖父养家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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