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童柯一脸不信,泪涕俱下,卫珉继续道“没有人欺负我。”
童柯下午听见卫珉房里有动静,忍不住看了一眼,就看见江樊将他家公子压在床上亲,童柯没敢多看,连忙躲开,回过神来,又羞又怒,恨不能冲进去将男人从他家公子身上拉下来。
然而童柯呆却不傻,脑瓜子实则机灵的很,他并没有莽撞地冲进去令卫珉难堪,而且选择假装不知道,可他毕竟还小,藏不住事,卫珉一问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公子,公子离他远点吧,咱们不要再和他说话了。”童柯喊道。
卫珉“江樊帮了我们不少,做人怎能忘恩负义?”
“就算他帮了咱们,可公子也不能把自己搭上去了!”
童柯激动地扯住卫珉的袖子“他要是好人,怎么好好的不住在京城跑来小村子住,偏偏跑来和我们一起挤在小村子里!”
先前童柯觉得江樊有多好,现在就觉得他有多坏,甚至认为江樊所做所为都是别有居心,心存不轨。
卫珉无奈“咱们搬来之前,江樊可就住在这了。”
童柯只觉得卫珉是被江樊迷昏了头,心里都急得着了火他还替江樊说话,他胡言乱语帮江樊安上莫须有的罪状“公子,他说不准是害死老爷和大公子的人,你怎么就轻信了他呢!”
卫珉心惊“你怎么知道他是?”
童柯一哽,随后哼哼道“我不知道……可,可就算不是,京城里富贵人家那么多,公子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怎么就随随便便同他交好,这万一……就是了呢。”越说越细声,童柯最后扁起嘴装无赖。
卫珉被他的话唬住了,但也还陷在白天的蜜意里,半响拧着眉道“我信他不会害我,你也莫要再瞎说了。江樊对我们多好,被他听见了,多寒心。”
小孩甩手不听,任性极了。卫珉拿他无法,好好一顿饭,最后谁也没好好吃。
童柯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再闹脾气,只是时不时看见江樊送来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念叨。
因着江樊送了卫珉新的香囊,旧的那只被放在枕下。江樊送的则放在枕边——这是卫珉从小的习惯了,他的香囊里都是对缓解哮喘有益的药材,而江樊送的在卫珉看来只是普通的香囊,放在身边全因为喜欢。
卫珉已经躺下了,见童柯还嘟着嘴,道“怎么了?”
童柯摇摇头,一边放下床帘一边嘟囔“什么破香囊嘛,哪比的咱们自己的,哼!
一文不值!”
“你啊……”卫珉叹气,不愿多说。
童柯熄了灯将门掩上,卫珉翻个身将江樊送的香囊捏在掌心。白日里童柯说的话不能说对他没有影响,但卫珉不信江樊会害他,江樊又不是皇帝。
头发压在颈下有些闷汗,卫珉将头发拢到身后,继续想。说来京城里江姓的人家可真不少,卫珉想了想就有好几家——工部侍郎,翰林院学士,大理寺主簿……
可这几家人和卫府都有来往,没听说有江樊这人啊。
卫珉又翻了个身,懒懒地揉了揉眼睛,他几乎要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想起京城里还有一户人家姓江。
第二日童柯一进卧房就看见他家公子直挺挺坐在桌边,书桌上摆着两小堆放在锦帕上的看起来像药材一样的东西。卫珉精神不好,听见声音也没动一下。
“公子那么早就醒啦?”童柯随口说道,然后收拾床铺。
“公子,香囊怎么不见啦?”枕下干干净净,童柯生怕香囊丢了。
“在我这。”卫珉淡淡应道。
“您要戴这个吗?我待会儿帮你戴上?”童柯道。
卫珉没出声,片刻后说道“童柯,你还记得我的香囊是怎么来的?”
童柯一听,立马滔滔不绝“公子你忘啦,那可是敬太后赐的,京城里那么多公子谁有这殊荣!这香囊可珍贵了,都是无价的药材,要我说啊,比那谁送的好上千百倍。”
童柯以往常和府里的其他吓人吹嘘,这些话顺溜的很。
“那是其他公子不体我身体弱。”
卫珉闭了闭眼,舌下生苦。
他怎么就忘了,京里最大的江姓可不是天子家。昨夜他被自己的念想吓着了,思绪凌乱,坐起来想了一宿,今儿一早起来拆了两个香囊的束结,将里面的药材碎末倒出来,两个香囊的药材一模一样——玄胡,猪牙皂角,川芎,藜芦,踯躅花,和修梧桐。
除了修梧桐,其余都是普通药材,哪有童柯说的珍贵,但就是这修梧桐是蛮夷特有的药材,一年不过四五株的收成,只有每年从南蛮的贡礼中得到一株。
其实这修梧桐只对哮喘这类病有良好的治疗效果,除此之外别无作用,但就是因为它稀少,才珍贵。
怪不得江樊说这俩香囊“一模一样”。
卫珉实在不想相信。
江樊曾说他弟弟也患有哮喘,整个京城除了他卫珉,患上这病的人不多。既姓江,家中兄弟又患哮喘,除了皇家,再无二人。
江樊口中患有哮喘的弟弟应该是已故的四皇子,卫珉记起他与四皇子或许有过一面之缘。逝世的敬太后慈爱,与卫珉奶奶又是年轻时的好友,对卫珉很是疼爱。卫珉曾在敬太后宫中见过年幼的四皇子,四皇子比卫珉还年长两岁,但小小年纪就十分娇纵。
这么说来,江樊应该是与四皇子同胞的三皇子——现已封王,称号为礼。但卫珉记得三皇子确确切切名为文斐,不为樊。
原来江樊连名字都是骗他的。
白天的信誓旦旦此时统统化为重锤砸在卫珉心上,难怪江樊要说那些话,什么能不能接受一个人的全部,都是陷阱!
卫珉的拳头狠狠落在桌上,将童柯也吓了一跳。
“公子……怎么了?”
卫珉咬牙,他硬声厉道“我真笨……他根本就不是好人。”
只是一个骗子!
蝉鸣渐起,阳光透过绿叶投入屋内呈现出蓝绿斑光。
卫珉冒出一身热汗,却觉心寒如冰。
第三十三章被欺负的小公子
卫珉定定坐着,面色青白,童柯没敢去扰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跑去兑了温水给卫珉洗漱。卫珉神情恍惚,一番动作之下溅了自己一身湿水,于是不得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童柯忍不住问“公子,怎么了嘛?”
卫珉摇头,江樊和卫珉谈天说地的内容,童柯不知道,所以不能借此猜出江樊的身份,所以不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卫珉叹气,最后还是将两个香囊收起,一个让童柯收起,一个默默攥在掌心。
童柯拿过木梳,站到卫珉身后“公子,我替你梳发吧。”
卫珉道“随意扎起来就好。”
童柯应了一声,用木梳替卫珉将头发梳顺,卫珉头发乌黑光亮,捏在手里一圈正好。
童柯最喜替卫珉梳发。
卫珉郁郁低头,手指绕着香囊上穗穗,漫不经心。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去找江樊,江樊毕竟姓江,和皇帝同宗族。
时辰还早,江樊院子却传来不小的动静,隐约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卫珉忍了忍,随后让童柯出去看看。
童柯出去了好一会儿也没回来,卫珉闷了一身汗,又急又躁。
童柯是和紫鹦一起回来的,还带了好几本书,卫珉拢了拢衣领,才让紫鹦进来卧房。
紫鹦淡妆轻抹,一身桃红褙子,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十分欣喜的样子。
紫鹦只是来送东西的,没多留只问了好便回去了。她一走,卫珉连忙问童柯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童柯连忙道“他们在收拾东西呢,我看见啦,都在将东西搬上马车呢,感觉要去哪儿。我是打算离近了看,但是恰好紫鹦姐姐来了,我帮她拿东西,只好回来了。”
童柯叽叽喳喳说了好多,卫珉直愣愣坐着,突然想到江樊该不会要离开吧?
若只是普通的出门哪儿需要将东西也带走,要是走了,以后是不是没机会再见了,卫珉如坐针毡实在忍不了,哪还顾得上其他,猛地站起来夺门而出。
数不清是第几次来江樊的卧房,但每一次的情绪都不尽相同。
江樊没有将东西全部收走,只带上一些重要的书信和贴身衣物,可卫珉就是觉得房间空荡了。
江樊看起来似乎对他的到来有些诧异,他换上宝蓝的外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他似乎很喜欢蓝色,每次出门几乎都穿蓝色的衣服,卫珉也喜欢看他穿,觉得江樊穿的好看,可现下怎么瞧都觉得刺眼,江樊要走了,再不会回来了。
看着江樊这般出色,相反卫珉才刚洗漱完,头发披着,还出了汗,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形容狼狈。
江樊“卫珉,你怎么来了。”
卫珉直接道“我不能来么?”
江樊没说话,卫珉态度恶劣,他并不自知。
江樊揉了揉额角,随后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这么疏离的态度,卫珉咬住嘴唇,恨不能将自己赶回去,别再丢人现眼。他环顾四周,答非所问“你要走了吗?”
江樊“嗯。”
卫珉“你要去哪里?”
看着卫珉,江樊是真的头疼。他仔细斟酌着,才回答“我要回京里一趟。”
卫珉立马接道“你要回哪儿去?”不等江樊回答,他又道,“你要回你的王府吗?”
屋内顿时静了,江樊叹气,卫珉迟早该知道,却偏偏是现在。
卫珉后退一步,他手掌握紧,才发现江樊送他的香囊一直没放下过。他看着江樊的脸不由胡思乱想,江樊对他那么好,说不定只是因为可怜他,只是觉得愧疚,他们害他失去了亲人,所以想这么补偿他。说不定江樊对他甚至没有任何情感,昨天亲他也是偶然兴起。
“卫珉。”江樊见他脸色惨白似乎随时会倒下,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卫珉喝住。
“为什么……”卫珉不想显得过于弱气,但他没有办法控制内心汹涌的情绪,他紧攥着衣领仿佛这样能让他凭空生出一丝支撑他不倒的力气。
“为什么要走,明明你昨天才……你怎么可以……”卫珉几乎字不成话,他想说的太多了,此刻却什么也表达不出。
江樊明白卫珉在想什么,他们昨天才刚刚有了亲密接触,第二天就要走,还带了那么多东西,看起来像就此而别一般,就连江樊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合适。
“我不是故意的,卫珉。”江樊拨了拨额头上的碎发,无可奈何,“我有我的原因,所以要走。”
“那你不回来了?”
江樊不能确定,只能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你这么照顾我,只是因为可怜我吗。”卫珉低下头,他一动不动可还是一身热汗,“那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还送我东西。”他将掌心的香囊捏在胸前,紧紧地。
“卫珉,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个值得相交的人,你不需要人可怜。”江樊打断了卫珉的喃喃自语,他分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优秀到连自己都会被吸引。
江樊决定将事情都告诉他。他说道“卫珉,其实帮你的人不是我。或者说不全是我。我只是一个臣子,而你的身份对我来说过于尴尬,若非得陛下准允,我又怎么有这个权利帮助你。”
“除了香囊,还有你收到的衣物,书本和其他,都是陛下命我替你备至的。卫珉,你听我说,有些事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你已经那么大了,是对是错你不清楚?陛下并非不怜惜卫相和卫岱,可一个国家,为了它的安稳和平,势必有人做出牺牲。”
卫珉也不知听没听进这一番话,他静了一会儿,突然发起脾气,用力撕扯手中香囊。
江樊上前想要阻拦,然而卫珉抵抗的情绪太激烈,江樊不得不用双臂将他控制住,死死将他按在胸前,好几次被他顶到下巴疼的直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