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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你命里缺我啊 第3节

作者:璧坐玑驰 字数:21092 更新:2021-12-30 12:40:10

    “为什么这么好”

    警惕心很强。

    凌澈将薛洛璃从地上拽起来,才发现这孩子原和他差不多高,只是太瘦弱稍微用力仿佛都能将他的胳膊折断,显得他那双乌溜溜眼睛格外水灵。把脸擦干净了看,倒是个漂亮的孩子。

    凌澈一只手摩挲着薛洛璃的脸,一只手掐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绵言细雨,在薛洛璃听来格外蛊惑人心。

    “有人欺负你,你没有能力打他,有人欺负我,我却不能打他。我给你力量,你去替我打他们,好不好。”

    薛洛璃说,好。便让凌澈牵着他的手,踏上了天宸殿。

    天宸殿主人对凌澈带来的这个孩子是不满的,且不说他身份低下仙缘不佳,单看他衣衫褴褛弱不禁风,如何做的了这修仙名门的弟子

    可尽管他不满意,还是允诺了凌澈的要求。这毕竟是凌澈第一次向他开口要求什么,凌澈承诺会好好教导他。

    他选中的继承人从未让他失望,他很放心。

    自此后凌澈薛洛璃几乎形影不离,吃同桌寝同榻。薛洛璃性情乖戾又爱发小孩子脾气,可不涉及原则问题凌澈都由着他宠着他,惹得天宸殿内其他同宗弟子心生怨妒。

    怨恨积累久终有矛盾爆发,一日狭路相逢,弟子们与薛洛璃你来我往几句互不相让便拔剑而斗,他的佩剑只是一块普通的铁籍籍无名,比不得世家子弟的名剑威力缠斗中必然吃亏。

    被凶狠剑气震的后退了几步,喉头一股闷血猛地就要往外冒,薛洛璃用尽力气勉强压制住,听得那群弟子们的嬉笑声也无法争辩,只能恶狠狠的盯着。

    凌澈一直远远的看,没有去阻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从口角争执到拔剑相向,最后引来了不少弟子围观。薛洛璃受伤跪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

    耳边尽是讥讽嘲笑声,就像当初被乞丐头子们欺辱的时候一样。

    忽然一双手从他身后握住他的肩膀,白皙柔滑的手纤细而有力将他扶了起来。

    原本嬉笑看热闹的弟子们看到凌澈冷若冰霜的表情全都吓的噤声,他平日里总是笑脸迎人,这样和煦如风的人冷下脸来更让人胆战心惊。

    凌澈道“凌渊,薛洛璃,同门弟子持械相斗,宣雅阁前跪一个时辰。凌肃,杖三十。”

    凌肃大惊,为何独独我被杖刑。凌澈扬唇一笑,你对薛洛璃说了什么,可要我重复

    天宸殿弟子方知一切都落在凌澈眼里,凌肃出言不逊挑衅在先,围观弟子见状不敢求情忙拖着凌肃去领罚,凌渊也战战兢兢离开。

    薛洛璃一双杏眼瞪的圆滚滚,冷着一张脸咬紧下唇不服,他满脸都写着老子没错你罚我作甚。

    “你想哭吗”

    薛洛璃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沾了些雾气,见到凌澈的瞬间心里不由得发酸,眼神恶狠狠又带了点委屈。

    “不能哭,笑一笑,哭是留给欺负你的人的。”凌澈捏了捏他的脸,道“快去领罚,跪好了一个时辰回来给你做点心上药。”

    薛洛璃只得气嘟嘟的跑过去,走到尽头还气愤地回过头瞪了凌澈一眼。凌澈站在原地没走,笑盈盈接了他这记眼刀。薛洛璃那模样,像足了一只小狼崽。

    跪一个时辰对薛洛璃来说隔靴搔痒,卧室内已点起灯,凌澈带着伤药酒酿圆子在等他。

    那点伤他没往心里去他只是眼不下这口气罢了,推开门冲着那碗点心扑过去。瞧他没个正形样,凌澈认命的给他递上勺子,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解开他衣带掀开衣服察看上药。所幸伤口不深,毕竟是同门弟子也不敢真下死手。

    凌澈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么与薛洛璃说了“下次不要正面与人冲突,落了口实。你不会用别方法吗”

    薛洛璃把头闷在碗里,含糊道“不会,不懂。”

    算了,慢慢教。

    薛洛璃一口咕噜咕噜灌完了那碗甜羹,凌澈怀疑他到底品出滋味了没,拿起桌上的手绢替他擦了擦嘴角。薛洛璃撑着脑袋歪着头问道“凌澈,除了每天打坐凝神练气,还有什么一日千里的方法吗”

    凌澈戳他鼓起的脸,起身收拾桌上餐具,道“自然是有的。”

    “哦,是什么”

    “旁门左道,鬼魔邪魅之术,为修真界所不齿。”

    “修真界不齿之事可多了,我这样的人修真界不也瞧不上。”薛洛璃圈住凌澈的腰蹭,抬起头眼神明亮“凌澈,我想看。”

    凌澈慢悠悠摩挲着他的发丝,温柔温暖。过了许久终于点点头,朝他绽开一个笑容,比初开的牡丹还要明艳,看的薛洛璃有些出神。

    “凌澈,你总是笑得这么开心。”

    “你笑了,敌人看不到你的心你的伤你的弱点,你才有机会做你该做的事”

    天宸殿的伙食药膳都很好,薛洛璃没过几年就长得比凌澈还要高了,不再像当年那般弱不禁风。凌澈发现他在旁门左道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将残卷古籍中看到的那些鲜为人知的禁术融会贯通,真能做到滴水无痕如同邪灵妖魔所为。

    我给你力量,你去替我杀了那些人

    薛洛璃始终记得在广陵城凌澈说的那句话,如今他得到的比当初想象的更多。

    天宸殿同宗其他少年英杰并非对凌澈心服口服,资质并非最佳,法术也非顶尖,他凭什么担得起天宸殿的重任,不过碍着凌宗主的威势平日敢怒不敢言。

    积怨已久,岂有永远压制的道理。一族中新秀遭了凌宗主训斥,出来便遇到了凌澈薛洛璃,罪魁祸首分外眼红指着凌澈便是什么低俗伤人的话全蹦了出来,手指剑柄恨不得戳到凌澈脸上去。凌澈始终隐忍不发,笑颜相待,温言着人将他带回去好声安抚。旁人看来对凌澈更多了敬重怜惜。

    也不只是作恶太多还是心中怨气太重,没几日,这一同宗子弟回家后竟遭了恶怨邪灵,当时所在全家无一幸免。凌宗主得知消息后也曾赶往察看确实邪灵恶道,回到天宸殿后下令要求加紧了弟子们的修行道法,加固各处结界,他自己也越发频繁地闭关修行。

    薛洛璃靠在门柱上,看着院子里的那群人像是被无形的金钟罩束缚,挣脱不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双水润的杏眼此刻被周围幽幽的绿光照着,不像修仙名门的术士,倒像个地狱索命鬼。

    里面的人轮廓已经渐渐看不清了,声音却越发的凄厉,声嘶力竭发出野兽般的叫喊声,仿佛要冲破天际。

    “你不得好死”

    “杂种入门悔不当初”

    他们说的越大声,薛洛璃笑意越浓,如同被鲜血浇灌的曼珠沙华越开越盛。

    “我如何死还不知道,不过今夜,你们是不得好死了。”

    月上柳梢,一片寂静。

    凌澈从阴影中走出来,看了一眼满地尸体,道“杀他一人足矣,何必灭了全家。”

    薛洛璃认真前思后想一番,道“他骂你。”然后又很肯定的嗯了一声,招呼凌澈“走吧,我肚子饿了。”

    、第10章 不速之客

    凌澈喜欢抚摸薛洛璃的头发,乌亮蓬松柔滑带着暖洋洋的气息。

    薛洛璃喜欢吃酒酿圆子,凌澈则喜欢在他吃酒酿圆子的时候揉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薛洛璃在练习场偶遇几名女弟子,正围着几只小奶狗又抱又亲。薛洛璃好奇走近前看,那几位少女把小奶狗抱在怀里又摸又亲脸上尽是慈爱的表情,薛洛璃脑子里砰的一声像是撞开了什么门,忽然间就顿悟了。

    凌澈又来揉他的脑袋,薛洛璃第一次出声抗议“凌澈你不要再像摸狗一样的摸我行不行。”

    凌澈拒绝“你哪有狗听话,顶多是一只小野狼。”

    凌澈很坚持这项诡异的癖好,薛洛璃无计可施。虽然不高兴他摸脑袋,只能每一次都脸阴阴的让他得逞,看上去无比乖巧。

    除了凌澈,还有谁会这样揉他的头。

    薛洛璃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对凌澈说清楚现在他和沈思辰的状况,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于是换了一个问题“沈思辰的眼睛好了,你知道吗”

    “你见过他了”凌澈一怔,又道“你可与他争执了”

    “呵,我倒是想和这家伙打一场,奈何技不如人。”

    薛洛璃粗略的将邕州凌门,江陵城遇沈思辰,和他灵力殆尽这两日才见好的事对凌澈说了一通,至于沈思辰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大多没听懂也记不全了并未细说。

    凌澈一边听着薛洛璃轻描淡写那些生死瞬间神色越发凝重,听到他一心想回天宸殿更是一阵感慨酸涩苦楚涌上心头。

    轻轻捏了捏薛洛璃的脸,凌澈柔声道“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曾经到过邕州的事。”

    “为什么”

    “方才的谈话你也听到了,虽然此刻平了众人的疑惑,到底只是因为证据不足没有目标。可你若被人揪了出来,那便是个靶子。”

    “呵,好笑,我怕他们”他真杀人放火尚且不怕人寻他,没做的事他会怂

    “洛璃,听话。”

    “哦。”

    薛洛璃撇嘴不屑,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消沉。凌澈对薛洛璃的死而复生既感慨又狂喜,历经艰辛才重聚实不该如此沉闷。

    纤长手指抓住薛洛璃的脑袋扭回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凌澈继续刚刚的话题,调侃道“还有谁摸过你的头,嗯不会是沈思辰吧。你倒是乖巧。”

    “说了技不如人,我没办法。”

    “看来这些日子你们的关系一日千里,你们不该是私仇宿敌吗这倒是为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薛洛璃又吼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那个臭道士趁人之危待我完全复原你看我”

    “洛璃”凌澈连忙打断他,伸手捂住他的嘴,“之前的事还没教训吗这次回来了乖一点,不要再去招惹他们了。”

    他冤枉,虽然他不良记录太多但是他这回真的什么也没做。

    薛洛璃奋力挣脱凌澈的手分辩“是他惹我不是我惹他”

    “他惹你做什么,看到你应该转身就走才是。”

    “”

    薛洛璃顿时觉得今日很有必要索性和凌澈把事情都理理清楚,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两人立刻噤声,警觉的盯住那扇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停在了门外。

    “宗主,有位仙友递了名帖前来。”

    呼,原是天宸殿侍从。

    “何人”

    “玄灵城沈思辰道长。”

    凌澈惊讶,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搅得他迷糊。扭头一看薛洛璃似乎比他还惊讶,只好先提了声音吩咐道“你把沈思辰道长一并请入挽花阁,我立刻过去。”

    侍从接了命令离去,凌澈沿着门缝朝外探去确认屋院内外无人重归寂静。

    凌澈转身看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人,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摇摇头叹息“希望不是你这祸害把人给引来的。”

    薛洛璃坐得舒服,嬉笑道“我真的没搞明白,不如你替我搞搞”

    搞什么搞凌澈敲了他的头,招来一声嗷嗷嚎叫,用少有的沉稳严肃语气道“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千万不要让人察觉了。我去把挽花阁的人送走就回来找你。”

    “那个白修羽今晚不是要留下来,会不会被他发现了”

    凌澈没有回薛洛璃的话,再与他扯不清楚就真会招致疑虑了。索性直接把人扔到床上盖好被子匆匆离开,如此正式的场合主人离席太久确实有失体统。

    沈思辰站在挽花阁外的回廊上,看着石阶下流水落花出了神,立于风中衣袂飘飘的样子,颇有一种乘风而去之态。凌澈赶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先是出了神,果然修为有成仙人之姿,反应过来后连忙漾起一个微笑,迎了上去。

    “沈道长何以停留在此,是我天宸殿待客不周了。”

    沈思辰抬手行礼,略带歉意道“是在下唐突,专程在此等候凌宗主的。”

    凌澈脸上笑意盈盈,暗暗思忖,他与沈思辰乃至玄灵城并无太多往来深交,唯一一次经历也并不愉快。沈思辰在此等他所为何事思虑之间,微笑着试探道“沈念星道长也在里边,不如我们一同进去。”说着抬手便要为他引路。

    沈思辰连连摇头,拦住了凌澈道“宗主有公事在身,我不便打扰。我来此已是冒昧唐突,并未知会念星,便就在此等候宗主吧。”

    无论凌澈如何温言劝说,沈思辰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进去。凌澈看他坚持,想来他不喜这人情往来纷扰繁多的场合,也不便强求只好让侍从引了他到一旁的水中亭稍事休息,他尽快回来。

    挽花阁内众人等候许久,虽有疑惑幸并无不满,凌澈少不得多说几句客套话,各派承诺同心协力维护修真界安宁云云。

    宴席过后众人互道平安珍重,凌澈为表主人诚意门派风范,特意将众人送至天玄门,派天宸殿弟子护送下山。白修羽始终站在凌澈身旁,自宴席开始便不发一语一直默默注视着他,此时众人渐渐散去,白修羽终于忍不住靠近凌澈,低声道“澈,你方才”

    凌澈这才留意到白修羽担忧的眼神,当即明白他正为自己今日反常担心,连声道歉“抱歉,让修羽哥担心了,我无碍的。”随后凌澈与白修羽细说了离席间遇到沈思辰一事,突然造访却不愿入挽花阁也不肯告知沈念星,他一时弄不清其中缘由,而对薛洛璃的事却只字未提。

    他的话真假难辨,白修羽也没有疑虑,陪着凌澈赶着一同去见见沈思辰。

    沈思辰与白修羽之间的往来相交可谓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白修羽对沈思辰的名声倒是耳闻已久,年纪轻轻便有济世胸怀,品性高洁不以善小而不为,法力修为更是远超其同辈术士。白修羽也是昆山片玉神仙中人,品性温柔谦恭,一直想寻机会与沈思辰深交。

    奈何天妒英才,玄灵城两位最出色的弟子均突遭变故飞来横祸,沈思辰消失于众人面前不久后不知有何奇遇,复明重新回到了玄灵城,可更少现于人前,只在深山中避世修行,白修羽不禁感叹缘分未具。

    凌澈遣散了侍从,领着白修羽走过天宸殿的回廊楼宇,远远的看到沈思辰正端坐在水中亭内闭眼凝神,五官精致气息和顺。待他二人走近,沈思辰方才缓缓睁眼,双目润泽幽深,如夜色般柔亮的发丝垂在胸前打理的一丝不苟,显得柔和了许多。

    凌澈笑了笑,道“打扰道长清梦了。”

    沈思辰未曾想白修羽也在此,有些羞赧地起身颔首“凌宗主,白宗主,是在下打扰了。”

    白修羽走近,露出如月般温柔的微笑道“道长为何过门不入呢若非凌宗主说道,可又要错过道长了。”

    “不敢。只因我前来是为了私事,不敢惊扰众人。”沈思辰道,目光擦过白修羽,稍微有些犹豫不定。

    凌澈洞若观火,察觉了沈思辰的顾虑,道“白宗主谦和君子,道长不必有所顾虑。”

    “凌宗主,可否见到”沈思辰眼神在二人间徘徊良久,终下定决心“可否见到了薛洛璃。”

    薛洛璃

    凌澈从沈思辰口中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心中一颤,险些露了情绪。虽然隐约有些猜测,没想到竟果真是为了洛璃前来。

    白修羽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沈思辰这话对他的冲击着实不小,先凌澈一步问道“沈道长,世人传言薛洛璃已身死多年,为何有此一问”

    他更不解的是,薛洛璃害沈思辰双目而后散灵受刑世人皆知,两人本应水火不容。可瞧沈思辰这模样语气脸上写满了忧虑,又不像是寻仇而来。

    白修羽的话让凌澈回过神来连忙收拾了情绪稳住笑容,不让担忧惊讶流露。

    他心思本就七窍玲珑,三言两语间已思虑清应对之策,接着白修羽话头道“正是如此,薛洛璃自被重罚还你玄灵城公道后,便已不再是天宸殿的人了,多年未见,他的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凌澈一边说着一边审视沈思辰,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第11章 衣食住行

    白修羽凌澈二人如丝如水的声音,落到沈思辰耳中却是如惊雷般斩思断念。沈思辰原先充盈着星光的双眸立时暗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浮出的神情像是迷路的孩子,声音悠悠带着迷惑。

    “他说他要找凌宗主,我与他一路奔着广陵来的。可他现在没有灵力,走散了。”

    白修羽道“薛洛璃确实尚存于世”

    沈思辰缓缓点头。可见茶余饭后传言小道实不可信。

    凌澈道“此事我今日第一次听闻,若如道长所言薛洛璃失了灵力,我这天宸殿内外山间皆有层层结界,他如何轻易上的来。”

    凌澈此言有理有据容不得他怀疑,沈思辰原本就是个剔透性子正义凛然,根本招架不住那许多弯弯绕绕,只能选择相信。

    思及薛洛璃可能去的地方,一颗心搅动个不停越发的忧虑,他若是自己走了,沈思辰已将广陵城寻遍无踪。天宸殿正是修真界各名门仙家议事盛宴的时候,若是遇到了从前有过节之人

    沈思辰一腔心事全写在脸上,凌澈忍不住问“沈道长可是已经原谅薛洛璃了吗”

    思及过去数年,不过短短几载发生了那么多事,对他而言实如沧海桑田,沈思辰怅然道“过去种种皆已各自偿还,无所谓原谅与否。”

    这番表白落在白修羽眼里却让他大受震撼。不禁感叹沈思辰确是高洁纯善,好端端的人生因薛洛璃而大起大落后仍能保持如此云淡风轻之态,也安慰道“薛洛璃之事已时过境迁,或许不会有他人再与他为难了。”

    凌澈点头附和“既然沈道长已不再怪罪薛洛璃,那么前尘往事就当一笔勾销。今日既已知道此事,我会马上派人留意打听他的消息,道长可以放心。”

    沈思辰满目忧愁,望着凌澈。

    这人双目水润却不失锐利,白肤朱唇却难挡威势,他着实不擅长与这样的名门之主打交道,他的眼神如此明亮闪着精光,洞察人心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扫过。

    他看不透凌澈,反而被对方琢磨透彻。

    “既然如此,劳烦凌宗主若有薛洛璃的消息告与我知晓,多有打扰了。”沈思辰看上去身心疲惫,说罢便抬手行礼准备离开。

    凌澈道“道长不如再天宸殿休息一夜,明日再走”

    白修羽也连声挽留“我一直想与道长结交相谈,只苦于机缘未熟。”

    沈思辰婉言拒绝,飘然离去。凌澈曾在几次围剿妖邪的镇狩中得见沈思辰身影,当时一静一动背影皆是飘逸俊雅,自信温柔,如今这背影,添了少许沉重孤寂。

    凌澈只能感叹句可惜,随他去了。

    二人离开水中亭,在花苑内边走边聊些寻常琐事,放下各自门派重担宗主身份,只论兄弟情谊,胸口时时压着的大石仿佛能松开一阵,闻着阵阵花香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这些年他们各自担起众人的期许,担起门派兴衰,身上的担子越多头衔越多,像这样二人享受快意生活花间漫步的机会就会越少。想起来难免唏嘘。

    今日凌澈心中装了别的事,挠得他心痒痒,只与白修羽呆了一个时辰便道“修羽哥是否累了,不如先送你回房休息,晚膳后我到修羽哥房间品酒论诗”

    白修羽温柔一笑,柔声道“你这天宸殿主人当是比我更辛苦许多,不必送我了我晓得路。”右手轻拍凌澈肩膀,隔着雪衫手感分明是根骨清晰,不知又瘦成什么样,顿觉心疼道“赶紧回去休息吧,晚上再聊。”

    凌澈好笑,这些年白修羽还是把自己当成小弟弟,总忍不住叮嘱他注意饮食休息,而他别无选择唯有笑着乖乖聆听,最后忍不住才道句修羽哥好贤惠不知哪位仙子有这个福气做我的嫂嫂,惹的白修羽害羞无奈才作罢。

    白修羽的客房与他的卧室相距不远,倒也不近,对于薛洛璃来说足够安全。

    想起那个自认识起就没有停止过一天给他找麻烦的家伙,凌澈又开始头疼胸闷。

    白修羽尚且好应付,事实上即便让他知晓了倒也无妨。

    他性子温和宽容,从前薛洛璃杀人作恶的时候他虽有不满,但考虑到薛洛璃是天宸殿弟子总归是天宸殿之事,他从未如一般正义卫士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也未干涉他与薛洛璃的来往,只是经常提醒凌澈,需要对薛洛璃多加管束引其向善。

    现在头疼的是沈思辰。

    沈思辰的眼神复杂充满了矛盾,不是一两句轻飘飘的话能搪塞的过去的。

    卧房的陈设与他临走时一样,除了床上鼓起的一个小山包。

    凌澈三步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薛洛璃难得睡的安好被人吵醒本能的提剑就刺,好在剑未出鞘凌澈顺势从他手中接过噬血,放到一旁,转回来狠狠捏了一把薛洛璃的脸道“把我的床睡的跟狗窝一样,还对我动手,薛公子脾气可真好。”

    就算凌澈的卧室旁人不能进的,他倒真的放心蒙头大睡。

    薛洛璃嗤笑一声,他就算睡着了全身的毛孔和噬血剑都还醒着,凌澈一进院子他便察觉了,所以才会安心继续睡,这会儿要他多事。

    懒得和他争论,凌澈走到外堂,点了一枚月竹香,很快屋子里充盈着淡淡的兰花合水香气,绷紧了一天的神经这会儿稍稍放松些。

    薛洛璃打着哈欠坐到凌澈旁边,一只脚踩着凳子,双手交叠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嗷嗷待脯的狗崽,许久没吃到点心他真是有些饿了。

    薛洛璃用一双水汪汪杏眼表示抗议。

    凌澈道“晚膳一会儿便让人送过来,你不用这样看我。”

    “哦。”

    凌澈拉住一脸不爽就要走的薛洛璃,按回位子上,道“坐好,有话问你。”

    薛洛璃低喃了一句麻烦,仍只得乖乖坐回去。

    “沈思辰方才来寻你,被我打发走了。”

    手撑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面不改色面无表情,薛洛璃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你与沈思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对你穷追不舍”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或许还是与邕州之事有关。”

    薛洛璃将路上遇到玄灵城弟子沈昭宁一行和他对玄灵城对邕州的猜测说与凌澈听,一路上薛洛璃虽无力逃脱但也是想方设法激怒沈思辰,谁知后者就是不为所动。

    凌澈想起来今日宴席上沈念星提出两桩血案或是人为之祸,如果玄灵城早有此疑虑,一早派沈思辰死盯着薛洛璃不放一为防其作恶二为寻其指引倒是顺理成章之事。

    凌澈脑中飘过沈思辰那张云淡风轻无怨无憎的脸,忍不住握拳轻轻敲了薛洛璃的脑门。

    薛洛璃捂着额头叫道“凌澈你够了吧不是摸我就是打我你是不是有病当心我打断你的手”

    “你把沈思辰害得那么惨,可他仍对你心平气和,这见识雅量连我都望尘莫及。你说他这是为何”

    薛洛璃鼻子哼哼,道“谁知道,他蠢呗。这臭道士一直都这么蠢。”

    还一直都爱管闲事,管天管地到头来你管得了谁。

    凌澈还是不放心“既然回来了,玄灵城也不再追究你,你就留下来陪我吧,不许再惹事了。”

    “你还要我帮忙吗”

    薛洛璃仿佛不经意的问道,眼神却清明认真。

    凌澈恍惚中想到了许多年前的事,血光中薛洛璃那一抹邪笑以及永远站在他身后淡然的自己。当初牵着薛洛璃的手走上天宸殿时,凌澈希望他能够成为自己最尖锐的武器,薛洛璃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出色。

    可当玄灵城,黄泉谷这些名门术士要求他严惩薛洛璃时,他还是心疼后悔了,如果一开始不让他做那么多的事

    凌澈笑了,道“你不用做什么,少出去再闯祸让我收摊子便好。”

    黄昏日照时分,凌澈被薛洛璃烦了十几个来回就受不了,命人送了晚膳点心甜羹,准备花瓣热汤。薛洛璃把他的卧榻弄得凌乱不堪,无奈只能着人清理。

    薛洛璃十分抗拒洗澡,他觉得自己明明很干净的衣服不过才穿了三天,与凌澈绕着浴桶转圈跑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凌澈嫌恶的不行懒得与他辩伸手一捞直接上手解他衣带,强行要把他按进浴桶里,威胁道“你赶快洗干净,不然我就帮你一起洗了。”

    薛洛璃瞪大眼睛“凌澈你什么时候添了和男人洗澡的毛病。”

    “你别耽搁我时间,再闹晚膳你就别吃了。”

    还是这个威胁比较管用。薛洛璃胳膊肘拧不过大腿,道句下三滥手段没劲,哼哼了几声自己滚进浴桶里去了。凌澈回击对付你这种无赖只有如此。

    薛洛璃从内室里出来,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只松松垮垮搭了内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搭在胸前,发尾滴下的水珠沁入了新换上的衣衫,没多久胸口便湿了一大片。

    凌澈拿起毛巾扔到薛洛璃的脸上“把头发擦干再坐下。”说完就去给他盛甜羹。薛洛璃用毛巾在头上随便呼噜两下随手甩到一边的椅子上,凌澈已经给他满上了一杯冰饮,他右手拿起杯子仰头咕噜咕噜就没了一半。

    “这是新采的紫云英,如何”

    “甜,好喝。”

    “没了”

    薛洛璃想了想“没了。”

    “吃饭吧。”

    银鱼菜心蟹粉醋排,菜式皆是薛洛璃喜欢的,凌澈只是陪着吃一些,他想着一会儿还要过白修羽住处便道“这几日白修羽在天宸殿,你就和我同住把。”

    薛洛璃对白修羽印象停留在“说话温温柔柔脾气好的令人讨厌的男人”,想起来白修羽如今是青溪云林居的主人,一边吃掉凌澈夹到他碗里的肉圆,一边问“白修羽来干嘛也是为了那两桩莫名发了狂死了人的事”

    “只是聊些家事,喝茶论道,作诗礼乐而已。”

    薛洛璃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凌澈从前与他讲过总是对牛弹琴,他宁愿跑到深山老林中埋头古籍一个月也不要看这些东西一眼。

    “凌澈,你真的觉得这两件事只是偶然,不是有人插了一脚”

    、第12章 失而复得

    凌澈笑的老怀安慰“洛璃竟然一本正经与我谈起正事,真不得了。”

    薛洛璃眼睛翻上天假装听不见,继续道“凡人要想入魔,方法机缘多如牛毛,但是百试一成,大部分在搞死别人之前自己就死了。要能成的,必须心智坚强能忍受极大痛苦,还需要超强的为了法力不计代价的,最重要修为足够深才能免遭元神溃散。你看这两人嗯”

    他语气轻慢而言简意赅点明。凌澈嗯了一声,双唇紧闭若有所思。

    薛洛璃眼里充斥着野狼寻到猎物一般地兴奋“如果真是有人搞鬼,那这人可就厉害了,老子潜心钻研了那么久都没研制出这么不着痕迹的办法。”

    “你钻研什么了如何踹人摊子杀人放火”凌澈忍不住出言讥笑。

    “你不懂,修行以外,玩乐更是重要。我砸摊子是为了好好松筋动骨劳逸结合,回来研究那道法仙术就事半功倍了。”

    “我懂。”凌澈点点头深表赞同,“我只需跟在你身后付账即可。”

    薛洛璃把头埋在碗里,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薛洛璃许久没吃到天宸殿饭食,如同久旱逢甘霖风卷云残,打了几个饱嗝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凌澈命人收拾走残羹剩饭,只留一壶冰镇紫云英给他解渴。薛洛璃还想吃凌澈做的酒酿圆子,却着实为难他,如今他身为门派之主若是到膳房下厨弄羹,他倒不介意可落在弟子们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揣测了。

    成长便是身上枷锁越来越多,能做的事越来越少。

    薛洛璃竟然难得通情达理不发脾气,只到床上滚来滚去拿些死物撒气。薛洛璃原就只穿了件内衣,经不住他这么来回翻滚折腾,从肩膀处滑落露出大片肌肤,看上去就像只蔫了的小狗让人又气又疼。

    唉。

    认命地叹了口气,凌澈走到床边揉揉薛洛璃毛茸茸脑袋,道“我现在去一趟白修羽房间,回来给你带酒酿圆子宵夜。”

    薛洛璃突地起身双手撑着床,圆滚滚的双眸闪着希望的星光,不停的点头如捣蒜。

    “”

    凌澈屏退了院子周围的所有弟子侍从,并交代无事不可打扰,严令要求薛洛璃在他回来之前乖乖待在屋子里,若实在是闷了,可到院子里走走,如果能把他那张脸给蒙上就是再好不过了。

    看到宗主竟然纡尊降贵到了膳房,厨娘们先是惊惧唯恐饭食出了差错,凌澈温言平息众人忐忑,只说要为青溪的白宗主亲手做些小食不必大惊小怪。众人便改为称道宗主的和善宽厚兄弟情深。

    自薛洛璃离开这许多年,凌澈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事,今日再做竟一点不生疏,那许多步骤分量竟像是刻在骨血里似的清晰。

    或许他内心也是很享受这样的事,凌澈一边添柴一边想着,不自觉发笑。

    凌澈来寻白修羽时,他正在二楼抚琴。铮铮琴声甚为优雅,音绕重楼似泉水细流,又如珠玉倾盘清脆回旋,似是少年光景生机无限,转眼琴音平缓中正又似青年解不尽相思离愁。

    凌澈闭着眼感受着琴韵微风,一切喧嚣不复存在只醉心于此刻的宁静忘忧。

    琴声减缓,待白修羽一曲终了从方才自己编织的琴韵幻境中走出时,他才发现凌澈正站在楼下抬着头望着他,乌发如夜白肌如雪,夜色中漾起的笑容如初开的天月满盈花,引人瞩目让人怜惜。

    “修羽哥,我给你带了甜羹。”

    白修羽与凌澈祖上是世交,天宸殿与青溪云林居相距不远世代交好,少时白修羽便时常随父亲造访天宸殿。

    同辈英才虽多,然而大多醉心修仙问道术法名望,话不投机半句多。

    与他们相比,凌澈似乎更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茶,宛如一个普通百姓家中书香公子。白修羽出身世家年纪轻轻修为已是出类拔萃,有青出于蓝之势,故而早早就继承家业。

    一日白修羽随父亲来天宸殿走动,受不了古板的寒暄吹捧,寻了个借口偷偷溜了出来。天宸殿家主和大多数江南人一样喜好花草亭台,花苑设计极其雅致精巧美轮美奂。

    白修羽见此情此景,不由得拿出随身携带的流羽琴,沉醉在花香鸟语斜风微阳。

    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白修羽停下拨弦侧目而视,一名俊秀动人的少年笑盈盈的望着他,看他弦罢音了便走上前来与他攀谈。

    凌澈看上去温柔无害,总带着盈盈笑意让人忍不住去靠近。两人论及音律道义平生所向,没想到竟一见如故。世家相交原就来往颇多,凌澈白修羽更是品性相投相见恨晚,私交更密成情深兄弟。

    凌澈端着酒酿圆子放到桌上,笑着说不知修羽哥是否喜欢。刚要去盛,白修羽忽然捉住他一只手,另一只手抚上凌澈的发丝,隐约一层水雾,不知是在户外呆了多久,略带歉意道“澈,下次来了就说一声,不要在外边等这许久,染了寒气。”

    凌澈连忙解释“膳房离得远,我走过来耗了些时间才会这样。再说了,修羽哥琴韵正浓,我此时出言惊扰岂不是成了俗人”

    白修羽又好气又好笑,道“这如何能与你的身体相较,以后不许胡闹了。”

    凌澈心头一暖乖巧应下,言语中不由得多了一丝撒娇意味,笑着让白修羽再为他抚琴一曲。

    铮铮琴声再起,乌云赶紧退散让月光给这如梦如幻的世界增添光彩,连微风都停下树影不再摇摆晃神,仿佛害怕打扰这份美妙。凌澈倚着栏杆安安静静的望着白修羽,沉浸在他的绕梁琴声中,两人时不时眼神交汇尽是会意柔情。

    他喜欢,白修羽就再为他奏曲。白修羽似乎从未驳过他的要求,总是那样温柔。凌澈突然在白修羽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面对薛洛璃时,他似乎也是这般的毫无原则。

    想到那个倒霉孩子,好不容易在白修羽面前舒缓的神经思绪又紧张了起来,凌澈头疼。

    凌澈的卧室布置的古韵书香,除了最为显眼的一张凤尾琴,书架上摆着手抄诗词集散文笔谈,窗栏边一副墨玉棋盘上还有未了残局。这样一间屋子若是高雅名士来了,可以沉浸其中待上一整天。

    薛洛璃显然不是此类人,他觉得无聊的快要暴走了。

    凌澈走了之后,他把屋子里上上下下翻个遍,也没找到好玩的东西,凌澈从以前就是这么一个无聊的人他知道,现在越发的老气横秋。

    在床上滚了几圈,薛洛璃无聊的要发脾气,噔噔噔跑去灌一杯凌澈给他的留的紫云英,接着回来滚床单。如此几个来回,一大壶冰饮便见了底。

    没的吃没的喝没的玩,薛洛璃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想起来凌澈已将院子内外遣的干净,灵光一闪不如出去试一试现在的身手。憋了这许久的好奇与期待让薛洛璃想到就行动抓起噬血冲了出去。

    薛洛璃还是很在意他的修为。

    死了之后竟然还能再活过来,他当时的心思还是很单纯的,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可这些日子以来,越来越强活着的实感与法术力不从心的委屈交织,薛洛璃又非常渴望能够早日脱胎换骨重现当日的雄风。

    那力不从心只得屈服的模样,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被人拳脚相向抢夺欺辱却无力反抗的样子,真的讨厌的很。

    人心呐,就是这样的贪得无厌。

    薛洛璃承认,他渴望着灵力恢复,尤其是这份力量是他遇到凌澈后,付出了许多心血痛苦才换来的,没那么容易放下。

    拉开门,院子里悄然无声,唯一轮明月几缕微风而已。白昼和夜晚的景致在薛洛璃看来差别甚大,一瞬间他搞不清方向,迷迷糊糊撞上柱子,疼的他狠踹了几脚。

    早些时候来的匆忙,来不及细细的观察这楼宇院落的一点一滴一草一木,薛洛璃踩了一圈,除了墙角边的大树比之前高了以外,没什么两样,熟悉的让他舒服。

    扫了一圈可用的东西,薛洛璃默默凝神运气,将灵力移至掌心,猛地身轻一跃右掌击出一道疾风好不滞塞,哗哗几声他面前大片盆景花草应声倒下,一片凋零错乱之景。

    薛洛璃两手摸了摸自己胸口探心源,又用右手探了探灵力走势,平稳强健并无不妥。

    薛洛璃想了想,又念诀召唤噬血。

    噬血得令飞剑出鞘落在薛洛璃面前蓄势待发,薛洛璃两指起势噬血剑光越发清晰剑身发出阵阵苍红微光,瞳孔一缩眼中冷光一现,右手一展噬血随指令直杀向前越飞越快苍红光影越来越明亮正正击中院子东南角巨石,发出“砰”的一声震天响,薛洛璃手势一转噬血调转方向直冲向西南方观景假山,眨眼间精巧景致随薛洛璃指尖锋芒回撤轰然倒下。

    噬血回鞘,剑光消失,沉寂如普通的冰冷铁器。

    薛洛璃低头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满院的一片狼藉,仿佛是要确认什么似的走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石残片,接着哈哈大笑划破宁静,激动得眼角湿润差点流出眼泪。

    、第13章 回马枪

    薛洛璃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忽然感到身后树影摇晃空气波动,凝滞笑容眼角余光扫到一道白光,薛洛璃将将避开直面刺来的剑锋,提气跃起飞落至那人身后,身法极快。

    瞥见一地碎片边缘锋利如钉,薛洛璃冷笑打着召灵指袖手一挥,千百碎石顿时齐刷刷凌空而起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幽芒朝那人扑过去,来人长剑在前,不慌不忙指引剑势,从容的挡去这铺天盖地的石钉。

    一阵噼里啪啦声,碎石尽数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扬起一阵尘埃,没多久一切尘嚣归于寂静。

    太久没这样打一架,薛洛璃有些微的不适应还被烟尘呛到咳了几声。

    “沈思辰,你是不是有毛病。”

    方才察觉到有人偷袭,薛洛璃还以为是哪个天宸殿侍从弟子要做这月下亡魂倒霉鬼,没想到竟然是他。

    从过去到现在,许多人事都已大大不同沧海桑田,唯沈思辰不论他做什么都要让他不痛快这一点依旧没变

    况且凌澈不是已经把沈思辰打发走了吗他这是

    “道长,你这是擅闯天宸殿。”薛洛璃眯着眼睛甩头,漫不经心道,“世人眼中含霜履雪的玄灵城高人,竟然深夜不请自来。这里可是天宸殿宗主的卧室,道长,你是要偷鸡还是摸狗啧啧,看在过往交情份上我可以帮你啊。”

    沈思辰收起剑快步走到薛洛璃面前,目光尽是不断情绪交织,快的让薛洛璃辩不清。沈思辰的眼睛一直极美,眼底永远都是满满的温柔,只是薛洛璃此次再见到他,更多了一层深邃捉摸不清。

    “你,你为何又欺骗于我。”

    沈思辰连质问都是轻柔的,薛洛璃察觉到他声音似乎有一丝颤抖,细微得让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先等一等,沈思辰这一副委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薛洛璃赶紧退后一步伸出双手,在他与沈思辰之间隔出一个安全距离,莫名其妙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广陵城你骗我离开,此其一;诓我你法力尽失,此其二;凌宗主瞒你在此,此其三。”

    这还有一二三

    “你你你等一下。”薛洛璃急吼吼打断沈思辰不知道还有没有的四五六七八,“凌澈骗你也算我头上道长这一口黑锅砸下来真是防不胜防。”

    “若不是你的意思,凌宗主何以欺瞒我,他明知我我”沈思辰似是着急又想到什么羞赧之事,声音越来越大越发颤抖。

    凌澈和白修羽赶到的时候,首当其冲撞入眼帘的便是白日还亭台花丛鸟语花香现如今千疮百孔满地狼藉的院子,以及站在院子里像是起了争执的沈思辰和薛洛璃。

    凌澈暂时顾不得去思考沈思辰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路从门口走来受到了极大冲击,借着银星月光昏黄角灯左右审视着惨不忍睹的局面。

    凌澈临走时曾有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卧房院子,因此天宸殿弟子听到里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即使察觉不对劲也不敢靠前,只能匆匆忙忙去往白修羽住处通知凌澈。

    凌澈接到消息时也没想过竟是如此惨烈,他当时思忖着顶多是薛洛璃耐不住性子又砸了什么瓶瓶罐罐罢了。一路上还与白修羽谈笑风生,寻思着搪塞之词。

    结果薛洛璃根本没有给他留下解释搪塞的余地。

    现实远比想象更丰富,简直是叹为观止。

    白修羽也受惊不小。亲眼见到薛洛璃当真在天宸殿,白修羽对当年一直跟在凌澈身边的这个少年印象仅是年少轻狂行事怪异,最终闯下无法挽回大祸。夜色中薛洛璃嬉皮笑脸而眼神防备的模样和当年那个横行霸道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白修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还是一样的胡闹。

    凌澈瞠目结舌走近薛洛璃,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胸口不停起伏手指微微颤抖,露出难得的失态神情。

    “”凌澈张嘴几次竟都说不出话,索性垂眼深呼吸理顺了气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洛璃拆房子的本事见长了。”

    薛洛璃看到凌澈白修羽出现的那一瞬间突然就清醒过来,一下子蔫了。紧盯着凌澈一路走过来脸色由绯红转苍白,又从苍白转乌青极为精彩,薛洛璃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最后干脆翻到天上去。

    听到凌澈语气不善,薛洛璃先是心虚地把头扭过一边哼哼,越想越不服气责任一个人扛,又转过来争辩道“这个臭道士偷袭我”

    闻言原本气急败坏恶狠狠盯着薛洛璃的凌澈把目光全投向了沈思辰,倏忽展颜嫣然一笑道“沈道长漏夜前来,凌澈待客不周。道长再恼凌澈也好,何必拿这些死物撒气呢。”

    凌澈话里藏刀,薛洛璃再迟钝也听出他心情不好,躲到一旁不敢再多话。沈思辰忆及方才因失了方寸竟在天宸殿内大打出手,扔瓦砸石,有损玄灵城声誉不说还折了凌澈的颜面,心下十分后悔羞愧难当面颊泛起红晕。

    想他一直行事端正风恬月朗,今日不知将规矩礼仪君子之道忘在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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