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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你命里缺我啊 第2节

作者:璧坐玑驰 字数:20950 更新:2021-12-30 12:40:09

    沈昭宁一行人不知其中缘由,只道了句萍水相逢也是有缘,收拾片刻便往玄灵城去了。

    薛洛璃与这坐骑的脾气磨合的越发好。眼见这一路上开始有了村庄,几乎不再需要露宿山林。一日薛洛璃例行试探御剑竟然得到了噬血的回应,他跳上去时虽摇摇晃晃,噬血有些不堪重负但仍能按照他的指令升高下落。

    薛洛璃兴奋的仰天长啸抱着那匹马又晃又叫,惹得老马差点一蹄子掀翻他。薛洛璃又去踹了几脚路旁的大树,哗哗掉了树叶雨,发泄他的兴奋。

    虽然目前仅能稍稍御剑且不能前行太远,但薛洛璃已是极其满足。

    那老马难得看到薛洛璃这么惊喜万分的模样,过了半晌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始不停的蹬着蹄子,扬起了一阵灰。

    薛洛璃嗤笑一声,从树下晃了回来揪着它的耳朵,道“畜生就是畜生啊,没出息,小样。”

    算算日子脚程应当离江陵城不远,薛洛璃难得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翻身上马温柔地轻拍,道“老子去江陵就靠你了,走”

    他不承认,畜生陪了这么些日子,竟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江陵地处往来通商要道,且水系发达,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之徒皆汇集在此。瞧着离江陵城还有十几里地,这官道上已有了不少行人商贩。道旁花红柳绿,道上马蹄人声,一片光亮之色。

    薛洛璃这阵子的愁云惨雾仿佛一扫而光,心情好的哼起了曲子,还与一旁的老大爷边走边聊了起来,原是祖父母带着孙子进城去探爹娘,大约是走的累了小男孩一路嚷着要抱。

    薛洛璃听的心烦,朝那男孩勾勾手指头,一把将他抱上马,自己走在一边牵引着,继续和老人家聊江陵城内风土人情,风花雪月。

    说话间时间过的特别快,城门口道别时那祖父母不住地说“公子真是好人,真是好人喔。”小屁孩也拉拉他的衣袖,笑容如春日里的阳光“谢谢哥哥。”

    他好像从来没被人这么感谢过,也没人说过他是好人。那一刹那薛洛璃有些飘飘然,尝试了做好人这感觉还蛮不错。

    吹了声口哨,薛洛璃往热闹喧哗城中心走,老马听到他的召唤也紧跟了过来。

    、第5章 沧海桑田

    找了家大门朝东,生意兴隆的客栈,薛洛璃豪气的让他们把店里的特色点心全端上来,外加冰镇桂花酿,老板看到这么一个出手大方的公子笑的眼睛都瞧不见,屁颠屁颠就给去办了。薛洛璃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喧闹的街市。交汇通途就是不一样,高矮胖瘦各色口音的人都有,方才看到操着不同口音也能互相对骂的人,笑得薛洛璃使劲拍桌子差点给拍碎了。

    余光扫到站在街市一旁的老翁,面前一扎糖葫芦,也不叫卖只一味埋头制作。鲜红欲滴圆滚滚的糖葫芦看的薛洛璃有些馋嘴,喊道“老板,卖我一串”

    不知是临街喧闹还是老翁沉醉干活,并未理睬他。柜台的小二倒是听到了,连忙拿了毛巾朝他挥挥,道“客官叫你,还不快去”

    老翁总算注意到他,停下手中的活,举起那扎糖葫芦走过来。薛洛璃左看右看圆滚滚的甚是可爱,挑选了两串看起来最大最圆的,掏钱付账。

    这一摸,薛洛璃脸刷的阴下来。

    装着银钱的袋子没了。

    他本是身无长物,除了佩剑就剩一些银钱,行李极其简单。在自己身上摸了个底朝天,薛洛璃不得不承认,他遭贼了。

    那祖孙三人。

    从前他并不会对老弱妇孺少了警惕之心,也不知怎地今日兴起做好人却被摸了个干干净净。

    伙计此时正手脚麻利地端上当地特色点心小菜,冰镇桂花酿的甜香隔着十几步都能闻到。薛洛璃当不了这白白的冤大头,心想也不知有多少来往路人被盗了钱财哭诉无门,就算江陵城再大他也要把那祖孙三人翻出来。思忖间薛洛璃拿起桌上噬血,转头就要离开。

    伙计不知其中曲折,忙拉住他,道“公子往何处去您要的小菜我们已经上好了。”

    薛洛璃道“老子被老鼠光顾了,待我先找到他们再回来。”

    那伙计一听哪里肯让他走,拽紧了道“公子不如把小店的账先结了,菜给您留着,公子尽管去忙。“

    “找到人自然一分不会少你。”

    “公子这道理可说不通,我们这都是忙活了许久的。”

    争执声吸引了店内的其他客人,三三两两的凑了上来,围着那满满一桌子精巧点心,相互打听了会儿大致明白了他俩在吵些什么。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年纪轻轻的,竟干起这霸王行径。”

    “没钱还摆阔,就是缺爹娘管教。”

    “莫不是来浑水摸鱼的,大家快看看自己的东西少了没有

    “帮忙拦住他别让他走”

    伙计有人壮胆,底气更足了,用力拉扯薛洛璃左手大声道“你今天若是不付三百钱就别想离开”

    三百钱这一桌撑死了不过一百钱,这伙计也忒漫天要价了。

    围观吵闹声越来越大,薛洛璃紧锁的眉间越来越凝重。

    一道剑光打断了此起彼伏的声援,哄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甚至没看清那东西是怎么从薛洛璃手中飞出去又是怎么飞回来的,等他们回过神来揉揉眼,那一侧的条凳已尽数被斩断,切口处还冒着丝丝寒气。

    薛洛璃一字一顿道“欠你的账等我找回钱袋收拾了那几只老鼠自然会还,要是再叽叽歪歪给我乱安罪名,你下场就和这凳子一般。”

    看到这人手持利器,店内客人纷纷散去不敢再参合其中,偶有忍不住好奇的偷偷朝那张望。伙计声音有些发抖但不甘心就此放过,认准了薛洛璃外乡人虚张声势不敢奈他如何,眼看着就要坐到地上去一副死也不让的模样。

    薛洛璃着急去寻那窃贼,稍一使劲挣脱伙计的控制将他甩开,右手握着剑柄就要去掀人桌子。

    此时一道银白身影闪入店内,在薛洛璃抬手掀桌的那一刻将他压制,反手夺过他的佩剑,离他两步站定。身长如玉,目若朗星,衣袂飘飘,一身素衣白袍不染纤尘,腰间挂着一枚精致小巧玉葫芦,忽略剑柄上那枚编的歪七扭八的剑穗,整个人堪称冰雪仙姿,遗世独立。

    这个人正温柔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总带着笑意。

    是嘲讽还是不屑一顾的轻视

    那双眼睛真的很讨厌,还有这高高在上的模样。

    沈思辰轻轻摇头,转身扶起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伙计,掏出一只沉甸甸钱袋交给他,用略带歉意语气道“这银钱除付账,赔偿贵店损失外,剩下的阁下可拿去治伤买药。他初来乍到不懂事又丢了盘缠,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那伙计从未见过此等仙人之姿温声细语地道歉,话都说不清楚连忙摆手道“不,不妨事。令弟年少气盛,公子且带他回去吧。”

    已是夕阳余晖缓缓,两人影子渐拉渐长。一言不发,薛洛璃就这么一直跟在沈思辰身后。

    逃跑是没有用的,从前他不是沈思辰的对手,现在更是。无谓的抵抗只能徒增笑话而已。就在薛洛璃以为他们要这么一条道走到撞墙为止时,沈思辰停下了脚步,回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是要用力看到他魂魄深处。

    薛洛璃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强端着一副轻快语气率先开口道“道长,许久不见,眼睛见好了不知是哪位高人有此倒转乾坤之术。”

    沈思辰脸上似有波澜,启唇欲诉,终长叹一口气,道“你何时能不闯祸。”

    “呵,如今道长又是要开始教训我了吗”

    “昭宁回来与我说到此行偶遇念星一旧友,我一听便知是你。”

    薛洛璃哈哈大笑,跳到沈思辰面前,道“道长莫不是专程来感谢我对玄灵城弟子手下留情之恩的”

    “你和他们无怨,不会与他们为难。”

    “说的是。”薛洛璃慢悠悠从沈思辰手里接过噬血,剑柄抵着沈思辰的下巴,道“与我有冤仇的是道长你和沈念星啊,如今你眼睛好了我知道你又厉害了,所以来斩草除根我这个祸害了,嗯”

    沈思辰静静地听他说着,脸上的表情眼里的星光始终不变,只是添了一丝茫然。

    “你不作恶,我不会伤你。”

    “哈哈真好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那现在便去掀人摊子杀人全家,道长你快伸张正义去吧。”

    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薛洛璃左手腕,隐约能看到手上青筋,声音却依旧温润细语“我会跟着你,不会让你作恶。”

    薛洛璃笑了,感情这是要当起我爹娘的意思,和这臭道士多呆一刻便让他浑身不得舒服,道“沈思辰,当初若不是你与沈念星多管闲事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算是我欠你一双眼睛,你如今也已复明。我们算是两清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我没有逼你,之前种种皆已过往。”

    “一直监视我不算逼我”

    “并非监视。”沈思辰又一次迷茫了,似是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皱眉道“我只想一直看到你。”

    薛洛璃道“道士不都讲求目不欲视不正之色,耳不欲听丑秽之言吗道长当真不怕与我这等邪气小人处久了有损道行”

    沈思辰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无可奈何“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个。”

    薛洛璃知道这人在讽刺他不学无术,面色一沉。

    既然他不是来与自己算账的,便是没有威胁,也不必在此听他啰嗦。哼了一声径直往前走,越过沈思辰。沈思辰忙跟上,道“去往何处”

    这臭道士多管闲事的毛病还有没有救了

    “道长既非来索我命,管那么多屁事干什么。”

    “我说了会一直跟着你。”

    “我被偷光了没钱,道长你跟着我没用。”

    “住客栈的钱我付。”

    “我去广陵你也跟着我”

    “是。”

    薛洛璃受不了了,道“我去妓院你也跟着我”

    沈思辰笑了,满目慈爱“嗯,跟着你。”

    薛洛璃不解,沈思辰何以突然转了性,没把他捆起来打一顿为民除害,还眼巴巴追着给他当钱袋。莫非有何事有求于他

    他深思熟虑后,只想到了邕州一桩事,难道是玄灵城从沈昭宁一行的回报中发现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却不擅此旁门邪术,故而来找他。

    越想越有道理,薛洛璃稍稍安心,再三和沈思辰确认他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就安然处之。他一向随遇而安,这臭道士虽满口道义迂腐的紧,却是个言出必行的。

    沈思辰问他这一年都去了何处,薛洛璃心里想了想自己与他最后那场不愉快的见面,竟有一年了真是恍如隔世。他自醒来不曾问过今夕和年,现在看来他这一躺可不是睁眼闭眼那么快。

    中间许多事薛洛璃都记不清,一片混沌,便道和天上的仙女打情骂俏去了。沈思辰当他胡言乱语也不细问,握住他手腕时感受到灵力时断时续,空荡荡的。问及此事,薛洛璃深知他修为远高于自己隐瞒搪塞无异于秋后的蚂蚱,笑眯眯道法术全没了道长可安心就算我有心害人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沈思辰失了神,像是说给薛洛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这样,我原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什么

    薛洛璃第八次在心里骂了句有病。

    他回去牵那畜生,沈思辰拦着他将老马留下找人照看。薛洛璃觉得好笑,没了脚力你让我走到广陵城吗

    沈思辰像摸狗似的轻轻拍了他的头,道“我带着你。”

    、第6章 调戏不成

    之后沈思辰真的一直跟着他,吃住同行。

    薛洛璃觉得这臭道士真的讨厌极了,年长他不过三四岁,从前就爱以兄长语气教训他,对他处事阴毒极不顺眼。每次作恶正爽时,总有这沈思辰横插一杠子。如今脾气越发好了,直接把自己当他爹。

    他挑着看得顺眼的小店,尝当地特色点心小食。如果不合口味,偏辣偏咸他便会笑语晏晏掀人桌凳,而沈思辰总能在他发作前敏锐的察觉他的意图,按住他作恶的右手,夹起盘子里的香酥龙虾卷给他灌下去,辣的他眼里浮起一层蒙蒙水雾,看上去难得的温良恭俭让。

    往来了两三回,薛洛璃深知只要有沈思辰在,自己占不到便宜,便暂时不再想做这乡野一霸的事情。

    打不过你,了不起死了。

    江陵繁华,外地商旅居多,酒楼佳肴众多,烟花之地更是少不了。薛洛璃要去妓院,沈思辰也无异议。

    嘿,自古至今哪有道士进花楼的。薛洛璃嗤笑,沈思辰自幼修道根骨极佳,故而年纪轻轻便惊才绝世,修仙界各派至尊提起此人的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真是听都不要听了。

    也就这会儿能嘴硬了。

    当地名声最大的花楼名醉仙居,江陵城东大道尽头,方位极好找。薛洛璃与沈思辰还没走到正门,迎面扭来几位嬉笑的姑娘,眨眼间拉着他们一人一只手,道“公子来玩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可是本地人是想品酒聊天论诗听琴,过夜出楼都行啊”

    薛洛璃沈思辰被突然袭来的脂粉味熏的有些迷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入了醉仙居。他们走过来时城内繁华喧嚣,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老鸨模样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问他们需要那种消遣。

    薛洛璃已然忘了此行是为了看沈思辰的笑话,自己先紧张了起来。他从未与女人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对这烟花温柔乡更是毫无经验。只能强装思考,装作不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偷偷观察十步外的员外乡绅如何言行,轻咳一声,道“我要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今晚陪老子我过夜。”

    老鸨摇着扇子猛点头,这算什么要求“公子请放心,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最漂亮的。”

    薛洛璃转过头,问道“你呢”

    沈思辰依旧不慌不乱,道“我跟着你。”

    薛洛璃奇了“我要和姑娘上床你也跟着我你这道士六根不净啊”

    沈思辰微笑“我心如秋潭浸明月,不为浮尘所扰,无妨。”

    薛洛璃看他轻飘飘的一句说的认真,全无羞涩窘迫之感,倒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是个笑话了。用手拨开沈思辰嚷了句让路,径直往里冲,可到底是第一次来这人声攒动酒色生香之所,不知该往何处去。

    楼里的姑娘们也少得见到这样俊美灵动的公子,成群的又挤了过来,在薛洛璃身上又摸又蹭,吓的他涨红了脸猛地甩手声音颤抖地吼了句离老子远点,不知是羞是怒转身拔腿就跑。

    沈思辰眼神一直落在薛洛璃身上,看着他霸道的推开自己跑进去,又急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泛着少有的红霞。微微颔首道了句抱歉,沈思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是荒唐。

    薛洛璃像是被恶犬撵着狂奔了百步,气息不稳两腿发麻了才停下,扶着路旁一颗大树呼呼喘着粗气。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轻轻拍着替他顺气,除了四周草木清香之气,还有一丝丝沾染上的脂粉气。

    “薛洛璃,你何时才能不闯祸。”

    薛洛璃大口喘气深呼吸,总算调整了过来。他面对沈思辰,仔细的端详这张脸,与从前没什么差别,月光打在他身上如同仙气萦绕,更成熟更美,更让人讨厌了。

    “沈思辰道长,你遇到的所有堕落之徒,都要去管上一管吗”

    “天道轮回,因果障业诸多,只求顺遂我心。”

    “那方才道长为何落荒而逃,那么多姑娘等着你顺遂内心呢。”

    沈思辰又笑着摸摸他的头,仿佛已是一种习惯。

    “嗯,我心里明白。”

    薛洛璃听不懂,道“道长,你是要当我爹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俩现在说的是一件事吗

    从前薛洛璃一开口说点什么沈思辰要么笑而不语,要么满口道义正邪,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现在更好,两个人的对话偏生的跟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全然浪费口舌。

    “老子困了,回去睡觉”

    这几日薛洛璃沈思辰皆同塌而眠,沈思辰温柔的笑着说银钱不足需省着些用时,店老板看的眼睛发直连忙提出优惠价钱两间房,果断被拒。

    薛洛璃心里明镜似的他是怕自己半夜里卷铺盖跑路,没办法付钱的是大爷他认。幸亏此地富庶繁华连床榻都大一圈,两个成年男子睡在一起倒也不挤。

    薛洛璃本意是想给沈思辰惹麻烦的上蹿下跳了一整天,结果人没惹到自己倒是累的结实。飞身上榻脑袋沾床,一会儿就呼噜声起睡熟了。

    沈思辰听着耳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洛璃。

    他不知薛洛璃遇到了什么灾祸,为什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就像薛洛璃不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复明一样,他们之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难以理清最初混乱的起源。

    轻声叹“我会管你的,不再让你作恶。”

    “我会一直看着你。”

    去往广陵的路上,薛洛璃听沈思辰说起了凌澈的事。

    天宸殿上一任家主无子女,便过继同宗之子凌澈悉心栽培。凌澈在天宸殿修习了数年出落的出类拔萃令人瞩目,虽修行法力不是顶尖,但为人谦和大度,有着出众的笼络人心手腕加之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与当下各大修仙名门术士关系都不错。

    凌澈重罚薛洛璃扔出天宸殿不久,上任家主离世,凌澈便接管了天宸殿。何时相聚商谈,何时消遣娱乐,何时镇狩邪魔,凌澈都能在世家大族前说的上几句。

    天宸殿立派历史不长,在上一任家主之前并不算十分耀眼,自凌澈参与家族经营后,天宸殿已逐渐靠近修真名门核心。

    嗯,凌澈善于人心之道,他早就知道的。

    沈思辰得知薛洛璃一心一意要回广陵天宸殿的时候是震惊的,他那张云淡风轻温柔如月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时,薛洛璃忽然觉得让他跟着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当初薛洛璃耍诈重伤沈念星毁沈思辰双眼,须知玄灵城属修仙界数百年名门且沈念星沈思辰风评极佳,竟然被一个邪门祸害的小流氓残害至此,一时修仙界各派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天宸殿给个说法。

    凌澈素来重视门派名望,人心向背,也未姑息徇私。薛洛璃当着众人的面在天宸殿羽化台上受刑,并被散去了全身灵力,赶出了天宸殿死生由命,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世人不知道的是,重伤是真,散灵则假。

    薛洛璃不怪凌澈对他狠,他知道凌澈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更狠。世间哪有仅凭手腕巧舌便能左右逢源往来世家之人,凌澈不过是用自己磨平旁人的尖锐,用一身伤痕换来的今日地位。

    他都明白,所以他不怪凌澈。

    只想回天宸殿与他报个平安也好,了了一桩执念也好,告诉他我命犹在,无需介怀。

    有了沈思辰出门方便了许多。两人一路兼程,可真到了广陵,薛洛璃仿佛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话越发少了。沈思辰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打扰他,只陪着他在这城内闲逛。

    薛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道长,刚刚我们路过的西街上有一家酒酿小圆子,你去给我带两碗吧。”

    沈思辰不解“为何带两碗”

    薛洛璃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这点礼仪我还是懂的。”

    那还不是我付钱成全你的礼仪。

    沈思辰也不驳他,道“我去买,你在这等”

    薛洛璃点点头,拍拍沈思辰的肩让他放心“我在这都呆了多少年了,还被拐跑不成”

    沈思辰细想也是,再三叮嘱不可闯祸不可造次,否则就地一碗麻辣烫给他灌下去。听得薛洛璃保证后方才离去。

    沈思辰并非第一次来到广陵,修真盛会云游镇狩时他都曾造访此地。可到底不是常驻,广陵城内水系颇多弯弯绕绕,他按照薛洛璃所描述的地方方圆百步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薛洛璃所说的那家酒酿圆子店。心想莫不是薛洛璃记错的方位,再问问广陵人仍是无果。

    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沈思辰两手空空的回到与薛洛璃约定的地方。

    只是回去一看,哪还有人。

    、第7章 故地重游

    那家百年老字号酒酿圆子店不在西街,而在正正南门大街上。

    薛洛璃支开沈思辰,凝神念诀,噬血听得指令迅速做出反应,剑光一闪出鞘,平缓的落在他面前,等待主人下一步指令。

    刚见面不久沈思辰曾探过薛洛璃脉息,确实不再是过往那般灵力充沛,断断续续让沈思辰只顾得上伤感难受。又兼看到薛洛璃需依靠一匹老马才能出行,便觉着他今非昔比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仗剑妄为。

    一路上两人默契的不谈这个话题,沈思辰对他也很照顾,全然不似血仇宿敌。

    而每晚沈思辰熟睡之后,薛洛璃总会偷偷尝试凝神运灵。这几日他感觉到灵力流转越发顺畅,那道打入他体内的另一股强大灵力已渐渐和元神相融,不再反应强烈互相排斥。

    虽还未尝试过具体修为造诣可以到达何种程度,薛洛璃琢磨着劈山御敌当是不在话下。

    只是沈思辰一直死盯着他,让他没有机会一试身手,走到哪都能感受到身后那道视线。

    白天盯着他对他诸多管束也就罢了,夜晚躺在床上沈思辰也不放过他,毫不避讳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刺的他浑身不舒服如同被火灼烧一般,有几次都差点装睡不成恨不得当场睁眼跳起来痛骂一顿臭道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可若真是那样,想来那番场景更是诡异的很,薛洛璃还是没有出声。

    他思考,沈思辰何时添了这盯人脸看的毛病。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闹到了广陵城,薛洛璃思忖着必须要脱离沈思辰视线才好办事。

    他要回天宸殿,见凌澈那是他自己的事。虽说薛洛璃当年欠沈思辰一双眼睛,可他也挨了一顿刑罚差点连小命都赔给他了。既然如今沈思辰无恙,两人现在这状况就算不是仇人倒也绝称不上朋友。

    薛洛璃想不明白现下他二人是个什么关系,这事既不足为外人道沈思辰便没有与他一同上天宸殿的道理。反正,他没打人骂狗没作恶欺凌,承诺了沈思辰的事他并未食言,想来应该没什么是非才是。

    好像哪里不对。

    就算食言了他又能怎么样仿佛忽然间意识到掉了面子,薛洛璃狠狠的补上了一句。

    沈思辰,沈思辰你我当如陌路本不该再有牵连

    低声轻喃,一想到这个名字脑子就像炸开了似的疼,薛洛璃猛地摇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名字摇出意识之外,力道大得发尾抽在脸上隐约有些疼。

    跳上噬血,果不其然已是四平八稳力道比当年还要更稳健一些,薛洛璃嘴角一勾口中念念有词御剑朝天宸殿而去。

    薛洛璃很轻易的就穿过天宸殿的结界。

    在凌澈还没有成为家主之时,薛洛璃常常下山寻开心逛街或是把从古籍上看到的邪门法术寻地方试试。凌澈曾不止一次的骂他野狼崽子驯不成家犬,关都关不住成天想着出去惹是生非。

    但总不能让他日日闯祸,日日被罚还得他亲自去捞人。因此偷偷给他指了条不被天宸殿人察觉的小道,做坏事还是避着点可避人耳目。

    幸好这条道还留着。

    天宸殿内房屋景致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如今凌澈成了家主不知卧房会在何处。这里处处都是修仙问道之人,一个气息不稳就有被发现的风险。

    薛洛璃收起噬血敛了剑气,蹑手蹑脚悄无声息穿梭在亭台楼宇间。经过一处花团翠竹精致院落,猛地瞧见前方几处人影,惊的薛洛璃一个打滚滚到了旁边的花丛里捂住口鼻屏息。

    待那群人走近,薛洛璃注意到这些男男女女均着莲青滚雪衫,腰悬白凤宫羽,俊秀飘逸。

    原是天宸殿弟子,眼生得很都是一群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

    其中一人捧着楠木盒子,朝其他几人吩咐道“宗主与众派名士议事就快结束了,你们赶紧去看看点心餐食可备好了,我先将这水香送至白宗主房内,马上就过去。”

    “白宗主今夜何以留宿天宸殿青溪居离天宸殿也并不远。”

    “宗主与白宗主是兄弟,这会儿议事那是公事,之后叙的是旧谊。”

    “多留几日有何不好,省得你总找机会偷看,也是辛苦。”

    “谁偷看了找打”

    几人娇嗔嬉笑说着私话,看着生气十足追追打打着走远了。薛洛璃从花丛中滚出来,带出一地草屑花泥,他踉踉跄跄撑着地面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泥土大口吸气。

    真是时运不济,竟撞了名门聚会。找不着凌澈的卧室,找着凌澈的人也行。虽冒些风险,不过聚会应当快结束了大概不会有什么麻烦。

    毕竟在天宸殿生活了这么多年,薛洛璃对方位的记忆还是极好的,很容易便摸到了挽花阁。仙林盛会守卫自是不少,他能避过去的便努力避过去,避无可避的只好施术让他暂时沉睡。只要能顺利见到凌澈,待到事发自有人替他收拾。

    脑子里轻描淡写,心却越来越重,两厢情绪冰火两重,难受得紧。

    从西侧悄悄进了挽花阁,一路撂倒了不少人。摸进里屋,悄悄撩起一角精致布帘,薛洛璃惊讶地发现自己与主座竟只有十步之遥,一道帘子阻隔了内外两个世界。

    外面是富丽堂皇光亮的修仙名家,里边是凄楚不堪黑暗的孤家寡人。

    薛洛璃定睛望去,从他这个角度很轻易的看清了堂下,黄泉谷,太乙峰,碧云峰,缥缈楼,轩辕世家

    扫到一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之人,薛洛璃眯起双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不禁冷笑。

    呵,沈念星也来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如此说,是有人妄用邪术”

    忽闻一道轻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薛洛璃把帘子挑开更大的角度寻声望去,只见凌澈高坐在主台上,微微抬起左手,含笑示意。乌发蓝裳,腰间挂着家主标志的天星流铃,多年未见依旧明艳动人似乎更添一丝柔和,少年稚气褪去不怒自威。

    呵呵,还是一般的人模狗样。

    沈念星身着苍青道袍黛蓝白玉发冠,看上去更加冰冷古板。侧身朝凌澈颔首,掷地有声道“邕州凌门,渝州清墟观,数月来已有两桩类似邪魔作祟。而两地相距甚远,且两派之间往来甚少,何以相继出现弟子旁修恶道残害同宗之事。”

    玄灵城名士素来不爱言辞谨慎稳重,因此所行所言称得上物以稀为贵深受重视。沈念星此言一出难免搅得人心惶惶,堂上众人一时间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凌澈面露难色,此宴本意是让众名家相聚以通士族情谊往来修行讯息,没想到沈念星事先未打招呼,一石激起千层浪。

    眼见气氛不对,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立刻安抚平息众人,凌澈垂首思虑片刻,朝右座太乙峰主人投去询问眼神。

    太乙峰元穆真人已近百岁,银霜髯须仙风道骨,不少修仙名门祖父辈都曾师从其门,其中就包括天宸殿。只是多年来隐居不出甚少出现,对沈念星所提最近发生的这几桩怪事略有了解,终归语焉不详细节缺失,不得全貌。此刻与凌澈眼神交汇间顿时心中有数,给了凌澈一个安心的目光。

    凌澈会意点头轻咳两声,待窃语声稍缓,道“元穆真人见多识广通晓仙门奇术,众位仙友不妨听听他的想法。”

    太乙元穆真人一捋长须,环顾堂上众人。修仙长者精气神足,道骨仙风,此时娓娓道来亦铿锵有力,感染力十足。

    “两桩悲剧虽有相似之处,然仅凭时间巧合将其联系,实在过于牵强。若是邪术害人,为何仅仅发生了两桩惨案又所为何来百年来修仙界均以天道仁义为己任,修的是正本向善之路,然而各派弟子资质不同,道法各异,为求速成偷学残卷手籍也非全然没有。既然目前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有第三人参与其中,我看此事还是不要过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好。”

    一直冷漠旁观的缥缈峰叶华年也道“邕州渝州地处偏远,当地巫术盛行。许是两家修道根基未稳,杂糅过多导致失了心性。”

    元穆真人德高望重,他这番话一出如定海神针,叶华年亦是话少值千金。仙门名士如是说,之前一片愁云惨雾稍稍得到缓解。

    沈念星虽仍有忧虑,毕竟真人在前,自己也不好越矩落到旁人眼中倒像是目无尊长,便暂且按捺心绪浮动,环顾堂内众人点头以平是非,视线扫过叶华年时对上对方冷漠犀利的眼神,沈念星想起陈年往事微微蹙眉,执起茶杯品茗不再多言。

    、第8章 蓦然回首

    这时薛洛璃方才在庭院中见到的那几名弟子领着侍从们走了进来,凌澈连忙吩咐左右奏丝竹管弦以冲淡些凝重气氛,道“虽有些纷扰,总归百年平安邪魔渐散,各家仙友也都修为精进门派繁盛。商谈许久,各位请用些仙果香茗,稍作休息。”

    薛洛璃一直觉得凌澈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洋洋盈耳。一字一句如噀玉喷珠,再紧张忧虑只听他说话都不自觉的放松。席间众人便暂时再涉及那些伤感之事,只共享修道所成心得。

    薛洛璃在帘子后边蹲的久了,有些脚麻,想伸手去揉一揉又怕引出什么异动,憋的他受不住。

    凌澈本想去取桌上的桃花酒,不知何故手到一半便停住了凝在半空。片刻收回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攥紧了拳头。

    突地站起来,凌澈略带歉意道“方才记起有一件小事忘了处理,各位仙友请随意,我去去就来。”说着拘礼从后堂匆匆离开。

    留下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幸好这中间有不少许久未见的好友旧交,也有少年新秀。主人离席让人少了拘束,很快便自顾自的聊了起来。场面未见冷清反而更加热络了。

    薛洛璃眼见凌澈离去,也忍着酸麻悄悄的连滚带爬从原路摸了出去,远远的跟在凌澈身后。

    果不其然在庭院楼阁处发现了几名刚刚被薛洛璃施术的弟子,随侍弟子没忍住惊呼声,回过神来紧张地就要叫人。

    凌澈按住他,面色沉静无波澜,沉声道“叫什么,着人抬回去便是了。”说罢便把弟子们都留下,一人独自离开。

    薛洛璃一路尾随,跟着凌澈走到一处他极为熟悉的院落。这才发现凌澈继承天宸殿后并未更换卧室,心中大呼早知如此便不必大费周章跑去挽花阁,平白蹲了许久腰酸腿麻。

    四下张望无人,薛洛璃警惕着悄悄贴进窗栏,忽然听见里头的人道“看了这许久,还不进来。”

    薛洛璃迷惑,这里莫非还有旁人

    “果然是野狼,还是如此不听话。”

    原来是在叫他。

    薛洛璃黑着一张脸认了这个称呼,大手一挥推开窗户,一个利落翻身滚了进去。他自入天宸殿以来弯腰匍匐东躲西藏了许久,这时候终于能伸直腰杆,便又滚了两圈,霎时通体舒畅。

    凌澈见他赖在地上不起身,忙跨过去把窗户都关上,待确认里里外外无人察觉后方才回过身来附身仔细打量地上躺着的那人。

    薛洛璃感觉到凌澈在盯着他,也歪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和印象中的人相比,凌澈似乎长高了些,不过还是没薛洛璃高。他这些年修行精进,数次镇狩除魔均拔得头筹名声鹊起,身形高大不再是当初那个文弱公子,薛洛璃仅仅只是躺在他的影子里都能感受到那摄人的气息。

    凌澈就这么一直死盯着他一言不发,那一瞬间薛洛璃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沈思辰。

    为何一个两个都爱这样看人。

    “凌澈,我”

    终于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却被凌澈左手拎着领子提了起来,右手似乎是要给他脑门一下子,薛洛璃忙伸手去挡。谁知凌澈指尖只触及发丝,轻若未察,捻起两片花瓣笑道“你就这个样子在天宸殿跑来跑去”

    那是他藏进花丛里时

    薛洛璃顿觉丢脸,猛地甩甩头把粘上的花草叶泥全甩个干净,发尾险些甩到凌澈脸上。

    待他低头确认身上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时,凌澈突然抓住薛洛璃右手用力往他那身上一拽抱紧,薛洛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往前拉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回过神来时已被圈在凌澈怀里。

    凌澈的双手交叠在他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仿佛用尽全身气力嵌入了他皮肉,薛洛璃甚至都能察觉到他精细分明的骨头在颤动,心下一酸也自然的伸出手毫不犹豫抱住凌澈。

    “你没死。”

    幽幽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如天籁玄音很轻很轻,轻的薛洛璃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不到凌澈的表情。

    “他们都说你死了。”

    抱着他的双手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薛洛璃永远禁锢在怀中那一片小小天地。薛洛璃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心口有些酸涩,道“不是你把我打得半死丢出去的吗”

    凌澈闻言松开他,瞪了他片刻才狠狠的敲了薛洛璃的头,那一下薛洛璃仿佛听到了脑袋里的水波声,不停的嗷嗷叫。

    凌澈道“你还有话说,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还得我来收拾,惹谁不好你去惹玄灵城的人。不让你吃点苦头众人如何善罢甘休。将你扔到密林道上只为平息众怒,为何我过后却寻不到你,这些年你又到哪去了。”

    薛洛璃点点头,他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的世界很简单,凌澈常道他没心没肺倒活的安逸。有人对他不好,他就无条件的奉还。有人挡了他的路,那就与欺负他的人同罪。

    他自遇到凌澈,一直都是他吃饭凌澈付钱,他杀人放火凌澈毁尸灭迹,凌澈一直在为他善后,不论他做什么。

    薛洛璃无牵无挂,凌澈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会为了旁人对凌澈的一句讥讽戏言大打出手,他的是非观没有对错只有凌澈。

    他有的时候回想,凌澈可能并没有像他重视凌澈这样重视他,只是相互利用,他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凌澈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薛洛璃害惨了沈念星沈思辰,这个大错凌澈不能也没必要为他挡,薛洛璃知道。

    他只是有点难过。

    所以他不怪凌澈,乖乖的听从凌澈的安排在众人面前受刑以平怨,连天宸殿的弟子们都说从来没见过薛洛璃那么乖的样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终有愤愤不平者或是对天宸殿嫉妒怨恨者,不敢直接挑战天宸殿挑战凌澈的威严,只躲在暗处,偷偷对薛洛璃泄愤。一路追杀,饶是再法力超群之人也抵不过车轮战式的打斗。若非神力,他确实已经死了。

    薛洛璃没有与凌澈细说雪凝之事,一是说了也未必信,二是他懒,只道确实伤重途中又遇到了麻烦,虎落平阳被犬欺,拖至今日才回来见他。

    凌澈还是有些担忧,薛洛璃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向没个轻重,便道“你如今确实痊愈了吗,拖了四五年才回来,让我瞧瞧。”说着就要去搭他的手。

    薛洛璃觉得凌澈的话中似乎有哪里不对,整个人怔在那里半晌没动。恍然间回过神来避开凌澈伸过来的手,反客为主双手捏紧凌澈肩膀,边晃边道“有四五年这么久”

    凌澈看他的眼神宛如智障,薛洛璃只好缩了回来开始认真掰着指头算,怎么算都好像不太对他以前并不是这样容易断片的人

    薛洛璃心里咆哮万马奔腾,他就知道不会有白捡一条命白学一身法术这样的好事。

    看这就是副作用

    凌澈见他莫名陷入了一个人的思考和纠结,有些好笑只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左手拉着薛洛璃坐下将他从一个人的世界中拉回,右手轻抚上薛洛璃的发丝,虽然在地里打了个滚,依然乌黑柔亮,熟悉的触感极好,发丝缠绕在指尖令他流连忘返。

    薛洛璃发现凌澈在揉摸他的脑袋,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头道“凌澈你说说,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爱像摸狗一样的摸我。”

    凌澈笑了,手指戳戳他的脸“你哪是狗,只是一条养不熟的小野狼。”又觉得哪里不对,继续问道“还有谁这么摸你。”

    、第9章 往事随风

    凌澈见到薛洛璃的第一眼,他就蹲在南街边一间关了门的店铺屋檐下,把自己圈成小小的一团,专注的盯着地上的小石子,时不时朝身后张望。

    广陵城遭了怪事,一时间城内如发了瘟疫一般,百姓接连病倒呕吐腹泻,没多久便形如枯槁奄奄一息。城内药堂挤满了人,郎中大夫望闻问切对症下药却始终不得治。眼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大夫们翻遍了医术药典扔束手无策,谣言四起。

    过了十几日天宸殿终于得到了消息,凌宗主决定带着弟子和他选中的继承人前来察看,这才发现广陵城这怪事并非疫病乃是妖物作祟。

    修仙者手中的玄兵利刃才是真正的对症之药。

    除去妖邪后,天宸殿弟子在南门街上派发符水药丸以化解百姓体内余毒,同时还派发了不少银钱给老弱妇孺流离失所者。百姓们千恩万谢,一边排队领救命药一边对天宸殿感恩戴德。

    这边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那边薛洛璃不为所动仍一个人静静坐着,圈出一方天地与世隔绝,谁也进不去谁也出不来。

    凌澈好奇心起,来回踱步观察了几个时辰,最终忍不住交代天宸殿弟子后,自行拿着一小袋银钱朝街那边走去。

    薛洛璃一个人好端端的在发呆,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他不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孩子正低头打量着他,眼里全是与这年纪不匹配的成熟精光。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他看了看那袋子,金色丝绸绣着好看的花纹,紧接着那人把它递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意思薛洛璃看了看那袋子,又抬头看了看那人,继续研究地上围着石头转的蚂蚁,不搭理他。

    凌澈看到的这个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服破了几处大洞,一只脚上没穿鞋另一只脚上的鞋却显然已经不合适了,他抬头的那一刻,这个孩子的明眸善睐直勾勾注视着他,如同深夜里的野狼警惕又危险。

    他蹲下身子,细声轻柔地尝试搭讪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爹娘在何处”

    “他们都去拿符纸银钱了你不去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在凌澈问到第二十句怀疑这孩子是个哑巴时,对面的人终于悠悠地开口了“我在等酒酿圆子。”

    酒酿圆子

    凌澈扫了一眼他身后染灰的店铺牌子,终于明白。广陵城造此一劫,哀鸿遍野。此刻人心稍稍安定,哪来的店主会给你做酒酿圆子吃。

    薛洛璃攥紧了手中的几个铜板,愤愤道“大娘再不来,又要没有了。”

    他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让凌澈的心咯登一下。掰开他的手指,铜板已被握的光亮沾上了薛洛璃手心的汗,凌澈问道“有人欺负你”

    乞丐堆里弱肉强食欺善怕恶的现象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更严重,所有人都在生死线上挣扎只为了能多活一天。想起被抢走的铜板,落在身上的拳脚,钻心十指的疼痛,薛洛璃的眼神突地变得阴鸷凶狠,又狠狠攥紧了拳头。

    凌澈用手指替他擦去脸上的泥土,微笑道“你,跟我回去可好”

    回去薛洛璃眼里透出困惑,他不明白“回去”的意思。

    凌澈继续给他拍拍身上的灰,更为轻柔道“我给你做很多很多的酒酿圆子。”

    他这回听懂了,薛洛璃却更迷惑。天上掉馅饼这件事,他以前相信过的,可是结果很惨,他不愿意回想。

    “为什么”沉闷,却带着孩子特有软糯的声音。

    “嗯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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