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层食盒放的实在丰盛,除却旁边缩着的两碗饭,一支蜡烛和火折子,剩下的不是大鱼就是大肉,样样香气阵阵,几乎能摆出一小桌宴席来。季淼食指大动,一盘盘往外端,又想起早前常三水的舅舅常丰收的举止,实在感叹这等溺爱世间少有。外甥与人相好私奔,他虽不明内情,知道了以后竟然不打不骂,反而护短的紧。
“别的不说,先吃一顿饱的,”季淼吹燃了火折子,点起蜡烛放在一边,就着微光大口朵颐起来。
他觉得肚皮空空,却不想常三水吃惯细致的东西,没吃一半肚皮就饱胀起来,留下季淼对着一地的美味干瞪眼。
“算了,”他伸手将餐盘里的食物重新推成一小堆,一盘一盘的放到门口,嘴里暗自念叨,“外头的牛鬼蛇神,这些饭菜就当是我孝敬的,晚上且让我睡个安稳觉。”
正说着,外头幽幽的飘进来一股子浓重的腥味,一阵脚步声匆匆踏来,外头的人骂骂咧咧从柴房门口经过,“也不知那淫。妇日日吃着青银草作甚,一股子腥骚味儿,这不要脸面的东西,还留下这么一堆在家里,凭空发臭,真是走了也不让人安生。”
季淼皱着眉头捂住自己的鼻端,青银草?他仔细想了想,对这三个字觉出一点儿熟悉,似乎在常三水的记忆中曾经有过这玩意儿。
常三水幼时,邻居家里有个小姐姐,未曾与男子成婚便大了肚子,为了压住孕象便日日自己去山上偷采这青银草。后头好在肚子还没全显出来,男方便立刻将人娶了回去。只不过这未婚先孕的事情也是传的人尽皆知。
但这青银草虽然腥气重了点,也不是没有人喜欢吃,偶尔市场上卖,总也有人去买了吃。然而只有一点,青银草虽能压制住孕象,却也有轻微的毒性,一次两次吃还好,长久吃下去要记着用另一种叫做水讯草的药材解毒,否则肠穿肚烂,痛苦难忍。
季淼心中将这点记了记,没再深想,又自己回头将干草堆推了推,弄出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烛光微燃,季淼的目光定在上面,看着它随着那破洞的风轻轻晃动着身形。
既然到了这里,又接替了常三水的身份,那就该为常三水将事情整理清楚。常三水过的糊里糊涂,他却不能,另者说,短短这半天发生的古怪事情,已经让季淼无法小看了这个世界。
二十一世纪的鬼怪,如果不是季淼死了一回他可从没信过。可这个世界,妖魔鬼怪没一个避讳的。
难道真有建国后不准成精的规定?季淼迷迷糊糊的盯着那将灭不灭的烛光,眼皮沉重,外头一阵阴风吹来,将那烛光吹熄,季淼终于忍不住陷入了睡眠。
没有手机或者手表,季淼很难判断自己被外头的声响弄醒时是个什么时间。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月光隐晦朦胧的躲在云层之面。
季淼无声的挪到门口,借着那小洞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大概估计出了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
将他吵醒的是外面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不知怎么都避开了他这里。
有过前头那一遭,季淼不敢再将脑袋凑得与那小洞太近,他眯起眼睛就着月光往外看,只见三个黑影站在院中,脑袋窸窸窣窣的凑在一起,说的不知是什么话,让人听不懂。其中一个说到兴起,连连扬手,月光下他的手臂上有个烫伤似的手掌印记,让季淼想起早前自己拍走的那只大手。
他不由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头毫发无损,他又看看那人手臂上无法忽视的痕迹,难道真是自己那一推?
“三位客人,站在外头做什么?”
第四个说话的人声响起,季淼见那三人猛地转头过去,盯在了自己这边。他心头一跳,随后才发觉是自己隔壁房门口站着的人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是陈家的另一个旁支亲戚,似乎就是前头抱怨青银草的那一个。
季淼看着他从柴房门口经过,朝着那三个古怪暂且还称人的东西走去,而后又穿来一声失态的惊呼,“亮哥,你怎么躺在地上?”
顺着他扑过去的动作,季淼才注意到,那三人脚边竟还躺着一个身影,果然不就是陈亮?
说话人也不等三人回答,只小步跑过去蹲下身用力的推陈亮,急急地问道,“亮哥,你怎么了?”
陈亮的身体冰凉,已经了无生机。
他惊慌的仰起头,却不想月光下只看到三张狰狞的脸,朝着自己猛地吹了一口气。
说话人只觉得口鼻霎时像是被寒气冻住,顿时无法自控的软软倒了下去,进不得气更出不了气,只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推门往外走,自己没一会儿就也彻底死了过去。
季淼透过小洞看得抓心挠肝,等那大门给重重合上,他便离开冲到门边,上下仔细查看。门左右是推不开的,这窗户兴许还能卸一个下来给他点空间爬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淼正前后踌躇之际,余光忽然瞥见外头躺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动了动。他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轻手轻脚的重新半蹲下去,小心的查看院子里的响动。
第六十二章
顺着他扑过去的动作,季淼才注意到,那三人脚边竟还躺着一个身影,果然不就是陈亮?
说话人也不等三人回答,只小步跑过去蹲下身用力的推陈亮,急急地问道,“亮哥,你怎么了?”
陈亮的身体冰凉,已经了无生机。
他惊慌的仰起头,却不想月光下只看到三张狰狞的脸,朝着自己猛地吹了一口气。
说话人只觉得口鼻霎时像是被寒气冻住,顿时无法自控的软软倒了下去,进不得气更出不了气,只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推门往外走,自己没一会儿就也彻底死了过去。
季淼透过小洞看得抓心挠肝,等那大门给重重合上,他便离开冲到门边,上下仔细查看。门左右是推不开的,这窗户兴许还能卸一个下来给他点空间爬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淼正前后踌躇之际,余光忽然瞥见外头躺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动了动。他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轻手轻脚的重新半蹲下去,小心的查看院子里的响动。
先站起来的那个是陈亮。他身形僵硬,头颅不停地左右转动,似乎迷茫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同手同脚的走了两步,一下踢到自己脚下躺着的人。陈亮霎时往前一扑,正压在那人身上。两人手叠着手,脚叠着脚,陈亮的脑袋在那人的脖颈之间四下闻闻嗅嗅。
季淼给这变故惊在原地。一言不合还要半夜在泥地里搅基不成?陈亮举止诡异,上上下下的将那人闻了一遍后,又撑着手脚木然的站直了。月光之下,他的脸色如同纸一样的苍白,头颅缓缓地轻微晃动,像是在探寻什么。
而那后倒下去的人,此时也猛然浑身一抽,从泥地里僵直的爬了起来,然后与陈亮做起了相差无几的动作。两人在院子里摇摇晃晃,身形渐渐舒展开,褪去僵硬,有些像起常人来。
季淼松了一口气,正想不管他们回去自己再睡,却不料往后退时踢到了自己前头放在外头的碗筷。脆声一阵响,还不待季淼弯腰去捡,门前便飞来两道身影,一齐用力的将那门给推的哐哐作响。
季淼毫无防备,吓得往后一蹿,不由骂道,“你们两个什么毛病,这大半夜的推门作甚?”
他说着,就见陈亮的慢慢弯下腰,一张脸毫无血色的从那小洞里露出来,阴凉的看着季淼。外面两人的沉默让季淼心生疑窦,他抬高声音,犹豫的问了一句,“你们,死的还是活的?”
若是照着半天的情势,他敢这么和陈亮说话,此时必然少不了给踹开门一顿骂。此时的陈亮却半点不理会,只与另一人猛力摇晃着那两扇门,力道大的以致他们的两只手都跟着穿透了那门板。
黑暗里,只有庭院之中的月色还透出些清明,照着陈亮与另一人的胳膊与他们煞白指尖上深紫色的指甲。
这已经没有了人样。季淼顿时明白,恐怕他们两个已经与前头那三人的状况无异,断然都已经不是活人了。他见那门板似是还能抵挡一阵,便一鼓作气上前,伸手在两人的手上飞快一抓。
果不其然,陈亮他们如同被针扎了似的怪叫着将手收回,不过被轻轻碰了一下,那手上的皮肉便皱成了一团,如同让烙铁烫过。
季淼眼睛一亮,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平放在眼前,如同看着旷世宝器。不管眼前的状况如何,自己起码不是坐以待毙。
给戳了四五个洞的门已经挡不住什么内外视线,季淼只见陈亮两人在院子里来回打转,喉间发出急促的粗喘怪声,似乎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话。
月色慢慢斜挂,两人的身形又随之眼见着慢慢的僵硬起来,待得太阳初升,天边露出红彤彤的一块,两个人便彻底僵住,竟是硬邦邦的又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