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邪随着他走了进去,千袂看着唐伯关上了府门,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怕自己那个是连城邪一党人的名声已经被人完全的坐实了吧。
要是以后越重璇输了,是不是自己也得陪葬?
千袂让人上茶,他坐在那里看着下人上了茶以后,才让所有人都退下。昪京的冬日还是冷,正堂上也冷,那一盆火似乎也被冻结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举荐越重璇是有我自己的理由”
“明哲保身?”
千袂不理会连城邪眼中的质问,继续淡淡的说“这是其一”
“其二?”
“越重璇可以做成统帅自然好,到时候功可盖世,凤倾第一人,可是你们别忘了越重璇上面还有名正言顺的太子,还有正直壮年的皇帝。这盖世之功他要不得。”
“那就这样算了?”
千袂盖上茶盖“自然不!”
连城邪怀疑的看着千袂,那目光看的千袂一阵阵的心凉,说话的语气也就越来越公事化。
“麟夕哪有那么好打,太子虽自小熟读战术,但并无实际经验,麟夕国有一天险名为雁门关,我想那里不好打。只要太子兵败雁门,或是拖个一年半载,拖得久了,文帝肯定会换人。”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再……”
“而那时候的人选与这次出使龙渊百炁的使臣有很大关系”
“百炁不过弹丸之地,地方人口不过我凤倾一个州之大,不足为虑,主要还是龙渊。”
“所以可让勤王殿下去龙渊做使臣”
“这可是个难办的差事”
“这是个难办的差事,只是要是办好了下一个统帅就是勤王的了”
“你可有法子?”
“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联姻、许诺城池而已。”
连城邪继续说“那我今日便可让二皇子去告诉陛下,愿亲自去龙渊。”
千袂点点头。
连城邪站了起来“走,今日你不用去大理寺,我带你骑马去寒山寺。”
千袂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忽而想明白了,连城邪怒中而来,如果就此离去,到了文帝耳边,就是暗相勾结。到时候越重璇突然去皇宫请旨出使龙渊,只怕会惹得文帝猜疑。
千袂将谢宝儿叫了过来“小宝儿,府中可有马?”
“有,小的马上给大人备马”
连城邪看着谢宝儿跑了出去“他的名字叫宝儿?”
千袂点点头“是个伶俐的孩子”
“千岁,驸马不好做吧”
连城邪意味深长的看着千袂,千袂似是知道了他眼中的意思,冷冷的笑了一声。
谢宝儿心思细敏,替千袂披上披风,他在千袂脖子上系了一个结,千袂开始还不习惯,近几个月被他已经伺候习惯了,这孩子伶俐,很得千袂喜欢。
“千岁,寒山寺已经很冷了,路上还有前几日下的余雪,路途不怎么好走,可要小的陪同。”
千袂接过马鞭“不用,有玄睿陪我就行了,我进宫这么久还不曾与玄睿一起出去过。”
千袂看着谢宝儿,若你是别人派来监视我的,这话就传出去吧,反正自己已经成了勤王一党了,坐实就坐实吧,只是不知道在那上位者心中,自己可是勤王一党?
☆、第三十九章 弃我去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二人慢慢骑马出了昪京,千袂骑术并不好,便沿着莲湖边打马慢慢行走。
两个人都沉默着,在马背上,那二人聚积的恩怨,在这一刻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那日千袂一个人孤独离去,一夜看尽了那衢州八百里骨灰。
那匹连城邪的爱驹青菱,血流成河。
那日千袂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恩恩怨怨,哪一个怨怼,哪一个怨恨,哪一个狠心,哪一个无情?
千袂觉得身上腿上都冷飕飕的,他默默的拉着马缰。
气氛太僵了。
走了许久,两个人也是没有一句话,仿佛现在他们之间除了政事,别无其他可言。
千袂还是决定开口了“你可知道沈存之现在怎么样了?我那天去齐王府上,只见了他一面,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沈存之,就是那个戏子?”
千袂对连城邪对沈存之的态度有些不满,戏子低贱,那以往他在连城邪心中也不过是一个贱民而已?
千袂轻声说了一句“是”
“据说他已经疯了”
千袂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连城邪,自己那时去看沈存之的时候,虽然在唱戏,但并不觉得疯啊。
“一年前,据说他争宠吃醋害越重隐的一个妾室丧了命,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连城邪看着千袂难看的脸色,愈发的不留情面“越重隐听闻后就打了他一顿,把他关了起来,那日以后他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在那阁楼上唱戏,唱一句不唱一句,真是可笑!”
千袂看向连城邪“可笑?”
千袂冷冷的笑“我那一日被你逼的答应帮你攻打麟夕,现在我要是提一个条件,你可答应?”
“你要我救他?”
“是”
“那我跟你说个实话,越重隐把他关起来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救过他,只是他不愿离开。”
千袂有些诧异,连城邪竟然救过沈存之,千袂不愿意往深处想,只是又忍不住的想,莫不是因为自己?忽而又想起越重璇那一日说连城邪竟然在画自己,那颗死寂、不愿意在动心的心还是嚯嚯的跳动了两下,虽然很快又恢复平静,但足以让千袂失神。
千袂喃喃的念到“不愿意?他真的对越重隐动心了?”
“那倒不是,他那时候已经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的,他说,他最爱的人是九月,他现在已经没脸见九月了,所以他打算待在齐王府了此残生了。”
连城邪紧紧盯着千袂,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心底所想似的。
千袂没有注意连城邪,只是黯然的低下头,“九月,可是九月已经死了啊……,残生……?他今年才二十有二,怎么就是残生了,凭什么生来贫贱,连命也贫贱了?”
连城邪沉默不语,继续打马而行,马蹄在寒山寺的青石板上哒哒的响。
到了寒山脚下,下了马。凤倾信佛教的人不多,这寒山寺算是凤倾最大的佛寺了吧。
向山上走着,冷风呼啸过耳迹,千袂唇边呼吸一次吐出一丝白气,走到一半,实在是走不动了,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来这寒山寺,难道真的只是掩人耳目?
想在半山腰上的凉亭里想歇歇,只是凉亭四周无遮无拦,冷风直刮。
千袂靠在柱子后面,看着大风挂起连城邪的披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突然想起那一日他上马疾驰而出的英姿,就是那模样,把自己的魂都给勾走了,不由的弯嘴一笑。
其实自己应该知足,至少自己与连城邪站在一起,不像沈存之,仅剩残生,自己也无能为力。
不就是他不喜欢自己吗?
又要上路了,连城邪对着千袂伸出手,千袂看着他伸出的手,犹犹豫豫,徘徊良久。
“多谢,我可以自己走”
最终还是没有伸出去,因为啊,怕动心。
连城邪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抓起了千袂的手,千袂蹙起眉头,这个人还真是……
“你信不信我背你上去”
连城邪嘴角溢出一缕缕的白气,在这湿气甚重,云雾缥缈的山间,仿佛要羽化登仙而去。
千袂轻轻吐出一口气,算了,爬山的确是挺累的。
寒山寺中,大雄宝殿,佛祖端坐莲台之上,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俯瞰芸芸众生。
他二人一齐作揖,上香,跪拜,叩首……
………………………………………………………………………
最后文帝权刚独断三军统帅之职,决定了太子越连枫为统帅,越重璇主动请缨去龙渊,文帝便准了,最后越重隐只得去百炁。
连城邪跪了下来“陛下,龙渊地大,势力不可小觑,所以要游说恐有难度,为以防不测,臣愿同勤王殿下一同前去。”
这时千袂也跪了下来“臣也愿往”
连城邪奇怪的看向千袂,为什么他也要去。
文帝看着跪倒的二人“你们都去了,朝中之事交给谁啊,连城爱卿去了也就罢了,千爱卿你去做什么?你们都起来吧,连城邪与勤王一起同去,朕也放心。”
文帝看二人起来继续说“我听说千爱卿在大理寺并无什么政绩,这是为何?可不要辜负了你状元郎之称啊。”
千袂不得不又跪了下来。
文帝看见他跪着,也不让他起来,继续让他跪着,算是给千袂一些教训,他可不希望自己这个女婿当官还没做几天,就死。
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看来你不适合在大理寺,那就别在那待着了,就到吏部协助张大人筹集军需粮草吧,张爱卿……”
张朗跪了下来。
“吏部可有什么空缺?”
张朗知道皇帝虽然表面在为难千袂,实则想借机提升千袂的官职。
“陛下,吏部侍郎李远志前几日刚刚辞官回乡,不知这吏部侍郎一职,陛下觉得如何?”
“就吏部侍郎吧,改日就上任吧”
千袂恭敬的叩首“谢主隆恩”
文帝看了一会千袂才说“数九寒天,地上凉,起来吧。”
“微臣谢陛下体恤”
这时一位大臣走了出来建议道“麟夕在凤倾以西,气候与凤倾差不多,也是夏热冬凉,只能到来年开春之后,再出兵。不过使臣一事还请陛下提前决定,以免误了战事。”
文帝点头“等过了正月,勤王、齐王你们就可以上路了,百炁在南,气候湿热,又多虫蛇,龙渊在北,此时也正是隆冬腊月,你们可要当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