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丧气道“不瞒大人,秀梅阁被王全叫人严加防守着,除了他的心腹和皇帝,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里头也没有人出了过,奴才实在没办法!”
“这才奇怪。”赵邝若有所思道“据老夫所知,那地方以前就是冷宫,早就废弃了,根本无人居住,现在被这样看着,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人?”
“这……其实,昨日皇后叫奴才过去,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哦?”赵邝更奇了,说“连皇后也问了?”
秦恩准讪笑道“其实,听皇后的意思是,皇上大概是看上了什么人,放在秀梅阁里。”
“皇上看中的人,不册封赐殿,放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赵邝皱眉,心里疑惑更大,自语道“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皇后也是这个意思,才问奴才,近些日子有没有进来什么人,送过去什么东西。人倒真的没有进来过,东西都是王全往里面送,这老家伙从前是个扫庭院的贱奴,也不知道怎么就攀上皇帝做了心腹,现在爬到老子头上了!从他嘴里,真是什么都撬不出来!”提及王全,秦恩准不住的牢骚,王全比他年纪还大,即瘦又矮,常常被宫里其他太监欺负,现在是咸鱼翻身,走起路都带风,早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赵邝没兴趣他和王全的过节,心思全在这古怪的秀梅阁中。
秦恩准见他沉默,就自顾自猜测道“说起来,皇帝从前是皇子的时候,一直驻扎在北疆,是不是藏了个胡人女子或者是青楼艳妓之类身份不能公开的人?”
赵邝想了想,觉得不是不可能,只是心中隐约有个声音不断告诫他,一定要将事情弄个明白。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秦恩准就以不能出宫太久为由要告辞。赵邝命随从取出一叠钱票替给他道“有劳公公帮老夫盯着,无伦里面藏了什么人,或者是送进去、送出来什么东西,请务必告诉老夫!老夫还有重谢!”
秦恩准瞄了眼银票,心花怒放的答应了。
另一头,王全为皇帝办事,打了十二分的激灵,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将人请进了宫。
祝源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高挑,虽不壮硕,但步履矫健,身轻如燕,走路无声,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他肤色微黑,浓眉、高鼻、大眼,虽然身着布衣,依然器宇不凡。
见他进门,杨宏文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主动起身迎道“祝将军!别来无恙!”
祝源跪地请安道“草民拜见皇上!”
杨宏文赶紧扶他起身道“快起来,朕说过,祝将军见朕无需行礼!”
祝源不推辞,站起来笑道“皇上忘了,草民已经卸甲归田,不是将军了!”
杨宏文说“在朕心中,你不仅永远都是大玥的震威将军,也是朕永远的恩人!”
祝源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皇上,这种旧事不必再提,草民当年也就是个千户,没想到从胡人手里救出的少年是个皇子,也是巧合。只不过一晃快十年,您真的登上皇位了。”
提及年少时的事情,两人不免唏嘘,寒暄了几句后,祝源问“皇上请草民来究竟何事?”
杨宏文正色,将自己的想法和祝源说了一通,只是略去了杨连华的身份。
祝源越听心里越奇,问道“您是九五之尊,却要做戏给臣子看,真是奇了。”
杨宏文叹息道“就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朕从前不觉得,等坐上皇位才觉得辛苦,真是怀念和你纵马草原的日子。”
祝源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这念头万万不能叫我家娘子知道。她盼我回来盼了许多年,要是让她知道我有这种心思,非吃了我不可!”
杨宏文想到祝源家里还有个严妻,不由得笑了,又说“朕听说浣娘又怀了,真是恭喜,连朕都觉得羡慕。”
祝源不好意思说“皇上说笑了,您可是有三宫六院,今后孩子肯定比草民多得多。”
杨宏文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才正色说“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祝源道“这事简单,我机缘巧合和鬼渊的龙合子学过几年的易容术,您只需要找个身型差不多的死囚就可以。再或者,想要做的精妙,可以请那人配合,和我演一出偷龙转凤,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杨宏文摇头道“第二种不可,朕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祝源心里好奇,心想自己和杨宏文认识了十年,这个人少年老成,行事稳重决断,很少做没来由的事情。像这样瞻前顾后的行为不像他的作风。想必他口中的“那个人”一定是个非常特殊的人。
想到这里,他好奇心完全被调起,不免起了调侃的心,于是戏言道“听您这样说,草民好奇,不知道怎样绝妙的一个人能让皇帝劳心劳力。”
杨宏文一愣,斟酌了一会才叹息说“他没有做错过事情,是朕为了私念对不住他。可朕是天子,有些事情不能如实告诉他,如今只有这种方式才能保住他了。”
祝源似懂非懂的点头说“既然如此,草民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杨宏文走到书桌前,从桌下抽出一张准备已久的画像给他说“这是去年他生辰时候,画师给他画的,如今才一年,他容貌没变过,你拿去用。有个八分像就行,其余的朕会对付!”
祝源拿过来一看,画上人是个唇红齿白,笑容明媚的俊美少年,不由赞道“好个俊俏的公子,是不是哪位皇子?”
杨宏文含糊道“是个皇子,其余的你就不要问了。”
祝源点头,便拿着画像告辞。
杨宏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才松下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原本只想编个兄弟的肉文,想到越扯越远。不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想让他们能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所以我正在努力的把剧情圆完,就可以hay endg。
☆、处死刑
晚膳时,杨宏文踏进了秀梅阁。杨连华正伏案写字,见他进来,倒没意外,起身迎道“外头的人没说皇上会来,什么吃食都没有准备。”
杨宏文说“不忙,我来看你就走,今天说好了去皇后那。”
杨连华“哦!”了一声,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杨宏文踱步过去,看他放在桌案上的纸,皱眉道“晚膳时候,你怎么还在写,让我看看你写什么?”说着就拿起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个工工整整的隶书体大字善。
杨宏文撇嘴笑了说“这个字适合你,我还以为你会写个’忍’字”
杨连华说“我写的善是老子的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既然不争,又何须忍?”
杨宏文抬眼看他说“说得好!既然你已经到了不争不忧的境界就多吃两碗饭。不然摸起来手感实在扎手!”
好好的说两句话,又被他带到暧昧上去,杨连华哭笑不得,只能说“贞平已经为我布菜去了。”
杨宏文放下那叠纸说“近几日我不过来了,新年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
杨连华摇头说“不劳皇上了,我真正的愿望,您不会答应,也做不到。”
话到这个份上,两人都知道是指什么,一下都不言语,最后杨宏文道“行了,我走了,这几日天寒地冻,晚上你也不要出来。三十那晚守岁,我晚些过来看你。”
杨连华有种冲动,差点脱口而出我不需要!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哥哥已经靠了过来。
杨宏文将人搂住,扶着他的后颈便亲吻在唇上。他的舌尖熟练的撬开贝齿,滑入对方的口腔内。这些日子里的耳鬓厮磨,对方似乎没了当初的拘谨,只是不曾主动回应他。
带着小小的不悦和执着,他压下头,肆意加深这个轻吻,迫使对方开阖双唇将自己的整个舌头挤了进去。他像品尝美味的食物一样,细细舔舐他口腔中的每处黏膜。
起初,杨连华还在忍耐,最后湿滑的舌头竟企图添进他的喉口。他受不住,想要用力推开他,却被死死箍住腰腹,不能动弹。男人似乎铁了心的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嘴唇,直到他过度张开的下颚开始发麻,大量涌出的津液被对方吮吸得一干二净。
胸口里空气越来越少,他憋的难过,只得试探性的用自己的舌尖去推对方,结果被抓了正着。软糯的香舌被男人含在口中,直吸到舌根发木才放过他。
这一吻也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杨连华从不知道,亲吻也能差点要人命的。麻木的双唇被唇齿磨的红肿,泛着色情的水光,格外诱人。对方松开他的一瞬间,他本能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缺氧让他脑子混沌,好半天才回过神。
始作俑者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扳起他的脸说“我真该拿枚铜镜让你看看自己,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勾人。”
羞愤和缺氧让他脸色不正常的发红。杨连华紧握双拳,咬牙怒目回瞪。可在皇帝看来却成了一种风情。他以指尖摩挲着弟弟的红唇,眷恋道“好了,我逗逗你。别这样看我,不然我真的把你吃了!”
二十九那日深夜,宫灯早就落下。白日里鎏金铜瓦都已经湮没在一片漆黑里。那些雕梁画栋、斗拱交错的宫殿在凄冷的月光里显得诡异阴沉。此时,通向天牢幽静的小路上穿过几个快速行走的人影,都披着厚厚的黑色斗篷,遮住头脸,形同游走的鬼魅。
赵邝年岁毕竟有些年岁,平时只坐轿子,走了这一段路已经气喘吁吁,他的护卫见状连忙问道“大人,您还好么,要不咱们走慢些。”
赵邝摇手道“快!快走!老夫一定要早些过去。”
到了天牢门口,守卫验明了他们的身份,道“大人,皇上在等您,您可以进去,但是他们不行!”
几个侍卫一听,忙说“我们都是赵大人的心腹亲卫!怎么可以叫大人一个人去这种地方?”
守卫硬声回道“赵大人,这是宫里规矩,卑职是奉旨行事!”
赵邝冲手下使了个眼色说“你们在外面候着。”说罢,直径走了进去。
他进门,王全早就候着,见他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赵大人随老奴这里走。”
赵邝为官多年,进天牢却是头一回。周围逼仄黑暗,阴气森森。只靠墙壁上摇曳的灯火照亮脚下的路,一阵过堂风吹过,赵邝无端的就起了一身白毛汗。
他不敢四下张望,只能跟在王全后面,七扭八拐的穿过几道走廊,王全在长廊的尽头停下,敲了敲面前的木门说“大人,皇上就在里面。”
木门吱的一下,从里面打开。屋里亮着灯,隐约看着有几个人。赵邝已经惊得一身是汗,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门里是一个单独的牢房。一道厚重的石栏将房间隔成两边。皇帝正坐在中间,见他进来,淡淡道“大人守时。”
赵邝连忙跪地请安,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向牢笼中间。只见石壁的吊索上绑着一个人,看样子大约十七八岁,身着素衣,披头散发。似乎被用过刑,衣服都是血污。
那少年已经是形销骨立,奄奄一息,对他进来熟视无睹,动也不动,只有起伏的胸膛还表示着一线生气。
“这……这是六皇子?”赵邝瞪大眼睛,他从未想过风采奕奕的六皇子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都说皇帝残酷,时至今日,他才真正体验。一个对于亲兄弟都能下次狠手的人,怎么能不叫人恐惧?
“赵大人满意了吗?朕不杀他,自有朕的道理,让他这样活着比死更难过。”皇帝冷冷的说,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让人心惊胆寒。
赵邝连忙又跪下,磕头道“老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帝不理会他,又说“他毕竟是皇家子嗣,朕要还他全尸,只会赐他毒酒。先皇生前最疼爱他,一年后,朕还是会让他进宗庙祠堂。只是这件事情,是朕和赵大人的秘密。赵邝,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
赵邝连连叩首,说“老臣一定!”
皇帝挥挥手对王全道“送他上路。”
王全得命,端过酒杯正准备过去,忽然就听赵邝开口道“皇上,您不验明正身?”
王全吓得手一抖,差点弄掉了端酒的盘子,还好他背对着赵邝,所以后者并未发觉。就听皇帝开口道“赵大人这还是不信任朕,也罢,你自己过去看看。”
赵邝颤颤巍巍的起身,他铁了心要致杨连华于死地,因此即便知道得罪皇帝,仍然坚持一定要验明身份。他小步走到牢笼前,隔着石栏,距离被绑住的人大约只有三四步远。
皇帝对王全使了眼色,王全对牢房里的一个侍卫道“你,过去,让他抬起头。”
那人应声,走进大牢中,粗鲁的抓起少年的头发,逼着他仰直脖子,露出满是青紫伤痕的脸。
少年发出微弱的痛哼声,气若游丝,连抬起眼皮都很困难。
赵邝定睛一看,少年虽然满脸污血,失神的双眼青肿,嘴角已经迸裂,但还能分辨出昔日清秀俊逸的模样。这确实是前太子杨连华无疑!
他心脏砰砰直跳,一时心虚,遮住脸道“可以了!可以了!”
皇帝嘲笑道“怎么,赵大人不想再和女婿叙旧话别了?”
赵邝讪笑道“足矣足矣!老臣跪谢皇上!”
皇帝冷哼一声,挥挥手。王全便走过去,让侍卫撬开少年的嘴巴,将一杯毒酒整个灌了进去。
不出数分钟,那少年痛的直哼,身体剧烈的痉挛起来,弄的绑住手臂的铁链哐啷作响。他挣扎了莫约小半柱香的时间,就开始不住的吐出大口的黑血,吐到最后发出了野兽似的嘶叫,便头颈一歪,不动了。
这过程漫长、痛苦、鲜血淋漓。赵邝看的肝胆俱裂,一动不敢动。
皇帝却开口道“赵大人,如何?看够了死人了吗?”
“老臣不看了!不看了!老臣这就回去!”赵邝面色煞白,此时只想逃离这个牢房,污血的气息已经浓烈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王全,送大人!”
“赵大人!请把!”王全推开木门,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