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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病娇遭遇闷骚 第18节

作者:搏仔糕 字数:14791 更新:2021-12-30 12:35:33

    门,无声而关。安纳斯收回视线,枕着枕头,大呼一口气,明白自己在死之前,都自由了,彻底的自由了。

    窗外阳光静好,他那异色的猫儿眼又熠熠着绚烂了,他即将死亡,却不害怕,因为他在余下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是自由的,他拥有自己完整的身体,他即将捧着他的心,回到他永世情深的夫人身边

    很慢很慢的,他靠着自己的力量,坐起了身体。远眺窗外风景,他像个孩子一样,开怀的笑了。

    直到估摸着,安纳斯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祈月烛才迈起生风的大步,任由修腰长裙下摆飞扬,映衬他绸缎般的齐臀赤发,显得他好似一株云上疾行的鲜红鸢尾,而非狞笑满溢的狂徒首领。

    他既然能松开束缚小船的绳索,自然能拉紧它,让它在沉浮慌乱于暴风雨时,由他领回港湾,再不萌生离家出走的心。

    他即将抵达祈月家的玄关,坐上一辆鲜血色的保时捷,亲自驾驶,前往胆敢背叛他的同盟家族施哀家。

    虽然整整十四天,他一直守候在昏迷不醒的安纳斯身边,脚不出门,可他是何等人物,他的手下又何等精明,他怎能不尽知天下事,而以高屋建瓴的眼光揣摩那些降临于祈月族人头顶的血光之灾。

    连续十四天,他的得力干将皆被暗杀,连带他们的随从,一概死不见尸、唯余焦黑骨渣。第一个遭此厄运的、他的财务大臣在临死前,以紧急电话的方式留下了遗言“他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来了快告诉烛夫人,祈月烬他”

    紧随其后,其他惨死者也重复提及了“祈月烬”三字。而侵占了祈月烬身体的莫悱却在学校里消失了,连续两周行踪无影。驻扎在莫悱宿舍楼的祈月家探子回报说,莫悱只带走了现金,银行卡,一些换洗衣物,和一只行李箱。

    几乎可以肯定,是莫悱重获了祈月烬的力量,在大肆杀戮,施展他的报复了。然而祈月烛凭直觉,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安纳斯施加于祈月烬的封印极其牢固,没有旁人相助,莫悱根本冲不破。再者,莫悱真正想杀的人,除了他祈月烛,不该是旁人。到底是哪个家伙在他耳边鼓吹,让他先对祈月家的重臣们下手,让祈月家顿失顶梁柱群,乱成了鸡飞狗跳的一锅粥

    莫悱之外,肯定有阴谋者,在觊觎着祈月家的权势地位,要借助莫悱整垮祈月家,重创他祈月烛苦心经营来的一切。

    那个阴谋者,既要有解封之力,又要有滔滔野心。估摸着还得对莫悱,抑或祈月烬有羡慕之情,这才舍身相助,不顾他祈月烛的残虐报复,替莫悱祈月烬图谋布局,同时自己捞得好处,坐收渔翁利。

    那个人,不消想,除了施哀诉,又会有谁。

    抵达玄关,祈月烛屏退了黑衣保镖,油门一踩,鲜红色的保时捷就呼啸而出,掠起一刃刺目的血光。

    他的赤发迎风乱舞,赤色的眼瞳却十足稳重,偶尔闪过嗜血的兴奋暗光。

    这番不肖儿子与叛变盟友的闹剧,他极欢迎。正好借此机会整顿祈月家,往族内重要位置派驻自己的新宠;同时将施哀家搅混,安插进自己的间谍,巩固祈月一族身为“御三家”核心的地位。

    至于莫悱和祈月烬,他早就为他们想好了出路。他的“灵视”之力强于祈月烬太多,更别提莫悱了。他自有其“预测未来”的可怖灵能,他打赌,莫悱会被过多的杀戮弄脏心灵,他对安纳斯的纯净爱恋将会变质,他会像他的母亲一样,对安纳斯的身体产生无穷的饥渴,十有八九强行侵占安纳斯,更因耿耿于怀安纳斯和他母亲的纠缠,而对安纳斯说出些痛击他心灵的残忍话语

    一旦安纳斯对莫悱祈月烬死心,他的心,就彻底是他祈月烛的东西了。

    “烬儿”祈月烛迎着风,迎着阳光,迎着急速后退的风景,勾起了鲜红色的唇,嫣然微笑,幽幽暗语

    “你可真是娘亲的好儿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值不值得

    拎着从祈月家带出来的银色小药箱,安纳斯没理会祈月烛派给他的专车,自己搭的士去了坐落在枫羽市二三环交界处的江夏大学,目标莫悱。

    直奔莫悱寝室,恰逢胡杰克灰头蓬面上完选修归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胡杰克一爆拳风幸亏安纳斯躲得快,要不然早被胡杰克的“老爹怒怒拳”砸弯了鼻梁。

    胡杰克很没好气,但爱女心切,还是老老实实将莫悱出走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喂,姓安的,你可得把他找回来啊,”胡杰克抱起手臂,往自己的靠背椅上一砸屁股,闷闷道,“还说去亲戚家,连课都不上,像什么话绝对是在搞什么小动作小把戏喂,白毛,你怎么看我滴个妈啊,你怎么了”

    原来安纳斯没克制住,黑红色的鼻血就淌了下来,还拖拉出老长的一条,将他白西服的前襟浸染出一道纵贯身体般的血痕。

    “嗯”安纳斯神思恍惚,呆怔了半天,都没发现自己瞬间便成了个血人。胡杰克第一次见人流鼻血都流得那么触目惊心,赶紧冲上去递纸巾,“快擦擦快擦擦你怎么突然就、你”胡杰克出身黑道世家,自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虽然只能用粗糙来形容,他就着直觉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难以回避的犀利,“你是不是有些什么毛病啊哪有人突然就哗啦像嫌血太多了似的”

    安纳斯接过纸巾,哑声道谢,走了出去。胡杰克也好奇的尾随之,发现安纳斯竟然拎着小箱去了洗漱间,把银箱往半湿半干的瓷砖地板上一放,就打开水龙头,弯腰掬水,先洗干净了血污,再捧一把新的水,凑上嘴唇,直接喝。

    “我滴个亲娘唉”胡杰克惊得跳脚,“你喝生水这么不卫生,找死啊”

    安纳斯心觉自己压根没必要去找,因为“死”早就等在那里了。可他没理睬胡杰克,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先就地打开银箱的密码锁,袒露内里的针管、塑料瓶、板状药,就着模糊的记忆掏出一板满格的白色药片,随便掰出四颗小圆片儿,往嘴里一放,再起身掬一把自来水,就着所谓的“找死的水”,吞下了不管是什么、能止痛就行的药片。

    看着安纳斯做完这一切,胡杰克好似也猜了个大概。他堂堂j哥,心思确实粗犷,可一到关键时期,他比谁都敏锐,好似缉毒的狼犬。

    收好药箱,提起,安纳斯径直通过胡杰克身边,留下耳语般的叮嘱“我会找到莫悱,把他还给你们替我照顾好他。”

    在安纳斯的后脚即将迈出盥洗间大门时,胡杰克突然吼了一句“姓安的你不知道他是那种会殉情的人吗除非你会洗脑,摘掉他的记忆,否则谁都拦不住他啊”

    安纳斯的脚步在停顿后流畅。他只落下一句话“他会忘掉的。”接着白衣一闪,他就没了踪影。

    胡杰克没再追上去。他的心咚咚直跳,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水池底,发现安纳斯洗掉的黑红色的污血已经被水流稀释成了极淡的浅红,有些像流质的樱花。

    那份生命的赤色晃晃悠悠、浮游于水波之上,尽管美丽,终究还是被下水道口吞没了。

    安纳斯走了一路,就冒了一路的虚汗。

    他在一路上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没一个打通。他绞尽脑汁想了一路,也想不出莫悱会去那里。

    直到华灯初上,车流疾行成一条金色的河,他才停止了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撞,抬手招了一辆的士车,坐上,低声道“莲景饭店。”

    他又累又倦,又饥又渴,只能先回大本营,冷静一下头脑,再万里寻夫。

    但真正面对莲景饭店a座、顶楼旋转餐厅的香米白粥了,安纳斯又了无食欲,只想再冲出去找一找、碰一碰运气。

    可他去了江夏大学,去了谨勤宿舍,去了莫悱远郊的家,去了他所认为的、莫悱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可能会去的一切地方没人。没人。没人。一概找不到。

    胡杰克的原话“莫悱的亲戚邀请他去住,他就去了,还告诉我们,他不来学校上课了。嗤,谁知道是哪个亲戚他一直一个人,哪还有什么亲戚”

    他一直一个人。原本,安纳斯可以成为他唯一的家人的,无奈祈月烛相逼,他们做不了日夜相守的亲人。就算好不容易有了同居的机会,莫悱也因安纳斯的疑神疑鬼而陪他居无定所,他想要的“家”,安纳斯从未能给。

    “你在哪里”安纳斯捂了右眼,蜷进卡座的阴影,低低呻吟,感觉自己的头脑快炸开了,他快疯狂了,可他就是想不出莫悱会去哪里,他仅凭自己的力量,找不着他的夫人

    他不得不找个人求助了。可是,该找谁

    首先排除祈月烛,省得它又提见鬼要求。远在异乡的强势父亲算了吧,他最喜欢问东问西,瞅准机会派出私家侦探,自己本来就是只快破底的砂锅了,被他提前打破,可谓倒大霉。

    那么,剩下的唯一人选,就是她了白色的,希望与绝望之魔女,安娜莉卡特娅,某个平行世界中的安纳斯放弃一切、“魔女化”后的产物。

    翻找出曾属于第一个世界的莫悱,又被白魔女改装过的黑色触屏机,安纳斯拨通了联系薄上、排序第二的那个号码。

    很快便接通。手机对面,响起白魔女不带感情的声音“弄丢他了”

    安纳斯的声音极其沉闷“嗯。”

    白魔女“现在才找我之前干嘛去了一脚踩进井盖被偷的排污口,扎进老鼠堆了”

    安纳斯“”

    白魔女“哧小笨蛋就是小笨蛋,两年多了,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耶。两年半前,你不是信誓旦旦向我炫耀,你找到了破局之道么,呵,呵呵呵呵呵破什么破,你又陷入死局啦,班门弄斧的愚蠢棋手哟。”

    安纳斯“”

    白魔女“啊啦啦啦啦,其实你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用自己牵制祈月烛,不让它有心残害祈月烬,再将祈月烬封印,不让他有机会对莫悱泄露真相。你用这样的方式换得了你们三人的共存,还真是默默付出,伟大得紧呐”

    白魔女“可惜呀可惜,你得病了。癌症晚期,治不好啦。如果你选择穿去下一个世界,我当然不会阻拦,你也会重获健康,但这个世界的祈月烛可就饶不了一无所知的莫悱了,对吧如果没有你拦在祈月烛面前,它满心满脑都是杀掉它那儿子兼情敌的烬儿呢,咯咯,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白魔女“哎呀呀呀呀,所以呢,你无论多么病重,也得忍呐。为了这一个世界的莫悱祈月烬的存活,你不得不忍呐。你在想,自己死在这一个世界,结束所有的旅程,不仅将祈月烛带去了阴间,也留给了莫悱祈月烬平凡普通的生活,是最好的破局,结果呢嘿,啊哈哈哈哈你怎么就搞成这副德行了呢谁会理解你,谁会同情你呢你受的苦,遭的罪,没人有功夫想去弄明白呀”

    白魔女“再说了,他们也没那个机会,去弄明白呢。如果没有元老级的魔女帮忙,谁能穿梭平行世界谁能知晓吾等棋局谁能洞察一切真相呵,呵呵呵呵你多么想让莫悱理解你啊你总是在想,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够自己想通,你也能得到救赎了吧”

    白魔女“嗤嗤嗤嗤嗤,痴痴痴痴痴开什么玩笑,除了你,没有棋子能超脱棋盘人类竟然妄图抵达魔女之境,别笑我了莫悱祈月烬一辈子都别想理解你除非”

    白魔女“哼。算了,反正那也是祈月烬的事,与你无关。咳咳回正题吧。”

    白魔女“其实呢,你超级怕死呢。你不说,别人都不知道,可我是曾经的你呀,我懂你哟哟哟因为怕死,因为怕你死之后,莫悱祈月烬会将你忘掉,你自毁棋路,开始接触莫悱,在莫悱和祈月烛之间两头跑,哎哟哟好一个脚踩两只船的花心汉呐”

    白魔女“你想着,在最后的生命里,再与夫人亲近一把,你死,也没有遗憾了。唔嗯嗯,是源于这个典故吗月亮好美;我死而无憾我呸咯,切最后你还不是得消去莫悱祈月烬的记忆,管他月亮有多美,总之,不是你的”

    白魔女“呼呼呼呼小笨蛋呐,这局,破得也太难看了。到头来,你真的救了祈月烬,也救了自己么小烬其实死了啊,死在了莫悱的身体里。活着的莫悱将会一无所知,他也许娶妻生子,也许另找个男人,再有一段同性间的恋情,你却只能和你憎恨的祈月烛躺在冷飕飕的墓穴里,就算去了阴间,也只能被祈月烛牵起手值得么,小笨蛋”

    一声不吭的听到这里,安纳斯侧过眼睛,恰好迎上美丽的月色。

    安娜莉卡特娅拐弯抹角的替他鸣不平,为他不值,可他却认为,不管在被他消去记忆后,莫悱会选择怎样的人生,他毕竟给了夫人一世的平安,与喜乐,他这个做老公的穿越了四个世界,也算功成名就、无悔无憾了。

    安纳斯觉得月亮的光总能触击自己的泪点,特别是在苦苦思忆月之夫人的情况下。“值,”他目光不离白色的勾月,说道,“我选择了,就不后悔。无论遗憾有多少,我只会把它们带进坟墓,自己嚼着玩儿。”

    他继续道“白毛女,你少说些有的没的了。快告诉我莫悱在哪里,我得去见他,亲自跟他说清楚”

    手机对面,白色的魔女好似发出了幽幽的讥笑,又好似没有。

    “606室。”白魔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附注夏目漱石的学生有一次在翻译ioveyou的时候直译,夏目漱石生气的说,日本人的表达应该更含蓄。直译达不到语境要求。将他翻译为,月亮真美啊。

    另一位日本文学大家兼翻译家二叶亭四迷,在翻译一部俄国小说时,根据上下文将这句话翻译成,我死而无憾。

    所以月亮真美、死而无憾,都是“我爱你”的意思。

    摘自百度某知道。

    、愛

    嫌等电梯太费时间,安纳斯跑出旋转餐厅就顺着救生楼梯往下冲,大有断翅白鹤扑腾于无尽台阶,几乎要球儿般滚落的架势。

    即将抵达六楼平台的时候,他一个脚滑,就踩了个空。幸亏他及时抓住了栏杆,要不然没病死,先摔死,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捡回了一条残缺的命,他却崴了脚。骨头像错了位,肌肉拧在一起,安纳斯不得不扶着墙壁艰难前行,另一手则拎着他丢之不得的银色药箱。他几乎是挪蹭着在走,可他心急,总想试着跑一跑也许他跑得起来呢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持箱的手指一松,银色小箱就直挺挺的跌落鲜红地毯,而他扶墙的手指则干枯鹰爪般勾起,刮落五道指印。

    这可太不妙了。他想。他下午才吃过药,现在又压不住痛了,按这种服药的频率,他总不能当着莫悱的面,隔三差五带着“复合维生素”塑料瓶儿往厕所跑吧还有那成排的一次性针管,有正常人天天用那些玩意儿打“葡萄糖水”的么。莫悱虽然天然呆,但他更多时候心细如发,小鹿般的黑眼珠子贼得很,一不留神就会被他逮住破绽,翻来覆去的追问,拐弯抹角的质疑,他学习一般,只有这时才像个日日三千问的超级大学霸。

    安纳斯疼得很,忒疼了,让他直接在地板上打滚,撕心裂肺的嚎,他都做得出来。可现在明显不是打滚嚎叫的时候,他若不快些打点好自己,赶去606室,莫悱说不定又要走了,像月光那般滑走,根本追不上。

    鲁莽粗糙的给了自己一针,在路人诧异的眼光中,安纳斯席地而坐,闭眼调息,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他一跃而起,抓住药箱的把手就往606室大门冲

    门是虚掩着的,他没察觉其中的意味,直接破门而入,因气喘吁吁而脸色酡红,有种病态的艳丽。

    他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因为莫悱一身漆黑,就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白净的双手自然下垂,贴于裤缝,让他的秀挺背影看上去神似黑衣的年轻军官,他一转身回眸,是要惊艳一众吃土扒灰的大头兵的。

    “莫悱莫悱”安纳斯反手摔门,大步走进房间,在经过茶几时将药箱“哐啷”一放。他本想直接化身为狼,从后方给夫人一个熊抱,可转念一想,莫悱一声不吭就无影无踪了,还铁了心肠不接他的电话,可谓有碍家规,深欠家暴。他这个做老公的,宠溺老婆可以,但若不讲原则任他胡来,他可就地位不保了

    含笑后退,安纳斯一屁股坐上沙发扶手,虽然想翘起二郎腿增加痞气度,可他很怕折到了肚子,导致当场呕口血,便放弃了自己的习惯性动作,只将长腿一伸,朝莫悱的背影轻松道“老婆,可以了,转过身来。想贴花黄,找面实在点的镜子去,对着玻璃窗像什么话。”

    他其实还想借用小学生们编的无厘头段子讥嘲讥嘲莫悱,也算调节气氛莫悱一回头,吓死河边一头牛;莫悱二回头,长江黄河道着流;莫悱三回头,飞沙走石鬼见愁;莫悱四回头,哈雷慧星撞地球

    可莫悱真的回头了,就算安纳斯不是头牛,他也快被吓出一身的白毛汗。

    莫悱既是莫悱,又不是莫悱了。他的表情让安纳斯极度陌生,他明明那么温柔顺服,黑眼珠子大而明亮,眉弯眼角尽是清丽的光色,墨浓的睫毛扑闪扑闪,红润的小嘴儿勾起一笑,脸颊就羞涩的红艳了怎么回事他怎么了为什么变成了屹立的黑色冰块,眼珠子也犯了红眼病似的,突然就红通通了

    安纳斯瞪大了异色瞳,震惊的看着莫悱右手一抬,就扯下了漆黑的假发套,显露出鲜血色泽的短发。“祈月”安纳斯刚想跳下扶手,就一口咬住下唇,忍了自己的动作,压了自己的惊呼。

    “这算什么,双重惊喜”安纳斯干笑,因为觉得莫悱眯眼凝视他的表情过于生冷可怖,而半垂了眼帘,躲避他的视线,“染个红头发,我没意见。在家里,也确实没必要戴假发套,出门准不准戴,就看我那天的心情了我想瞧见点红色,自然能允许你”

    只听得“噼啪”一声,安纳斯顿抬头颅,就惊悚的发现莫悱点燃了右手中的假发套

    安纳斯跳下扶手,眼前黑晃晃,但他站直了身体,惊问“你是怎么”

    怎么做到的

    “祈月烬教我的。”莫悱脸色平静,他手一扬,火光和灰渣就散去了。

    “还记得他吗,你的旧情人或者说,旧床伴”莫悱走向安纳斯,姿态优雅,有步步生莲之美感,“不过你有了祈月烛,自然不把他当回事了。也对,那怪物既能上你,又能被你上、给你生孩子,它既是男人又是女人,你一物两用,做双向插头也算划得来了,对么”

    安纳斯本就面色惨白,被莫悱淡漠的话语一冲击,更加血色尽褪,成为了一尊只剩下白色调的细颈瓷瓶。他被莫悱步步紧逼,心一慌身一软,就重新跌回沙发扶手,面容哆嗦着扭曲了。

    抬起一手,示意安纳斯保持沉默,容他说完。莫悱不经意间便散发跋扈霸道的黑色威势,可他容貌太秀致美好,女性气质过于浓重,这番女相混合了霸气,更是妖魅得诡异。

    “虽然祈月烬在我身体里,我仍是莫悱。不过我做腻大学生了,我想换个花样玩玩,譬如说,杀人,放火,掳掠”

    “奸淫。”他的表情清冷禁欲,但动作可称凶暴的香艳。抬手一摁安纳斯的双肩,他就一个瞬间移动,将安纳斯摔上了沙发斜对面的大床,同时膝盖卡入他的腿间,双手撑于他脸侧,身体覆压于他上空,投下俯视的冷静眸光,对他轻声说“把你用在祈月烛身上的招数,对我施展看看,如何我怎么服侍你,你就怎么伺候我,这总公平吧”

    安纳斯因为情绪过于激烈,五官都快走形。“你说什么你、我你这家伙莫悱去哪了,你是谁”

    莫悱轻松拦下他朝上而挥的拳头,顺带箍住他的双腕,扣于他头顶。“我就是莫悱。”他深垂头颅,将嘴唇凑近安纳斯的左耳,“只不过不再乖巧听话,不再任你欺骗,不再连只鸡都不敢杀了。”

    莫悱架起腰,再次对上安纳斯的眼,露出个很安静的微笑,“在我和祈月烛之间两头跑,你也累了吧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的日子再也不会重复了,我有了祈月烬的力量,能做到任何事,包括撕烂你那虚伪的嘴脸,架空祈月烛的势力,让你暴露无遗,让祈月烛孤军作战,我要报复你,杀了它,让背着我苟且的你和它都后悔谁叫你们惹了我。”

    最后一句话,终于显出了莫悱愤愤不平的孩子似怨气。他抿了红唇俯视安纳斯,赤瞳中流窜着火光,似乎“噼啪”一响,就会爆炸。“我恨你,安纳斯塔西亚。祈月烛认为我是母狗,你也不把我当人看。祈月烛会打我,你会骂我,我就不会凭什么我要被你们两个合起来欺负我又不是找不了别人,为什么要委身于你这个双插头身下你说你会保护我,可现在我比你更强了,无论是你,还是祈月烛,无论是人,还是神,我都能杀。谁不顺我的意,我就砍了谁。”

    将赤色的眼睛瞪出浑圆满月的形状,莫悱因为读不到安纳斯的心而些微焦躁。但他不动声色,只像古井中的水波般微笑“都是你的错,安先生。请你赔偿我,服从我的秩序吧我不把你当母狗看,我把你当人,你欺骗我欺负我的所有事,我都既往不咎,我只要你死之前所有的时光,你赔我你的命”

    但安纳斯更像一冲震天雷,他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将莫悱一把掀倒,紧接着飞手一个巴掌,两个巴掌,三个,四个,然后揪起莫悱鲜红色的额发,拖起他的头颅就往床杆上撞,在目睹莫悱吃痛的表情后暂停了动作,但一滞仅在瞬间,安纳斯用皮下尽是骨头的拳重砸上莫悱的腹部,同时小腿下移,膝盖轰然而落莫悱下身最脆弱的地方安纳斯如愿让他痛叫抽搐了。

    “哟,你不是挺行的吗,怎么又委身于我这个双插头身下了”安纳斯经常被祈月烛镇压,因此有样学样,对于镇压别人,格外有技巧。他一使劲,就卸掉了莫悱的双腕骨,灵巧的手迅速钻进莫悱的缎面长裤中,握住了那把温热健康的东西,“还想玩我呵,想多了吧你,除了被我插,你哪次舒服过你最喜欢我狠狠的操你了,我越狠,你叫得越欢,说着不要,其实越干越浪,还哭哭啼啼的小声叫忘了么,夫人”

    太久没被触碰,莫悱本可以反抗,却一下子酥麻柔软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安纳斯一出手,他再多的怨愤也能被消解为过眼云烟,安纳斯明明只是个被祈月烛骑着干的应召,为什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的镇压他、恬不知耻的蹂躏他受害的可是他啊,该被同情的是他,有理的更是他

    “不,放手放开我,安纳斯塔西亚你放开我”莫悱不断挣扎,可燃于下腹的那团火太强大了,他本是控火的灵能者,操控得了杀欲之火,却操控不了性欲之火,安纳斯双手齐上,过分雪白的手指全部围绕着他摇晃挺立的东西,莫悱紧急接合腕骨,可总是差那么一微米,骨头又重新断掉他实在受不了带了电的火汹涌而蹿他的每一条筋脉,他的身体太软了,在汗水散发出逼人窒息的浓香之际,身子骨更软瘫、更酥松,好似稀稀烂烂的泥巴被泼上了桃花酒,他抑制不住可耻的呜咽与颤抖。

    “我要杀了你安、安纳斯塔西亚我恨你,我要杀了你”莫悱泪光涌动,觉得自己发梢肢末,一切的热流都聚向那根无耻的棒槌,他的脚趾将床单蹭动出大面积的皱褶,明明可以猛撞安纳斯背部的小腿却间歇性抽筋,他就算再强,杀再多的人,做再多惊天动地的事,一被安纳斯触碰,他又成了一条母狗,一头被欲望牵着鼻子走的无能畜生他不干了,他不想玩了,他受够一切了,他只求安纳斯能放他走,给他一个面子,让他走,他不想再纠缠再挣扎了,他只想逃得远远的,任安纳斯和祈月烛怎么着吧,他不想管了,他只愿做莫悱,他只想要身为普通人的烦恼与自由

    如果射出来,就完了。他这么想着。可是安纳斯头一低,就深深的吞入了他的东西,用口腔死死的箍住他,吞噬一切的黑洞般急速一吸

    完了。真正的完了。莫悱在一瞬间爆炸,又在一瞬间化作死灰。他的泪水淌了下来,嫩红的身体在余韵中颤抖,他看着安纳斯完全吞进了自己污浊的热液,同时伸出舌尖,舔净那些残留在柱身上的白东西。

    他只盯着安纳斯看。牢牢的盯,死死的盯,不愿放松一分一秒的视线,想盯出他的魂魄、精神、所思所想的一切。

    可他还是读不出他的心。百试不爽的祈月烬的强大灵能,在安纳斯面前,又成了街头艺人的无聊杂耍。他的确是得到了祈月烬的武力,可祈月烬不让他伤害安纳斯,他被祈月烬的身体与思想束缚,就真的伤害不了安纳斯,而只能被他伤害了

    细细的喘气,莫悱看着他替自己放回那团被迫尽兴的软肉,又看着他替自己提起长裤,为自己接好腕骨,捧起了自己的脸颊,用舌尖抵开牙齿,霸道而恣肆的深吻。

    莫悱听着那些旖旎的水声,一片恍惚。他好像回到了和安纳斯同居的日子,在那一个星期的时间内,他与他形影不离,他们看画面粗劣的gv,从床上滚下地毯,在泄露窗帘的阳光下四肢纠缠,身体被彼此呼出的热气染成灼热的红。

    有几天入住酒店式公寓,室内就有厨房,他便跃跃欲试,结果又炸了微波炉,只能狼狈的跑出酒店去买方便面,在用塑料叉子替安纳斯喂面条的时候,被他冷嘲热讽的一通狂训,窘出满脸满脖子的红晕。

    他现在才想明白,其实他是真的,爱着这个男人。祈月烬可以诱导他,但真正选择爱或不爱的权利掌握在他自己手里。那些为了他猛刷整天整夜的“人人”、只为搜到一条他的小道消息的日子,那些捧着他一张模糊的偷拍照开心得一蹦三尺高、被胡杰克和尤纪翻来覆去嘲笑外加敲竹杠的日子,那些辗转反侧,听着象征他心脏的“sa”的跳动入睡,就连在梦里都绞尽脑汁,思忖该不该揭穿他可笑谎言的日子

    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在与安纳斯唇舌分离后,对上他含有痛苦的异色瞳,听着他声音发抖的话语“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相信我,莫悱,求你相信我,我会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再也不瞒你了,什么都不瞒,我受够一个人承担一切的日子了,求你帮我分担一点,听我告诉你一切夫人,乖,听我说完好不好”

    但莫悱将安纳斯一推,就下了床,走向房门,并不回头。

    无论安纳斯在后面怎么喊,他都听不见了。他无法亲手杀掉安纳斯,他的报复没能按他的意图进展,安纳斯不愿进入他的秩序,他却无法惩罚他、逼迫他,是他输了。

    可他要做恶鬼,怎么能向人类低头他输,也要输得有骨气,安纳斯那个花心汉想复合,可谓门都没有。因为他受够一切了。他不想要安纳斯了。滚他妈的所谓“安先生”,滚他妈的“乖”“乖”“乖”,他去找他的“夫人”祈月烛吧,少缠着他不放、只为玩他的屁股了。

    “你就这么走了吗”身后响起安纳斯的大吼。莫悱不必回头,就能用“心眼”看见安纳斯想下床,结果腿一软,便跪在了地毯上。“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根本不知道我每天每夜都被祈月烛折磨,可你根本不知道”

    安纳斯为了挽回莫悱的心,不在乎一切了。他扯开自己的西服纽扣,一撕而烂白衬衫,裸露出针眼瘀痕狰狞,而血痂密布的胸膛。对着莫悱驻足的背影,他吼道“你回头看看我,莫悱看我被它玩成什么样子了我没一天好过,我为了你半死不活了那么多次,现在我真的要死了,你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你不相信我,你还离开我你还算人吗莫悱,祈月呜咳咳咳咳”

    莫悱在安纳斯碎衣明志之前,便关闭了“心眼”。因此没能看到他饿死鬼般惨白的身体,和胸膛纵横交杂的伤痕。他听着安纳斯的干呕声,听着他似乎真吐出了某种液体,也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腥臭味

    若他想回头,是可以的。

    然而,祈月烬难得情深,可他是莫悱,他不。他的心硬起来,可以极硬,愣是金刚石都划不开一条缝;而且极冷,愣是祈月烬痴痴情意的火,都烧不化。更别提安纳斯了,那个骗子,骗子,大骗子。活该去死一万遍的大骗子。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莫悱在打开房门的时候,听见安纳斯出离绝望的嘶吼。他好像在呼哧的喘气,因站不起身而只能爬动,四肢颤抖而匍匐,格外低贱下作。

    但安纳斯终究爬到了莫悱身边。他一把扯住莫悱的裤摆,仰起头,“你看看我,回头看看我,莫悱你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我真死了,你就高兴了吗你给我回头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你回头啊”

    他以死相逼,以为莫悱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连头都不回呢,回个头而已,那么简单的事,他的目光只要投注在他残缺的身体上片刻,他那冷硬的心一下子就会变温软,他能在瞬间明白他苦苦忍耐了两年多的付出,他可那个聪慧而温柔的安夫人,他若不理解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可是轻轻的物体坠落声响起,安纳斯一怔,莫悱就让自己的裤脚脱离了他的手指。门开门关,他真正离开了。

    安纳斯看着房门在他眼前关上,感觉命运既关上了他的窗,又关上了他的门,就算他逃离了祈月烛的牢笼,依旧解脱不得,他永生永世没有自由。

    头脑一片空白,安纳斯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看着由莫悱召唤而来的,散落一地的“sa”零件,和静默蜷绕的红围巾、安然合拢的红纸伞,他明白莫悱把他所赠送的一切,都还回来了。

    他等不到莫悱心软的那天了。因为这是真正的一刀两断,莫悱亲自扼杀了一切藕断丝连的可能,甚至不给他目送的机会,只留给他一扇隔绝了希望的冰冷房门。

    安纳斯呆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睛的时间。他是何等人物,他在两年间吃过的苦,比普通人一辈子吃过的苦都多,他在电光石火间就有了决断,飞快的褪下上身所有的碎衣,捡起红围巾,给自己细细的脖颈缠上,接着抄起红纸伞,抱在怀里,一咬舌尖站起,光脚穿越半个房间,走进浴室。

    他腾出一只手,拧开浴缸的龙头,放出热而不烫的水。凝视晃荡上抬的水面,他安静思考,觉得自己其实能想出很多退路,只是他没那个力气去施行了。

    譬如说

    再次穿越够了,“死局”什么的,让别人去破吧,他安纳斯塔西亚已经尽力了。

    改变心意祈月烛肯定要得意的仰天大笑了。它确实兴高采烈的会接纳他,装腔作势的安慰他。可他是安纳斯塔西亚,他失恋了,绝不想躲进仇人的怀抱自怜自艾,就着另一个人的抚摸,怨恨莫悱祈月烬的冷酷无情。

    孤独等死得了吧,还剩下的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也不想要了。莫悱曾说,他要报复,要补偿,他要他的命去抵债。而他是宠溺老婆的安纳斯塔西亚,老婆想要的,他自然会给。

    死对他来说,是最简单的事了。

    从立柜里找出一只剃须刀,拆卸之,取出刀片。安纳斯抬脚跨入满水的浴缸,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任由红围巾垂入水面,却将红纸伞先倚着放肥皂盒的支架,用剃须刀的刀片给了自己左右双腕各一刀。

    刺痛。但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取回红纸伞,抱进怀里,他将自己的双腕沉进水中,让血液不至于凝固,接着眼睛一闭,身体一蜷,就在蒸腾的热气中慢慢沉入了自己最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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