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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病娇遭遇闷骚 第17节

作者:搏仔糕 字数:14821 更新:2021-12-30 12:35:32

    冷不丁,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在安纳斯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他并不瞌睡,日日早起,就站在那面落地窗前,用指骨敲击窗玻璃,轻轻哼一些不知名的小调。

    因为他不知道假装瞌睡的祈月烛在偷窥自己,所以那些音符都非常轻快,饱含对未来的希冀。

    迎着朝霞,他蓝黑异色的猫儿眼熠熠生辉,他觉得无论多少苦难在前方等待,他都能克服,都能战胜。

    因为他是安纳斯塔西亚,他有一个要保护一生的乖乖夫人,叫做祈月烬。

    安纳斯再一次忍无可忍了。

    整整一天,从晨曦初透窗帘,到夜色浸润房间,他都像只火烧屁股的蛮牛般焦躁,将黑色触屏机的短信界面摁亮了又摁暗,摁亮了又摁暗,几乎要孙猴子般抓耳挠腮,只为等到莫悱的一条短信,抑或一个电话。

    可是从莫悱被解救后归校,到现下莲景饭店外的白月高悬,差不多过了二十四个小时,而莫悱就像人间蒸发了般,毫无音讯、行踪难觅,不知躲进了哪条小石块上的细裂缝

    “他到底在哪里”安纳斯抄起茶几上的碎花小杯就往地上摔,瓷片飞溅,好似沉重的水花,坠于鲜红地毯,又似奶片儿落入玫瑰花海。

    闲倚软垫的祈月烛闻声坐起,关掉了节目乏味的电视,光脚下床,亲自蹲身,仔细拾捡茶杯碎片嫌它们有碍观瞻是一方面,更是为了不让它们扎着安纳斯的拖鞋底。

    一腔愠怒,安纳斯抬眼瞧见祈月烛收拾瓷杯残尸的安静模样,怒火一下子燃得更高,几乎要破胸而出,焚烧整间屋子。

    “祈月烛”安纳斯直呼红发赤瞳的美人名讳,毫无尊敬,“我要出去找他你敢挡我的路,我跟你拼命”

    祈月烛动作一滞,就被一块瓷片割破了指尖。只见那白皙指尖上缓缓冒出一滴圆润的鲜血,逐渐膨胀、逐渐饱满,好似一颗赤色的水晶球,能完整倒映出祈月烛颓然失落的面容。

    坐在沙发上瞠眉竖目的安纳斯见他那般呆怔的模样,突然又有了心虚的感觉。那个一向暴戾恣睢的祈月烛,最近不知为何,倒真有些转性,大有拼尽全力向温顺小媳妇靠拢的趋势。

    只见他新换了一身乳白色的蚕丝睡袍,如燃火光般的赤发披拂于肩脊,将他整个人都裹覆。他脸蛋白、肢体白,身量有祈月烬的规格,都少年般纤长秀美。可他因突感委屈而深蹲蜷缩,倒像是躲进了赤色蛋壳中的白犬一般,有种雪净萨摩耶小时候的二傻纯真感。

    安纳斯刚撑着沙发扶手站起,就有些恍惚了。像有谁一抽鞭子,他脑袋里立刻旋转出一只陀螺,绕得他两眼发花;鼻腔则突然堵塞了气泡般酸胀。他的眼眶里突然犯起泪意,他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来,他觉得有蚂蚁爬上了他的四肢,那些小畜生挠着他的痒、啃着他的肉,让他坐立难安,不得不拼命眨眼,唤回自己的神智。

    “听见没有,祈月烛,我要出去”安纳斯的喉头发涩,说话便也瓦力瓦气,“七天顺延得了我要亲自去见他,跟他说清楚没时间跟你耗”

    感觉鼻涕即将淌出,安纳斯赶紧一擤,狼狈的偏过头去。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可无论怎么揉、怎么眨,他的眼总像在盐水里泡过,涩得发胀、肿得生疼,他深感可耻,但耐不住生理性的想哭

    跌跌撞撞,安纳斯终于明白自己出了什么毛病他止痛药打得过多,导致上瘾了。现在他就如同吸毒者犯毒瘾般,再不及时打一针,便会沦入涕泗横流、口吐白沫的惨状,更被祈月烛看笑话。

    “药给我”踉跄而行向床的方向,安纳斯根本顾不上绕过那摊茶杯的碎片,抬脚就踩了上去

    “”但祈月烛腾出一手,按在了那摊碎片上,任由安纳斯重踩他的手背,碾压他纤细的手指。

    “你”安纳斯茫然无措,缓慢收脚,一个不留神,就挤出了一痕泪水,湿漉而下消瘦可见骨骼轮廓的脸颊,好似在因祈月烛的隐忍付出流泪。

    趁安纳斯抹眼泪,祈月烛飞快拔掉刺入掌心的碎渣,绕到安纳斯身后,用一个公主抱横起了他,接着大步一迈,将他放于床上,为他褪去拖鞋后翻出床底的药箱,熟练的装药推管,压住安纳斯针眼密密麻麻的手腕后,将针头缓缓扎入他淡蓝色的静脉,为他推打入澄澈透明的药水。

    打药期间,安纳斯毫无反抗,只茫然凝视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不消时,他感觉鼻腔慢慢畅通了,蚂蚁们慢慢散去了,他不再想流泪,但是眼皮很沉,似乎依旧压着咸水的重量。

    清浅呼吸,在祈月烛抚上他脸颊的时候,他才一舔唇角,喑哑道“我要离开。去找他。”

    祈月烛的指尖挪动,好似在留恋。可他说出的话,却完全没有放安纳斯走的意思“安,明明约好了再陪我七天,怎能反悔他就在学校,有照片为证,为何你无法相信他不联系你,不过在赌气罢了,你若有意宠他,先给他打电话不就得了还是说”

    挑了一滴残于掌心的血珠,祈月烛将其涂抹于安纳斯惨白的唇上,好似在为新嫁娘妆扮,“你拗不下这口气是他犯错在先,不该被人轻易绑走,你派我去救,他嫉妒,因此再起冷战,让你失了面皮,让你不大高兴,对么”

    简短的字句往往力拨千斤,祈月烛恰好说到了安纳斯的心坎上,他一个敛眉,容颜显出痛苦,语气便也丧失了气魄。“我要跟他当面谈,”安纳斯躲过祈月烛的手指,低声道,“电话里说不明白,当面谈,他一定能理解”

    “若我就是不放你走呢”祈月烛不耐顿起,他火气翻涌,嫌热,便扯下了蚕丝睡袍,袒露出隔了衣服绝对看不出的贲张肌肉,和结实紧绷的腰腹。上身挺直,半跪于安纳斯腿间,他手拎睡袍,好似拎着一只可供向雌性炫耀的猎物,“你也不是能在外头活蹦乱跳的模样,对不对,安老老实实陪我七天,并不难啊,安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好不好我一定将你服侍舒服,让你乐不思蜀”

    安纳斯明白自己没那么容易撕毁七天之约。如果他身体还健全,一定抄起手枪狂射祈月烛,跟他能打多久打多久了。可确如祈月烛所言,他离不开掌握了药箱的祈月烛,若他硬挡在门口,愣是安纳斯再如何拼死相撞,也不过是个自己整瘫自己的结局。

    不能强攻,便只能智取。安纳斯迫切需要尽早见到莫悱,动用如簧巧舌蒙混过关,因此他就算得跪地求饶,也必须快些逃离牢笼,否则时效一过,莫悱只会找出更多的疑点,让他防不胜防、后院起火。

    “我顺着你,”他仰视祈月烛,嘶哑道,“你一次性做完七天的份,放我走,我算我”吞咽一口唾液,安纳斯喉头哽动,带上了悲苦付出的哭腔,“我求你了。”

    他是真的想哭,并非有意作秀,讨祈月烛的怜惜。这种一次性做完多少天的事,他以前也干过。哪次不是被操得差点死在床上,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再被祈月烛救活过来,继续委身于他胯下。

    但他计算好了,自己被干得半死,躺个一两天,便可屁股一拍溜之大吉,这比怒忍七天,想莫悱想得发疯,而夜夜受祈月烛的骚扰强多了。

    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他向来有荆轲别易水的胆魄。可面对祈月烛,他所需要的,更是铜墙铁壁般坚硬的脸皮,和尽弃道德伦理的无耻之心。

    不待祈月烛回话,他僵尸般弹起,主动褪了因为过瘦而松垮垮的睡裤。不敢看祈月烛的表情,他牙一咬,干脆内裤一扯,往床下一丢,只留一件可称肥大的衬衫式睡衣,勉强遮掩住下体与屁股可在祈月烛看来,简直和湿身诱惑无异了。

    “喂,你同不同意”安纳斯可不做那种白干活的事儿。他硬着头皮直视祈月烛,细小的疙瘩到处冒,可他必须勇往直前,他无法回头,“快回答,要不我就算跳窗,也要离开这里。”

    祈月烛不吭声。凝视了他消瘦得锋利不可碰的脸蛋半晌,他忽而不忍心,忽而又狠心。其实,他可以连续七天不碰安纳斯,只抱着他好好沉睡,但安纳斯就喜欢将他误解成一个只懂得鱼水之欢的性奴,一找不着破局之道,就拿身体献祭,让苦心白费的他愣是闷出了一肚子的气,气出了一头脑的火。

    “一次做完七天的份”祈月烛重复询问,在得到安纳斯涨红了脸的点头示意后勾起唇角。他在心中晦暗的想,大不了把安纳斯做个半死,让他十四天都下不了床,不就赚回来了。

    摒弃掉所有女性的因素,祈月烛红发一拢,面朝安纳斯而坐,对他分开双腿,亮出完整的裆部,轻笑而言“来吧,安。”

    安纳斯闭了眼自我催眠这是交易,纯粹的交易,是我为了祈月烬、莫悱,才达成的纯粹的交易。从现在开始,我不是我了,是另一个人,我没被玩弄,我好好的,今晚过后,我就自由了

    他再睁开眼睛,好像真变成另一个人了。

    祈月烛能感受到他人格的切换,心下难过。但在他趴伏着爬动,钻进他怀中,主动掏出他档内的东西,用双手摩擦,摁弄头端,让它肿大成坚硬的铁棒的期间,祈月烛俯视到他游离空茫的目光,忍不住呼唤了一声“安。”

    臆想出的梦境还能支撑,安纳斯扬高头颅,亲上了祈月烛的嘴角,心脏却像在溃烂,水疱爆炸后流脓,声声一个字烬。

    他知道什么姿势最能表现出他不逃避的决意,便撤下了为祈月烛做前戏的双手,转而攀附于他的脖颈,悬空于他紫红色的巨物之上,深深喘气,任由涔涔汗水打湿脸颊。

    他没被扩张,一坐下去,一定是个穿肠破肚的下场。但他实在是没有为自己扩张的时间了,更何况,祈月烛不会允许他躲进洗漱间、使用润滑油,要他在祈月烛面前自捅屁眼,他干脆跳窗算了,死得还比较痛快。

    “等等,安,”祈月烛突然出手,托住了他的臀瓣,阻止了他不要命的行为,“莫伤了自己。”

    祈月烛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圣人。安纳斯都那般冷屁股对热脸了,他还孜孜追求、殷殷关照,简直比吃了哑巴亏的武大郎还憋屈。可这顶绿帽子,也算他主动往头上戴的。安纳斯的底线就在那里,卡住了,动不得,他便一次次自降底线,将安纳斯一点点的宠上天,等把他托上云端,又怕他不胜高处寒,而为他竖起挡风遮雨的旗,用血肉之躯替他拦茶杯碎片、阻交合之痛。

    有时候,祈月烛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他用一根手指揉按安纳斯双股间的皱褶,缓慢捅入,直至尽根没入。虽然有唾液辅助,安纳斯还是直抽冷气,可见其被干了那么多次,还是娇气得慌、金贵得紧。

    祈月烛不断搅弄,在指尖触上了熟悉的凸起后旋转揉摁,趁安纳斯垂首喘息之际又入一指,重复开拓甬道的单调步骤。

    他原本兴味索然,但安纳斯一入戏,扬高脖颈且颧骨尽染红晕,低低的呻吟幽然绕梁,让他不得不动情。

    帮助他坐上了自己的性器,祈月烛觉得他就算病弱至此,下面的小嘴儿依旧神勇得很,太会咬,太火热,缠住了他的肉棒就不松口,哪像他的人,抬起脚板就冲他踹,对他啐唾沫都嫌自己的唾沫染了脏。

    人之愤懑,素来难平。祈月烛见安纳斯雪发湿漉,水亮的薄膜覆盖了眼球,腰肢软得像是可供人任意捏玩的白泥,听他又是“祈月”又是“夫人”的叫,唤着“轻一点”、“别再进去了”无可避免的,他的赤瞳燃起嫉恨的凶火,他咬牙切齿、施虐的欲望几可毁天灭地又把我想成祈月烬

    懒得对他温柔了,反正不管怎样温柔,他都不当回事,只觉得又是一号糖衣炮弹。

    那么,真刀真枪的上吧。反正他要求一次性做完七天的份,就假设七天里的每一天,都对他这般不知疼惜,直待干死他的操弄他吧。

    气一叹,祈月烛就重拾了狼虎之姿。他将安纳斯摁倒在床上,抬高他的双腿就开始了只图取乐的猛攻。他的频率过快,幅度又过大,性器猛出又猛入,安纳斯不是在被顶弄,是在被由下而上的一刀刺穿身体后,再一刀,又一刀,无尽轮回。

    祈月烛一变凶暴,就太不像祈月烬了。安纳斯想象无能,立刻被拍回残酷的现实。他睁大了眼,恐惧的看见祈月烛肉筋虬结的肿大棒槌在操干自己的股间,不仅拖出一缕缕的血丝,还带出浊白色的前液,他面颊肌肉抽搐,脑中好似一个闷雷打过,他就嚎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我啊,我受不了了祈月、祈月救救我,求你来救我我要死了啊啊啊啊”

    他这么干哭哀嚎,无益于火上浇油。祈月烛的理智断掉,他就着下体与安纳斯后庭的连接,将安纳斯翻过身后狂干。野兽交媾般的后背式更方便了他对安纳斯胡言乱语的压制,他将安纳斯的头颅摁进被褥,不管他如何干呕,不管床单浸出如何黑红的颜色,他都不放安纳斯抬头,只将指甲扣进他的腰,任由细细的血线顺着他的腰肢滑下大腿,和涌出后穴的红白色黏液一起淌至脚腕,泄落床单,染出更斑驳错杂的星点图案。

    感觉到安纳斯想支起上身,祈月烛一把捶上了他的后心窝,让他更深的陷入逼他窒息的泥泞似软褥。

    在安纳斯的手指朝后乱抓,明显一副示弱求饶的可怜样时,祈月烛也不心软,只不断反复原始的活塞动作,直至被他忽而极紧无比的死绞箍出热液,灌满了他的整条肠道。

    抓住安纳斯的一只手臂,拉他背朝自己而起,祈月烛就像捻起了蝴蝶的片翼,那么薄,那么透明,那么脆弱得不堪一撕,可他将安纳斯带到怀里,又将他往下一按,开始了新一轮的征伐与侵略。

    安纳斯被顶撞得频频呕血,方才后心窝又遭锤击般的猛压,他的鼻腔一热,滚烫的液体便滑下两片唇瓣,悬于下颚边缘,待祈月烛又一冲击,便坠下胸口,拖拽出胸腹横遭刀劈般的血迹。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求救、再求饶、再求死了。他半睁半闭的眼睛看不见了任何的东西,他被迫颠簸起伏,沉浮涌落,朦胧间觉得怪不得天使都不能有性器官,性爱被扭曲至极致,真的能让天使堕落为魔鬼,让纯洁的贞德退变为大张双腿的浪妇。

    可无论天使抑或魔鬼,都与他无关了。他大限将至,又被祈月烛此番折腾,他好像被硬生生的扯烂了记载着他最后的阳寿的纸张,所有的意识一崩裂,他的身体彻底酥软了下来,好似瞬间便泄去了一切的生机。

    然而祈月烛背对着他,毫不知情。他很热,便没能察觉到安纳斯身体的热度正逐渐消散;他想让安纳斯逃不出他欲望的漩涡,想让他停止反抗、被动接受,便没能察觉到安纳斯不是不想逃离、不想反抗,而是再也没有了逃离和反抗的生命力。

    直到他将安纳斯再次翻转,让他面对自己,像第一次那般,坐在自己的性器上,他才发现,一切都迟了。

    祈月烛哆嗦着射在了安纳斯体内,他的手一松,安纳斯便脱离了他还在滴淌浊液的器官。好似有风吹过,安纳斯表情安静,只轻飘飘的往后一倒,就砸落床褥,纹丝不动,好似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赤红的发丝滑落祈月烛的脸侧,他俯下的视线所见所睹的,是安纳斯血肉模糊的股间,黑血淋漓的口鼻,与他小穴喷出的,让床单渲染开一把鲜红扇面的血色。

    秒钟滴答而过,心跳轰隆而鸣,祈月烛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安纳斯的肌肤被白月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色,又见他那两排肋骨好似对立而落的琴键,突兀于薄薄的胸膛皮肤下,似乎用力按压,是能迸出乐符的。

    冷不丁,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在安纳斯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他并不瞌睡,日日早起,就站在那面落地窗前,用指骨敲击窗玻璃,轻轻哼一些不知名的小调。

    因为他不知道假装瞌睡的祈月烛在偷窥自己,所以那些音符都非常轻快,饱含对未来的希冀。

    迎着朝霞,他蓝黑异色的猫儿眼熠熠生辉,他觉得无论多少苦难在前方等待,他都能克服,都能战胜。

    因为他是安纳斯塔西亚,他有一个要保护一生的乖乖夫人,叫做祈月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泪崩,总之又超字数了otz

    、血月再临

    莫悱被施哀家的纯黑轿车载到了城郊的一座人行天桥下,就地理位置看,大概属于枫羽市五环开外。

    夜色压城,白月却轻盈。莫悱登上天桥台阶,施哀诉尾随其后,用寒凉的语气轻松道“你的目标,算得上祈月烛的财务大臣。照片你已经看过了,对他有想杀的欲望么,莫悱”

    压根不指望莫悱回答,施哀诉缓步蹬梯,好似信步于闲庭,而非孤寂横跨荒郊国道的老旧天桥。“他酷爱集权,将祈月家的财政独掌于手,也算个有日理万机之能的人物。祈月家结党营私之徒不在少数,觊觎其地位的人多得是,他一旦没了命,自有一堆人见状夺权,让祈月家陷入不短时间的财政困境罢。”

    踏上最高一级台阶,莫悱被夜风激灌寒意,忍不住眯了眯眼。只听得施哀诉又说“你第一次手刃人命,难免生噩梦。为了给你点底气,我告诉你吧,你要杀的人,不是个好人。他见利忘义,为了在金融危机中收购竞争对手,逼得对方走投无路,带着妻女跳楼身亡。更有甚者,他借助祈月家在黑道上的势力倒卖妇孺少年,还大开性服务店,领着性虐同好在自己的小店里寻欢作乐,并带头玩死了”

    施哀诉打开翻盖手机、查找详细数据。可他刚调出自己想讲述的详尽罪状,前方就传来了莫悱毫无情绪的冰冷声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不必再强调他的可恨之处了,他有多可恨,就有多可怜,你想让我心软,功亏一篑,无功而返么”

    凝视莫悱秀丽挺拔的背影,施哀诉“啪”的合上手机,笑道“有见识。不过照你这么说,你还真有心软的时候了我若想看新奇,是不是得再多说几句”

    莫悱一撑扶手,跳上天桥护杆。他的球鞋恰好踩稳支撑面,可身姿丝毫不见摇晃。

    施哀诉就见他站立于橙黄路灯的光色之下、萧索夜风的轨道之中,好似一位黑衣素服的芭蕾舞者,肃穆着表情,绷起了脚尖,等待着鲜红布幕的揭开,誓将一曲天鹅湖舞出明晃的血色。

    “我心软的时候,杀人,”莫悱俯视呼啸而过的车流,目光专注,喃喃而语,“心硬的时候,杀神。”

    顺着马路延伸的方向,莫悱扫过眸光,在刹那间发现了目标。迎着风破声,他一跃而下,一旋手掌,掌心就出现了那把红纸伞的桐油伞柄。他紧紧攥住自己独特的武器,动用灵力调整了地球施加于其身的重力,先缓缓飘落,后猛坠而下,极准确的双脚踩上一辆奔驰商务车的车顶,且在整个过程中悄无声息,没让车内人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手中红伞一燃,便依照他的意愿幻化为了一把无护手的白刃长刀。莫悱将其猛力刺入车顶,因为刀身极细且极薄,车内的乘客们压根没发现有锐物切入了车座间的空隙,正闪烁冷冽的银光。

    一个后翻,莫悱只用脚跟夹住大摩擦力的粗木刀柄,身体一倒就挂在了车窗外。在车厢内的乘客们惊悚大呼前,莫悱从袖口中抖出一把微缩匕首,飞手一划,将车胎破开了一条长长的黑口子。

    轮胎泄气,车辆登时旋转打滑,大有将莫悱甩飞之势。

    可他早就蹿上了车顶,不顾乱旋的车,他将刀刃“嗖”的抽出老长一截,让车内人不至于警觉后发现刺入过深的白刃。

    紧攥刀柄,莫悱没等几秒,临危不乱的司机就停下了因瘸腿而暴走的商务车。待脚下的车辆一停稳,莫悱快速拔刀,跃下车顶,在司机开门探头的刹那,一斩而落那位秃顶男性的头颅。

    司机的尸体半悬车外,车厢内登时响起惊惧至极的尖叫。莫悱早已绕行于车辆的正前方,他右臂一抬,刀尖直指前窗玻璃,用灌注了灵力的声音,他冲车内清晰道“我是莫悱。来杀你们。”

    司机驾驶座的斜后方,一个肥头大耳的啤酒肚男哆哆嗦嗦探出一只眼睛,在就着车灯、瞅见莫悱的面容后,他大叫一声,撞开车门就往外逃

    而车上的两位年轻女子则完全吓傻,她们缩在座位上战抖,牙齿咯吱作响,好似惊惶无措的实验室小白鼠。

    擒贼先擒王,莫悱飞身而上前窗玻璃,踩过车顶,跃下行李箱后盖,在落地后小腿肌肉贲张,蓄力一放,他以子弹般的速度袭向狂喘而逃的啤酒肚男,任由雪亮的刀尖在地面上拖曳出爆裂的火星。

    啤酒肚男只听得后方响起电流噼滋的声音,他兀自回首,却发现后方空无一人,唯余斑驳洒落的路灯橙光。

    他刚想松口气,后颈就抵上了一个寒冰温度的薄东西。

    胖男人吓得裆部顿湿,“不,不不不不不,烬大人,不,别杀我,不是我做的,我、我是被”

    极轻微的一疼之后,胖男人的后颈皮裂、肉碎、骨折。他保持着脖颈扭曲的姿势软瘫于地,因为颈部的切口极其平整光滑,他没有鲜血狂溅,而是血如安静水帘,平缓而下,好似落幕。

    明明顺利斩杀一人,莫悱却毫无喜色,反而狠啐一声,后脚跟一转便消失在了金红火光中。

    奔驰商务车内,开车的当然不是那位无首司机,而是一位四十出头的英俊男士。他方才蜷缩在了女士们的脚下,借助车内的暗影逃过了一劫。在莫悱追踪啤酒肚胖男而去后,他狡兔般起身,爬向了驾驶座。

    一脚踢出司机的无头尸体,他快速关上车门,上锁。接着猛踩油门,想拼上老命,就算爆了一胎也要逃出生天

    后座的无知女孩相拥哭泣,他根本开不快车,反而方向错乱、座位颠簸。逃无可逃,他愈发焦躁惊恐。心知从不留活口的祈月烬即将追杀而来,他身心颤抖,扭曲了哭脸掏出智能手机,摁下早已设定好的、族内统一的紧急按键,在接通后不待手机那边的人寒暄,就尖声嘶叫“他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来了快告诉烛夫人,祈月烬他”

    硬生生吞下了其余的遗言。因为他看见,统率了祈月家千年的“绯公”就静立于车前十步远处。车灯刺目,道路和夜色一齐黑邃,那人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半身为光,半身为暗,他高举缭绕火粉的雪白利刃,挥手而落,一个爆斩,刀风就像超速运行的切割机般,将奔驰商务车一分为二连带油箱。

    莫悱表情平静。在他收刀入鞘的过程中,两三丁火星萤火虫般飞离刀刃,轻灵而至流淌了一地的97号汽油爆炸后燃烧,不留尸骨。

    闭上眼睛,运用“灵视”捕捉到无头司机、啤酒肚男横尸的景象,莫悱左手成拳,极远处的两具尸体就开始了燃烧,并于数秒后熄灭,火粉四扬后散落一地骨殖。

    翻手举起入鞘的长刀“素玦”,莫悱眸光一顿,鞘尖就蹿起火苗,萦绕鞘身而下,直抵莫悱指尖。

    好似红绡薄衣一揭,火光散,红伞归,莫悱垂下捏了伞柄的手,右脚往后一挪,蹭起一块小石子儿,他就再度消失于只绽放于瞬息的金红莲火。

    罕有人至的天桥上,施哀诉背手而立,神色因心情不悦而凝固。

    猛然,他面朝护栏,急退三步,同时头颅大幅度后仰,这才只付出断裂一簇头发的代价,躲过了莫悱用火伞掀出的刃似炎风。

    心下懊恼,施哀诉朝向莫悱直指他的伞尖,愤声道“瞧你做了些什么直接杀了他们就好,你却拦下车,让他们看见你的脸,还给他们逃跑的时间你是故意的么现在可好,他们已经向烛夫人通风报信了,计划全乱了套”

    莫悱小弧度的旋转了一下红伞的桐油柄,好似在嫌弃自己因汗水而湿黏的掌心。“没有乱,”他表情淡漠,但微微瞪大了赤色的眼瞳,“我就是要让祈月烛找上我。”

    赤的颜色从他的发梢逐步蔓延,他像染了个渐变色的头发,可那流窜的赤色好像自有生命力,它们极快的将莫悱的黑发尽染艳红,让他在充沛的夜风间,扬起鲜红的发丝,再非温顺内敛的漆黑。

    “其他人的尸体只不过是垫脚石,只有他们垒得足够高了,我才能接近祈月烛,”莫悱的眼内神思空荡,他无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慢慢说,“施哀诉,你的一切小心思,我都知道。你给我看了那个胖子的照片,可真正管钱的,却是那个瘦子。你有意捉弄我,想看我会不会只杀胖子而放过其他人,让真正该杀的人逃掉。等我追不上溜走了的人,你再出手宰了瘦子,对么。”

    施哀诉嘴角略微抽搐。“不错,”他展颜而笑,恶劣道,“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让他们看见了你的脸。你就真想这么早,把你觉醒的事实公诸于众烛夫人何等厉害的角色,连祈月烬都见之退却,你不过学到了祈月烬技艺的皮毛,就妄图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真是要笑死我了,莫悱”

    莫悱不言语。只将红纸伞倚靠于肩头,好似扛起了一柄飒爽的红缨枪。他将赤瞳瞪得更浑圆,目不转睛直视施哀诉,好似要瞪出他的魂灵。

    施哀诉被那两轮血月直勾勾的凝视,感觉有两盏冥界的幽灯在朝自己低语末日的光景“祈月”他突然踉跄,连连后退,“你该不是你读我的心”

    莫悱打开纸伞,在黑夜里盛开一朵艳红的花。将自己笼罩于纸伞的阴影下,他微垂眼睫,对着空气轻声说“我一个人就能完成你全部的计划,所有该死的人,我都会去杀。我不再需要你。你没用了,施哀诉。”

    如转经轮的僧侣步入黑色寺庙一般,赤色的莫悱带着他的红纸伞,转身便溶入了暗夜。

    作者有话要说

    、放手与纠缠

    常人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安纳斯来说,则是“大难不死,继续遭难”。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怎么那么打不死的小强,哦,不,是操不死的小强,被祈月烛凌虐得全身上下没一处不涌血、没一处仍完好,他都休克了都呼吸暂停了都大驾光临鬼门关了却还是活了过来。

    祈月烛把他带回了祈月家,让他接受了巫医术士们长达七天七天的捣鼓,他又昏天黑地睡了个七天七夜,终于眼一睁,瞪了半小时的天花板,正式重返人间。

    在他狂瞪天花板的那半个小时内,其实,他知道祈月烛就守在他身边,只将头颅搭在他床上,沉沉睡眠。

    祈月烛素来打点妥帖、注重仪表,可他为安纳斯守床、困极而眠之时,除却鸟窝般凌乱的赤发,他的黑眼圈重得实在可怕,就像化过了头的烟熏妆。

    似乎不敢触及安纳斯的肢体,他只用食指指尖靠近安纳斯的小指,并严谨的保持了一根头发丝的间隙,有种似碰非碰的朦胧距离感。

    这番他卧床、祈月烛守床的场景出现过太多次,安纳斯可谓麻木。他用无神的双眼凝视素净天花板上的椭圆吊灯,觉得那吊灯好似一枚乳白色的卵蛋,如果用心孵化,不知能孵出什么是祈月烬还是祈月烛是他柔顺的天使夫人,还是残虐的恶魔变态

    他一次次死去,一次次活来,深觉受罪。可他历经世事,知道祈月烛也算死去活来了他爱着他,却又三番五次杀了他,为了救活他而东奔西走、因守着他而提心吊胆两个人都是活受罪。认真想想,他妈的何必呢,其中一个放了手,两个人都轻松,各找各的长相守去不就得了

    可他沉默不语,只等祈月烛主动醒来,在见他回复神智后惊喜出泪花,扑上他的手就感动的亲吻,啧啧出带了哭腔的水声。

    安纳斯以前觉得,祈月烛这样先炮弹后蜜糖,虚伪透了,蠢爆了,他在装逼在作秀。时过两年有余,他又风中残烛、命不久矣,自然看开了些,倒能理解祈月烛苦求而不得的辛酸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安纳斯估摸着自己年底就得挂机,忍不住深呼吸后缓慢吐字“喂,你换个人爱吧,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也别瞎折腾了,放自己一条生路。”

    安纳斯的声音过于细小微弱,就像他几天前的心电图屏幕上的细线总是突然断裂,吓晕一众大夫。“安”祈月烛持了他的手,用脸颊摩挲,“类似的话,你说过好多次了。这番温柔却是头一回。”

    轻轻拨开他的指缝,流连着舐吻,祈月烛用墨浓的睫毛掩抑眸中的痛苦,小声说“别人,我都看不上。更何况爱你累,把你忘掉、再爱一个人更累。你让我死,让我生,这回由我自己选择,陪你一起亡逝我只有这一个指望了,看在我缠了你小半生的份上,许我跟随,利用我开一条地府的路吧,安。”

    安纳斯心生混了烦躁的厌倦。他一辈子爱别离,祈月烛一辈子求不得,反正两个人都要挣扎于人间七苦,就算放下了屠刀,也是永世难超脱、永世难成佛的。

    “我利用你开路,是要把那条路留给祈月烬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安纳斯的睫毛翕动间,好像露出了一丝讥嘲的笑意,他又补充了一句“活该。”

    他想,愣是祈月烛气恼至疯狂的给他一刀,把他彻底踢进鬼门关,他也认了。反正事实就是如此,他和祈月烬相爱,祈月烛偏生想得到他,因此强行卡入二人之中,残害祈月烬,幽锢侵犯他,让三个人都流血又流泪,真他妈操蛋。可他就是不屈从,不服从,他打定了主意只爱祈月烬一个,怎能连自己都背叛所以他就是要利用祈月烛,为祈月烬谋福利,就是要气他你看吧,不管你怎么玩我的人,老子的心永远不在你那里活你妈的该,哈哈

    秉持着浓重的阿q精神,安纳斯仰视天花板而笑,有点吊儿郎当的纨绔大少味道。“行啊,跟我一起去死吧,神经病的臭三八。我还有多长时间,不到一个月我看不到来年的春天,你也别想”

    补一口气,安纳斯继续道“你老说看在我xx的份上,哼,我也说看在我又被你折腾成这副惨样的份上,让我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你儿子反正我俩去了阴间,时间多得很,你不会在意这微不足道的小半个月的,是吧”

    祈月烛脸色惨白。他嗫嚅着嘴唇,不知从何处反驳。他知道,他若不答应,也没问题。因为安纳斯的人,药,命,都捏在他手里,他若真不想安纳斯用死前的时光陪伴莫悱,大可将安纳斯口一绑、身一缚,每天给他打点营养剂,让他撑到油尽灯枯的那天,再自抹脖子和他一起入葬,便可。

    然而他已经无法心硬至此了。他真的已经改变了,他也是会屈从、会忍辱负重的人了。对待安纳斯,他无法抑制自己的间歇性心软,他的心一旦软下来,可谓软成了一摊烂泥,安纳斯想怎么踩,他都无法反抗,只能忍耐到他尽兴而收脚的那一秒。

    “我后悔自己生了烬儿”祈月烛紧攥了安纳斯的小指,身体颤抖,“如果没有他,你一定不会这般对我”

    频频深呼吸,祈月烛浅浅一咬安纳斯的小拇指,将他的手放下,俯视他,说道“安,就算你不相信,真爱你的,只有我。祈月烬拥有你的生前,我掌控你的死后,会接受这种交易的除了我,还有别人么。”

    哀切一笑,祈月烛松开安纳斯的手,好似放开了一艘浮于水波的银色小船,他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乘风破浪,驶入别家的港湾。

    他背对安纳斯,缓步走向房门。他的“心眼”捕捉到了安纳斯目送他的神情容色,可安纳斯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阴影里,勾起了鲜红色的唇,静谧而笑。

    “安,你走吧。不要忘记,永远等着你的只有我。以及”祈月烛用雪白的手指扶住门框,回首微笑,弯起月牙儿似的眼,“到了那一天,回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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