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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云头 第13节

作者:旧弦 字数:14528 更新:2021-12-30 12:34:15

    萧凤渡顿了一顿,忽然惨森森一笑,道“是,我斗不过赵德璋,可是他死了。他死了,我到底活得比他长。九泉之下,等他知道今日之变,也只能哭给我看”

    萧图望着他一瞬间沉入臆想中的脸,慢慢道“怎么,您还真想杀了赵珋”

    萧凤渡悚然回神,侧过脸去,道“我并未叫你杀他。”

    “呵,不杀,废帝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下场”

    萧凤渡不耐烦道“如何不能有太祖皇帝善待郑王,天下皆知。”

    萧图笑了两声,道“好一个善待。爹,您在说什么笑话”

    那张比他柔和许多的脸白了一白,终于道“图儿,你从小便听话,如今大事将成,却来犯什么傻”

    萧图摇头道“爹错了。从十二岁到如今,儿子做的事,都只是因为想做,不是因为听您的话。所以,您要我去抢那张龙椅,我不想,也不干。何况,您真觉得当皇帝有多好么您想想如今宫里那个”

    萧凤渡打断他道“那是他无能。若是你登大位,大权在握,江山尽揽,自然与他不同。”

    萧图沉默了一刹,道“大权在握,江山尽揽。好,那您想想皇姑父。你们斗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可曾做过一件真想做的事,说过半句真想说的话爹,您就非逼儿子受那种苦楚不可么”

    阮雪臣朦胧醒来,窗纸上已是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何时辰。他略一转侧,下`身被折磨许久的地方犹自发麻。

    秦攸在一边端端正正打坐,睁眼道“吃点东西再睡。”

    雪臣见他跟前摆了一个长长的匣子,很有些眼熟,仔细看了两眼,立刻转脸道“那个,拿出去丢了。”

    秦攸笑微微道“这个不扔。我洗干净了。”

    “做什么。”

    秦攸认真道“留着。总要让你知道,我比这个好。”

    窗纸上已全白了。秦攸难得一觉睡到这时辰,嫌亮拿手臂挡着眼睛,渐渐有些醒转来。

    朦胧中听得房门微响,有人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停了一停,袖中散出些细细的甜香气。随后,秦攸的额头上便被小心翼翼地搭了一片东西。那人低声念道“愿儿百事俱高。百事俱高。百事俱高。”

    秦攸忍不住好笑,一把捉住他的手,送到唇边,咬了一口那片松仁重阳糕,睁眼道“你当我几岁”

    阮雪臣被抓个正着,甩手走开,辩解道“这有什么。我大哥也这么给我念。”

    他还是刚下朝的模样,连官帽官靴都未换下,暗紫的锦缎松松罩在身上,微凸的小腹已经很看得出了。秦攸心头一热,上前搂了他肩,将人按到椅中坐着。

    “那是你大哥占你便宜。你又来占我便宜。”他将耳朵贴在那肚子上,不由得唇角微翘,“雪臣哥哥,你正经的该给这个念。”

    雪臣摸了摸他的头发。

    秦攸听见他轻不可闻的叹息,抬头道“嗯”

    “秦攸,我在想,咱们以后怎么办。”

    秦攸环住他的肚子,忽然想说“你以前说过和我回常州去,还作不作数”到底还是没说,抱着他,不动也不响。

    “朝中的人,都以为我发福了。”

    “你怕么其实常人想不到这种事,就算腹大如鼓,也只会以为是得了怪病。”秦攸顿了一顿,道,“不过,你现在这样,还要天不亮就上朝我也觉得不好。”

    阮雪臣眉毛一抬“哪里有那么娇气。女子身怀六甲,下地干活,当街卖菜,你没见过么。我一个能骑能射的男人,还能比她们不如”

    秦攸拿他毫无办法“如,如。”

    阮雪臣重又微微有些忧色,道“我怕的是宫里那位多事。若是他看着我模样古怪,心血来潮,找人来给我诊断”

    秦攸撇嘴道“萧图要是连个御医的嘴都管不住,还怎么好意思叫乱臣贼子”

    全恩躬身跟在赵珋后头,碎步往内殿中走,忽然以袖掩口,偷笑了一声。

    “狗头,笑什么”

    “回圣上,奴婢瞧着阮大人的肚子就憋不住笑出声了,奴婢该死。”

    赵珋想了想,微笑道“说起来,朕初见阮卿的时候,他算得上玉树临风,不比朕差。如今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奴婢想,为官久了,总要发福的。”

    赵珋摇头道“朕还是觉得古怪。”

    全恩瞧瞧他脸色,连忙顺下去道“可不是。阮大人只有肚子大,脸上却照旧;他拿笏板的那手您瞧见没有也没二两肉呀。该不是得了什么病了”

    赵珋皱眉寻思了一阵,道“怎么跟怀了孩子似的。”

    全恩忍不住笑道“圣上这说的,倒叫奴婢想起一出戏文。说的是从前某朝,有位丞相,生的是个活潘安的相貌,这后来呀,那个皇上把他灌醉了,脱了靴子这么一瞧,那靴子里头穿的是一对巴掌大的绣花鞋,是个女子。”

    赵珋瞟了他一眼。

    全恩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道“奴婢不敢诽谤阮大人,奴婢就是随口给圣上解个闷儿,奴婢掌自个儿的嘴。”

    “行了。”

    全恩噤声瞧着赵珋。赵珋正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朕的阮卿,长得实在不像女子啊”

    全恩讨好道“圣上要不要让太医去瞧瞧阮大人的病”

    赵珋缓缓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不好。那帮太医,朕还不知道他们么朕七岁的时候,几个皇兄骗朕吃巴豆,事情闹出来,哪个太医跟父皇说实话了太医不敢坑别人,就是专门坑皇帝的。朕信不过他们。”

    “那圣上打算”

    赵珋想着阮雪臣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轻轻叩了叩自己的下巴。

    阮雪臣批了半日礼部的例行公文,将那些东西齐齐崭崭堆到一边,扶着桌子起身。这些日子,一日比一日容易困倦,再过几月是个什么情形,简直不能想。早晚还是得辞官。

    做没做几年,辞倒辞了几回,连自己也觉得矫情,可又能如何

    一开`房门,好太阳耀得他眯了眯眼睛,睁眼时,便将庭中晾着的一片小衣裳看了个分明。

    阮雪臣气得发晕,道“收下来,这是做什么”

    庆儿正把一双软绫小袜挂上去,闻声吓了一跳,道“就是大爷给您寄来的那包衣裳我看天好,晒一晒。”

    “收我房里去,再不许拿出来。”

    “噢。”

    庆儿已经渐渐明白那俩人同自家大人之间非比寻常;日子久了,也模糊晓得大人日渐隆起的肚子是怎么回事。然而眼下阮大爷已经回江南去了,萧王爷不能常常往侍郎府跑,秦少爷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武人庆儿这么一想,只觉得大人可怜,惟有自己才是能照顾他的人,自然得迁就他的脾气。

    阮雪臣心上着急,上去帮他一起收,庆儿慌忙推他道“大人您这时候不能抬手。回屋去,回屋去。”

    隔着两面豆棚花架,便服的赵珋和全恩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等庆儿收拾停当,躲去偷闲。赵珋和全恩一前一后,掩掩缩缩到了一扇房门前。全恩先打门缝里瞧了一瞧,唇语向赵珋道“睡着了。”

    此处不是卧房,只是间藏书的小室,一览无余。阮雪臣半躺在一张榻上,呼吸停匀,显是在打盹。

    赵珋悄悄走近了,看看他的睡容,目光缓缓落下去,打量他的小腹,微微讶异。不过一盏茶工夫,如何就睡得这样沉了总不成真是怀了孕

    越想越是困惑,赵珋瞧了瞧雪臣的脖颈,虽在暗影中,喉结犹能看得清清楚楚,便看了一眼全恩。

    全恩立刻半跪在榻前,轻手轻脚地将阮雪臣搁在矮凳上的脚挪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赵珋止住了他的动作,蹲下`身去,双手扯住靴帮,慢慢往下拉。

    没有什么绣花鞋。穿着白布袜的,虽不是抄灰板似的大脚,可无论如何也是男子的尺寸。

    赵珋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舒了口气。抬起眼来,瞅了瞅鼓鼓的小腹,见那处正随着阮雪臣的气息缓缓起伏。他也未多想,鬼使神差地将耳朵悄悄贴上去。

    全恩小声道“圣上”

    “嘘。”

    阮雪臣动了一动,半闭着眼睛,含糊道:“攸儿萧图”

    他尚未全醒,朦胧之间,隐隐觉得不对。鼻端若有若无的,有一种不该在此的气味,教他没来由的心头剧震龙脑香

    阮雪臣骤然睁眼,正对上赵珋惊恐的双目。

    “圣上”

    赵珋慢慢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夺门而出。

    城门在身后沉沉阖上,京城熟悉的灯火仿佛忽然从黑水里浮上来。萧图在马背上瞧着这一派和乐热闹,不觉微微一笑,向左右道“这一趟辛苦。都早些回去歇着,明早进宫复旨。”

    众人“是”字才刚出口,就听见一人一骑径直向他们驰来,然而黑黢黢的瞧不清楚。稍近了些,有目力好的便看出那人是内宫的服色,捏着半雌不雄的嗓子道“圣上宣端州王即刻入宫见驾。”

    萧图又是讶异,又是好笑“哦呵,知道了。”收了收缰绳,看了张达一眼。

    张达一直留守京中,是前来迎接自家王爷的。他晓得萧图是问他禁军有无异动,忙道“京中一切安好。王爷回朝,可要属下向太师报个平安”

    “我爹在别馆”

    “是。”

    萧图点头道“在城外就好。去吧。”

    “那,阮大人那儿呢”

    宦官小心翼翼地催促道“王爷,圣上等奴婢复命呢。”

    萧图略一迟疑,忽然一笑,道“好罢,也去说一声,皇命如天,害我失约。”

    临行前便告诉了阮雪臣归期,那人虽应了一声,却是一脸的“关我何事”然而,若自己真是逾期未归萧图想了想,不禁莞尔,摇了摇头,一抖缰绳道,“驾”

    赵珋照旧在他的佛堂里。萧图一踏进屋,便觉出有些异样。

    赵珋居然衣冠俨然,跪在佛龛前默然不语,似是有意给个下马威他看;隔了好一会儿,慢吞吞添了一枝线香,转过身来。萧图见他黑着脸,挑眉道“哟,圣上这是什么阵势”

    “朕今日,见着了一件奇事。”

    “嗯”

    “朕发现,朕的礼部侍郎,居然怀了孩子。”赵珋想起贴在阮雪臣腹上听到的微微的动静,也想起当时那一阵惊诧与恶心;随后而来的,却是排山倒海的恐惧。

    萧图收了似笑非笑的容色,顿了一顿,轻飘飘道“哦。”

    “王爷知道是谁的孩子么”

    萧图诚实道“小王不知。”

    赵珋骤然反手将一个香炉砸在他跟前,“哐”一声,金砖地上落了厚厚的香灰。

    萧图厌弃地闭了闭眼,避过那些扬尘,道“圣上该吃药了。小王告退。”

    “攸儿”是谁,赵珋全不知道,只当是阮雪臣随身小厮的名字;“萧图”二字,却是听得再清楚不过,字字戳在心窝子上。

    赵珋冷笑一声“王爷留步。”

    一点清明,萧图忽然到明白了是什么叫他觉得异样。这屋子里少了往日缭绕的佛香,却多了一种古怪的味道。那气味有些像海棠,嗅时无香,一走神,却又有了。

    赵珋自己先支不住,腿一软坐在蒲团上,依旧瞧着他笑。

    萧图转身便走。

    这佛堂并不大,可要走到门口,至少也需十步。萧图才踏出去两步,已经觉出自己完全走歪了,身形一晃,勉强抓住最近的椅子扶手,轰然坐倒,冷冷望着赵珋。

    “朕早就知道你们父子两个狼子野心,却料不到,你们想得出这样无耻的招数。”

    “圣上能想出这样下作招数,倒是本王意料之中。”

    赵珋恼羞道“给朕闭嘴。朕想了整整十日才想明白朕就说,你爹哪有那样的好心,却原来,你们根本就是合起伙来,从朕手里骗先皇的丹书铁券。”

    萧图在袖中暗暗捏碎了一粒丸药,用来揉着两太阳穴,皱眉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装傻。你不让朕碰阮卿,其实是自己瞧中了那妖异身子,要他给你生儿子。你不纳妻妾,此子必不入族谱,说不定还会掩人耳目地姓阮自然不算是萧氏后嗣。”赵珋喘了一口气,道,“那道铁券,原先只有朕和你爹知道,如今你爹骗朕昭告天下,竟是杀不得你了你们满门贼子,暗中留后,究竟意欲何为”

    萧图愣愣瞧了他好一会儿,失笑道“姓阮确实也不错,可怎么就必定不姓萧了您这龙心九重,究竟是怎么想的,小王实在是听不明白。”

    赵珋顿然失色道“什么,还想姓萧”

    念头一偏,便思及过去许多的日子里,萧图当着太监宫娥也敢对自己动辄呵斥;尤其某一日,萧图分明眼中带火,目无君上,那个耳光虽没有抽到自己脸上,却一样辣豁豁又疼又恨。赵珋一时间攥紧了手心,惊恐道,“你又要儿子,又要性命,那便果然只有谋反一途了好,好极了,多亏朕先下手为强。”

    萧图隐约有些听懂了赵珋混乱的话语,可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只因发现他随身携带的解毒丸药,对这屋子里叫人骨软筋酥的迷香并无作用。

    萧图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这么说,圣上有杀招啊好得很,自小到大,您让小王刮目相看的时候还真不多。来来,说给我听听,这回又是什么”

    赵珋干笑了两声“久闻端州王英明盖世,你说呢”

    “呵,圣上脑子里想出来的东西,才真是神机莫测,小王哪里猜得到。”萧图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已经毫无办法,索性懒洋洋摊开手脚坐着,一面盘算着此刻宫外的情形,一面随口同他胡扯,“不过,我说圣上,我是真不明白,您何必将自己也毒倒了”

    赵珋直勾勾瞅着他,忽地凄然笑道“朕打又打不过你,骗又骗不过你。除非与你同死,否则哪里除得了你与其叫你逼宫杀了朕,不如朕先杀了你。”

    萧图简直啼笑皆非,几乎给他呛住,道“连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了,你还管这叫先下手为强赵小六,你连儿子都还没生呢,想把江山丢给谁”

    “朕那些好侄儿也都成人了,他们自会从里头挑个倒霉鬼出来,用不着朕操心,”赵珋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更用不着王爷您操心。”

    萧图顿时觉得自己了悟了,这人十几岁登基,十余年无子,如今莫非是嫉妒得抽了风

    “朕想了个顶顶绝妙的主意,既不痛,又绝然没得救,还很是轰轰烈烈,配得上朕真龙天子。小萧,你不用怕。”

    萧图盯着他,忽然摇着头笑了半晌,道“这世上,功名利禄,良友美人,能有的,我都有了不止有,还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圣上您说,几人有我这样完满就是即刻死了,有什么好怕”

    “我想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可惋惜,惟独一个人”萧图抬眼看着赵珋,微笑道,“好在,我也早已经安置妥当了。”

    赵珋想了想,打压他道“你爹么呵,你逼宫而死,你想他逃得了干系小萧,朕告诉你,明早城门是不会开的了。”

    萧图有些讶异地瞧着他,道“小六小六,你到今天还不知道你舅舅么他虽爱给人添麻烦,却从不教人担心。他今日的早膳就该是在沂蒙山中用的,宫中若是有变他早就去东海里逍遥了。”

    赵珋不辨真伪,被他堵了一道,有些不忿,道“那是谁”

    萧图垂目笑了笑,并不答他。赵珋瞧得不真切,不晓得自己从他神色里瞧出来的,还真是几分黯然。

    秦攸心底,暗暗较着劲儿。

    “好,好了么快些”

    “什么快些,嗯”秦攸揉着身上那人的臀瓣,小声哄道,“哥哥,说吧。”

    为着不压到肚子,阮雪臣原是骑坐在秦攸腹上。秦攸按耐着性子,打叠起满腔柔肠百转的温存,只是磨磨蹭蹭地在他股间挨擦,不肯给他一个痛快;下意识的,仿佛是报复他从前不许自己进去。

    阮雪臣一手撑着秦攸的肩头,一手护着小腹,双膝耐不住地时开时并。因为知晓眼前这个人是绝不会取笑他的,他捱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闷声道“快些进来啊”

    秦攸瞧着他渐渐被自己引诱得意乱神迷,欢喜无尽,在入口重重顶了几下,教他发出煎熬难耐的呻吟,便如他所愿地将自己一举送进去。

    “轻些孩子”

    秦攸运起丹田之力,一波一波地挺着腰,喘着气笑道“轻着呢。是哥哥太久没有了才耐不住。”

    阮雪臣渐渐只能双手抵着他胸口,身子不自觉地起伏,再吐不出一个字。

    十日之前,被赵珋偷入书房脱了一只靴子,也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么。阮雪臣虽然忧心忡忡,好在赵珋接下来却没什么作为,朝堂上偶尔往他这边喵一眼,竟是耗子见了猫一般的神色。

    萧图明明说今夜便归,却始终不见人影。阮雪臣自然不肯流露出诧异的意思,尤其在小醋坛子跟前。可秦攸又不傻,这人为何时不时走神,他心里明镜一般照彻,却也憋着劲不提,有意引他同自己欢好。

    带了几分焦躁之意的拍门声响起的时候,阮雪臣正蜷起了脚趾,失控地一蹬,压帐的如意滚落在地,碎作两半。

    阮雪臣慌慌张张收拾过,匆匆出去见客。他每每见张达习以为常地来报萧图的私事,无法不尴尬,因而神色只能装得淡淡的。可惜唇上刚被他自己咬破了一点,他却不晓得。

    秦攸见了,也不提醒,凑上前将血色舔去了,道“怎么了”

    “萧图回来了。只是被召进宫夜谈,至今未归。”

    秦攸伸臂揽住他,道“这下行了吧。不必魂不守舍了吧。”

    阮雪臣敛去眉间忧色,勉强一笑,皱眉拍他的手道“谁魂不守舍”

    “小六,上一回我就很想抽你,如今,还是想得很。”

    赵珋的脖颈已经支不起脑袋,只能吊梢着眼睛,瞅着萧图不吭气。

    “只可惜,我现在抬不起手来抽你。”

    赵珋模模糊糊望着他,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朕小的时候,三哥四哥他们整治朕。”

    萧图吃吃笑道“怎么不记得,也只有你这傻瓜会上当。拉了三天肚子,大病一场,后来一见他们就吓得结巴。”

    “所以你就揍了他们一顿。”

    萧图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朕一直奇怪,父皇那么忌讳你和舅舅,怎么那一回,你倒没事。”

    “你以为我傻么我就是知道没事,才去揍他们的。”萧图伸展着长腿,靠在椅中,轻道,“你们都不明白,皇姑父他其实可疼我了。”

    这是赵珋听不懂的东西。他干眨了两下眼睛,道“小萧,你若是肯待朕好一些,何至于弄到如今这样。”

    萧图斜瞥了他一眼。

    赵珋急道“你就会瞪朕,就会骂朕,哪天说过一句中听的话”

    “那是你做事实在不能入眼,”

    “怎么怎么不能入眼了朕一不奢侈二不好色三宅心仁厚,外面那群不识好歹的东西夜市都摆到御街上了害得朕夜夜听着叫卖流口水,狗屁御史说不能动啊不能动,朕可不就没动他们”

    “唔不好色那时候是谁给阮大人下药”

    赵珋撇了撇嘴,人蔫了下去。

    “喂,说认真的,禁军分明都在我手里,你究竟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赵珋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屋里只有一小块月色,正落在阮雪臣的榻上,将他的手照成了青白色。秦攸握住它收回被中去。

    阮雪臣啊了一声“你怎么还醒着”

    秦攸平平淡淡地望着他。雪臣被那种清澄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咳了一声“我没我是在想别的事。”

    秦攸没说什么,跷起腿来,将手枕到脑后去。

    阮雪臣反倒有几分心虚,想了想,道“大约十日前,有件事没和你说。”

    秦攸静静听完了,道“这不是明白得很么,他脱你的靴子,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女的。”

    “什么”

    秦攸低笑了一声“江湖中人,不正常的比正常的多;雪臣哥哥,你见的都是官场上的人,他们太正常了,所以你才想不到。你们这个皇帝呵。”

    阮雪臣头疼得脑中嗡嗡,只得闭了眼,乱纷纷胡想了一阵,终于坐起身道“怪不得他临去时候不好,秦攸,我怕这事要糟。”

    秦攸看他挺着肚子起身披衣,叹了一声,利落地翻身起来帮他。

    更深时分,大庆门前却已然有了一队人。阮雪臣同秦攸面面相觑,近前看时,为首的原来是萧凤渡,眯着眼笼着手,仿佛意态安详,脸色却很不好看;张达跟在三步之后,身后森然而立的,赫然是萧图的一支亲卫。

    看见阮雪臣,萧凤渡也无暇惊诧,不咸不淡打量了他一眼。

    “太师。”

    “阮大人。”目光不免往他腆起的肚子上一溜,然而正事要紧,也就仅仅是一溜,“阮大人所来何事”

    “王爷还未出宫么”

    萧凤渡摇头。

    “晚生去求见圣上。”

    “没用。宫门密锁,连老夫都进去不得了。”

    阮雪臣沉吟片刻,道“这不成,得进去瞧瞧。”

    话音初落,宫墙内外,一时俱都响起了更声。此起彼应,暗夜中遥遥传出数里,众人越发觉得心底没着没落。数过四下,张达焦躁道“管他许多还真以为挡得住我们么”

    雪臣急急拦道“那也不能明火执仗地闯进去,成了什么了。”

    张达平日虽帮着萧图防着他爹,此时没了主意,倒又只得看向萧凤渡。那人灰白的长须在夜风里飘拂,铁青着脸道“稍安勿躁。那小子身边,除了阉人,便是妇人,能干得了什么。”

    阮雪臣皱眉道“难说。”

    萧凤渡有些怪异地多看了他一眼,见了那毫不掩饰的担忧神色,短促地笑了一声,低道“图儿倒真有几分手段。”

    秦攸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忽然道“雪臣哥哥。”

    阮雪臣这时候也顾不得萧凤渡的脸色,抓了秦攸的手臂道“怎么”

    “唐家兄弟有一回喝醉了,跟我炫耀过一条密道只是,我有些记不起来。”

    “怎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教训人么。”

    “我在想,当年太祖一世英雄,斧声烛影,当真毫无防备么”

    赵珋冷笑道“若对手出的是必杀之招,谈得上什么防备不防备。”

    “那你可快些,究竟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赵珋有些吃力地瞄了一眼烛火,道“快了。丑时三刻,朕送你上路。”

    萧图笑道“这不叫送,这叫小王伴驾而行。”

    西北角宫墙之下,只留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萧凤渡与阮雪臣盯着洞外那一小堆土,秦攸已不见了踪影。

    萧凤渡忽而低声道“那姓赵的小东西,莫非真有什么后招。”

    阮雪臣眼帘微动,道“从来天家多疑,有也不奇怪。”

    “先帝将丹书铁券交予他之时,在他耳边在他耳边叮嘱的,难道就是这个”

    阮雪臣怔怔望着他的面庞,只觉那眉眼熟悉得叫人不能直视,轻道“若果然如秦攸所言,内宫地下密道遍布,足可通一人一马,如果里头藏了什么,则应是太祖之前便已经有了。”

    萧凤渡缓缓道“他对臣下防范森严,对胞弟便当真放得下心么”

    阮雪臣灵台一闪,喃喃自语道“太祖,太祖随世宗攻城破壁,无有不克,他最善用的”甫一出口,额上骤然便涔涔汗下,“便是如今广备攻城作,十作之首”

    秦攸已从洞口探出头来,双手一撑,一跃而出,摘下精钢护手,皱眉道“火药”

    “算你猜得不错。”

    萧图眨了眨眼“哦那么,地下那些东西,到如今少说也有一甲子了,圣上,您确定还能用”

    赵珋喉头一动,仿佛不屑于同他说话。

    他腿有旧疾阮雪臣已劝他与张达留在宫外接应,若过得半个时辰他与秦攸仍未出宫,必定事有不谐,届时自作

    秦攸跟着雪臣绕过几处偏殿,眼见佛堂所在就在跟前,犹然隔着一道宫门。秦攸抬头一见那高墙绝不能过,伏身顺着墙沿一摸,敲了敲地上方砖,咬牙道“不是挖不穿,就怕咱们没有工夫了。”

    阮雪臣长眉紧蹙,稍一思量,道“随我来。”

    此处是赵珋当初特意挑的,偏僻清静,不许人打扰。拐过巷尾,就见尽头一个侍卫孤零零的影子在窄巷中拉得狭长。

    若是萧凤渡在此,差遣这些人总要方便许多。

    那人一个哈欠尚未打完,秦攸已从背后伸臂勒紧了他脖颈,两指扣住命门。阮雪臣厉声道“木桶水囊都放在何处圣上失手打了佛灯,唤人唤了这许久,你居然在此瞌睡”

    那小侍卫见是皇帝宠臣,惊恐道“阮阮阮大人,小的这便去取”

    秦攸屈指敲晕了他,丢在库房一角,依雪臣所言扛了救火长梯飞身而出,不出一盏茶工夫,便已上了墙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雪臣,忽然伸手疾抽,将长梯收了上去。

    雪臣够了个空,惊恐道“秦攸你做什么”

    “你这身子,不能攀高,我去就行了。”

    阮雪臣怒不可遏道“你胡闹你当我是来拖累的么惟有我能劝圣上收手万一引线未断,进去是要粉身碎骨的”

    秦攸摇头道“你们这皇帝,还是用拳头劝他快得多我一定替你带萧图出来。”忽然微微一笑,道,“若真出不来,你买的那根东西就能派用场了。雪臣哥哥,好生将孩子生下来。”

    阮雪臣目眦欲裂,却是毫无办法,红着眼吼了几声秦攸。一个失神,墙上那人已经不见了。

    “明道元年,大内八殿火起连绵,烧了几日几夜,却都安然无事。唔,那是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延庆,崇徽,天和,还有啊,还有承明殿。如此看来,它们下头都没有。这么说,东西就只在这座屋子地下”

    赵珋闭着眼道“自然不止这一处。可是,其他都跟你我无关了。你管他作甚。”

    “我说赵珋,我是真小瞧了你,居然有胆子日日睡在这种地方。”

    赵珋掀了掀眼皮“王爷今日才知道小瞧了朕么晚了。”

    话未落地,殿门“砰”的一声大敞。屋中异香,被涌入的夜气骤然冲散了。

    秦攸也不去拍身上的灰土,倏忽拔剑,清啸一声,沉重的剑尖微微颤抖,直指着赵珋。然而他双目却亮晶晶盯着萧图,轻笑道“姓萧的,我还是不是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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