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回到故乡,姜瑞远也是感慨万千眼眶温热“这儿果真一点也没变哪。主子你看,村口那口井……你小时候还险些掉进去呢,还有村後的小河……待会儿我带你去瞧瞧。也不知道,当初被烧毁的房子还在不在……”
站在村口,戚尧确实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隐隐约约,他仿佛还看见一群稚童在玩耍,其中一个瘦瘦小小豆芽菜似的孩子蹲坐在角落,其他孩子大笑著往他身上丢石头
──“你这个傻子!没爹没娘的傻子!”
──“打死他……”
戚尧甚至感到了疼痛,直到另一个高壮的男童挡到豆芽菜面前,愤怒地挥舞拳头,一颗石子砸中了他的脑门,霎时有鲜血流出,可男童却丝毫不介意“不许欺负小虎!你们走开!”
戚尧忽然忍不住叫道“瑞远……”
“嗯?怎麽了?”姜瑞远脸上还带著兴奋的表情。
“谢谢你。”戚尧唇角轻扬,目光如水波般盈盈而动,似是藏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姜瑞远立马就看傻眼了,顿时觉得自己周围绽放出片片!紫嫣红,还有七彩蝴蝶四处翻飞、翩翩起舞。
“嘁……”樊倾寞轻哼。
天狼面无表情。
“咳咳。”锺颐歌干咳两声,“姜兄,请接著带路吧。”
“啊?噢……”姜瑞远匆匆回过神,领著他们继续前行,一路上遇到许多老熟人,不得不停下步伐寒暄几句,其中有些还认出了戚尧。
“小虎?你是小虎吧?瑞远也回来了……老天有眼啊……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快出来!”一位正在家门口晒黄豆的大婶瞧见他们,立刻激动地朝著屋内大声喊叫。
姜瑞远笑笑地打招呼“王婶,许久不见。”
“真没想到你们还活著,当年那场火一烧,乡亲们都以为……罢了,不说这些晦气话。”王婶忍不住抹抹眼角,“小虎,你还认得我吧?那时候我经常帮著石婆婆一道去集市上卖胭脂哩。”
戚尧则有些茫然,只是拘谨地点点头。这时,一名面容黝黑的络腮胡男子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定睛看了看戚尧和姜瑞远,惊叹道“真是瑞远和小虎啊,这麽些年都没消息,还以为你们被烧死了呢。”
“呸呸呸。”王婶搡了搡自家丈夫,“这不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王叔,这事说来话长,改天再叙吧。”姜瑞远说。
“行啊,什麽时候一起来吃顿饭,咱们家的腌肉可是一绝。”王叔爽朗地笑著,“对了,小虎啊,石婆婆原来那间屋子……村民们又给重新建了建,这几年一直闲置著,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去看看吧,这次住下麽?留多久哇?”
戚尧一怔“这个……还不知道。”
所谓近乡情怯,他此时大概也是这麽个心情。既高兴,又怀有些许紧张,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使想不起什麽来,熟悉感总能存在著。这地方民风淳朴亲切,哪怕儿时被其他顽童欺负过的阴影在戚尧心中深刻地扎下根去,家,也还是家。
之後又走了一段路,没等姜瑞远说什麽,戚尧便不由自主驻足,他觉得到达了目的地,那便是真的到了“瑞远,是这里麽?”
姜瑞远点头应答“没错,石婆婆从前和你就住在这地方,我家离你这儿不远,出事後,生怕那群人不放过我,我也不敢再住下去,更何况还要来京城寻你,那屋也空置下来。咱们若要一块儿住下,地方是足够了。”
王叔说得不错,石婆婆的屋子确实被翻新了一遍,不过里头空荡荡的,若要住人,还得再置办些桌椅床铺之类,村民们做的已经足够多,戚尧不好意思再麻烦什麽。
“我们,不走了?”戚尧看著其他四人,语气是征询意见,但眼神里满满都是渴望。
他们又哪里忍心说一个“不”字。
一贯沈默的天狼这次却最先开口“主子走到哪儿,属下便跟到哪儿。”
樊倾寞也跟著道“是啊。我还记得你上回说过,若是我们活下来,以後便在一起一生一世。至於去什麽地方,根本没什麽紧要
。大不了以後接著逃,总有定下来的那天。”
“只要你在便好,再者说,这里原本也是我的家。”姜瑞远本就有留下来定居的想法,如今戚尧也这麽觉得,自是再好不过。
“他们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锺颐歌不擅长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想了想,才勉强厚著脸皮补上一句,“只要你不休我,做什麽都成。”
第五十九章
对於戚尧来说,平稳而安定的生活是陌生的,他的记忆原本就只有寥寥数年,好在身边还有几个人相伴,吵吵嚷嚷倒也不算寂寞。以後,应当就是如此了吧。
然而,在他这寥寥数年的记忆当中,有许多人来了又去,其中一些他连名字和脸都记不住,却还有另外一些刻骨铭心。譬如两位令他视如亲姊的夫人,还有那本是他亲弟弟,结果却硬将他作为皇後囚禁冷宫的戚越。
到此时此刻为止,每每想起此人,戚尧仍是有些痛的。所谓造化弄人,戚尧也明白,他心底所痛并非是自己曾经被软禁失去自由,而是,今後真的再也见不到他。
或许……时间一长,总会慢慢淡忘。
戚尧抚平了床褥,脑中这麽想著,可随後便被窗外的动静吵得皱起了眉,打开窗户往外瞧,却看见了让他哭笑不得的场景。
“来呀,你来呀。”樊倾寞两只袖子撩得老高,蹲著个夸张的马步,左摇右晃地像是在跳大神,他面前的两只母鸡却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脑袋一伸一缩,四处乱窜,“锺颐歌!快!捉住那只,就是你右边的那只!”
“什麽?噢噢,我懂了。”锺颐歌反应慢了些,面部表情也是如临大敌,眼见母鸡正朝他的方向跑来,立即手忙脚乱弯下腰去抓它的翅膀,谁知虎口却被重重叨了一下,顿时,母鸡的咯咯声与人的呼痛声响成一片,鸡毛飞了漫天。
樊倾寞急得直拍膝盖“你怎麽那麽笨?”
“有本事你来捉一只?”锺颐歌不服,朝发疼的虎口吹著冷气。
“我师弟人呢?”
“去山上打猎了……”
“这时候打什麽猎?若是等他下山,天色都该暗了。”
“你想让他现在用轻功下山然後提著刀来捉母鸡?”
……
幸好,在母鸡跑走之前,姜瑞远及时赶到,轻轻巧巧一手按住一只提起来,然後放回鸡窝里去,接著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问王婶去讨只小狗崽儿来看鸡,要不然都给逃光了。”
樊倾寞和锺颐歌脸色一时都不怎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