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李家在院中燃放烟花, 一家人盛装坐在一起观看,再美好不过。
和和美美过完新年, 李果收拾行囊, 携带上阿小, 起身前往岭南。
李爹牵着果妹到港口送别,李爹一再叮嘱, 让李果常写信回家, 不管是报喜还是报忧。果娘这几天喜酸厌油腻,乏力倦怠, 疑似有身孕, 没让她出来吹海风。
抵达岭南, 到驿街的招怀楼入住,稍作歇息。隔日前往朝天街,李果坐在沧海珠珠铺对面的分茶店喝茶。送来佐茶小点的小二正是张合,他认出李果来, 惊诧说“李工, 你这是在哪里发财了”李果问他李掌柜和阿棋还在珠铺吗合三说都已回乡去了, 现在珠铺掌柜是赵首。李果听后,并不惊诧,他路过珠铺时,看到赵首坐在柜台前。
李掌柜老家离此地有百里之远,李果前去探访,说动李掌柜和阿棋一并前往广州。李掌柜正闲得没事干, 见到李果发家致富,还邀请他去当掌柜,十分高兴。阿棋听说要去京城,也欣然同意。
招募来李掌柜和阿棋,李果心满意足返回广州。他到城西拜访胡瑾。胡郎君闲赋在家,见到李果兴奋不已,一扫颓废。
胡瑾去年和海寇搏斗,受了重伤,休养多时。
李果问胡瑾,绿珠的去向,胡瑾说绿珠也还住在驿街,和莲花棚的艺人走得很近。
去年,李果从妓馆赎出绿珠。这丫头恢复自由身后,说她想逍遥自在段时日,李果将她安置在驿街。
夜里,李果前往瓦肆,到莲花棚找到绿珠。绿珠正在棚内弹阮唱曲,她装扮朴素,已看不出妓家那份轻佻。
李果等候绿珠下台,和绿珠交谈,绿珠说“果子,我前些日子回乡,本想认亲。不想兄嫂看我回来,竟打算卖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我在这人世,是没有亲人了,就当他们都死了吧。”
陈述时,绿珠话语平缓。如此难过的事,她似乎已看淡。
“不是还有我这个哥哥嘛。”
李果指指自己。
李果说走江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要嫁人,我帮你寻个好人家,若是还不想嫁人,不如跟我去京城,也好有个照顾。
“我还不想去伺候他人一家子呢,嫁人多累。果哥,我随你去京城,我能卖艺。”
绿珠在莲花棚里学了几支曲子,她声音婉转动听。听闻京城有许多瓦肆,绿珠想能养活自己,适合吃这行饭。
然而李果哪肯让她沦落街头,自是兄妹相称,便将绿珠当成妹妹般照顾。
在岭南停留数日,等待周政敏到来,
一日午时,绿珠到食店买食物,正巧遇见一位男子在楼下问人,问馆舍里有没有位客人叫李南橘。
“你可是京城来的周政敏”
绿珠上前询问,想着这人怎么独身一人前来,寒酸得连个仆人也没有。
“我就是。”
周政敏回头看到一位俏丽的绿衣小娘子,脸唰得就红了。
“随我上楼。”
绿珠瞥周政敏一眼,在前领路。
周政敏光顾看着绿珠,登楼梯时,一脚踩空,险些跌倒。
绿珠头也没回,轻哼“呆头鹅。”
周政敏无奈一笑。
自此众人汇集,李果和周政敏及李掌柜等前往廉州,绿珠在广州等候。
船出岭南,抵达岭外,停泊琼州,袁六子接待。
袁郎一身行伍装束,英姿飒爽,已不见冬日在京城时的沮丧。琼州本是他家族的地盘,在琼州袁六子可谓如鱼得水。
琼州两日,袁郎君山珍野味招待,还领众人去参观水兵训练,甚至还亲自训练周政敏游泳。
袁六子说做为一个时常要乘船的珠商,不会游泳怎么行。把周政敏腰间拴条绳子,推入浅水滩,吓得周政敏嗷嗷直叫外,也学会了狗爬式。
离开琼州,袁六子十分义气,派出海船,亲自将众人送至廉州。
登陆廉州,李果等人前往珠肆购珠。沧海珠珠铺的珍珠,本就来自廉州,李掌柜在沧海珠当掌柜多年,鉴珠经验丰富不说,在廉州也有不少交好。
凭借李掌柜的经验和人情,购珠很顺利。
“李东家,我看这珠子购得也差不多,不可贪多。每年珠价不同,今年较往年还要贵些。”
“那就不多买了,幸好有掌柜。我和政敏两人虽然在珠铺待过,也就懂得怎么卖珠,采购则是一窍不通。”
李掌柜拱拱手,说客气客气。
这次采购的珍珠,没有一颗来自朱家滩,李掌柜不看好朱家滩的珍珠,说是品相低,难有好珠。
独自前往朱家滩,李果没遇到泊哥,以为泊哥出海。
隔几日又过去,仍是没找到泊哥的船,李果问停泊在海滩的蜑民。他会说点蜑人的语言,能和他们交流。
“泊哥是去珠池採珠吗好几日没见到他”
李果站在一艘蜑民的船前,询问在船头杀鱼的蜑人。
那是位老汉,穿着一身脏污得见不到原色的破衣服,始终没停止手上的动作,对李果不搭不理。
不只老汉不理睬李果,船上有三四个人,也没人回答李果话。
以往李果在廉州,不只和泊哥相处得好,附近蜑人也认识李果,待李果还算友好,绝不是今日这样。
李果觉察不对劲,心里着急,连问三遍,才有一位年轻的蜑人告诉他,说的却只有两字“死了。”
“怎么死了”
李果震惊地大叫。泊哥身体强健,水性极好,又怎么可能死了这也才多久不见,李果离开廉州时,他还生龙活虎。
“被官人抓去采珠,下去,没上来,死了。”
年轻的蜑人话语冷漠,一句死了,仿佛是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
李果先是不可置信,既然是恼火,大声问“是谁把他抓去采珠”年轻蜑人摇了摇头,他们分不清陆地上官员的职务,甚至有时也分辨不清他陆上人的身份。
李果颓然松手,对上船上一张张或默然或麻木的脸,他泪花涌出,抬手大力擦去。
“他的妻子和女儿呢在哪里”
李果红着眼询问。
船上一位老妇人把手一指,指向前方一处大礁石,礁石旁停泊着三艘破破烂烂的船。
李果搭船过去,他不知道泊哥妻子叫什么,只得挨船问。问到第三艘,见一位头发打结、赤膀的男子正在船上烧汤。男子身边还有四五个小孩子,围绕在他身旁,全都赤身裸体。
李果问男子话,男子警惕地打量李果,很不友好。
李果见问不出什么,又见船上这么多孩子,便将孩子打量,他发现最小的一个孩子,脖子上挂着一条贝壳做的项链,有几分眼熟。
这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很瘦小,一头干黄的发,浑身脏污,是位女婴。
李果抱起女婴,女婴拿起小手掌拍打李果的脸庞,就这个一个小动作,让李果恍然,这便就是泊哥的女儿
将女婴抱起,李果再次去问做饭的汉子“这是泊哥的女儿,他妻子在哪”
汉子抬眼瞅着李果,见这少年眼角有泪,终于回了句“嫁人了。”
李果坐在船上,吹着腥味的海风,海风带走他眼眶的泪。他身边是一口乌黑的锅,一群孩子最大看着也不过六七岁,捧着碗,咕咕喝汤。
经过交谈,李果才知道这人是泊哥的兄长。
在李果离开廉州不久,便有官差抓蜑人青壮去珠池采蚌,泊哥因为常在朱家滩活动,也被抓走。当时抓了十多个人,齐齐被赶下珠池,日日采珠。泊哥有次下潜后,人再没浮上来,只浮上来一缕血丝。
采蚌身亡是常有的事,海底有而恶鱼不说,深海的环境也昏暗复杂,稍有不慎便要被困,水性再好,也要死在里边。
泊哥死后,为了存活,妻子改嫁,泊哥女儿连同一条破船,被送回泊哥兄长这边。
“这孩子能给我吗我会照顾好她。”
李果拿手帕帮女娃擦脸,女娃一手捧碗,一手拿汤匙,没吃进多少东西,反倒糊了一脸汤。
她看着比先前还要瘦小,胸膛上的肋骨根根可见。
船上这么多孩子,自然也没法照顾好,何况又极为贫困,养不饱他们,看这群孩子,个个瘦矮。
“你拿两升米来换。”
男子盘腿坐在甲板上,舀着汤说。
“给孩子们吃顿粥,不要你钱。”
“好,我一会过来。”
李果放下女娃,匆匆离开。
再次返回,李果载来两大麻袋大米,还有一些猪肉、鸡鸭、禽蛋。
用这些东西,换走了泊哥的女儿。
初春,天气还有些冷,李果脱下褙子将女婴缠裹。女婴因为饥饿而越发显得圆大的眼睛,散发灵动和光彩,她小小的身子缩在李果怀抱里,令人怜悯。
李果抱着一个女婴,走回入住的馆舍,第一个便是撞见周政敏,把政敏吓得大叫,问他哪来的孩子。
将泊哥的事情一说,周政敏也是无比唏嘘。
“有名字吗”
泊哥拿手指逗女婴玩,女婴咯咯笑着。
“就叫泊珠吧。”
李果想这是泊哥极为疼爱的女儿,就像掌上明珠一般。
“果子,她身上有虱子”
周政敏连忙把手指缩回,还不停抖着自己的衣服。
“我让阿小去喊馆主妇,让馆主妇帮忙照顾几天。”
李果说完又摇头,喃语“太遭罪了。”
他想起船上那群光屁股的孩子,心里不是滋味。穷有各种穷法,李果以为自己小时候过的那种日子已经是极苦难,却不想还有更苦难的。
直到离开廉州前,李果都没找到泊哥的妻子。家破人亡,只在一夕。用命换来的小小珠子,给予这些蜑人不过是升酒斗粟。
就在抱走泊珠的隔日,李果载着满船的米粮和铜钱,挨船找朱家滩的蜑人收珠。他以比其他收珠商人,高数倍的价格去收。
周政敏跟在船上,有点心疼念叨“我说果员外,你怎么收珠不看品质,有些珍珠,我看着一文不值。”
李果只是冲周政敏笑笑,周政敏挠挠头说“算啦算啦,就当做善事。”
到第二年,周政敏和李果再次到廉州购珠,周政敏才意识到前年做下的善事,一年后有了大收获,便就不多说了。
离开廉州,船经广州,载上绿珠。又往前行,途径刺桐,李果将泊珠寄养在家中,让果娘帮忙找个奶妈,好生照顾。
再次启程,前往明州,而后,一大群人,一批货,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启谟听说你们想我
比邻82相会
老赵燕居在家, 前些日子把官辞了, 归京。赵家一家子也算是在京城过了个团圆年。
在京城,老赵的旧僚众多, 老赵往来的就寥寥几个文友, 他辞官后, 便不问朝中事,在家看书写词, 和几个文友唱和。
无疑, 老赵的性子喜静,长子启世的性情最似他, 父子犹如同个模子印出。赵启谟虽然好读书, 但是他也爱蹴鞠, 也爱捶丸。在性情上,赵启谟有赵家人喜静的一面,也有顾家人好动的一面。
赵夫人顾氏,出自京城顾家。
顾家在朝中出过两代重臣, 她母亲张氏, 诰封国夫人。
赵夫人是张氏最小的女儿, 最受宠,当年出嫁,妆奁极其丰厚,可算轰动一时。
午后,老赵在院中读书,正见赵启谟从书房里搬出一盆紫色茶花, 到院中来。这小子亲自搬花,亲自拔草,亲自浇水,只差没跟它轻声细语诉衷肠了。
老赵放下书卷,瞟上一眼,又继续读书去了。自赵启谟长大,老赵便很少念叨他。赵家的孩子,有口皆碑,品性好。
“二郎,夫人找你。”
一位侍女过来行礼,言谈端和。
赵启谟不慌不急,整理好衣袖,才前往赵夫人房中。
“换双鞋子,要去见你太母。”
赵夫人打量儿子,对儿子端雅的样子很满意,就是他脚上那双鞋子,是在家闲居穿的布鞋。
“瑟瑟,去取双鞋子过来。”
“是,夫人。”
名唤瑟瑟的侍女行个礼,便离去。
“太母可是身体又不适”
“她想你,你自从去国子监,多久没去见你太母了。”
赵启谟幼年,曾在舅家居住过一段时间,极受张氏的喜爱。
年幼时,赵启谟喜欢去舅家,和表兄顾仁、表弟顾义,表妹妍妍相处得也不错。长大后,表弟长成了纨绔,还常被舅父轻则训斥重则暴捶你看看你表哥启谟,你不羞愧吗诸如之类的话语常常在顾义耳边回绕。
由此,顾义对赵启谟有一腔的怨气。
午后,盛装的赵夫人带着赵启谟前往顾宅,顾家儿媳蔡氏殷勤招待,牵着赵夫人的手笑语“婆婆屋内,秦家媳妇和两位小娘子在。”
“贤外甥,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在院里,哎,今早又被你舅父训了,你好好教导他。”
赵启谟一听,便知道,他暂时进去不得。由着女婢领到院中,顾义正在院中逗画眉。顾义明知道赵启谟过来,吹着口啸不理会他。赵启谟早已习惯,走走看看院中的花花草草。顾宅奢华,院中种的名花异草不少。
秦家的两位小娘子,赵启谟小时候都见过,这两人是秦仲平的妹妹。秦家和顾家是世交。
赵启谟想着,今日被唤来顾宅,恐怕不只是见外太母这么简单。
秦仲平的母亲早亡,两位妹妹一位是亡母所生,叫嫣娘,一个是后母所生叫桃娘。赵启谟曾听秦仲平说过,秦父死前,托仲平伯父要厚嫁大女儿,恐她受后母欺凌。
嫣娘子相貌普通,有文才;桃娘子美艳无双。
待两位小娘子离去,赵启谟进屋拜见太母。太母让他坐榻上,牵他手,问学业、功名,还说赵启谟也到娶妻的年纪,得寻户好人家的闺女。赵启谟不敢拂太母心意,也只是说,待有功名了再考虑婚事。
婚姻之事,从来父母之命不可违,赵启谟自知他无法做主。
今年若是中举,殿试授官,那必然得娶妻。
这本就是早已意料到的事情,所以赵启谟也并非束手无策。
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两日后秦府诗文会,赵启谟见到秦仲平,秦仲平热情揽着赵启谟肩,揶揄你我,往后若是成亲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秦仲平看好赵启谟的家世和品格,想来,很乐意将妹妹嫁赵启谟,不过这婚事也还只是水中月亮。就如江湖传闻般,京城多少小娘子芳心暗许赵二郎,比秦家女儿身份再高贵、嫁妆再丰厚的都有。
诗文会结束,夜深,赵启谟遣走阿鲤和马夫,独自骑马前往城南。
他站在四方馆下,仰头看二楼一间漆黑的房间。他没多做停留,随即,又策马离去。
春日,国子监的监生犹如沐浴春雨的草木花鸟般,欣喜、骚动,春闱将至,没有几人静得心读书,走朋访友,诗文聚会无数。
赵启谟不能免俗,和几位文友聚会,夜晚,醉酒归家。
对于美酒,赵启谟不贪杯,即使喝醉,也不过是微醺。
在家中,侍女瑟瑟服侍赵启谟脱衣、梳洗。原先服侍在赵启谟身边的两位侍女被遣走,换来这位赵夫人最喜爱的贴身丫鬟。
瑟瑟姿色出众,温婉端庄,赵启谟待她温和,但也只是当她普通女侍般对待。
入眠,赵启谟独自睡在大床上,瑟瑟卧在别榻。
清早,赵启谟请安父母,便骑上马,带着仆人前往国子监。春闱将即,正好终日留在国子监。
在国子监数日,赵启谟每日午后都派阿鲤去四方馆探看。
一日,阿鲤眉开眼笑回来说“二郎,他回来了。”
赵启谟本来正在写文章,文思被打断,将笔搁起,心早已飞往四方馆,人却还沉静不动。他在等候夜晚的到来。
李果回京后,租下一处大院,安置李掌柜、阿棋和绿珠,未做停留,便独自前往四方馆。
他和赵启谟相约,在四方馆面见。
这一路奔波,李果疲倦极了,抵达四方馆,他趴床睡去。
夜晚,赵启谟过来,他还在睡着。
赵启谟坐在床旁,用手背轻蹭李果的脸庞,李果醒来,睁眼见到赵启谟,对赵启谟微微笑着,他的笑容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柔美,委婉。赵启谟看着李果的笑容,神情一滞,他伏身亲吻李果。
春寒料峭,赵启谟关紧门窗,将油灯熄灭,朝床上的李果走去。借着月光,能隐隐看见床上的人从被中钻出,明亮的眸子带着笑意。
赵启谟坐回床上,李果温暖的身子立即贴上来,李果在被中捂得滚热的手臂,搂住赵启谟的脖子。两人拥抱在一起,赵启谟才发觉李果只穿着最贴身的衣服。
“启谟,我好想你。”
李果揪着赵启谟衣袍,热情亲吻赵启谟。在离京的日子里,他无夜不想念这人。
赵启谟搂着李果的腰身,将李果放平在床上,他厚实温暖的身体覆上。赵启谟仍是沉寂无声,却是激情地回吻李果。
四方馆的夜晚,馆中并不寂静,时有人声不说,偶尔也有人提灯从门外走过。
赵启谟抬起身,大力扯下床帐。李果的手臂揽着赵启谟宽厚、平滑的背部,他脸烫得像火烤,轻声细语说“得另外租处地方。”赵启谟“嗯”的一声,轻轻将李果的身子带进床厢内,他本该是一位文人,力气却不小。
“启谟,玉佩硌我。”
李果上身中衣皱成一团,露出大半的腰身,赵启谟冰凉的玉佩硌在李果柔软的腹部,实在不舒服。
这是一说,再者,李果觉得为什么我衣服都脱了,躺平,他还是衣冠整齐。
赵启谟摘玉佩,李果帮他解腰间的革带,然而李果太紧张了,几番解不下来,更像似在赵启谟腰间乱摸。赵启谟抓住李果的手,沉声说“我来。”哪怕厚脸皮如李果,此时也羞得将脸埋进被中。
不过,李果岂能错过赵启谟宽衣解带的情景,他随后又将脸抬起,于昏暗中,瞪大眼睛,竭力想捕抓灯光。怎奈租的这房间挨着楼梯,不时有人走动、干扰不说,屋内连灯也不敢点,黑乎乎一片。
“明日定去租一处安静、隐蔽的房间。”
李果幽怨说着,对这破地方,怨念颇深。
“果贼儿,身子抬下,你压着我袍袖。”
赵启谟低哑的声音贴在李果耳边,李果一时把持不住,管什么袍袖,又去揽抱赵启谟,这次,再也没有玉佩和革带硌他,赵启谟身上的外袍已脱去,穿着光滑的丝绸褙子。
“启谟,你你别扯我衣服。”
李果扯住裤头,他就剩一条裤子,赵启谟身上至少还有三层衣服。
听到李果的拒绝,赵启谟果然停下动作,他轻轻喘息,亲着李果的脖子。李果身上那件皱巴巴的上衣,早不知道脱到哪去了。
说是不许脱他的,李果的手指却在赵启谟胸前摸索,扯开赵启谟褙子的衣带。褙子之下,是件衬袍,袍身的带子在腋下,李果勾不到,索性趴在赵启谟身上,手齿并用。
然而终究是太过紧张,李果把那带子越解越紧,打成了死结。
似乎听到了赵启谟的温和的轻笑声,李果满头大汗,心绪慌乱,不大确定。赵启谟握住李果的手,将李果手指拉起,放在唇旁亲吻。
“我自己来。”
赵启谟放开李果的手,自己把衬袍解开,他轻轻说“没有灯,看不到你动人的模样。”
突然听到一句情话,李果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李果钻进被子,懊恼想着,有灯也不给你看。
馆舍的夜晚,并不大寂静,不只馆舍里不时有人声,馆舍外的街心商肆也喧嚣一片。也幸好借着这一份嘈杂、李果房中低缓、压抑的声音没被路过者听闻。
比邻83温存
赵启谟从睡梦中醒来, 先是觉察床板太硬, 既而是发觉怀中有个人。李果趴在赵启谟身上,手指还不老实, 在触摸赵启谟的眉眼、脸庞。
四周昏暗, 透过床帐, 隐约可见窗外青灰的天,低头, 对上身边这人微笑的脸庞。
两人亲密贴在一起, 能听到相互间起伏的呼吸声。
昨夜之事,是黑暗中发生的事, 赵启谟想起, 直觉血气上涌。赵启谟拉开李果在他身上乱摸的手指, 他将李果搂抱,翻身覆罩在李果身上。
两人均是年少,一晌贪欢。
体温在被中氤氲,两人满头汗水, 交颈相偎。待心跳渐渐平缓, 赵启谟恢复冷静, 他坐起身,将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
此时,窗外通明,竟是错过了,顶着最后一抹夜色离去的机会。
李果缠上来,从背后抱着赵启谟, 他双臂搂住赵启谟的腰,头枕在赵启谟肩上,温热的气息拂在赵启谟耳际。
李果并非挽留,只是还迷恋,还不舍。
赵启谟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捡上床,李果则辨分两人的衣物,把它们分开。
两人默默在床帐内穿衣,不时还要抬眼去看对方。
见到赵启谟左手臂上的刀伤,李果伸手去触摸,心疼全写在脸上。赵启谟注视李果大腿上狰狞的伤痕,他双眸黯然,手掌轻轻抚上伤痕,默然无语,他心里必是极难受。
“没事,衣服遮挡起来,看不到。”
李果拉开赵启谟的手,他表现得无所谓。
赵启谟仍是默然,他神色凝重,将李果揽入怀。
昨夜,大腿上这狰狞的伤痕,被赵启谟发现。赵启谟询问是因何受伤,李果讲了採蚌、刺鲨。当时,赵启谟默然无语,紧紧搂抱李果,他臂劲很大,勒得李果险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今晨,赵启谟没再这么勒李果,只是轻轻揽抱。
“启谟,我有钱了,不会再为了钱冒险、受伤。现在,连王鲸也不敢欺负我,他还要怕我爹几分。”
李果笑语,他这份喜悦,发自内心深处。
“嗯。”
看着李果喜悦的笑容,赵启谟以指为梳,帮披头散发的李果整理发丝。
赵启谟很清楚,于这人世,想恣情恣意的活着,光有点钱,根本无济于事。
“启谟,你的头发也乱了,我帮你梳。”
李果取来一把梳子,让赵启谟坐好,他帮赵启谟梳发。李果手指很灵巧,但李果会盘的发髻,无不是平头百姓常款。赵启谟的发髻样式复杂、讲究,出自心灵手巧的侍女之手。
赵启谟沉稳坐在床上,任由李果胡来,不嫌弃李果给他梳出一个土气、过时的发髻。
头发梳好,赵启谟起身穿衣。李果在旁看着,闲不得,又上前帮赵启谟穿衣服。先是白色的衫子、而后是褙子,再后则是外袍。再在腰间系上革带,坠上佩玉。似乎忘记了什么,还要戴上巾帽。李果取来巾帽,帮赵启谟端端正正戴上。一位雍容闲雅、翩翩甚都的少年郎站在李果面前。
李果忙退开两步,难得羞涩地看着赵启谟,同时还傻傻笑着。
赵启谟瞅瞅门外,确认无人声,他上前亲了李果,低语“我下遭,再来看你。”李果赧红脸,轻轻回着“嗯。”
赵启谟悄无声息走出驿馆,他骑马回国子监。李果打开窗户,站在窗前,看赵启谟离去。赵启谟若无其事离去,一路没有回头。
待赵启谟走远,身影消失于闹市。李果关上窗户,突然雀跃地跳起,扑到床上打滚。
也不管自己还披头散发,只穿着最贴身的衣物。
李果抓抱散发着龙涎香气息的被褥,躺在床上傻笑。
傻笑过后,想起两人那些最为亲昵的事,则又满脸通红,把被子拉高,将脸捂住。
清早,穿戴整齐的李果,返回城南租住的宅院。
这处宅院,就位于珠铺后面。
李果刚迈进门,迎面遇上绿珠。绿珠问他“果哥,你回来啦”
昨晚,李果跟绿珠说要和京城的一位友人应酬,可能不回来过夜。
“啊,是”
李果心虚,好在绿珠没怀疑他。
“可是酒还没醒,怎么满脸通红。”
绿珠连忙进屋,帮李果准备湿巾擦脸。
“绿珠,我自己来。”
李果接过巾布,胡乱抹把脸。
绿珠站在一旁,她闻到李果身上有陌生香味,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既然是去应酬,难免沾染胭粉香药气息,这本也是常事。
“你要是累了,先趴床歇息,我去买些吃食过来。”
绿珠在从广州前往京城的路上,便总是照顾李果起居、饮食。
“我,倒真是饿了。”
李果捂住咕咕叫的肚子。
一刻钟不到,李果已经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吃着早饭。他往嘴里塞完最后一个包子,就见周政敏走来。
周政敏大大咧咧找个椅子坐下,摩拳擦掌说“果员外,大家都好了,就等你啦。”
“唔,我这就好。”
李果大力咽下包子,洗手擦巾,和周政敏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院中,李掌柜、阿棋、阿小都在,齐刷刷看着李果,确实都在等他。
“我也要去。”
绿珠闻声从厨房跑出,往围裳上擦手。
“我可以帮忙洒扫,拖洗。”
绿珠怕李果不赞成,连忙说明她的用途。
“一起去。”
李果拿绿珠没办法,他本来是想让绿珠待在家中,不用去抛头露脸,还打算给绿珠找个丫环伺候。
然而,绿珠以往在妓馆被关怕了,她有颗向往自由自在的心。
珠铺的桌椅、木柜都已制作好,木匠在珠铺里忙碌一个多月,留下一地狼藉。
李果、周政敏等六人,在珠铺里打扫,李果是里边唯一带小厮的人。众人让他和周政敏去一旁坐着毕竟他们是东家。
李果哪闲得住,挽起袖子,就去捡地上的碎料。周政敏向来平易,他到外头和阿棋提水。
哗哗倒水入盆,绿珠和阿小洒扫、抹擦桌柜。
一群人热火朝天忙碌一天,自不必说。
夜晚,在宅院里,众人聚在一起,商议珠铺的名字。李果和周政敏想了许多名字,都觉得不是那么好,李掌柜说“不如,就取你们两人的姓,并成李周,就叫李周真珠铺。”
“好,这个店名简单明了。”
周政敏第一个赞同。
“就用它吧。”
李果点了点头,也觉得简简单单挺好。
开珠铺的钱,李果出了七成,周政敏出了三成。由此李掌柜将“李”摆在“周”前。周政敏为人洒脱,并不介意这些。
李果租下的这处宅院,有六间大房,一处厅堂,一处厨房。
李掌柜和阿棋各住一间、绿珠一间、李果一间,阿小就住在李果隔壁的小间。余下还有两间空房。
周政敏夜里便睡在宅院里,有空房给他睡。周政敏心思全投入珠铺,毕竟他身家财产全在里边。
李果请了位厨子买菜做饭,负责他们三餐。住在宅子里的人也不少,总不能让绿珠整天在厨房打转,和油腻、鲜腥打交道。
即使如此,绿珠仍是负责李果的起居、饮食,绿珠说
“你要是让我什么都不许做,那我还不如去瓦肆卖唱,还自在点。”
李果无奈,也只能由绿珠去了。
珠铺开张前,忙碌数日,这些时日周政敏把宅院当家,都没回周家睡过一晚。
一日夜晚,众人在一起吃饭,李果问他“政敏,你就是不回家换衣服,也该回家看看你娘啊。”
周政敏嗅嗅袍袖,闻到一股臭汗味,一张俊脸垮下,喃语“还真是发臭了。”
“噗。”
绿珠在旁捂嘴偷笑。
周政敏脸色顿时涨红如猪肝。
“我午时回去过,娘在家,挺好的。我一忙,就忘记要带换洗衣服过来。”
周政敏小声辩解。
“先拿我的衣服穿,阿小,我有身绛红袍子,你去取来。”
李果讲究穿着,衣服不少,他那一件绛红袍子,正好又宽又长,借周政敏穿正合适。
“那就谢谢果员外了。”
周政敏作揖,十分感谢。
深夜,四周静寂,众人入睡。周政敏沐浴后,穿着单薄衫子,蹲在院中搓洗袍子。
他在井边点着盏油灯,面无表情,洗着自己那身脏衣服。
周政敏家里,以往是有仆人的,并且也颇富有。然而周爹死时,周政敏太小,周政敏的娘贺氏是一位遵守妇道的人,不管事,家产大抵是被几位伯父贪墨了。
家里没有仆人,做饭洗衣都是贺氏在做。自贺氏身体不好后,周政敏的衣服,就自己洗了。然而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当着人前去做,只能偷偷洗。
“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么”
绿珠听到院子里有声响,举烛出来查看。
“喝,你一个女子,三更半夜,独自一人出来做什么”
周政敏听到身后有声音,被吓着一跳。见是绿珠,他更加不好意思,恼羞之下,语气不免重了。
“我家院子,我怎么不能出来了”
绿珠护着手中烛,理直气壮顶回去。
“啊,你在洗衣服”
绿珠走进一看,诧异说着。
周政敏慌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帮你洗吧。”
绿珠将声音降低,她也实在是看周政敏有些可怜。
“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你快回屋去。”
周政敏见绿珠挨近,连忙躲开。
“就知道呵斥人。”
绿珠气鼓鼓返回屋。她自幼被卖妓馆,也不大懂,做为一位良家女子该是怎么的。
周政敏这么斥责,绿珠心里难免有点难过。心想还是果子好,果子就从来不会说女子该怎样怎样。
比邻84波折
珠铺开张在即, 李果到木匠铺取招牌, 跟随过去的有阿棋和阿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