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快去。”冷艳妇人冷眼望着老妇人。
“是,夫人。”
这冷艳妇人其实就是万俟斐名义上的母亲,而他身边那位老妇人则是林嫂,是当初的陪嫁丫头,她跟在夫人已经已经三十年有余。自从,万俟舒辜负了夫人后,林嫂就再也没看到夫人笑过。
两人相继离去后,房间陷入寂静。
不久后,房间空响起一声轻叹,一道金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
撩开床帏,古行之搭上万俟斐的手腕,湛蓝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才不过闭关几日,这万俟斐又折腾的自己生命垂危。这里绝对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他要带着万俟斐离开这里。
正当古行之准备动手抱起万俟斐时,突然他的手被拍到一边。
“古行之,你的内力复原了?”
清冷的声音从本该昏迷的人嘴里冒出来,这让古行之嘴角微微一抽,随即看着准备下床的万俟斐,低声道“好的差不多。我这里有恢复气力的药,你先吃几颗。”
古行之从药瓶倒出几颗白色晶莹的药丸,贴心地递到万俟斐手里,“等离开这,到了龙泉酒馆,我再替你医治眼睛。”
服下药后,万俟斐果然神色好了许多。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这里,万俟斐还要将王上救出来。
王上被困的地方,万俟斐随手催眠一个跟在母亲身边的女婢,便问了出来。
古行之站在他身边,被万俟斐的睡眠术有些惊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为何这催眠术被视为江湖上第一个邪术,任何练成此术的人都要受到全江湖人的人的剿杀。催眠人于悄无声息之中,杀人夺物更是不在话下,更可怕的是被催眠的人毫无意识。他之前,也曾见到过连着种邪术的人,但大都练得极浅,最终死无全尸。练到万俟斐这种境界,恐怕武功再高强的人都不是其对手。
他们身处的是一间客栈,这客栈的房间是绕着中心的池塘环绕而建,并且备有地下窑窟储藏货物。
王上就被人关在这地下窑窟,万俟斐掀开木盖,踩着木梯,朝着窟内走去。
王上躺在一张几块木板搭成的简易床上,万俟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痛苦的来回翻滚,一看到人来,立刻抬起头,大滴泪水沿着脸庞滑落,嘴里模糊哭喊道“王叔,我疼,我快疼死了。”
万俟斐闻声眼眸一颤,还没来得及出手,跟在他身后的古行之已经冲到前面。
古行之医术比万俟斐好上许多,将王上留给古行之医治本就是万俟斐原本的打算。只是万俟斐没料到,古行之和王上本就关系匪浅。虽然万俟斐不关心朝堂,可是多少也了解到,上一届王室中,王子之间斗争,唯独剩下大王子轩辕宇的儿子,最后继承王位,其余王子都死于非命。
而王上喊古行之王叔,可真是古怪。金发碧眼的人不只是王室的特征,许多边远城池中的人也都是金发碧眼。这也是为何万俟斐第一次看到古行之,将他当成来自于域外的贵族。
古行之替王上暂时止住疼痛,三人就离开这里。他们坐上街角的马车,朝着龙泉酒馆快速奔去。一路上碰到不少盘查的侍卫,但他们都碍于古行之手中的城主的令牌,并没有彻查。
到了龙泉酒馆,下车时,古行之用身上的大氅完全掩住王上的身形,而万俟斐则是身披斗篷,大半张脸都被遮掩下蔓延下,再加上刻意低头,根本无人看清他们的样貌。
进了房间,古行之一把将王上扔到床上,丝毫不见一点怜惜。他看着王上黑气弥漫的脸庞,蓝色的眼眸微微敛起,拍手招进来一个属下,让他准备几味药。
“王上的毒,你有办法解吗?”
古行之闻声望着端坐在一边,神色清冷的万俟斐,又让他备一些暖汤送上来,随后低声道“没有解救方法。但是如果知道□□的成分,可能会有。”
“我曾经用各种□□试过这种毒,辨别出几种。”
“你为何忽然对这小王上如此上心?”
古行之知道之前万俟斐的脾性,可是对这种事丝毫不在乎。
“承诺。”
听到万俟斐的回答,古行之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了践行对我的承诺,竟以身试毒。”
“以前的事,过去了。”
“过去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正是这过去的事构成了你的人生。”古行之侧首望着倚着床边墨发映衬下脸色越发苍白的万俟斐,嘴角的微笑淡了几分,“随后会有人将药送来,好好休息。”
古行之由于刚出关,便匆匆赶往江城,为此搁置许多事务,更重要的是万俟斐需要休息。关上门时,隔着门缝看着依旧僵坐在床边的万俟斐,古行之浅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离开这里。
正处理事务时,古行之突然想起,他进城时,碰到宁俊,便顺手将他带了回来。这也是正向他汇报的下属,提到如今统辖江城的人是宁钰,而宁钰是宁俊的弟弟,这才唤起古行之的记忆。
但是宁俊被他点住穴道,应该没多大问题。转而,他继续听着手下汇报。
等到一切事务处理完尽后,站在古行之右下方的男子猛然跪下,“主子,这次兄弟们突袭黑莲教圣地,损伤惨重,而且抢到的玉川穹,毁在半路上。”
“风亭,你说什么?”
古行之瞬间出现在风亭眼前,一手拽起他,湛蓝的眼眸微敛,缓声道“你再说一遍。”
“玉川穹毁了——”
风亭话没说完,被强大的内力掀翻在地,他赶紧起身,重新跪在地上,沉声道“主子,请让属下将功赎罪。”
“赎罪?你把是十重门的门规置于何处,有罪必罚……”
“主子,属下听闻,最近万俟夫人在城主府曾多次寻求名为万俟舒的人。”急速地说完这句话,风亭看着停下他头顶的指尖,缓缓舒了一口气,紧而道“属下,知道主子怎么多年一直想要找到万俟舒。主子,现在万俟公子在我们手里,我们完全可以按……”
“闭嘴。”
“主……”风亭最后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已经放大的瞳孔倒映着泛着冰冷金色光芒的面具,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随后立刻有人从门外出来,将风亭的尸首抬出这间屋子,并且轻声告诉古行之,宁俊已经醒来,正闹着要离开这里。
“将他打晕。”古行之带回来宁俊,可不是让他来回闹腾的。
“是。”
房门再次被轻轻合上,屋内古行之斜躺在软榻上,来回翻看着自己的手掌,眼帘微垂。他记得当初,和小舒第一次见面时,小舒曾夸过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干净,不像他的手掌由于练剑布满细茧。尽管当初,小舒是为了和他比武。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二十年的时光,已经抹灭不少古行之珍贵的记忆,或是他根本没勇气回忆。
古行之伸手将面具从脸上摘下,湛蓝的眼眸抖颤几下,缓缓闭上。
小舒成亲时,他也在受邀之列。古行之还记得,当初他在宴会上,看到一身大红嫁衣的小舒,心里无端生出一股酸意。以至于后来,小舒求他带他走时,古行之拒绝了,甚至还骂他恬不知耻,到处勾人。由于他们是在暗处谈话,烛光昏暗,古行之只能看到小舒抖颤的肩膀,以及消瘦的下巴。古行之说完后,小舒并没有接话,停顿了许久,方才缓缓道“我没想到,你是如此看待我的。”
看到小舒头也不回的背影,古行之突然心里无端一凉,离开时脚下步伐犹如千斤重。只是年少的古行之倨傲自满,凡是他认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
如今,二十年已过,古行之依旧在原地徘徊。
软榻上,暗金色绣着精致花纹的衣摆垂在空中,如同金子般的头发半遮面容,单手撑住额头,一副陷入沉睡的样子。宁俊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退下。”
“是。”拦住宁俊的男子,在听到古行之地吩咐后,便离开房间。看到古行之在休息,宁俊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冒失,说话声音不自觉地便有些底气不足。
“抱歉,打扰到您休息。可你为什么吩咐人将我打晕,我还有事需要离开。”
看着宁俊神色着急的样子,古行之随手重新带上面具,来到宁俊的面前,湛蓝的眼眸凝视着宁俊的眼眸,低声道“万俟斐,在我这里。他伤重需好好休息,你要保持安静,明白吗?”
闻此消息的宁俊,神色十分惊愕,但仍微微阖首,抑住声音的颤抖,低声问道“万俟,他……”
古行之转身出言打断宁俊的话,向窗户走去,“他需要离开此城回到北晨山修养,这里天气过于恶劣,对他身体休复极其不利。”
“我们可以送他离开这里。”
古行之不知为何发出一声轻笑,窗户突然被打开,呼呼风雪立刻涌入,伴随着还滚进来一个服装诡异的男人,他眉心雕刻着精致的黑莲花,眼睛漆黑一片,死死地盯着宁俊,朝着宁俊扑过来。
宁俊翻身一转,侧身落在地上,准备出手时,那人已经被强大的内力向后吸去,脖颈以及其诡异的角度弯曲,却还是生龙活虎,转而继续朝着宁俊扑去。
宁俊对拳迎来,却只觉得似乎是打在石头上一样,震得他手背发麻。古行之突然出现在宁俊身边,手中一道金线闪过,碰到那人脖间却被反弹出去。
古行之眼眸微敛,一掌将人打飞到墙上。屋内的动静早就引来外面的守卫,但是却没人刚进来,因为没门主的亲口吩咐,任何人不得私自闯入。
宁俊看着再次爬起来的人,眼眸中充满惊讶,侧首问道“他怎么还不死?”
那人爬起后仰头大吼一声,四肢攀地快速地朝着宁俊方向冲来。宁俊正准备出手抵挡,却被古行之挥袖扫到一边,“你出门左转第三间房,带着万俟斐离开这里。”
“还不走。”
古行之的一声呵斥,让宁俊回过神来,他转身朝着门外跑出,看着守在门外不敢进内的守卫,着急的喊道“你们主子在里面有危险,还不快点进去救他,呆着干什么?”
看到守卫都朝着古行之所在的房间赶去,宁俊也来到他要找的房间,轻轻推开门,屋内静悄悄地只听到炭火燃烧的声音,他望着躺在床上的身影,眼眸有些发热。
他拿起床头的斗篷,披在万俟斐身上,便将他背在自己背上,准备从正门出时。古行之再次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从窗户走,朝着城东,离这里越远越好。”
宁俊点了点头,转身背着万俟斐从窗户飞了出去,耳边刺耳的风声夹杂着几声惨痛的喊叫,让宁俊及其想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背上还有万俟斐,他不是一个人,古行之内力如此深厚,应该能够脱身。
下定决心,宁俊朝着城东方向快速飞去。
☆、第四十八章
城东似乎僻静的有些怪异,宁俊越过看守在城东街道上的侍卫,一手攀着楼檐,一手扶着万俟斐,躲在一处空置的阁楼中。
他悄悄地顺着楼梯朝着楼下走去,推开一个个屋门,发现里面都空无一人,等他正准备朝着大堂走去时。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放下我。”
宁俊微愣,手一松,万俟斐已经从他背上下来,他转过身时,看到万俟斐雾气的双眸正望着他,宁俊正欲开口说话时,却被骤然靠近的万俟斐,惊得话语堵在喉咙口。
万俟斐拉着他躲进一件屋内,手捂住宁俊的嘴,让他不能发声。静候片刻,屋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属下们已经彻查此处,绝无任何活着的东西,更别提人了。”
“继续严加侧查,凡是遇到任何活物,杀无赦。出去时,记得大人是如何吩咐你们的吗?”
“记得,说是逆贼万俟斐不仅毒害皇上,而且带领手下血洗城东。”
“记得就好。”
声音越发越远,等到几乎听不到的时候,万俟斐方才放开宁俊。宁俊此时早就气的脸色发红,“他们这是胡说什么?这事明明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些事我自己都不在乎,你气什么?”
宁俊看着一脸平静说这些话的万俟斐,心里更是即气闷又悲愤,“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你。”宁俊说完,继续看着万俟斐雾气越浓的双眸,以及眼尾越发清淡的花纹,像是要嵌到皮肤深处,他此刻更担心万俟斐的身体。
“你身体如何?我听古行之说,你病得很严重,需要休养。我们偷偷出城,离开这里。”
“我身体没事,暂时,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眼睛似乎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更加……”
“你修练得是何种心法?”
宁俊对万俟斐突然转移话题,神色有些黯淡,可还是继而回道“强身诀,是我母亲给我的。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这心法可以强身健体,驱除体寒。自从我得知你有体寒之症,就像将心诀交给你。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万俟斐眼前迷蒙一片,他看不清宁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沉。听到宁俊的回答,万俟斐掩于袖下的手指捏紧袖口,清俊的面容一如既往,他上前一步抱住宁俊。
“万俟,你这是干什么?”宁俊惊愕地瞪大双眸,嘴唇微微开合,明亮的凤眸瞪得微圆。尽管有些惊讶,但宁俊双手不自觉地回抱住万俟斐,摸到他背后光滑的墨发时,凉的宁俊打了一个冷颤。
静谧却又充斥着温馨的气氛环绕在两人身边,宁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一直飘落着鹅毛般的雪花,将天地万物都覆盖成一片白色,高兴的心情蓦然变得有些失落。
即使宁俊认为他这辈子就喜欢万俟斐一个人,这是两人独处大好的机会,可是他们处境如此危险,又如何能够安心。
宁俊扶着万俟斐来到屋内,铺好床铺后,便让万俟斐躺在床上,他便准备出去找一些食物。当然宁俊也没忘记,将心诀教给万俟斐,为了让万俟斐能够好好休息,宁俊决定每天只教给万俟斐一点。
宁俊在教万俟斐的时候,被万俟斐的聪慧惊得有些咋舌,他本来打算一个月,可是照这样的速度,万俟斐两三天就能背会。
“如果,你从小每天都在背书中度过,你的记忆力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