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斐摸到药瓶,就没再理会玉子扬,苍白的脸色因为刚刚的情绪浮动,变得惨白。
突然,万俟斐开始吐血,整个人身体一软,要不是玉子扬临时扶住他,万俟斐就跪在地上。
玉子扬,看着他衣服上大片的血迹,眉尖紧蹙,“万俟斐,你可真是,既然毒已经深入心脉,何必再回到宁府。”
玉子扬叹了口气,将身上的药硬塞到万俟斐嘴里,这可是灵珑阁里价值连城的解毒丸。他看着万俟斐嘴唇蠕动几下,便凑近他身边,“你想说什么”
凑近后,玉子扬听到万俟斐说的话后,想到阿俊,神色有些松动,他是不是不该和伯母串通起来。可伯母告诉他,万俟斐这人留不得。也不知道,万俟斐哪里得罪伯母。
他吩咐外面的人替他拿一套阿俊的衣服换上,然后让人擦干地上的血迹,然后才离开这里。
而此时,宁俊看到父亲伤的很重,浑身都缠着纱布,甚至连字都吐不清楚。他不清楚,父亲到底遭受了什么。后来,还是老管家让他先离开这,好让他父亲休息。
虽然,他父亲从小就对宁俊很严厉,并且常年都不呆在家里,可宁俊还是很敬重他的父亲。
在回去的半路上,宁俊便被玉子扬截住了。
宁俊见到子扬当然很高兴,他还没来得及恭喜自己的好友当上阁主。宁俊以为自己错过了好友的继位大典,却没曾想到这大典仪式还没举行。因为子扬二叔的丧事要办在前面,等三个月后方才补上仪式。
玉子扬告诉宁俊,他二叔是在江城不小心被仇家杀掉的。那段时间,江城很乱,宁俊十分清楚。他还问了子扬,万俟斐的事情,宁俊并不傻,他早就察觉到,万俟斐并不是旧疾缠身,反倒像是中了剧毒。
梅花开得很旺,院落里落了不少纯白的梅花瓣。
玉子扬看着,宁俊身后飘落的花瓣,神色有些游离,他垂眸掩于袖口的手紧紧握成团,“阿俊,万俟斐确实身中奇毒,需要玉川穹,或许才能救回他一命。”
“玉川穹,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它是黑莲教的圣物,可是”
宁俊焦急的神色,让玉子扬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如果说这辈子,他最不忍心伤害的人是谁,一定是阿俊。他们相交十五年,是彼此最近的好友,而且相知相惜。
“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它,它已经毁了。”
“什么”宁俊瞳孔猛然放大,神色及其难看,“这是不是说,万俟,没救了。”他抱住自己的头,拼命的喊自己冷静,他要回去找万俟,还要找古行之,一定有办法会救万俟。
“阿俊,你要去哪”
玉子扬拉住宁俊的胳膊,待看到宁俊泛红的眼眸时,神色一震,“阿俊。”
“子扬,灵珑阁里面,不是揽尽天下奇宝,有没有解毒的圣药”
“有,可是,阿俊”
宁俊推开玉子扬的手,俊俏的脸蛋惨白,他低声道“子扬,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说,药救不了万俟斐。我要回去找万俟,你自便。”
他刚转身,便感到后颈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玉子扬看着宁俊,无奈的摇摇头,他看到暗处潜藏的婢女,便喊她出来,让她将阿俊带走。
他做这一切,宁大夫人也都是默许的。
隔日起来,不知道阿俊会不会大闹一场。阿俊,从小就比较听他母亲的话,不闹事,不喝花酒。甚至连替他找的第一个通房丫鬟,都没碰。
玉子扬记得,当时宁俊告诉他,他的第一次要留给他喜欢的人。闻此,玉子扬还嘲笑他,别在因为技术不够好,而被嫌弃了。
之后,宁俊也跟着他去过几次妓院,怕是将来喜欢的人嫌弃他技术不够,便要学习一番。
但是,都没真正的碰任何女子,最多只是摸摸她们。甚至在研究时,即使羞涩,神色也很认真,看的玉子扬都不好意思继续做下去。
、第六十六章
宁俊醒来后,已经是隔日。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身上的床铺,连靴都没顾得穿上,便开始朝着外面跑。
在外室正打扫的婢女,被宁俊的行为吓得惊呼一声。她拿起旁边的外套便随着宁俊也跑了出去,边跑边喊。
这里是宁俊住的地方,宁俊刚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很熟悉自己住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他会被人打昏,这里也没有万俟斐。
宁俊不敢往深处想,他直朝着母亲住的地方跑去。
跑到了母亲的住处,所有拦住他的人都避免不了和宁俊都起手来。这些人也都很少看到大公子发脾气的场景,他们这次不得不说也有些被吓到。
但是他们动手,也是留有余地,不敢伤到大公子。
“俊儿,你疯了吗”
凌厉的话音从宁俊的背后传来,他握紧拳头缓缓放下手,转身看到母亲熟悉的面容,眼睛疼的厉害,“母亲,万俟斐他去哪了”
宁大夫人接过婢女手中的外套,看着只着里衣的儿子,神色满是心疼,她走进宁俊,将外套披在宁俊身上,“俊儿,他有母亲重要么你这样子,是要为了外人不顾我们母子情分吗你快进屋,穿好衣物,别冻着。”
“母亲,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可是,我什么事都可以听你的,你告诉我,万俟斐他到底在哪他的病很重,没人照顾是不行的。”
说着说着,宁俊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整个人给母亲跪在地上,白皙的脖颈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我这次带他回来,就是为了给他治病,不是要害他。”
宁大夫人上前赶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宁俊,心里即心疼又无奈,“俊儿,你把你母亲当成什么人。我是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养伤,你赶快起来。”
“真的。”
宁大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这张悲伤憔悴的面容,轻叹了一口气,她扶着宁俊进了屋里。
婢女很快端来热水,替宁俊梳洗穿戴。不过,宁俊这段日子已经不习惯外人伺候,他没让母亲的婢女服侍他,自己一个人收拾好后,从屋里出来。
宁大夫人坐在软榻上,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宁俊过来,“你过来。”
宁俊坐在母亲的身边,俊俏的容颜上面依旧满是担忧,他正准备开口问万俟斐的下落。
宁大夫人堵住宁俊的问话,直直地问道“俊儿,你难道真的那么喜欢万俟斐吗”
“恩。母亲,你告诉我万俟斐的住处,我好去照顾他。”
宁大夫人看着儿子祈求地眼神,心中一阵苦涩,欲出口的话如何也说不出来。想当初,她和震天相遇时,也是深爱着对方,可惜,时间久了,他们都变了,早就不是当初的自己。
万俟斐,他回家了,他说他死也要死在家里。听到这句话,宁俊异常沉默,除了一夜之间,黑发间生出了丝丝白发。
这让宁大夫人看到,心痛的要命。震天好不容易救出来,保住性命,她这痴情儿子又是让人心痛。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拜托万俟斐,来替自己当查宁钰。
如果,宁俊和万俟斐不会相遇,也就不会有这后来的一切。她可以重新和丈夫,儿子安稳到老。
宁俊没走成,是宁大夫人将他困在家里。
每到深夜,宁大夫人就在窗前看着昏睡的儿子,看到儿子眼尾的泪水时,她也心疼的厉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这样没过几天,宁大夫人还是放她的儿子走了,并且将她准备带到棺材里的秘密,告诉了宁俊。
既然,她儿子如此执着一个人,她可以少活些年来为儿子完成这个愿望。反正,震天浑身地伤太重,活不了几年,她可以一起陪着他。
初春的天气,开始逐渐回暖,大地变绿。
半个月后,新王上的登基仪式开始举行,举国同庆。
所有的地方,都在举行庆典。
北晨山庄果园里,漫天飞舞的白色梨花映着这里的绿草地看起来美不胜收。
宁俊正在此处,收集梨花叶上的露水,他在这里已经呆了许多天,也开始学着帮下人干活。
大夫告诉他,万俟斐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就是不知何时能够醒来。
说到底,他特别幸运,能够遇到万俟斐,也何其辛能够得到他母亲的成全。
每天,除了等待万俟斐醒来的时光,宁俊就在这果园里坐着。
江湖上许多的传言,也流到北晨山庄里。
像是,曾经声名远震的黑莲教被王上下令铲除,而黑莲教的圣女和教主不知道是何去处。鬼煞门也从这片大路上像是消失一般,毫无声息,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鬼煞门的任何组织。
除此外,宁俊还听说,灵珑阁已经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大的拍卖会所,甚至生意已经外延到域外。
宁俊感到很高兴,他的好兄弟能够有如此大的成就。
子扬继位大典的仪式几天后,就要举行。
请柬送到北晨山庄,宁俊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
他和往常一样,端着热水去替万俟斐擦身。
看着万俟斐安静的睡颜,以及眼尾消失地干净的花瓣,宁俊轻轻的替他擦身。
换上新的亵衣,宁俊将用过的热水让下人倒了去,他又继续喂万俟斐喝些热粥。
这些粥都是及其补身的,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子扬派人送过来的补品。
万俟斐怎么久没醒,如果再不喝些东西,那他的身体更受不了。
喂过后,宁俊擦干净万俟斐的嘴角,又将碗端了出去。
他明天就要收拾行李离开这里,回到宁城参加子扬的继位大典。
宁俊离开时,吩咐下人每天都要将万俟斐屋里的窗户打开,通通风。
初春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圆桌上,精致的茶具闪耀着柔和的金光。
躺在床上的万俟斐手指突然弹动几下,外面宁俊和下人聊天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正在交代自己离开后的事情。
浓密的睫毛颤抖几下,万俟斐缓缓睁开双眸,他又眨了两下眼睛,混沌的脑袋支撑着他要坐起身来。
屋内传来彭的一声,让宁俊说话的声音立刻止住,他转身就朝着屋内跑去。
屋门被打开时,更多的阳光照到屋里,万俟斐伸手挡住阳光,那个背对着阳光直直的朝他跑的人,却上前直接抱住了他。
“万俟,你终于醒了。”
激动的声音震得万俟斐有些头晕,但他却反手抱住宁俊,清冷的眉目微微弯起,柔化出一池春水,轻声嗯了一声。能够再次醒来,万俟斐也没想到。
那天,宁俊很高兴,甚至快要哭了出来。他告诉万俟斐许多事,包括玉川穹是如何来的,以及古行之也来这里看过他。但是很快就走了,并且留下一封信。
这信就在万俟斐的枕头下,宁俊一点都没看。
隔日,宁俊不是一个人回了宁城,而是和万俟斐一起回了宁城。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并不快,主要是为了照顾万俟斐的身体、
到宁城的时候,万俟斐的身体几乎已经好的差不多,甚至常年苍白的脸色多了些血色。
宁俊回到自己家里后,首先就是找到他的母亲。
那是,宁大夫人正在照顾他父亲,看到宁俊回来后,神色激动万分,“俊儿,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万俟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就回来了。”
宁俊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父亲,将母亲手中的药碗放在一边的木桌上,凤眸中溢满愧疚,他轻声道“父亲,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伤的如此严重,而且我看他身上像是被虐待出来的伤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大夫人重新压了压床上的被子,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宁俊到外室里面说话。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好好休息。”
“母亲,你也好好歇息。”
一个月不见,宁俊看他母亲苍老了许多,他知道自己在婚事上面真的让母亲伤心了。可是,如果做出违心的事,宁俊会一辈子不快乐。
院里的五颜六色的梅花开得正灿,随风吹落的花瓣漂亮的如同人间仙境一般。特别是宁俊所在的院落,里面更是有品种最佳的梅花。
他回到自己院里的时候,万俟斐正躺在靠窗的软榻上看书。
绿色的书籍皮映着万俟斐的手指更加白净,从宁俊这里看,恰好看到万俟斐白皙的下巴。
“宁俊,你去看过你母亲了”
宁俊嗯了一声,他坐在软榻的边上,看着万俟斐手里的书籍的封皮,凤眸弯起,“万俟斐,江湖传记,你也喜欢看吗”
万俟斐放下书籍,他起身,凑近了宁俊,几缕发丝落在宁俊的胸膛上,“你替我谢谢你母亲的大恩了吗”
宁俊将万俟斐拉进自己,彼此间的呼吸凌乱了各自的心。宁俊看着万俟斐有些惊到的眼神,他微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和她见面后,再道谢也不迟。”
闻此万俟斐眼尾微挑,清冷的神色瞬间鲜活起来,他轻碰了一下宁俊的嘴唇,“说的也对,你曾经说过,要装成女的嫁给我。岳母,终归是要见上一面的。”
宁俊眉眼间笑意更甚,几缕花瓣随风飘进软榻上,如画的风景与人相得益彰。
继位大典按时举行,宁俊和万俟斐都送上他们的礼物。
玉子扬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长衫,黑色的头发被束在玉冠里,整个人看起来真的有天下第一交易所老板的样子。
他是亲自出来迎接宁俊,当然看到万俟斐时,神情有那么一丝不自然,但是也并没有说些什么。
大典仪式十分隆重,能够亲眼看到灵珑阁阁主继位,也是许多商人梦寐以求的事。
仪式上,展示出了不少灵珑阁珍贵的藏品,几乎都是可遇不可求。
这天过的很快,日暮时分,宁俊被玉子扬独自请到后面。
玉子扬喝了不少酒,甚至都带着醉意,他搭着宁俊的肩膀,轻笑道“阿俊,希望你能够幸福。如果你以后反悔,不想和万俟斐在一起,江湖上还有大把的美女等着你。”
“子扬,你喝多了,回去歇息吧”
宁俊招手示意,让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惠青过来,把玉子扬送到他房里。
惠青接手过玉子扬后,浓重的酒气熏的惠青皱起眉尖,她轻声道“宁公子,我会把主子送到房里休息的,您放心。”
宁俊嗯了一声,他看着惠青带着玉子扬离开后,才回到刚才举行仪式的大厅里。
万俟斐正在原位坐着等他,柔黄的烛光倒映出斜长的影子。
他小跑了几步,来到万俟斐的身边,迎着万俟斐的目光,眼眸微弯,“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到此正文已经结束了,余下的番外会解释这里面人的过往,包括宁大夫人拥有玉川穹的事。
、第六十七章
柔和的春风吹过街道,小贩的吆喝声不时地响起,以及各式的美食散发着的香味。
一辆马车停在街道的最边沿上,从上面下来一男一女。
他们步行闲逛着这条街道,像是来此处闲游的夫妻。
不过,这两人长的都极其好看,特别是其中一人金发碧眸,惹得路人频繁的回头看他们。
这条街上的小贩很多,唯独有一家摊上的人最多。
那里是捏糖人的,捏糖人的手艺很精湛,从他手里出来的糖人都栩栩如生。而且这捏糖人长得也十分俊美,除了右腿瘸了,不少附近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为妻。
可惜,此人像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似的,人话也不多,向他说亲,他也说自己已经有妻子了。可这里人都看到,此人根本没妻子。
金发碧眸的男子看到糖人很吃惊,他拉着身边的女子冲到人堆里,一直挤到最前面,那女子皱眉正准备发怒时,看到眼前的捏糖人,红唇微微张开,惊喜道“门主,可算找到你了。”
金发男子哦了一声,他拿起摊上一个捏糖人,“花儿,这里好玩东西可真多。”
花儿根本没空理他,她看着正准备回避他的昔成炔,上前一步拉住他,“门主,你要是再跑,宁公子可就是危险了。”
捏糖人垂眸,俊美的神色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扶着身后的墙壁站起来,开始收拾摊上的东西“到别处再说。”
待看到,昔成炔瘸了的右腿时,花儿若有所思,她朝着身边正在玩糖人的金发男子怒目道“快点帮忙收拾东西。”
“别生气,这就来。”
帮忙收拾好东西后,旁边的人早就被花儿给轰散开了。
他们一路跟着昔成炔来到现在住的地方,是在一座大宅院后面的小屋。
花儿到里面看着如此苦寒的场景,又看着门主一瘸一瘸的腿,眼眸立刻开始泛红,“门主,你为什么不去域外找我们就算您武功全没了,还是我们的门主。”
“小钰,出了什么事”
昔成炔将捏糖人的箱子放在角落里,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里唯一的木床上,按摩自己的右腿。
“宁公子,自从醒来后,似乎得了失心疯,什么都不记得。这段日子,宁公子疯病越来越重,每天都自残,需要绑在床上。门主,我怕您再不回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宁公子了。”
花儿上前准备替昔成炔揉腿时,却被门主用目光止住,她继续道“还有门主,你交给我们的那个女子,说是让我们认她为新门主,可她没过多久就消失了。门主,你和我回去吧”
昔成炔眼帘低垂,几缕黑色的发丝垂在胸前,颤声道“小钰,你们找个大夫好好替他看病,他一定不会再想见到我的。”
花儿闻此,神色变得有些焦急,她情不自禁道出了实话,“门主,宁公子他前些日子,又开始自残,但是却没人发现。如今,已经快不行了。你再不回去看他,就见不到了。”
昔成炔闻此身体一颤,他大步跨到花儿的面前,也不顾自己蹩脚的走姿,怒声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
此时,那金发碧眸的男子站在花儿的面前,他直视着昔成炔的满面怒火。
花儿躲在他身后畏缩着肩膀,小心翼翼的合上手掌,脸上保持着小心的笑容,“门主,所以你还是和我们回去吧”
域外的天空碧蓝如洗,成片的沙滩连绵不断。这里距离海边很近,比江城要暖和许多。
昔成炔以为宁钰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大逆不道的反贼,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当他推开房门,看到被捆在床上发丝混乱,脸色苍白的人时,昔成炔身体僵硬在原地,许久,他才缓缓地向前走去。
房门被人从外面小声的合上,他们都不敢打扰此时的门主。
昔成炔没走一步,就觉得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他做到床边,抚摸着宁钰消瘦的脸颊,眼眸轻颤。他替宁钰解开捆绑住四肢的绳子,并且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宁钰在这过程中也醒了过来,开始不断挣扎,并且开始自残,一道道血痕出现在昔成炔的脸上。
可昔成炔依旧抱着他,不让他伤到自己。
宁钰动不了,便张口就咬在昔成炔的肩膀上,像是要咬下一块肉,模糊道“放开我。”
“小钰,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滴滴滚烫的泪水顺着宁钰的脸颊开始滑落,滴在昔成炔的脖颈上,也烫在他心上,这句话让宁钰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他也不在咬昔成炔,空洞的大眼望着床帘,低声道“我想死也不行吗”
昔成炔松开宁钰,小心地擦着他脸上的眼泪,许诺道“小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死我们一起。”
“那好,我们先从这里逃出去,他们总是绑着我,不让我自杀。”
宁钰看到来人同意他的要求,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搭着昔成炔的肩膀,滑落的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腕,一道道结疤的伤痕触目惊心。
昔成炔双手不断地颤抖,且不论小钰看他完全像是陌生人的目光,他难以想象小钰曾经自杀过多少次。
“你听没听我说”
“我在听。”
昔成炔抚着小钰的后背,缓解他又爆发的怒火,“小钰,你想要离开这里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这时,轮到宁钰愣在原地,他望着眼前俊美的黑发男子,“你为什么对我怎么好”
“因为你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其实,昔成炔想着小钰能够忘掉过去也好,至于他总是自杀的想法,可以慢慢地纠正。
那日,昔成炔想尽方法让宁钰吃了饭,并且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他不再是鬼煞门的门主,而是边境小城里的一间酒馆的老板。
这家老板有个及其漂亮的老板娘,附近的人都知道,而且是名男子。
昔成炔终于在小钰忘掉一切后,过上他曾经想要的生活。
这期间,为了治好小钰的病,他曾经和小钰一起自杀过。
冰冷的河水尽数的朝着胸膛中涌去,窒息前一刻,小钰终于体验到死亡的可怕,他紧紧抱着昔成炔。
求生的欲望,让昔成炔割掉两人脚上的绳子,重新回到岸上。
昔成炔,他这辈子,小的时候,每日经受严厉的杀手训练。当时他父亲,为了让他熟悉杀人的感觉,曾经每天送十个人来让他杀。
直到他清楚地记住人身上的每一处致命之处,修炼鬼煞诀讲究的是绝心绝情。
父亲那时修到最高一层,几乎常年对他不管不问。昔成炔不知道母亲是谁,他曾经问过父亲,得到的却只是一巴掌。
父亲一直是昔成炔想要超越的目标,他修炼鬼煞诀的速度很快。
直到他十五岁的那日,父亲受伤归来,满头青丝变成雪发。
他告诫昔成炔,让他切莫沾染情爱,否则会后悔不已。
那日,也是昔成炔接的第一个杀人生意。
任务完成的很快,昔成炔去的时候,那人正在寻欢作乐,压在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身下。
昔成炔只杀要杀的人,他不杀其他人。他要离开时,衣袖突然被一只雪白的手拽住。
“你是刺客”
声音很好听,昔成炔回首看着那人,眼眸瞪得微圆,他没想到那个很漂亮的人是名男子,而且没穿衣服,裸体在他面前。
似乎是看到昔成炔愣住了,那人隔着一层面具,亲在昔成炔的嘴上,
柔软的不可思议,吓得昔成炔向后退了一步,他猛然推开了那人。
那人继而又贴住了昔成炔,身上滚烫,黏湿的舌头着昔成炔的耳垂,“我这药没男人可不行,陪我一夜,你不吃亏的。”轻笑声响在早已经僵住的昔成炔耳边,“看来你还是第一次,我可以帮你提升技术,不用太感谢我。”
昔成炔皱眉想要推开眼前的男子,手指间却触碰到的是光滑细腻的肌肤。
轻笑声再度在他耳边响起,那男子趁着昔成炔不注意,揭开他脸上的面具,“我可不想对着这个鬼面具做。”
看到昔成炔的真面目时,那男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鬼面具下的面容如此俊美。
昔成炔眉心皱的更紧,首先是身上那种异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热,而且他不像从前,杀了眼前胆敢触碰他的人。
柔软的指肚贴上昔成炔的眉心,那男子绝美的面容离的昔成炔很近,他整个人坐在昔成炔的腿上,呼出的热气贴在昔成炔的脸上,轻笑道“别皱眉,后面绝对会让你爽上天的。”
昔成炔被眼前的男人抓住手移到他腰的位置,炙热的嘴唇燃烧了昔成炔的理智。
这一夜,他醒来后,身边的人正在揉捏他的脸蛋,微笑道“小刺客,外面马上就有人来了,你快点跑吧”
“你是谁”
昔成炔不悦的皱着眉,他觉得这样被人揉脸很没有面子。
“知道我的名字干什么”
那人也很识趣,知道昔成炔不满自己的举动,便不再揉捏昔成炔的脸蛋。
“负责。”
那人噗的一声笑了,“我是宁钰,你要想负责,随时可以来找我。”
“等我。”
昔成炔穿好衣物,并且给宁钰留下一个信物,在外人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昔成炔是个尊重承诺的人,他父亲曾经告诫过他,切莫沾染情爱的滋味。可是,却没告诉他,沾染情爱,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他一直知道小钰开始对他只有利用,他不介意,只是担心自己的价值不高,会有被抛弃的一天。
情爱就是无药可救的毒,昔成炔为了提升自己的武功,把鬼煞诀强行练到最高一层,然后满头青丝变成雪发。
为了帮助小钰,他私下吩咐手下暗杀了不少人。
继承鬼煞门门主之位后,昔成炔一次都没有再去看望过他的父亲,反倒是整日装成另外一个人,潜藏在黑莲教。
每次和小钰短暂的聚首,都会让昔成炔十分开心。
他不介意小钰的过去,只希望能够和他有未来。
、第六十八章
在宁钰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经商失败,欠了巨额的债款。在躲债的过程中,他父亲被人打死了,宁钰和他母亲被买入当地一家妓院。
在妓院里,宁钰虽然年纪小,可是已经初展风姿,五官白皙精致,他是被老鸨亲自安排人给的。
那时宁钰每次一哭,次日便被饿上一天,从锦衣玉食的生活坠落至此,让宁钰生不如死。
宁钰几乎见不到他母亲,每次见面也都会让他内心觉得耻辱万分。
他想过死,可是当看到有钱有势的人来这后,老鸨脸上挤满灿烂的笑容时,宁钰改变主意。他不能现在死,宁钰想要拥有权力,想要所有人都跪在他脚下。
不过,宁钰没想到,他苦苦在这里熬过一年,依旧没有出头的机会。
他母亲就在楼上的房间,每次母子两人见面,母亲总会抱着宁钰哭,她轻声在宁钰耳边说“是母亲对不起你,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可宁钰知道,母亲办不到,这里四周护院很多,每次有想逃出去的人,总是被逮住打得半死,还要去接一些穷人和流浪汉。
宁钰想到这个后果,就浑身害怕的发抖。他的身体还没有发挥作用,怎么可以被别人肆意的糟蹋。
随着年龄的增长,宁钰长得越来越漂亮,这里的小倌一般到十二岁就可以挂牌卖身了。
老鸨也是对宁钰的乖巧感到很满意,在他挂牌的那天,特别为他挑了一个当地有钱的富商。
次日,宁钰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他眼尾的泪水不断地滑落。宁钰在心底里安慰自己,迟早会有这一天,他会登上最高位,到时所有人都得付出代价。
没过多久,有一位外地的富商指名点姓的要找宁钰。
宁钰随意装扮了一下,便去见那位富商,谁知那位富商是来替宁钰和他母亲赎身的,而且还要娶她母亲。
宁钰看了一眼,那富商尽管人到中年,面容却依旧透着年轻时的俊朗。
他母亲感动得痛哭流涕,当时抱着那富商不撒手,那富商也好声好气的哄着他母亲,留着宁钰一人在旁边冷眼相看。
宁钰已经骗到好几位富商府邸的房契和一些产业,他目前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宁钰还是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在路上,宁钰方才知道,此富商名宁震天,是他父亲的好友,是他来的晚了。
闻此,宁钰指甲已经插入手心,面上却还是带着微笑,“还是要多谢伯父的救命之恩。”
看到宁震天瞬间痴迷的眼神,宁钰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他心里虽是担忧未来的日子,可宁钰相信自己的能力。
因为和宁震天同姓,宁钰的母亲嫁给宁震天后,宁钰也省着改姓。
宁震天还有一个儿子,叫宁俊,一副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模样。当年,宁钰在各方面的资质都超过宁俊,特别是在读书方面更是天资聪颖。
宁俊不喜欢做的任何事,宁钰都认真地完成,这是他当初最想做的事。渐渐地,宁钰心中的怨气似乎消除了一些,看到自己的母亲虽然不是特别受宠,可过的生活比之前强上一万倍。
宁钰最害怕的就是大夫人,每次见她,就感觉无所遁形,像是被看透一般。
宁钰知道大夫人不喜欢他们母子,所以他从来都躲着她走路。反倒是那大夫人的儿子宁俊总是时不时找他,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但宁钰每次的态度都不友善,可那宁俊总是傻得不在乎。
其实宁钰知道自己是嫉妒宁俊,嫉妒他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像他的生活早已经是千疮百孔。在妓院里生活的一年,宁钰觉得自己已经见证过最肮脏的存在,可是他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宁钰彻底下定决心。
初春的宁府是最漂亮的时候,满园的各色桃花盛开,那年正好是宁震天四十寿诞,宁府宴请许多客人。
宁钰作为宁震天的儿子,自然也出现在宴席上。
十五岁的宁钰,五官已经初步成型,透露出绝美的姿容,皮肤晶莹如玉,甚至连宁俊看到有时又会愣神。
宴席上有人认出宁钰当年曾经在妓院里挂过牌,而且还是他的恩客。细言轻语,伴随着嘲讽轻蔑的笑声在宴席间慢慢传开。
宁钰看着那些人轻蔑的笑容,面容上神色丝毫不变,依旧眸弯若弧,手心中却已经被指甲掐的血肉淋漓。
而这些私底下的流言,似乎是被宁俊听到了。
一个富商突然被宁俊一脚从宴席上踹飞,宁俊的脸色很不好,他上前骑到那富商的身上,拽着他的衣领,让他给宁钰道歉。
宁钰还是第一次看到宁俊发如此大的脾气,他没有上前拉住宁俊,有人能够替他出一下气也好。
后来,宁俊是被宁震天一巴掌扇下来的。
那天,宁俊的神色十分受伤,他捂着右脸,指着地上的富商,沉声道“父亲,他侮辱小钰,你就不该请这种人。”
“混账,滚到你的位置上去。”
“父亲,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宁俊垂首,下嘴唇被咬的通红,他甩手离开宴席。
宁钰知道,他一定是去找玉子扬。每次,宁俊生气,都是玉子扬将他送回来的。
他以为今晚也会这样,可是宴席过后,已经夜半时分,宁俊还是没回来。
宁震天又发了好大的火气,砸碎了许多东西,他和大夫人似乎吵得很厉害。
宁钰在自己的住处,安心地替手心上的伤口抹药,他想着宁俊应该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宁钰的院门传来剧烈的拍门声。
宁钰刚打开门,看到是阴沉着脸的宁震天,他心里一颤,看着宁震天的眼神,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
脊背传来剧烈地疼痛,让宁钰被泪水模糊的眼眸有些清晰。他朝着窗外看去,圆盘似得月亮长出许多棱。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那宁钰眼眸剧烈地颤抖,他朝着空中伸出手,却又被人按了回去。
这夜是宁钰人生第二个转折点,他所受的屈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他母亲。
宁钰所想要的,他都会自己不顾一切的争取。为了扳倒宁府,他用身体勾引不少人,忍耐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的恨意一层层堆叠。特别是每次看到宁俊的时候,宁钰内心深处恨意灼灼燃烧,不可否认他羡慕宁俊所拥有的一切,但最恨得是当初那夜,宁俊没有出手相救。
宁钰对宁俊态度很不友好,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宁俊的厌恶感,所以宁震天为了压制他,派人封住了他的经脉,让他武功难有大成。甚至是连教书的夫子也被宁震天辞退,宁钰也不能再接触任何宁府的产业。
这些事像是一滴滴屈辱的污渍,深深印在宁钰的心底。
忍字头上一把刀,宁钰最识得其中的味道。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一直会言不由衷,在各个人物中周旋。等将来他老了,孤独的死在某个角落里。
昔成炔的出现,可谓是宁钰这辈子中唯一有色彩的部分。昔成炔也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承诺的那样,对宁钰认真负责。
在他的帮助下,宁钰囚禁了宁震天,并且把他加注到他身上的屈辱百倍奉还。
宁钰还找了一个假的宁震天,糊弄宁府里面的人,并且让他一直在外面假装做生意,不要回来。
而宁府所有的生意都暗地里被宁钰接管在手里,这段日子,他过的很开心。宁钰从昔成炔看自己的眼神里,他知道这个人爱上了他。可惜,他这颗心已经不能再爱上任何人,也不会接受任何人。
以后的日子里,宁钰每一步都是按照计划来的。
人的感情就是一步步培养起来的,即使宁钰那颗早已经变成灰色的心,也对昔成炔忠贞不二的心有所触动。
昔成炔为宁钰付出很多,宁钰也很喜欢这个肯为他全心全意的男人。
可宁钰有了之前的经历,而且他的身体是他最重要的砝码,他愧对昔成炔。在宁钰心底的深处,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昔成炔,他等着有一天昔成炔能放弃他。
接下来宁钰谋划许久的计划一步步地实现,除却万俟斐的出现。
他没想到,大夫人在被隔离后,还是请到了外人帮忙。
这万俟斐根本查不到任何有用的资料,宁钰只知道他是万俟家族的继承人,来自于一个没落的正道家族。
宁钰看到万俟斐是个病气十足的美男子,刚开始心里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忌惮,特别是知道他身中绝毒后,更是放松了对他的监管。
可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破坏宁钰整个计划。
宁钰到最后,也没想明白。
最后一刻,他想着就这样死在古行之的手里也好,反正他这辈子已经没什么好活着的。
昔成炔再次救了他,并且还让辛怜月带着他域外。
那晚上,昔成炔一直搂着他,眼尾闪着晶莹的水光,轻声在他耳边喊着,小钰。
咸热的水滴落在宁钰的脸上,却唤不回宁钰任何感觉,从失败的那一刻,宁钰的心都死了,他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想法,只想尽快结束这人生。
在那个四处躲藏奔波的夜晚,宁钰就已经死了。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昔成炔和母亲。
、第六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