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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川穹 第12节

作者:行亦禅 字数:24237 更新:2021-12-30 12:58:52

    宁钰看到去而复返的玉子扬,他便知道今天宁俊是杀不了,但是也不会让他好过,“宁俊,你怎么久都不回去,你母亲可是甚是想念你呢不过,她现在都可能自顾不暇了。”

    听到自己的母亲,宁俊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我母亲,她怎么了”

    “她就是被”

    “宁钰。”玉子扬难得神色有些微怒,他路过宁钰身边的时候,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由于玉子扬是城主的准女婿,侍卫们自动的为他让出一条路。玉子扬直接来到宁俊的身边,拉住宁俊的胳膊,让他放开一边神智不清醒的古行之,“跟我走。”

    “子扬,我不走,我不能让古行之一个人留在这。”

    “你管他干什么”

    “他是我朋友,而且我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和我走,我就告诉你。”

    宁俊犹豫不定,他既担心母亲,可是让他留下古行之一个人又不可能。不知何时,古行之清醒过来,但是身体残留的药力,压制他大部分功力。

    他伸手搂住宁俊的肩膀,湛蓝的眼眸望着玉子扬,“宁俊,不会和你走的。”

    话罢,他反手夺过身后侍卫手中的刀,带着宁俊杀出一条路,逃出了内厅。玉子扬看着带走宁俊的古行之,低垂的眼眸让人摸不清神色,他伸手拦住准备继续追杀的侍卫以及宁钰。

    侍卫们都知道玉子扬是江城主未来的女婿,便不再追赶。而宁钰眼瞧着人越跑越远,他怒瞪着玉子扬,“你干什么拦着我,人都要跑了。”

    “跑不了的。”玉子扬轻声回道,他回首直视着宁钰,“你们都退下,我有事要和宁钰商量。”

    等到侍卫们都离去后,宁钰也冷静下来,他倚着门栏,看着玉子扬有些发黑的神色,心底发出一丝冷笑。宁钰也不再追了,他倒要看看玉子扬要和他商量什么,怎么把人再请过来。

    其实古行之带着宁俊并没有离开城主府,他身上的迷药似乎有些厉害,没过多久,古行之就再次开始浑身无力,连带着猝不及防的宁俊一起从半空中坠入到地上。

    为了防止古行之摔伤,宁俊在他身下替他当了肉垫。浑身剧烈的疼痛让宁俊缓了好久口气,才推开身上已经昏迷的古行之,从地上站起来。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宁俊的心上,他慌张的的背起古行之,准备离开这里时。突然迎面对上了过来的侍卫,清俊苍白的容颜,让宁俊瞬间呆愣在原地,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你怎么会在这”清冷却不失动听的声音像是隔着几座山传到宁俊耳朵里,宁俊晃了晃神,轻声道“我是来找你的。”

    万俟斐听到后微皱起了眉头,看到宁俊身后背着的古行之,神色更是添了一丝清冷,“他怎么了”

    “好像是中了迷药。”

    万俟斐来到宁俊身边,止住古行之肩上的流血的伤口后,便低声道“我先带着你们离开这里。”

    、第五十三章

    天空飘起零星的小雪,轻轻地落在人的身上。宁俊沉默地背着古行之跟在万俟斐身后,俊俏的脸蛋微微有些泛白,眉头拧紧着,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连万俟斐何时停到他面前都不知道,“宁俊,你有何事”

    宁俊被冰冷地手指点住额头,他才抬头看到万俟斐正在看着他。

    “你有心事”

    宁俊点了点头,他垂眸,抖掉落在肩膀上的白雪,声音有些低沉,“我母亲可能出事了,我想回去看看。”

    “我早就劝过让你回去。”万俟斐手指下滑,抚摸着宁俊的脸蛋,指间光滑温热的触感让万俟斐十分留恋。宁俊抬眸愣愣的望着万俟斐,他随后立刻低下头,轻声道“我还不能回去,我要先找子扬问清楚。你也还在这里,我母亲会武功,她应该会好好照顾自己。”

    万俟斐突然捂住宁俊的嘴,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出声,并且将他推到假山里面。没过多久,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跑过,等到声音彻底消失后,万俟斐便让宁俊呆在这个假山里,等着古行之醒过来,让古行之带着他到安全的地方。

    说完,万俟斐便离开这。由于万俟斐是侍卫装扮,他出去没多久,便被人抓住。以偷懒的名义,要赏十鞭。他不能惊动太多人,便默认了惩罚。

    执刑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数数,一个人是执行鞭刑。正当要执行鞭刑的时候,一颗石子正好打中执刑人的穴道,另一个人一动不动的丝毫没有反应。

    他俯身替万俟斐将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并且找了一张凳子让万俟斐坐下。万俟斐揉着自己被绑的泛红的胳膊,轻声道“出来,我早就发现你了。”

    宁俊从外面房檐下飞下来,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万俟斐面前,看了那个侍卫一眼,“万俟,你把他给催眠了吗”

    万俟斐微阖首,他又让侍卫给他们倒两杯热茶。宁俊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坐在万俟斐的一边,他好奇地望了一眼离去的侍卫,很快收回了目光。

    万俟斐则看着宁俊,神色清冷如常,让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万俟,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遇见清风了,他受伤很严重,我让他在子扬那里养伤。”

    万俟斐又点了点头,这时那个侍卫已经沏好了两杯热茶,分别递给万俟斐和宁俊后,便到门外替他们把风。宁俊喝了几口热茶,便继续道“万俟,我想先去找子扬,问清楚我母亲的事。只有听到她安全的事,我才放心。”

    万俟斐再次点了点头,他轻抿着手中的热茶,神色依旧无任何变化。这让宁俊内心有些无力,“万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这样做,挺好的。”

    听到万俟斐的回答,宁俊不好的脸色瞬间有些红润,凤眸又恢复平常柔和的模样,“谢谢你,万俟。”

    轻柔的话音刚落,宁俊已经离开这里,独留下万俟斐品着手中的热茶。过了很久,万俟斐突然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微微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最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可是刚刚他才发现,他似乎有点喜欢宁俊说话,喜欢看到他高兴的样子,而不是垂头丧气悲伤的样子。这样的自己让万俟斐感到陌生,却又心生不了一点反感。

    万俟斐并没有再次多停留,他已经改变了目标,不再寻找他的父亲万俟舒。他怀疑这根本就是个幌子,万俟舒根本就不在城主府,而是早就死了。即使万俟斐对他父亲的事从不关心,可还是从古行之以及他母亲那里多少得到一些。两个人的说法虽有些不一致,但是都告诉他,他父亲已经死了。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又争先恐后寻找他早就已经死去的父亲,真是可笑。

    突然,远处传来大声地叫骂声打断万俟斐的沉思。由于他现在是跟在队伍的后面,不得不随着他们一块上前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走进才看清,原来是权雅治的女儿权雅薇正在抽打人,神色癫狂,双目通红,不停地叫骂道“混账,我要见父亲,我要见母亲。”

    周围的人谁上前,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抽上几鞭。而权雅薇鞭下的人则被抽的已经失去了意志,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是谁惹我的大小姐生气了”一声含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侍卫们纷纷为来人让出一条路。

    玉子扬上前伸手拦下权雅薇手中的鞭子,嘴角尽管带着笑意,眼神却毫无任何感情,“大小姐,你父亲重病在床,被神医带出城去治疗,你母亲跟着一块去了。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

    “我不信你,你放手。”权雅薇使劲拽着手中的鞭子,想从玉子扬手中夺过来,可是却一动不动,这让她更加生气,“混蛋,快点放开我,否则我让我父亲回来杀了你。”

    玉子扬一松手,权雅薇向后倒在雪地上,她震惊地抬眸望着玉子扬,很快便开始哭起来,“我要告诉父亲,你欺负我,我不嫁了,我不嫁了。”

    玉子扬丝毫没有因为权雅薇的哭喊声感到心痛,反倒冷静的让侍卫将她重新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紧接着让几个侍卫将地上的人抬下去医治,他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让剩下的侍卫中留下了一个。

    玉子扬来这里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万俟斐。打听清楚王上地下落,并且让他替自己铲除障碍。他没想到,刚到这里,就遇到万俟斐。他身上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是这群侍卫掩盖不了的。

    眼前的侍卫低垂着头,只露出削尖下巴。玉子扬抽出他身上的佩刀,放到他的脖上,轻声道“万俟斐,你是去哪了我派去保护你的人都被杀了,连王上都失踪了,你和我合作的诚意呢”

    万俟斐缓缓抬起头,他推开放在自己脖上的刀,轻声道“王上,在古行之那里。”

    闻此,玉子扬神色有些微变,但是仅有一刹那便恢复原样。他能够知道万俟斐就在城主府,也是阿俊告诉他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到这后花园来逛。他让万俟斐帮他杀掉他二叔,就在这城主府中。宁钰总是以此来挟制他,并且暗中派人保护他二叔。

    每次,他安排监视二叔的人都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玉子扬不能再等了。马上他的二十一岁生辰就要到来,如果他再不能当上灵珑阁的总当家,位置便会被他二叔接过。到时候即使能杀掉他二叔,他也不再是第一继承人。

    玉子扬看到脸色异常苍白的万俟斐,翘起的眼尾带了些许笑意,可是他知道并不能轻视这个人。他曾经派人去查过万俟斐的资料,可是收获颇丰。

    “你二叔,在哪个房间”

    “他在天竺园,随身保护他的有灵珑阁培养的天字号暗卫,你要小心。”玉子扬轻飘飘地说完这些话后,就让万俟斐离开这里。万俟斐抬眸望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重新回到侍卫的小队里,他刚回去,便看到沐远朝他跑了过来,神色担忧地问道“万俟兄,我找了你好久。”

    “找我有事”

    万俟斐清冷的态度让沐远有些伤心,“我是来带你去休息的,我和这里的侍卫长是好兄弟,我向他请了假。”

    万俟斐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低垂着,脸色虽然异于常人病态的苍白,但是压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清冷的气质以及精美的面容,让人感到赏心悦目。万俟斐并不打算继续呆在这里,更何况他的身体也不允许。

    顶着身体上旧毒复发的剧痛,万俟斐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些,其他看不出任何变化。如果再不回去找他母亲,只靠古行之的药,可能他活不了几天。这几天,他已经开始出现晚期的症状,时不时的头昏耳鸣,四肢无力。

    但沐远是个很细心的人,他注意到万俟斐似乎不舒服。沐远没让万俟斐继续留在城主府,而是从城主府的侧门送万俟斐出来。他看着万俟斐的脸色,低声道“万俟兄,我也是糊涂,你正在被全程通缉,身体又不好,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别在管江城主的事了。”

    万俟斐没有说些什么,耳鸣目眩的感觉让他头晕脑胀。沐远看着万俟斐有些摇晃的步伐,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他不能擅离职守太久。

    天空的雪花已经停了,也没有刮风,干冷的天气让街道上空无一人。

    万俟斐扶着墙壁,轻喘着气,淡色的嘴唇被冻的发紫。他知道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两个玉子扬的人,但是他并不想被人跟踪。万俟斐一直朝着他母亲住的地方缓慢的前行,到那里自然会有人帮他处理掉身后的人。

    只是还没往前多走几步,一直暗中跟着他的人突然气息消失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白皙俊俏的脸蛋,在看到万俟斐的样子时,眉头瞬间紧皱,宁俊脱下身上的绒毛大氅,披在万俟斐肩上,“万俟,总算找到你。你是不是很冷我传点内力给你吧”

    万俟斐并没有要宁俊的内力,他抱着宁俊,像是抱着个暖炉。宁俊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是在大街上。但是万俟斐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每次靠近,宁俊都能闻到,让他十分沉迷。

    两个人并没有抱多久,万俟斐感到自己身体回暖后,就松开了宁俊。既然遇到宁俊,他就决定带着宁俊一起回去见他的母亲。宁俊听说万俟斐的母亲也在这,并且现在就要去见她,神色有些紧张。

    “我现在没钱,没带礼物就去拜访你母亲,是不是不太好”

    “无碍。”万俟斐在宁俊的背后小声地说道,她可能只是自己的养母并不是亲生母亲,况且他只是回去拿药并且查清自己的身世。当然这万俟斐并没有打算告诉宁俊,他只是继而问道,宁俊的母亲如何。宁俊也知道,万俟斐从来不喜欢谈他的私事,就没再提。

    宁俊从古行之那里得知,他母亲并没有被怎么样,还在宁府好好的呆着。只是他的父亲这段以来,一直对他母亲态度不好。听到这些,宁俊安心许多,他决定要先留在这里。

    他们两个一直来到他母亲居住的客栈门口,都没人拦截他们。万俟斐知道,他母亲已经知道他回来了。并且从里面传出的惨叫声,万俟斐知道,母亲再给自己立威。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宁俊已经推开了们,闯进来客栈的大堂。待看清地面上血迹淋淋的人时,宁俊脸色一白,差点吐了出来。那女子正在被剥皮,肩上的皮已经完全刨开,血肉模糊。

    宁俊只看了一眼,便被冰冷的手指捂住了眼睛。紧接着清冷的声音在宁俊耳边响起,让宁俊的心头的恶心减少一大半。

    “母亲,他是宁家大公子,是送我来这里的。”

    “原来是宁家公子。”

    万俟斐微阖首,清冷的神色丝毫没有被地上的惨像所影响,雾气的眼眸一如往常地望着坐在高位上的母亲。

    “来人,打扫干净。”

    不出片刻,宁俊感受到万俟斐放开了他,眼前已经变成干净一片,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正准备问之前的事时,万俟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暗示他莫出声。

    “宁公子,你坐。不用管万俟斐,他犯了错,没有座。”

    宁俊闻声望向坐在高位上的黑衣妇人,尽管有些上了年纪,可还是保留着年轻时候的艳丽,不过眉目间浓重的戾气让宁俊很难相信这是万俟斐的母亲。

    “伯母,万俟他身体不好,就算犯了错,也该让他好好休养。”

    听到宁俊的话,万俟斐眉尖轻皱,他知道,母亲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教训他。可是宁俊的身份摆在那里,母亲应该是不会对他动手的。

    “万俟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陡然升高的女声吓得宁俊心里一颤,他抬头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万俟斐的母亲,暗自给自己加了把气,“我是万俟的好朋友,我不算是外人。”

    “是吗”黑衣妇人冷睨着站在一边的万俟斐,沉声道“混账,我和你说过的,看来你都忘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宁俊睁大了眼眸,眼前的事实让他不敢置信。

    、第五十四章

    紧接着宁俊眼前一黑,他更没想到自己会被打晕。

    万俟斐半边惨白的脸颊浮出一片红肿,眼帘低垂,单膝跪在地上,轻声道“母亲,我记得。”他用着眼尾余光,扫着一边被打晕的宁俊,浓密的睫毛上下来回轻微的颤抖,清俊的面容更加苍白。

    下一巴掌还没落到万俟斐脸上,便被人拦住,“主母,公子脸色如此难看,您不能再打了。”

    一直待在后面的林嫂实在是忍不住,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挨打。

    万俟斐抬眸望着他母亲阴冷漆黑的眼眸,轻声道“母亲,我知错了。我,不该结交朋友。”

    “主母,你看到没,公子已经认错了,您就让公子好好休息一下吧”林嫂赶紧搭着落下来的手,随着万俟斐的母亲朝着高位走去。

    “把他关到柴房里,严加看管。”

    冰冷的尾音甚至比这寒冬还要冰冷,万俟斐被人带到了柴房,这人是母亲的人,他当然不能放过。万俟斐看着跪伏在他面前的人,淡色的嘴角微微翘起,他这次回来,是要偷药以及彻查自己的身世。但是,或许,万俟斐也早就想好了另一个结局,他死在这里,干干净净的。

    隔日许久不见的阳光的江城终于迎来它的第一个晴天,日头暖暖的照在行人的身上。几缕阳光从柴房的门缝中露出,落在干湿的地面上。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万俟斐重新阖上眼眸,紧接着门小心翼翼的从外面打开。林嫂拿着一件披风还有饭盒来到这里,当她看到倚着墙壁休息,嘴唇被冻的发紫的万俟斐,眼眸里溢满了心疼。

    她轻轻地将披风搭在万俟斐身上,正准备将饭盒放到一边时。忽然,一声清冷中夹杂着丝丝柔意的声音喊住了她,“林嫂。”

    林嫂回头,正好对上公子那双雾气的眸子,似乎闪耀着黑光。林嫂神色几乎没有挣扎,就被万俟斐给催眠了。

    “公子,您有何吩咐”

    “ 你去偷我母亲的药,再帮我拿一根玉笛。”

    “好的,公子。”

    林嫂离开后,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服下几颗药后,万俟斐明显感觉到胸口的闷痛消去许多,这药的配方他始终缺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他并没有在这里干坐着等自己恢复,而是让林嫂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周围的人已经都成了万俟斐的人,他根本不担心被人发现。

    林嫂是他母亲那边过来的陪嫁丫头,知道的最多。从林嫂的讲述里,万俟斐明白了许多事,他知道为什么古行之总是帮着他,他也明白为什么母亲怎么恨他。而他也是真的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辛怜月说的没错。他是他真正的母亲诱骗万俟舒产下的私生子,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怪不得,母亲总是憎恨他,或许更应该称为养母。

    曾经的魔教公主喜欢上白道世家的青年俊杰,不惜一切,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以魔教几乎覆灭为代价。跻身入白道,并且拜入当时有名的白道世家,以另外的身份嫁入万俟家。到了万俟家,她本来以为可以日久生情,结果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她喜欢的人在剿灭魔教后总坛后,再也没有回来,别人都说他死在魔教后山。可魔教公主不相信,她搜遍整座后山,不见到尸体,绝不死心。这一找,就是二十年。

    其实,万俟斐觉得她是时候该放弃了。想利用他唯一的儿子诱他出现,如果他在世,有一丁点在乎,万俟舒也该出现了。他本来一直下不去狠心,想起来毕竟是养了他二十年的母亲,可是她不该让自己亲手杀了哑婆,他真正的母亲。

    推开柴房门,外面射进来的阳光让万俟斐微眯了一下眼。他看着外面一身漆黑,神色冰冷,立于众人之中的贵妇人,眼尾上挑,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母亲,你都知道了”

    “这本秘术竟然被你给捡到了,万俟斐,你可真是厉害,瞒了我怎么久。要不是我发现异样,今日可能就真的着了你的道。”伴随着冰冷刺耳的冷笑声,几十道锋利的箭风刺破天空,朝着万俟斐射来。

    万俟斐眼神一冷,他朝着前面走去,不用他躲箭,自然会有人当他打掉。万俟斐直直的来到他母亲的面前,跪在地上,白雾滚滚的眼眸望着他母亲泛着青色的脸庞,“母亲。”

    所有的箭都被人当去,围在他母亲周围的人已经打成一团,没过多久,剩下的仅剩下几个死卫,隐到暗处。

    “我从小一直猜想着自己可能是别人的儿子,所以你才对我怎么狠。这本来”万俟斐伸手挡住随风而来的巴掌,精致透着异常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染上一层柔光,“只是我的猜想,可是没想到,这是真的。”

    淡色的嘴唇缓缓抿紧,万俟斐眼眸黑光闪过,这是他最后一次称她为母亲。

    “哈哈。”突然,几声带着嘲讽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一道白色的身影略过,将万俟斐眼前的人带走,同时也打断了万俟斐的催眠。

    一个戴着鬼面具的女子扶着万俟斐的母亲立于房檐上,侧首望着万俟斐,狰狞的鬼脸仿佛在嘲笑着万俟斐。

    “万俟斐,这本来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项任务。我原来是想要你病死在半路上,可是没想到你的命可真大,活到现在。”黑衣贵妇人推开身边的女子,神色冰冷的俯视着地上的万俟斐,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怒意,“不过,你身上的毒无人能解,你活不了多久了。我数着你最后的日子,你练了邪术,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你和你那母亲一样,都要死在我手里。当初,要不是你母亲那个贱人,我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万俟斐抬眸看到神色十分癫狂的女人,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眼尾处的花纹如同被火点燃一般泛着炙热的火红。

    一直紧随在万俟斐身后的林嫂,看到此时的公子,身体不知为何止步不前。她眼看着公子拿出刚刚她给的玉笛,紧接着一声刺耳如同地府鬼哭狼嚎声似的声音响起。

    林嫂没来得及躲退,便被这声音震得头晕目眩,七窍流血。她不知道这声音为何只响起了一声,便陡然止住。她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紧接着更尖锐的笛声响起。林嫂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自己的胸膛,腥咸的鲜血不断从她喉咙处上涌。

    林嫂痛苦的向前摸索着,她不知道何时笛声停了下来。

    一声弱不可闻的哀叹声似乎响起,紧接着林嫂便感觉到有人走进她,清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知道是公子。可胸脯处传来的剧痛,也让林嫂明白她就要死了。

    “林嫂,宁俊,在何处”

    “”林嫂一张嘴,血液就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她伸着手指指了指后池塘的地方。刚指向那里,林嫂感觉到公子就离开这里,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其实公子不必着急,宁公子是在那里休息,好好的。以,以他母亲,他母亲,咳,咳咳

    后池塘已经被白雪完全给覆盖住了,午时的阳光照在上面磷光闪闪。一棵百年的槐树树立在池塘的旁边,树下面似乎晕倒着一个人。万俟斐走上跟前,看到是宁俊,便替他把了一下脉,幸好只是被震昏过去。

    他背起宁俊,离开这里,并且沿路留下给冷宣的暗号。他发现宁俊即便晕了过去,他的身体依旧很热,万俟斐的背贴着他,感觉到很舒服。他们没有走多久,万俟斐留下的暗号,便被冷宣给发现了。冷宣自从离开了主子,就一直到处寻找万俟斐。

    当冷宣看到是主子和宁公子两人的时候,他很高兴,准备接手替背人的时候。冷宣愣住了,他发现主子根本没想把人给他,而是依旧独自一个人背着,并且让他给他们安排一个隐蔽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好找,冷宣前几日救得那个小男孩,家里没人,而且地方也挺隐蔽的。冷宣领着万俟斐,一路来到小男孩的家里、过来的路上,经过数道防线,城里似乎又发生什么危险的事。

    几片雪白的冥纸从空中飘过道道痕迹,万俟斐注意到,似乎远处正在举办丧事,所有的检查的侍卫都心不在焉的。他们很容易的就来到小男孩的家里,路上,冷宣告诉万俟斐,前天神庙前祭祀的人莫名其妙的都死去了。这江城的百姓担心是惹怒雪神,正在筹集再次祭祀的事,并且堵在城主府的门口,要让城主抓紧时间修神庙,否则他们就要砸了城主府。

    回来后,冷宣便让那叫小阳的小男孩替万俟斐烧热手,还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万俟斐将宁俊放到床上,看到怯怯的扒着木门,朝里面偷看的小男孩便收回目光。

    冷宣也正好从外面进来,便带着那小男孩一块进来,而那小男孩似乎及其害怕万俟斐,紧紧抱着冷宣的大腿,“主子,这是小华,外面正在替您烧热水大一点的孩子是小阳。”

    冷宣一把将小华从大腿上拔下来,教训他“站好。”

    “嗯。”像是猫一样的声音从小华嘴里发出来,消瘦的脸颊上似乎只剩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

    万俟斐清冷的视线落在冷轩身上,他让冷宣随后到侧房里来。冷宣以为是万俟斐要让他服侍洗澡,他低身恰好和小华直视,让他等到床上的哥哥醒来后,就让他继续呆这里,其他的都不要多话。

    小华点了点头,待冷宣正准备站起身时,突然发现一只瘦小的手拽住他的衣袖。

    “哥哥,你要快点回来,我害怕。”

    冷宣轻轻抱了抱怀里瘦弱的孩子,嗯了一声。在这几日和这俩孩子相处过程中,冷宣一点也不讨厌这俩孩子,反倒有点喜欢他们。因为这俩孩子总是让冷宣觉得,乖巧得让人心疼。

    侧房里摆着一个木桶,木桶前面摆放着一扇屏风,并且里面烧着几盆热炭,是专门洗澡的地方。

    里面很暖和,冷宣敲门进去后,屋里已经萦绕着热腾腾的蒸汽。小阳正提着木桶站在一边,小脸被熏得红通通的,待看到冷宣进来后,便从屋里离开。

    冷宣静静地站在屏风后,直到万俟斐洗完后,换好衣物。

    听到万俟斐让他过去,冷宣才缓慢的来到屏风的后面。这木桶旁边还摆放着一张软榻,万俟斐半披着外套,就躺在这上面。他眼眸半眯,苍白的脸色被熏得透着粉红,精致如画的眉眼完全露在外面。

    冷宣靠近后,他才知道主子是想要自己的内力。暗卫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主子更好的活着。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的接近主子,甚至能感觉到主子身上散发的沐浴后的清香,抬眸就能清楚地看清主子的容貌。

    突然,彭彭的敲门声,打断了冷宣的遐想。

    宁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躺在软榻上的万俟斐缓缓睁开眼,他让冷宣出去准备晚饭,并且让宁俊进来。冷宣按照主子的吩咐,打开门就让宁俊进来,出去时,还特意关好了门。他看到门口怯怯站着的小华,便抱起这孩子,去准备晚饭。

    宁俊绕过屏风,便看到万俟斐也正看向他,一双沾着些许水汽雾气蒙蒙的双眸,让人心颤。他看到万俟斐身上只盖着一件棉衫,这里尽管比外面暖和许多,可还是有些冷。宁俊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万俟斐身上,摸到他潮湿的头发,他看着万俟斐,发现万俟斐依旧再看他,“你怎么没用内力烘干头发”

    “我等你,帮我。”

    闻此,宁俊白净的脸蛋上浮起些红晕,他轻咳了两声,伸手揽起万俟斐身后的长发,开始用内力烘干,并且低声问道“万俟,我们怎么会在这我记得自己在后池塘那里,正准备找你,就被一声刺耳的笛声给震晕了。这江湖上的武功很少以音攻来伤人,是不是你”

    “这里安全。”

    “恩,还有吗”

    “是我。”

    “那你母亲没受伤吧”宁俊抬头,看到万俟斐也正好抬眸正看着他,神色些许不高兴,“不清楚。”

    宁俊更不清楚,为何万俟斐突然开始不高兴,他没有接着再问,便专心烘干着万俟斐的头发。他一不小心碰到万俟斐的脸庞,冰凉光滑,这让他回想起最初的那块炙火玉,也不知道子扬那里还有没。

    宁俊不再问话后,房间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久久后,万俟斐侧首看着站在身后的宁俊,眼尾低垂,神色温和,他出声道“她不是我母亲,是养母,你不必在意她。”

    “”

    万俟斐看向宁俊望向他惊讶中带着感动的神色,清冷的神色多了一次温柔。尽管,他不喜欢自己的世界被外人踏足,可是,他可以阻拦任何东西,却挡不了一颗向外的心。

    、第五十五章

    晚饭后,冷宣收拾好碗筷,那两个孩子顺便也帮他那些东西,一起离开主屋,这里是留给主子休息的。宁俊自觉地去收拾床铺,这张木床挺宽敞的,足够躺下他们两个人。

    宁俊恍惚听到有什么东西再叫,可是细听时有没有。他不经意的回头,看到正靠着窗边休息的万俟斐,左手背上站着一只纯黑的鹰。那鹰对上宁俊的视线,兽瞳紧缩,发出了几声尖锐的喊声。

    宁俊被吓了一跳,万俟斐朝着宁俊的方向望了一眼,便用另一只手安抚着黑鹰,打开窗户,让黑鹰飞走。

    “万俟,刚才那鹰飞的可真快。”

    “它接受过训练,是来给我送信的。”万俟斐打开手中的纸条,白纸黑字,这是古行之给他的信。

    宁俊拿好换洗的衣物,他来到万俟斐面前,看到万俟斐依旧垂眸看着手中的纸条,淡色的嘴唇抿紧,便轻声唤了一声,“万俟。”

    “宁俊。”万俟斐眼帘缓缓抬起,他将纸条捏到手心里,“你要去沐浴”

    宁俊点了点头,垂首掩饰着自己的失望,“床已经铺好了,你要是累就先休息。”

    说完,宁俊就转身去侧房沐浴。等他沐浴完后,回到屋里,看到万俟斐正坐在床上等他。万俟斐只穿着一件纯白的的里衣,肩上披着棉衫,头发顺着肩膀披散而下,眼帘低垂,精美的侧脸,以及完美的嘴唇弧形。

    “你回来了。”

    宁俊轻嗯了一声,白净的耳垂变得红通通的,他小心的跨过万俟斐的下身,躺在靠内的被褥里。刚躺下,宁俊就感受到一股清淡的冷香扑面而来,清冷夹杂着些许愉悦的声音在宁俊耳边响起,“你的身子,可真是暖和。”

    宁俊回手抱着万俟斐,他垂眸看到万俟斐露在外面白皙的胸膛,白净的脸上浮出几多红晕。他抬眸,发现万俟斐根本没睡,而是正盯着他看,“如果,你真的感觉到很冷,不用担心压着我。”

    万俟斐翻身压到宁俊身上,更加浓重的冷香扑面而来,他也回手抱紧万俟斐,风目弯出舒服的弧度。像是错觉似得,宁俊听到万俟斐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宁俊愣怔了片刻,轻声问道“你刚才得到了什么消息”

    “王上已经在宁钰的手上,估计已经性命不保,要杀了宁钰吗”万俟斐看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异常沉默的宁俊,他和玉子扬估计没办法在合作,要想解决这一切,唯有杀了这一切的源头,还有玉川穹。

    “有没有办法即救了王上,又可以不杀小钰”

    “没有,你不杀宁钰,他要杀你。”

    闻此,宁俊的神色更加黯淡,“我不清楚,小钰为何想要杀我。”突然,宁俊像是想起什么,眼神一亮,“万俟,你不是会催眠吗你可以催眠了小钰。”

    “一旦催眠,他便会逐渐丧失自我,即便,我下的是最浅一层,他到最后也会丢失全部记忆,只认我为主。”

    “那还是不用了。”

    万俟斐被褥下的手突然被宁俊抓紧,“万俟,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你只要吩咐我做就好。多谢你,在这件事上帮我。”宁俊本来黯淡的内心,却因为万俟斐第一次和他解释如此多,而让他有一丝欣喜。宁俊,从始至终,他只喜欢万俟斐一个人。他希望,万俟斐能一辈子好好的。如果,小钰真的控制了王上,要杀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是,“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杀了小钰。”宁俊,并不是比计较小钰暗杀他,他只是不喜欢杀人,因为他一直认为人命是最宝贵的。更何况,小钰还是他弟弟。

    万俟斐微微阖首,轻蹭着宁俊光滑的脸蛋,似乎有些贪恋宁俊身上的温度。看到万俟斐同意自己的看法,宁俊觉得很高兴,他接着问道“你现在,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你觉得以后,我们俩个就在一起过一辈子,怎么样”

    宁俊一向不回避自己的情感,他希望万俟斐能够感觉到他的喜欢。

    万俟斐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宁俊,宁俊便感觉自己头脑开始晕乎乎的,瞌睡劲止不住。他拽紧万俟斐后背的衣衫,发出几声呢喃不清的声音,便陷入睡眠中。

    而万俟斐盯着宁俊的睡颜看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眼帘低垂。摇曳不定的烛光下,神色难得有些暗淡。他起身穿好衣物,吹灭蜡烛,打开屋门,冷宣已经收拾好在等他。

    临近离开时,万俟斐又回眸望了一眼安稳的躺在床上酣睡的宁俊。

    第二日,天色又变得阴沉沉的,洁白的雪花被冷风吹得四处飞舞。城镇中心空旷的街道中心,此刻跪满了人,所有人都在跪迎王上,他们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修养好身体后,特意亲自来此惩罚对神庙不敬,残害百姓,犯下惊世命案的恶徒,他们阵阵高呼。这其中的许多百姓都在这该团圆开心的节日中,丧失不少自己的至亲,他们憎恨恶徒。

    高台上罪人被蒙着面,虽然看不到面容,但是他们都恨不得让王上快点执刑,烧死这个罪人。火刑是江城最重的刑罚,江城的百姓都相信只有以灼热的火舌才能够将罪恶舔食掸尽。

    高台下堆积着许多干柴,风雪不断,让这些干柴难以点燃。火刑难以执行,坐在高位上的小王上一张精致的脸蛋冷冰冰地毫无任何表情,双目漆黑的望着高台上。在他身边服侍的太监,眼睛红通通的,朝着台下喊道,“火刑延迟一个时辰。”

    喊完后就乖乖的站好,也不敢看王上一眼,太监怕自己一看,便会哭出声来。此时,一双白净的脚丫轻轻落在高台上不远处的屋檐上,狰狞的鬼面微微侧首,似乎正在仔细研究高台上的人。

    高台上一片寂静,高台下黑压压的围满了人,他们几乎个个都怒气满满。少许有个别不清楚发生何事的人,刚问起,数不清的憎怨声,便响起,什么杀了我的亲人,冒犯了神庙,更可恨的是,神庙前祭祀雪神的人都被残忍的刨出内脏,这是多么不敬的事。不断地有人从家里出门,向着高台处出发。

    大街小巷恶徒执行火刑的罪状纸随风飘舞落满了大街。宁俊从床上起床后,没看到万俟斐,他到了屋外,也没见到人影,而只看到双眸紧闭,脸色惨白的冷宣,正躺下雪地上一动不动,跪在他身边的两个孩子正在默默流泪。

    宁俊来不及多想,他赶紧趴在冷宣的心口听还有没有心跳。耳边传来微弱的心跳声,让宁俊神色稍微好转一些,他抱起冷宣,来到屋里,那两个孩子也紧随在他身后。

    宁俊不会疗伤,但他身上还有些许古行之给他的药。药,他并没有都给万俟斐,因为古行之告诫让他不要一次都给了万俟斐。他正准备给冷宣喂药时,突然,身后一只小手拽住了他。

    “哥哥,冷哥哥,他刚刚”

    宁俊回首看到一张干瘦的小脸上,显得十分明显的一双大眼睛,正不断地溢出泪水,另外一个年长的孩子则比较冷静,抱着他弟弟,沉声道“让我们别管他,去救人。然后就晕了过去。冷哥哥,是不是死了”

    宁俊伸手替那小孩擦了擦眼泪,“别哭,冷哥哥没死。我把药留下,你们隔一个时辰喂他一颗,我还要出去找另外一个哥哥。”

    说罢,宁俊便把药瓶塞到小孩的手里,让他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后,便匆匆用轻功飞了出去。

    面对着白茫茫的天地间,宁俊落在地上,随手接过空中飞过的纸张,不经意间扫过纸上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然放大。看完整个内容后,宁俊向后退了两步,纸张被无情的再次扔在空中,开始飘荡。

    而刚刚拿着他的人,已经消失无踪。

    风雪不止,火始终没办法点燃,火刑执行的时间不断延长。

    高台下聚集的百姓们尽管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依旧不离开这里,他们高呼着要尽快处死罪人。看到高台上的罪人已经成了雪人,他们更是担心此人没被洗清罪孽便冻死在这风雪中。

    站在王上身后的贾公公双目泛红的看着高台上的人,这可是他和王上的救命恩人。王上现在到底怎么了,连理他都不理。他求情说理的话全被当成了而耳旁风,只听那个贱人的话。

    甚至还让人给王宫里报平安,不让任何人来江城,甚至要要把那贱人带到皇宫里,立为王后。这天下哪有立男人为王后的,即使那贱人长得比女子更美,可历来也没这个规矩。贾公公叹了口气,看到高台下的木柴已经都被浇上了烈酒,想要出声让王上在延迟时刻。

    这时不用贾公公出声拖延,反而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后,王上自动抿声站起来去迎接。贾公公不用看,也知道是那贱人。他眼看着王上竟然将上位让给那贱人,坐到旁边,哪有这个理。

    他正准备怒言直谏时,可是,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如果不是比他记忆中的那张脸要比眼前这名男人沧桑许多,他真是要那这人当成平衣侯。再看到搂着此人半脸面具男人的金发,以及浑身高贵的气质,贾公公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是想想此人可能是外域的贵族。近十年来,有不少外域的贵族来这里做生意。金发,已经不止是王族的标志。

    红色绒毛大氅,黑底镶金红靴,腰间配着玲珑凤佩,精致无比的五官,这些让宁钰看起来美的惊心动魄,甚至连贾公公都不敢直视他的脸。

    宁钰身边始终跟着一位浑身黑衣的男子,自从贾公公见到王上起,就没看到他们两个分开过。另外一个过来的俊美公子,贾公公也认识,这是城主的女婿,还有一位是带着鬼面具的女子,行为有些怪异。

    至于那位带着半脸面具的的男子搂着他身边的男人,飞到高台上,那位女子也紧跟在他们身后,唯有那名长着桃花眼,一脸风流的男子静静地坐在原位上。

    所有人都不知道高台上发生了什么事,唯有看到那名金发男子拿掉罪人身上的麻袋,露出了被蒙着眼睛,身上伤痕累累的罪人。

    万俟斐的凄惨的模样,让辛怜月十分高兴,确定安全后,她扔掉脸色的鬼面具,上前,拍了拍万俟斐的脸,“醒着么”

    感受到手下皮肤轻轻的颤动,这让辛怜月知道万俟斐是醒着的,“醒着就好,知道我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吗”

    “我告诉你,是古楼主,一直帮你的古行之。”辛怜月紧紧地盯着万俟斐脸上的一举一动,她害怕自己漏掉任何痛苦的表情,“看你怎么可怜,其实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你并不是万俟家的人,你知道么而且,我也是刚刚从父亲嘴里得到这个消息”

    “辛怜月。”

    辛怜月侧首冷眼望着打断他的古行之,“有什么事”

    古行之指了指怀中的男人,湛蓝色的眼眸倒映出被绑在木柱上凄惨的万俟斐微微发颤,轻声道“是他有事。”

    看到是自己的父亲,辛怜月语气轻柔许多,“父亲,嗯”

    “别说太多,我不想再见那个曾经勾引过我的女子生下的儿子。”

    “好的。”

    辛怜月转身来,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你听到了没你真正的母亲不知和谁生了你,我真的好高兴,哎,你怎么吐血了。我还讲完呢哈哈”

    一道鲜红的血迹沿着万俟斐被冻着的发紫的嘴角缓缓流下。

    “而且,古行之帮你也是为了利用你。”

    辛怜月贴着万俟斐的身边,灰黑的指甲沿着万俟斐脸上划过,流下几道浸血的红血,“你知道,我曾经发过誓,不会让你好过。可如今,我挡不住众人的意愿,他们都想你早点死。”

    边说,辛怜月手腕上的红手镯已经变成一条红蛇,血红的舌尖扫过万俟斐的脸庞,“哈哈”

    “辛怜月,适可而止。”

    一道身影闪过,辛怜月手上的红蛇出现在古行之手里,这让辛怜月的笑声陡然停止。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布满阴霾,冷冷地看着古行之,“你干什么”

    、第五十六章

    “我们该下去了。”

    古行之说完,就带着身边的人飞离高台,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辛怜月的宝贝被古行之拿着,她可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宝贝。到了地上,她才拿回自己的宝贝。

    风雪不知何时停止了,天地间恢复寂静。

    宁俊赶到这里,可他不能现身。他已经看了高台上的万俟好久了,鲜红的血,惨白胜雪的肌肤,映的他眼眶发痛。刚刚,风影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告诉他,让他等信号,让他去救万俟。

    可是,宁俊看着下面的人已经把火把给点燃了,马上就要执行火刑了,他心里着急。

    高台下的木柴浇了许多的烈酒,火把刚投上去,发出彭彭几声轰动的响声。绑着万俟斐的木柱摇晃了几下,便朝着人群中倒去。

    下面已经乱成一段,四处喷溅的火苗让那些百姓们四处乱掏,看守刑场的侍卫们全都守在宁钰和王上的周围,保护着王上的安全。宁俊知道信号来了,他迎面接住木柱,抱住了万俟斐,用内力震断了绑住他的铁链。

    到地上后,宁俊替万俟斐扯下眼上的罩子,就想带着他离开。

    离开,并没有那么容易。鬼煞门的刺客也在附近,宁钰早就知道会有人来的。

    前来救万俟斐的人,很快的便被杀完了。一圈的拿刀黑衣人挡在宁俊面前,宁俊搀扶着万俟斐,他看着万俟斐清冷无神的眼眸,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围攻宁俊的人,似乎没想要立刻杀死他们两个。而是慢慢的磨耗宁俊的内力,一道道伤口出现在宁俊的胳膊上,胸膛上。宁俊用尽全力带着万俟斐也没冲出包围圈,失血过多,已经开始让宁俊眼前有些发黑。

    这些都是鬼煞门的顶尖刺客,是宁钰专门为宁俊设下的。宁钰本来是想借此机会除去两人,可是玉子扬在场,他不能杀掉宁俊。古行之已经被假的万俟舒给迷住了心神,没有这最大的障碍,这天下已经尽在宁钰的掌握中。

    可惜,物极必反,宁钰太想要权利,而忘了人心。这世间,人心是最难揣测的。

    一道道紧急的通报传来,江城门外迎来十万铁骑,很快就要攻破城门。

    宁钰紧紧握着座椅上的龙头,妖媚的大眼倒映出拦在他前面笑意盈盈的玉子扬,绝美的脸蛋微微有些扭曲。辛怜月,向来神出鬼没,不知何时,离开这里。而昔成炔,则被他派去跟着古行之。宁钰担心,古行之是假意欺骗。可眼前,这玉子扬会背叛他,是令他最想不到的事。他已经许下玉子扬天下第一商的位置,“为什么”

    “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闻此言,宁钰开始冷笑几声,他看着玉子扬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嘲讽道“你要是还不快点去救你的好兄弟,宁俊。他可是就要死在我前面。”

    玉子扬上前伸手掐住宁钰的下巴,逼迫他停止笑声,以往总是荡漾着笑意的眼眸里此刻布满阴冷,“阿俊,以他的武功,不会那么轻易死的。而你现在就要死在我手里。”

    边说修长的手指下滑到宁钰的白皙的脖颈上收紧。

    一直站在宁钰身后的王上漆黑无神的眼眸在感受到宁钰快死的时候,突然猛然出手。由于玉子扬没有防备,衣袖被划破,连瓷白的手臂上都沾上几道血痕。

    得到释放的宁钰大口的喘着气,被泪水浸湿的双眸望着天空,他看到已经离开这里的玉子扬,泛着紫色的嘴唇微微翘起,他没死。那么,就是他们死。

    灰色的天空阴沉的压在江城上面,四处逃窜的百姓,看到没事后,大部分又留下,他们看着正在被虐杀的宁俊的万俟斐。

    宁俊的身子已经开始有些站不稳,一道道伤痕透过棉厚的锦袍浸出血迹,万俟斐黑色的发丝被风吹到他脸上,冰凉冰凉的。听到人们的欢呼声,他有些绝望。

    封住听力,宁俊感觉到万俟斐在他手上写下这几个字,他按住万俟斐的手,颤声道“万俟,我会带你出去的。”宁俊不能让万俟斐再耗一点点力气,因为万俟斐的脸色实在是让他害怕,苍白冰冷的如同快要死的人。可以绝望,但不能丧失了希望。

    万俟斐侧首看着宁俊,握着宁俊的手摸到他胸口处硬邦邦的东西,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

    宁俊知道,万俟斐是要用禁术,他担心万俟斐的身体受不住,可是万俟斐伸手推开了他先前走去。

    眼帘低垂,遮住清冷无神的的目光,精美的侧脸,惨白的脸色。宁俊看着万俟斐,苦笑了一声,低头拼命忍住眼中的涩痛,封住了听力。

    碧绿的笛身映衬着苍白的嘴唇,万俟斐眼尾的花纹瞬间变成深紫,花纹的深处向前蔓延最后一点,形成一个完美的梅花形状。在笛声吹响的前一刻,宁俊突然,看到玉子扬的身形,他扑倒玉子扬,伸手封住他的听力,将他掩在身下。

    刺耳尖锐,如同鬼哭狼嚎般的笛声刹那间侵占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在场所有人都被诡异的音波震到在地上,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惨叫声源源不断。

    似乎笛声也传到正在和昔成炔周旋的古行之耳朵里。两人同时感应到,高台处空气中传来剧烈的波动。两人互看了一眼,便都朝着高台的方向赶去,而刚刚被古行之珍惜地抱在怀里的男人,此刻正双目瞪着,脖颈以扭曲的弧度倒在地上,俊美的被揭下一半,露出原本粗狂平凡的面容。

    笛声持续两声,便断了声。万俟斐嘴角的鲜血便止不住的流出,碧绿的笛身被染的通红。眼前的世界一直漆黑如墨,万俟斐全身的剧痛已经让他耳朵鸣鸣响,他似乎听到宁俊的声音。

    万俟斐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是他不想停。笛声继续响起,许多人都不堪受这笛声,七窍出血而死。直到宁俊从背后抱着他,一滴滴湿热的水滴打在万俟斐肩上,“万俟,你流了好多血,快停下,快停下。”

    凄凉,真是愚蠢。他死了,再找一个就行了。

    笛子从无力的手指掉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也让宁俊心脏猛地一震。他看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万俟斐,浑身冰凉透顶。他抱起万俟斐,伸手捂住万俟斐不断流血的嘴,低声道“万俟,我身上暖和,可以替你暖,你不能睡。”

    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还带着颤抖地抽泣声。

    宁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模样有多狼狈,半跪在地上抱着万俟斐,月白色的锦袍上面布满血迹和灰尘。俊俏的脸蛋上,水滴不断地滑落,搅和着脸上的黑灰,一点也看不出当年自称是宁城第一俊才的宁大公子的样子。

    半坐在地上的玉子扬看着这一幕,桃花眼低垂,瞄了躺在宁俊身上的万俟斐一眼,这病秧子没有能力就别救人,害得他也受了内伤。他起身来到宁俊身边,掏出袖里的手巾,开始替宁俊擦脸。

    “阿俊,你别哭。”

    宁俊哭的湿漉漉的凤眸望向玉子扬时,玉子扬桃花眼微弯,随后再听到宁俊的话后,浓密的睫毛颤抖着,遮掩住眼神中的失望。阿俊,让他帮忙带着万俟斐去治伤。

    玉子扬,很想告诉阿俊,万俟斐这样子的伤,是救不活的。昨晚,当万俟斐去杀他叔父的时候,就被昔成炔打成重伤,而且还身中绝世。

    可是玉子扬知道,他不能告诉阿俊,他更不能告诉阿俊,他也很难受,心口闷的仿佛要窒息。

    玉子扬丢掉了手巾,搭把手将万俟斐从宁俊身上搀扶起来。玉子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他马上就要回去继承灵珑阁,阁中的长老若是知道叔父已死,阁主的位置一定是他的。

    “把他交给我。”

    低沉带着慵懒贵气的声音从宁俊背后传来,一头顺滑的金发垂至脚尖,湛蓝色的眼眸似乎透着绝望的灰色。宁俊回首看到古行之,他像是看到救星,将万俟斐交给古行之。

    古行之背着万俟斐,宁俊按着胳膊上被冻得生疼的伤口,一瘸一拐的跟在古行之身后。

    突然,站在一边的玉子扬拉住宁俊的胳膊,“阿俊,你和我回去吧”

    “子扬,万俟生死不明,我不放心”

    “阿俊,你和我回去,我们还可以像过去那样,做最好的兄弟,一起娶妻生子。”

    玉子扬不死心地拉住宁俊的胳膊,宁俊发出疼痛的吸气声,这让玉子扬立刻松开宁俊的胳膊,“阿俊,你没事吧”

    “子扬,我没事。”

    “那么多废话。”

    前面古行之的一句话,让宁俊成功息了声,他朝着自己的好兄弟子扬笑了笑,便跟着古行之离开这里。

    咚咚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华城城主带来的铁骑已经攻破城门,来到这城中心,准备恭迎王上。

    他没想到,遇到的是满地的尸体,以及神色冰冷的王上。

    、第五十七章

    华城城主刚见到王上,便以谋逆罪抓起来,关到江城的死牢里,并且他带来的铁骑全被遣回华城。而火刑场上发生的惨事,导致江城内白色的冥纸满天飞,新做的棺材铺满一条街道,尚且放不下。新春已过,江城的富商们要出门做生意,终于一直紧闭的城门在隔日打开。

    富商们出去做生意,周围的村镇上的百姓们也可以进城购些物品。可是,不少人进去后,下次便没胆再进去。

    虽然大部分店铺都开着门,可是街上到处飘着的冥纸,不复这座城市曾经繁荣昌盛之名,而是透着阴森的冷气。曾经最宏伟的神庙也变成废墟,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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