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某地。
这一日傍晚,随着炊烟袅绕升起,几声鸡鸣狗吠,间有孩童嬉戏声隐约传来。
村头韦拐子家的媳妇数了数手里头的铜板,清脆发出几声撞击。
在一旁站着的唐桃儿听来,无疑于天籁。
“……十五,十六,……二十二,”韦拐子媳妇将一吊子铜钱数出来一叠,递过去。
看唐桃儿忙不迭欣喜的去接,又顿了下,眉头一皱,往她身后瞄了眼,叹口气“我说闺女啊,这娶妻娶贤,嫁人求稳,相公么,还是找个靠谱点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光是个摆设,苦的还是自个,大娘看你年纪轻不容易份上那些个砸破了的碗筷就不计较了,你也好生考虑清楚,别一辈子搭进去啊!”
看了看手里头的铜板,有些个不舍得,犹豫再三,还是递过去,语重心长道“中看不中用,那也就是个镴枪头有啥好的!”
说罢,再一次痛心的瞄了眼她身后,摇摇头扭头跨进院子去了。
唐桃儿小心翼翼收拾起二十二铜板,往怀里头一揣迈步要走。
身后两步处,站着个人样蜡像,低头做垂首状。
她视若无睹飘过。
没走出几步远,身后幽幽一声“娘子……”
其哀怨凄楚凄凉忧桑的境界与日俱增的交织,却在唐桃儿如今铮铮瓦凉的心里头一滴滴涟漪都化不开。
继续头也不回走。
“娘子……为夫错了……你别不理我……走慢点……小心摔着!”
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还真跌了交。
身后很及时的伸出手来搀了把。
立稳了的唐桃儿回头盯了眼,讪讪放开手,继续跟个小媳妇一样紧跟其后却又不疾不徐差了三步远。
唐桃儿叉腰再瞪。
嗖,迅速再飘出去一丈,不多不少堪堪十步远。
翻了个白眼,继续扭头就走。
身后的脚步如影随形不差分毫的跟紧。
“娘子……”夺命连环无敌唤,继续锲而不舍。
耳朵起茧的唐桃儿索性不予理睬。
就这么带着条硕大尾巴走了会儿,累了,左右看看,试图坐下歇会。
嗖一声白影一晃,大尾巴站定在面前显眼的晃了晃,将手里头一方洁白的大石头往地上一放“娘子,走累了不?来,坐,地上脏,坐这儿。”
瞄了眼石凳砸下地面凹下去的坑,揉了揉额头,没忍住“这哪来的?”
大尾巴左右摇晃的得意“刚才趁不注意后院里头摸的,说好了劈十天柴火给三十文,结果就给了二十二,黑心肝的家伙,要不是没时间,本公子非让她血本无归倾家荡产不可。”
捞起个石块砸过去吼“要不是你能被扣这些钱么,你还说!”
她怎么就会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
森森为自己一时心软而后悔。
带着这么个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爷流浪街头,倒霉的依旧是自己。
为毛啊为毛,人家的地盘自己吃瘪也就罢了,为毛如今分明是头被拔毛的凤凰跟着自己混,倒霉的怎么还是自己?
谁想到那一日船舱里的火药库突然爆炸,被虞王孙抱着跳海,却正赶上潮汐,稀里糊涂不知道被冲到了个什么岛上,好不容易被过往的捕鱼船只救上岸,却被送到了个不认得的地方。
却是离大周不远的东南小国,狼毒。
离丰陵,有百八十里之遥,不太远,但是却在这里瞧见了狼毒国对琅邪公子虞王孙发出的悬赏通告。
据说全须全尾把人带进狼毒国皇宫进献给当朝公主,给一千锭。
当时她没时间问,因为公子受伤了病着。
一穷二白的二人,赶上公子还为了救她受了内伤,激烈的思想斗争下,她强忍着没拿他换钱。
现在后悔晚矣。
这么些日子来,她终于明白人无完人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高傲的公子假仙的表象下,是毫无生存概念的白痴。
当然,你要他一从没过过苦日子的公子爷挽袖子替人劈柴洗碗打工赚路费,那是多么新鲜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一路来荒郊野外也就几户农家,坑蒙拐骗这种事,又施展不上。
头几天看在人受伤份上还挑嘴她忍了,可是关键是他大爷的没帮上忙还好帮了倒忙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天来,帮人洗碗他打碎了人一年的锅碗瓢盆,给人看刺绣摊他把人物件全贱卖了因为大爷他觉得一文钱不值,总之,头十天,她不仅没赚钱还倒欠了人家二十文。
这样下去怕是要把她买了也还不清负增长的经济。
她发飙了“虞王孙你除了能骗人还能干点正经事不?不想回家趁早,俺还不想那麻烦呢,你走你阳关道俺过俺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忍你很久了!”
“可是……”自打被揭穿那些小动作后虞王孙在她面前便没那么高深莫测的感觉,大概也觉得心虚,这主除了少爷脾气重外,对她,小心翼翼的很。
瞧她发飙,也没拿出平日的气势,很是讨好道“这些事,都是粗活,你是我娘子,不该干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