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夏,午时,日头正猛。连只禽shou也会找块阴凉地儿歇着,而殷元仍在山上寻药,顶着毒日头也不肯走。原因无它,只因等药救人。为何他不去药铺买药原因只有一个,他家老穷,买不起上好的药材。
殷元自小父母双亡,他一直与爷爷相依为命。爷孙俩日子过得很清苦。爷爷身子骨一向不太好,如今更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
“殷元殷元”山下传来呼喊声,此声源自叶大爷。叶大爷乃殷元的邻居,他是个老好人,尽管家贫,却也经常帮忖着殷家。也是多亏了他帮忙照看爷爷,殷元才有空儿上山采药。此时听他呼喊声颇急,莫非殷元不敢往下想,只是高声回应道“叶大爷,我在这呢”
叶大爷气喘吁吁地抓住殷元的双臂,结巴道“殷元你爷爷他他快不行了你、你赶紧回去看看”
“什么”殷元鼻子一酸,疯子般冲下山,直奔家里。
简陋的茅屋里,殷老爷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就盼着见一眼孙子,他才放心撒手。
“爷爷爷爷您觉着怎么样了”殷元趴在老人床榻旁哭喊着。
老人艰难地挪动一下身子,缓声道“好孩子,别哭人老了,总有走的时候。”
殷元紧紧捂住爷爷的手,哽咽道“不您一点都不老您不能走”
“傻孩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你这孩子,命苦啊”老人眼角滑落几滴泪,继续道“你得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老人说罢,便去了。殷元抱着爷爷骨瘦如柴的身子,痛哭不已。
殷元为爷爷守孝三年。
叶大爷眼看三年已过,便琢磨着“殷元这孩子,自小家穷,却也从未落下过功课。是读书人,就得过读书人的日子,可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啊”叶大爷拍拍脑门,一把拉过正要出门干农活的殷元,语气深长道“殷元啊,你有没有想过到外边去可不能白白浪费你的才情啊”
殷元放下锄头,拉着叶大爷道“大爷,咱进屋说。”
叶大爷坐在炕上,接过殷元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开口道“殷元啊大爷刚才问的话,你可听清了”
“嗯,听清了。”
“那你是想考取功名,还是当个教书先生”
“于官场,小侄自认不向往。倒是教书先生,小侄很是欢喜。”
“前几日你婶子去了趟城里赶集,她听人家说城里有个学堂正缺一位先生。依大爷我看啊,你去倒是合适。至于推荐书,大爷自有办法弄到。你只需放心去好了。”
“如此甚好小侄在此谢过叶大爷了”说罢,殷元跪下,恭恭敬敬地给叶大爷叩了三个响头。
过了几日,叶大爷真个儿把推荐书拿来了。殷元自是感激流涕。只是他不知,那封推荐书,是叶大爷拿了自家唯一一头大肥猪换来的。
殷元简单收拾一下行囊,便动身前往城里了。他贪图方便,抄了条近路进城。此路崎岖难走,一不留神,极易摔下山底。殷元赶了些许路,也没瞧见个人影,心里多少有些胆怯。
林子里传来一声吼,“书呆子,给老子站住”
殷元一听,下意识地瞧了瞧四周,心忖道除了自己,没别人了。难道,那人叫的是我
“喂叫你呢你怎么还走不是叫你站住么”
殷元停住脚步打量着来人此人身材高大,又身着武将服,腰佩长剑,多半是位官人,当下也不敢得罪于他,只得低头拱了拱手,道“不知官大人有何赐教”
那人大笑一声,喝道“书呆子,你也太抬举老子了官大人我呸”
殷元恼他无礼,冷哼一声,便转身赶路了。
“哟挺大脾气的啊”说罢,此人向前一跃,反剪殷元双臂。
殷元骂道“你我素未谋面,更无深仇,你抓我作甚”
“没什么,老子只是想跟你结个伴,一同进城而已。再说了,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才不至于长路漫漫寂寞难耐嘛”
殷元一肚子火,喝道“结伴就结伴,你怎么如此无礼还不快快放了我”
壮汉松开殷元双手,嘿嘿一笑道“真个不好意思我就是平日粗鲁惯了,说话下手都没个准儿小哥您可别介意啊”
殷元挽起袖子,看了一眼双臂,蹙眉道“看,淤青一片了疼死我了”
“你也真是的,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我就那么随手一抓,你就喊痛了我瞧瞧哟真红了嘿”
“你”殷元冷哼一声,再也不搭理他。自个儿闷头闷气地走着。壮汉大概是有些过意不去,快步向前,陪笑道“小哥,您笑一个吧别生气,行么”
殷元还是不搭理他。他便来硬了,一把抱住殷元,低声道“小哥,你就原谅我吧”
殷元微微一颤多久,没人抱过他了小时候,他常蹭在爷爷怀里,长大后,便不再撒娇了。如今,爷爷早已不在,他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一时心酸,竟抽泣起来。他这一举动,倒是令抱着他的壮汉不知所措。
真个梨花带雨啊这书呆子,长得还挺标致的啊他看得一时走神,口没个把门的,竟叹道“你要是个女的,该多好啊老子铁定娶了你”
殷元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骂道“流氓”
壮汉苦笑道“本想你原谅我,现在倒好,罪名又多了一条咦,你的手,怎么如此粗糙”
殷元自嘲道“你瞧我像贵公子么不像是吧那不是贵公子,自然是得劳作啦我要是不干活,怕且早已饿死了不,是干活了,也得常饿着。”
不知怎的,壮汉听他这么一说,胸口闷得慌,当下拍胸道“你以后跟着我,保准饿不着”
殷元微愣,随后道“你、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此交情。”
“这”壮汉挠了挠头,又道“我叫池劭,你呢”
“殷元。”
“姻缘”
“不,是殷勤的殷,元老的元。”
“哦。对了,我此番进城,是去学堂当教官,你呢”
“我去学堂当教书先生。”
“赶巧了莫不是咱俩同去一个地儿”
“或许吧天色不早了,咱再不赶路,怕是进不了城了。”
“怕什么城门关了,老子也能跳进城。”
“你当然不怕,我一个文弱书生,又不懂武”
“这不是有我么”说罢,池劭一笑,伸臂一搂,把殷元栓紧,便施展轻功,赶起路来。两人腾云驾雾一般,速度奇快。殷元从未试过如此,当下只得死死贴住池劭,生怕手一松开,便得摔死了。当池劭跃下地面,殷元犹自处于雾中,未回过神来他双目紧闭,双手还死死地抓住池劭的衣裳。池劭瞧着有趣,便捏了一下殷元的脸,触手的肌肤,滑得很。殷元被他捏痛了,睁眼骂道“你怎么老爱欺负人”
池劭坏笑道“老子就爱欺负你怎么着”
“你”殷元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这人,当真是无赖”说罢,瞧着不远处的城门,自个儿跑了进去。池劭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同一个学堂时,殷元才搭理他。“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这是我亲外公开的学堂怎么,我来不得”
殷元刚想说些什么,迎面走来一位五旬老者。此老者便是池劭的外公,曾老夫子。
“劭儿,你来啦”曾老夫子笑道。
“嗯,我来了外公,近日身子可好”
“好好好。这位是”
殷元施礼道“老先生,小生姓殷名元,是来应聘夫子一职的。”
曾老夫子在前引路,道“进屋说罢。”
曾老夫子见殷元长相俊俏,谈吐不凡,加之附有推荐书,又是邵儿的友人,便把他收下了。
曾老夫子安排殷元住在后院的一所木屋,那木屋虽小,却也雅致。是以,殷元很是满意。可池劭偏偏作怪,说什么单身无趣,定要与殷元同住一屋。那曾老夫子自是听他的,便遂了他的愿。这,可苦了殷元,从此落入贼手,再无宁日。
殷元教文,池劭教武,两人白日里没什么接触,该干嘛的就干嘛。可是到了夜里,殷元便头疼。明明屋里有两张床榻,池劭偏要跟他挤在一块睡。本来嘛,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坏就坏在,池劭睡着了会乱摸殷元的身子。好吧,摸了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池劭清醒之时还大言不惭道,“老子喜欢的可是黄花闺女,摸你这大老爷们干啥”每当此时,殷元恨不得一剑解决掉他。
学生之中,不缺调皮捣蛋之徒,每每有人欺负殷元,总有池劭帮他出头,好好教训那些小毛头一番。这样一来,小屁孩们个个中规中矩地上课,再也不敢捣乱了。于这点上,殷元倒是很感激池劭。
时光飞逝,殷元已来学堂教书一个月了。每月月底都有两天假。这日傍晚,月银发放了。殷元便琢磨着回家一趟,该在爷爷坟前上柱香、烧些纸钱,也该捎些礼物送与叶大爷。由于步行来回不便,殷元便雇用一辆马车,赶明儿回家了。
一早,殷元跟曾老夫子说明缘由,便出发了。他没跟池劭说这事,因为池劭这日也一早出门了。
这次,殷元走的是大路,又是坐马车,是以,早早回到老家了。一下车,殷元便直奔叶大爷家。叶大爷一脸笑意,道“殷元啊,你回来看大爷,大爷就已经很高兴了。你怎么带礼物可破费了”
“您这些年来,可没少照顾着我爷孙俩。送些东西这也是应该的,您收下吧如今爷爷不在,小侄权当您是我最亲的人了。”说罢,殷元跪下叩拜叶大爷。
叶大爷眼睛潮湿,缓声道“好孩子,好孩子。起来说话吧”
“嗯。我婶子呢”
“她呵呵早上去了邻村刘员外家当临时工,怕是晚上才回来。”
“爹我回来了”两人说话间,一妙龄少女走了进屋,挽住叶大爷的手,连声唤爹爹。
“她是”
“他是”
叶大爷叹道“她是我女儿玉红,自小被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我也”叶大爷哽咽道“老天有眼,亏得那户人家的少奶奶产得了一子,那老夫人心里高兴,便送了几丫头出来。这不用赎身也能出来,还白白得了许多银子的好事,百年难遇啊怕是老天瞧着我家玉红懂事,担待着她吧”
殷元点头道“原来如此。”
叶大爷道“玉红,来见过你殷元哥哥。”
这玉红,生性活泼大胆。此番见到殷元,便心生爱慕之情。当下凑到叶大爷耳旁细道“爹,女儿看上他了。”
“你”叶大爷老脸一红,骂道“女儿家子,羞也不羞”
玉红跺脚道“爹”叶大爷转身不理她。她便靠近殷元,嘻嘻笑道“殷元哥哥,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怎么办你可有心上人啦如果没有,那就我了,行不”
“啊”殷元脸皮薄,当下俊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门外有句沉沉的男声传了进来,“不行”三人往外一看,某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脸怒气地走了进屋。此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殷元眼中那个泼皮无赖池劭是也。
殷元心中纳闷他怎么来了
叶大爷也心中纳闷他是谁
玉红心中更纳闷他怎么不早来一步好威武的男人啊比殷元哥哥霸气多了
池劭不等三人开口,便大声道“这位姑娘,殷元早有心上人了”
“谁”玉红问道。
“我。”池劭淡淡道。
殷元、玉红以及叶大爷,三人几声惊叫“啊”
池劭没等谁反应过来,直接把殷元拦腰抱起,跃出门外。
门外候着的马车夫问道“殷公子,您病了”
殷元脸红得要命,在池劭怀里挣扎着,骂道“池劭,你放我下来”
池劭力大无穷,对付一个小小的殷元,自是不在话下。当下稳住殷元,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定银子递给车夫,道“你自个儿回城吧”
“好嘞”车夫得了大锭银子,欢天喜地赶路去了。
“放我下来池劭你这疯子,快放我下来”殷元大吼着,却引来不少村民围观。殷元羞得只得把脸深深埋在池劭怀里。池劭大笑一声,施展轻功,往某个方向掠去。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安葬在此咦,怎么”
“我是什么人你有什么事,我是不知道的”
殷元不可置信地瞧着眼前这一切爷爷的墓地的杂草已被清理干净。从前的木牌子已换成石刻墓碑,墓碑前还摆着一盘祭拜品。地上明显有烧过纸钱、燃过香蜡、撒过酒水的痕迹。
池劭把殷元放下来,然后跪在墓前,真诚道“爷爷,您是殷元的爷爷,那就是我的爷爷。我,池劭,此生此世,定会好好爱护殷元,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的。”说罢,叩拜响头。
殷元满心感动,却也不表露出来,只道“我是男儿,不是你媳妇。你可不能随便发誓。”
“男儿又如何我媳妇就是男儿身”说罢,池劭抱着殷元,真个儿亲了下去。殷元的挣扎,纯属徒劳,只有助威,没有灭火。两人双唇缠绵许久,直到快没气儿才放开。
殷元羞道“你、你居然在我爷爷跟前,那个、那个我”
池劭笑道“我怎么了我就是要当着爷爷的面,对你许下承诺。如今,爷爷已经默许我的请求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表达个爱意啊”
殷元不吭声,只是跪下,礼拜墓地。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是回城里,还是留下”池劭问。
殷元六神无主,随口道“你做主吧”
“好”池劭对着墓地大喊道“爷爷,我跟殷元走啦日后有空,再来看您”
“走便走了,你抱我干嘛”殷元怒道。
“嘿瞧你说的你不是才让我做主么怎么,反悔啦这可不行你可亲口对着爷爷、对着天地、对着”他故意停顿,才接着说“对着你夫君我说的”
“你”
“反正我做主了,我就是你的主人,就是你的夫君,你就得听我的。为夫现在命你老老实实呆在我怀里,并且往后都是老老实实呆在我怀里,听见了么”
由于怀里的人儿许久没回应,池劭便坏笑道“你要是再不答应我,我便在爷爷面前要了你”
殷元满脸通红道“听见了。”
池劭满意一笑,“哈哈哈咱回屋去明日再回城。”
池劭与殷元一同踏进茅屋。池劭看着破落的屋子,心中百感交集啊他实在不敢想象,殷元这些年,是如何过活的。
殷元见池劭一脸冰霜,嘟哝着“怎么嫌弃”
池劭伸臂搂住殷元,柔声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心里不好受。想着你这些年,受了不少罪,我就难过。我若是早些认识你,一定不会让你过得这么苦的。”
殷元冷笑道“怕是过得更苦”
“你怎能这么说话呢凭良心说,我池劭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你老欺负我夜里经常、经常那个我”殷元说不下去,只得转移话题,“你饿了么”
“饿了”池劭亲了殷元一口,坏笑道“你得喂饱我”殷元懂得那弦外之音,不想跟他耗着,只得提议道“我去弄点吃的。”可他看着炉灶上铺满灰尘的家伙,又是一脸无奈。
“殷元殷元你还在么”邻居叶大爷隔着墙唤道。
“嗯,在呢。”
“过来大爷家吃晚饭吧大爷特地杀了一只大肥鸡”
“这”殷元还在犹豫不定,倒是那厢的池劭每口答应下来,喝道“大爷,我俩现在就过去”
叶大爷、叶大婶、玉红、殷元、池劭,五人尴尬不已地围在桌旁。池劭如同一家之主似的,笑道“吃饭啊都愣着干啥”
叶大爷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叹道“殷元啊,你也别怪大爷多嘴。大爷活到这岁数,啥事没看透,啥事没听过这龙阳之好,自古就有。你既是跟这位池公子好,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也不求什么。只求你俩平平安安过日子,也就得了。”殷元听后,只是低头红脸地嘤了一声“嗯。”叶大婶见殷元不好意思,便笑道“吃饭吃饭,菜该凉了”
池劭这厮又开尊口了,“咳咳,不急,咱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那个,玉红是吧你得表个态。”池劭说这话时,双目炯炯有神,不,是凶神恶煞。玉红倒也不怕,冷笑道“别这么瞪着我我叶玉红虽则身份卑微,但人格高尚横刀夺爱什么的,本姑娘一向不钟爱”
池劭此时方笑道“好妹子哥哥就冲你这一句话今后定要帮你寻户好人家”玉红夸张一笑道“那敢情好啊妹子在此谢过您老人家了”
“哈哈哈吃饭吃饭”池劭招呼着。
饭后,几人又闲聊一番,池劭二人方才起身回家。
茅屋里条件有限,两人便将就过上一晚了。殷元才睡下,池劭双爪又开始不老实了。殷元大怒“姓池的你乱摸哪呢”
池劭嘿嘿一笑,道“那时总装着睡后乱性,其实本少爷心里精着呢如今咱俩关系正常化,那为夫岂能放过小娘子啊娘子,你说是也不是嗯”殷元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随手抓起一把枯草,使劲塞在池劭嘴里。池劭出手制止,笑道“娘子啊,你再拔草,咱俩可没法睡啦哈”殷元低头看看用干草铺成的床榻,不禁苦笑道“我就是这么一个穷书生,你到底贪图我什么”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贪图我啥也不缺,图个啥要是真要图些什么,那本少爷就要你身上一样东西吧”
“我身上可没值钱货”
“我要你身上的那颗心”
“呵呵,难不成,你池大少乃一妖精敢情是冲着我这颗热烘烘的心脏儿来的”
“恭喜你你答对了我不但要吃了你的心脏,还要吃了你嘿嘿”说罢,池劭便对殷元上下其手,胡作非为了。殷元打不过他,也骂不过他,只得随着他性子去了。
深夜里,春意满屋叫。只苦了邻居一家,整晚耳根备受折磨。这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吧,那小两口便向叶大爷一家告辞了。两人瞧着这一家子个个顶着两黑眼圈儿,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看着时间不早,池劭与殷元便出发回城了。两人同骑一马。殷元昨晚被某君折腾了一晚上,才上马,他便呼呼入睡了。池劭心疼地搂紧爱人,双腿一夹马肚,喝道“驾”
第二章
学堂共有四位夫子,曾老夫子、赵老夫子、殷元以及池劭。那两位老夫子主要负责教导学生通读四书五经等书籍。殷元于文不错,于丹青也在行,是以,他上课时,多半是一边描画,一边说教。池劭主要教学生骑射等武技。如此看来,学生们学成之时,倒是文武全才了。是以,此学堂的声誉颇高。这不,前些天,城里最富有的商人之子冯少天,在他家老爷子的炮轰之下终服软,屁颠屁颠地拎着上学堂了。此事可谓轰动全城啊冯少天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天天爱惹是生非。此人进了学堂,真真是鸡犬不宁啊可曾老夫子本着一颗仁慈的心,本着有教无类的精神,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位高龄学生。何为高龄此子年方十九,本是年少。无奈是,学堂里的学生除了他,全是幼龄儿童啊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当中,穿插着这么一位十九岁年轻男子,真真是滑稽得很滑稽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此子最玩闹,那些沉寂已久的小屁孩们,在他的带领下,纷纷斗志昂扬,英勇对敌。敌人是谁夫子是也可夫子也是不好惹的。一惹之下,全挨板子。当然,这是曾老夫子与赵老夫子采用的办法。池劭那身板往前一站,好家伙,不怒自威谁敢惹全乖乖地杵着不敢动。这学生便把矛头指向柔弱夫子殷元了。
这日,殷元低头作画。学生们也在书桌上作画。殷元画的那个叫大好河山啊学子们画的那个叫乌龟配王八啊这下子,可把殷元气坏了。可他偏偏心软,舍不得责罚全体学子,只得揪出罪魁祸首,狠狠批斗他一番。此罪魁祸首姓冯名少天。看,此人正嬉皮笑脸地站起来,高声道“夫子,我错了,你罚我吧”殷元见他笑得欠扁,便低头到处找尺子,准备狠狠打他一顿。可当他往冯少天跟前一站,底气顿时便没了。这可怪不得他,谁叫冯少天不但与他同岁,而且比他还高出那么一点点。殷元多少有些孩子气,不拿尺子,直接抓起冯少天的手,狠狠地打了几下。
两手相碰,殷元倒是没感觉,可苦了冯少天啊冯少天满脑子空白,只觉得心儿还在跳。这打人嘛,你打他,他手疼,你也得手疼。殷元越打越气,俊脸冒起红晕,额头微湿。冯少天看得痴了,喃喃低语“夫子,您真好看”
这一幕,恰恰给池劭碰个正着看他大喝道“冯少天靠边站”说罢,一把拉过殷元,道“今日到此为此,大家散了罢”提前放学,那些小孩高兴得很,个个眉开眼笑地往外冲。只有一人傻站着,还久久不离去。
池劭把殷元拽进屋,便跑去端来一盘水。然后抓起殷元的双手,使劲地搓洗着。殷元被他弄疼,蹙眉道“你有完没完啊”
“没”池劭大喝一声,又道“以后除了我,你不准跟别的男人如此靠近要是有身体接触,杀无赦”他想了想,大概觉得表达不对意,又补充道“当然,杀的是那厢混账男子”
殷元噗嗤的一声笑道“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是吃醋了。”池劭抱住殷元道“吃醋了,怎么办”
“喝杯茶”
“你学坏了”
“我哪有”
“为夫说就有”说罢,池劭狠狠地啃了殷元一口。啃着啃着,火来了,便双双滚上床榻,依依呀呀了。
完事了,两人相拥而卧。
“我要沐浴更衣。动不了,怎么办”殷元无力道。
“为夫抱着去你浴桶,帮你洗身子。”池劭嘿笑着跑去烧热水,然后把热水灌满特制大木桶。他抱着殷元,双双沐浴。
“我常年练武,受伤也是闲事。怎得你一个书生,身上也如此多痕迹”池劭不解道。
“以前常上山采药,山路滑,磕磕碰碰的,总有些摔伤。伤了也不敢敷药,怕让爷爷担心。所以”
“别说了”池劭把殷元紧揽于怀,低语“殷元,我的姻缘”
这两人沐浴之时,是在缠绵。而冯府里的大少爷,沐浴之时却是发呆时。他的贴身小奴才山子提醒道“少爷,水凉了。小心身子。”
“山子,你说咳咳,我认识一个姑娘,那姑娘的闺蜜最近有件苦恼事情。”
“什么事情”
“那闺蜜好像喜欢上一个公子,但是不知道怎么接近他。你有啥好点子”
山子得意笑道“少爷,不是山子我夸海口,于情事山子在行着呢瞧瞧咱冯府上下的丫鬟妞儿,哪个不围着我转”
冯少天一锤子打在水里,溅得山子一身湿。“就你本少爷咋没发现过呢”
“这不是嘿嘿,少爷不在的时候才有的事么”山子傻笑道。
“得你倒是给本少爷,不,那姑娘的闺蜜出个主意”
“嗯,这样吧。少爷您告诉她,只要是个人,温柔体贴攻势或霸道占据攻势,两者必有一用试试”
冯少天思索半天,决定本色攻破美人。
竖日,冯少天早早上学堂,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殷元上课,他老实呆着,一点也不使坏,还很配合地点头摇头。这可乐坏了殷元,他缓缓走近冯少天,笑道“孺子可教也”
冯少天猛地站起,高声道“谢谢夫子”
上课的时候,冯少天还是人模狗样的,可一下课,他又恢复本性了。看,他嘴角挂着一丝异样的笑容,嘴儿倍甜地缠着殷元,道“夫子,学生听了您的课,顿时茅塞顿开为表感激,学生以为,该请夫子您吃一顿饭。咱俩是去我家吃饭还是去外边吃”冯少天这小狐狸,给了殷元两种选择,无论选哪种,都离不开与他共食。
殷元一脸痴呆,“啊”
池劭闪将出来,喝道“他哪都不去就呆在学堂”他心里暗骂奶奶的你这小兔崽子,竟敢跟老子我抢媳妇真真活得不耐烦了
冯少天总算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位池劭,敢情是他冤家要想得到殷元的青睐,势必要解决掉这家伙他脑子一转,对殷元笑道“学生未曾吃过夫子做的饭菜,今个儿不知有福尝一口不”
“当然”殷元笑道。
“没”池劭喝道。
“学生虽则不会火上面的,但锅下面的,还行添把柴总是会的。”说罢,冯少天不顾池劭一脸的黑,直拉着殷元往厨房跑。
池劭一直驻在厨房门口,怒目直视着一直缠在殷元身边的冯少天。他苦恼着苦恼着,嘿,有了哼,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
话说,这池劭于愤怒中心生一计便暗暗实施起来了。
这日夜里,他顺口胡诌一个事,便算是与殷元交代了。他连夜飞奔到叶大爷家,找来玉红,真诚道“好妹子,您的大好姻缘就快来了”
玉红嗑着瓜子,慢悠悠道“哦怎么说”
池劭凑近她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把玉红拐到城里了。天一明,殷元眼前便杵着两个盯着黑眼圈儿的物体。
“欸,玉红,你怎么来了”殷元惊道。
玉红娇笑道“想你就来了呀”
“胡说什么啊你”殷元羞道。
“学生们等着你呢你赶快去吧”池劭推了殷元一把。殷元摇了摇头,道“此刻是赵老夫子在教导学子。”
“哦,这样啊那我先带着玉红去见见我外公。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池劭说罢,拉着玉红去找曾老夫子。
殷元心忖着见见他外公难道他对玉红想罢,殷元心里纠结在一块,有点疼。
“夫子,你在想什么”冯少天一脸笑意地瞧着殷元。
“啊没什么。你怎么不去上课再不去,功课可就落下了。”
“只有夫子您的课,学生的耳朵才听使唤,不会左耳进右耳出”
殷元被他逗笑了,冯少天拍掌道“笑了笑了笑了就好学生喜欢看夫子笑”
“你也别张嘴闭嘴一个夫子了,我也不比你大以后啊,只有咱俩在时,你可唤我一声殷元,便是了。”
“嗯”冯少天特意靠近殷元耳旁道“殷元”好长的一个音殷元听得浑身发毛。
“啊”冯少天鬼吼着。原来,是池劭揪着他耳朵,骂道“给老子滚去上课”冯少天满脸委屈地瞧着殷元,殷元点点头,他才恋恋不舍地去上课。
“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嗯”池劭使坏地咬了咬殷元的耳垂,“为夫有说过吧你以后不准靠近其他男子的”
殷元狠狠踹他一脚,骂道“那你还不是靠近其他女子”池劭见他吃醋,心里倍儿高兴。瞧着四周无人,一把搂着殷元,施展轻功,直奔小木屋。才进屋,他便兽g大发,把殷元给办了。
这可把殷元气哭了,“你你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呦喂我的亲亲小娘子您别哭了,成不为夫心里倍儿疼”
“你就会耍我”
“我怎么耍你了”
“还给我装你昨晚干嘛去了为何一早与玉红一块出现我就知道,你呜呜呜”这男儿哭泣起来,真个比小娘们还要媚池劭一个把持不住,又把殷元给办了。完事了,才哄道“为夫对天发誓,不,对着房梁发誓,今生今世,除了你,绝无二人若有违背,则有如此桌”说罢,池劭一运内力,那桌子顷刻粉碎。
殷元笑道“你倒好砸了桌子,咱俩在哪吃饭啊”
池劭忽而正经道“跟你说个事。那玉红是来帮我除害的。”
“谁是你的祸害”
“冯少天啊他老缠着你不是祸害是什么”
“你你胡说八道他可是我学生啊”
“真的,为夫瞧着他看你的眼神,真他奶奶的别有深意”
“那这与玉红何干”
“干系大着呢玉红的手腕你我是见识过的,老子就不信,她不能镇住那小兔崽子”
“呵呵,你不会是想撮合他俩吧”
“正是此意果然是知我莫若殷元啊我刚求外公把玉红雇佣了,让她在这帮忙缝缝补补什么的,反正有个活儿干,找个理由留下。然后,嘿嘿,把冯少天那小子拿下”
“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打得不响了门当户对,你想过没玉红跟冯少天,根本”
池劭打断殷元的话,笑道“这个不用担心你知道么,我家就是世代经商的,还富商呢若我把玉红认作干妹子,到时候,那不就是门当户对了么”
殷元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家这么有钱有势,那我这个穷人,而且还是个男人,能进你家门口么”
池劭柔声道“绝对能再说了,我这些年来到处漂泊,你倒是为何不就是不爱做生意么好在我头上有位出色能干的哥哥,要不然,我双亲能随着我的性子么他们早已不对我寄予厚望了,我娶的媳妇是男是女,他们也就管不得了。只要是我池劭看中的人,认定的人,那就一辈子不变殷元啊,你就是我一生的姻缘啊我说了这么些话,你可信”
殷元一脸笑意,道“嗯,我信”
第三章
殷元发现,最近冯少天老躲着他。就连上课也不敢抬头瞧他一眼,总是闪闪躲躲的。
这日放学,殷元一把拉住脚底抹油的冯少天,问道“你这几日怎么了”
“我我我”
“怎么了”
“我对不起你”冯少天倏地闪开数尺。
殷元一脸疑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我我我爱上别的姑娘了我对不起夫子”说罢,他眼神儿便飘到那不远处的那位正在浇花的玉红姑娘。殷元顿时会意,心忖这玉红,果然有两下子
池劭出场了。看他那威武之躯往玉红跟前一站,喝道“丫头给老子好好干活要是把我的花给弄死了,那老子就把你给弄死了”
“什么”冯少天狂奔到玉红身边,张开臂弯挡着气势汹汹的池大少,喝道“你怎么能如此欺负女流之辈”然后笑如春风地对玉红道“玉红姑娘您别怕,有我呢”
池劭好不容易憋住笑,厉声道“这是你家的丫头还是我家的丫头啊”
“你我”冯少天接不下话,憋得一脸红。
殷元喝道“你俩都别闹了,差不多就行了。少天啊,这天也快黑了,赶紧回府吧看,你家的山子来接你了”殷元指了指呆在一旁的山子。山子赶紧接话道“少爷,夫人老爷在家等着您回来一块用膳呢咱们回府吧”
冯少天微笑道“玉红姑娘,咱明儿见”人家玉红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依旧低头浇花。冯少天还一走三回头道“玉红姑娘,明天见晚安”山子觉得他家少爷实在是丢人现眼,拉着冯少天往外撤。
“好了,人都走了,你就别装了”池劭笑道。
玉红叹道“我没装,真的我这次可糟了把自己也陷进去了哎”
殷元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或看了花一眼,道“再浇下去,那花准死了”
池劭笑道“没事死就死呗老子不介意今儿真高兴走”池劭在殷元耳边低语“为夫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玉红还在呢”殷元羞道。
玉红扶额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你们自便。”说罢,自个儿回房了。
池劭真个儿领着殷元去吃香喝辣的,完了,还搂着殷元跃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什么的,美人在怀,好不快哉殷元处于半醒半醉之态,嘟哝着“池劭,我今个儿也很高兴”
某夜行侠突然出现,讥笑道“啧啧啧真真世风日下啊”
池劭喝道“滚”
夜行侠委屈道“你个死没良心的您最帅气的师兄来探望你,容易么我”
池劭骂道“有屁快放臭美个啥劲儿”
殷元猛地捶了池劭一下,骂道“你骂谁啊”
池劭柔声道“亲爱的,乖为夫不是骂你。”此话一出,那夜行侠简直不敢相信,两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池劭,不,盯着殷元,只见他凑近殷元,色咪咪道“好俊我摸”
池劭一把打掉他那爪子,喝道“你敢摸摸试试看老子不砍了你的手师兄也照打不误”可怜兮兮如殷元,他此时的爪子也正搂着池劭的脖子啊他抽泣着“池劭,你欺负人”
“哈哈哈哈”一旁的夜行侠笑得上蹿下跳的。
“笑笑笑跳跳跳这是人家的屋顶说罢,有什么事”池劭道。夜行侠这番也正经起来了,道“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去了,那掌门一位,便空了。为表公平,我琢磨着让师兄师弟们聚在一起,商量此事。”
“我不去那掌门,你好好当吧”池劭知道,师父门下,就他与他有资格一争高低了。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夜行侠笑道,“这江湖上,哪门哪派的掌门有我帅哈哈哈”笑罢,倏地飞走了。
此时凉风略过,池劭抱紧殷元,回去了。
昨夜喝高了,殷元一早醒来,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敢耽搁学生的学业,硬着头皮上课去了。池劭自是心疼,却也无法。这一天下来,殷元终于倒下了,病得迷迷糊糊的。这可把池劭吓坏了。他这一个大老粗,头一次双眼发红。
那群学生平日虽然玩闹,但见殷元病了,个个都往殷元床榻转,夫子长夫子短的,句句好话。好不容易轰走了一群小孩,又来了两个闹心家伙玉红与冯少天。这两人好不容易叨扰够了,前脚才走,后脚又来了两位老夫子曾老夫子与赵老夫子。这两位比前两位还要让人头疼,说个没完池劭不尊老一回,喝道“大夫说了,让殷元好好休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内”
“那你呢”曾老夫子不解道。
池劭无力道“孩儿跟他同眠不,同住一屋,孩儿留下照顾他。外公,赵老夫子,这有我便成了。您回去歇歇罢”
这回,真个剩下池劭与殷元两人了。池劭捂住殷元的手,着急道“殷元啊,你得赶紧好起来啊”
殷元醒了,低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怎么如同奔丧一般”
“呸呸呸不准胡说你是好好的,好好的”池劭喝道。
“我看看,咦,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我可没想得出,谁敢欺负你啊”殷元低笑道。
池劭把脸贴在殷元手心上,低声道“这天地间,只有我的殷元,才有资格欺负我。”
殷元嘟哝着“可是,往日只是你在欺负我啊哪有我欺负你的份”
“嘿嘿”某君欺身而下,又啃了某位身子还在抱恙之人。
竖日,公鸡一鸣,殷元除了腰部酸痛,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学堂一切正常运作。
夫子读一遍,学子摇一下。真个书声琅琅
如此,又过了数月。眼看年关将至,学堂也放假了。玉红自是回家的了,那冯少天可怜兮兮地送君千里终须别。玉红与殷元同出一处,自是一道把家还。那池劭本是回家过年的,由于舍不得殷元,大年初一这天,骑着千里马,连夜飞奔到殷家。殷元自是高兴啦拉着池劭到处游山玩水。
真真快乐不知时日过转眼又是开学时。殷元与池劭一同收拾一下行囊,带上玉红,又往城里出发了。叶大爷与叶大婶双双出门相送,直到走远了,才回头。
这玉红啊,还没进城,城外便有位公子哥儿等候多时了。看人家冯少天,一口一声玉红,叫得可顺口了
这池劭拉着殷元往学堂跑,只盼着曾老夫子与赵老夫子的大红包呢谁知才进门,曾老夫子一脸愁意,叹道“赵老夫子身子不大好,辞去了夫子一职了。如今,学堂找来一位年轻夫子来代替他。池劭啊,他与你同岁,今年二十三。他姓郑单名一个衡字。”
“在下郑衡”此人不但与池劭同岁,就连体魄,也是相当。论长相,他还比池劭俊些。池劭如临大敌,没好气道“池劭”
“小生殷元。”殷元说罢,郑衡便拉着殷元,笑道“殷兄,在下初来咋到,有诸多不懂,还请您多多指教呢”
曾老夫子笑道“你们三个,都是年轻人,好好交流吧老夫先回屋。”
“夫子慢走”
这曾老夫子一走,池劭便嚷嚷着“喂姓郑的,你给老子小心点”吼罢,拽着殷元回屋。留下一脸笑意的郑衡站在原地咱等着瞧
“喂人家郑公子可没招惹你啊你怎得如此待人家”殷元怒道。
池劭挽起袖子,喝道“他招惹我了你没看他老盯着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