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然问自己。她抚了抚领口的褶皱,将之抚平,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锁上自己的房门,敲开了师姐的房门。许昭然开门见山就问“师姐,我今天怎样”她笑呵呵地提着裙摆在李幼喜面前转了一个圈,带动纱裙蓬蓬飞起,像一个仍旧纯真快乐,无忧无虑的少女。
“美,我们昭然美极了。不就是去见霁月山庄大庄主,那又不是个男子,你怎么突然来了这兴致”李幼喜好笑地看着她。
许昭然亲昵地挽住李幼喜的胳膊,乐呵呵地悄悄同她说“我是去跟赵大庄主比美呢我要是回不来了,师姐你可要去救我啊”
“美得你,还回不来。”李幼喜点点她额头。
“怎么,师姐觉得我不如赵大庄主美”许昭然佯怒,撅了撅嘴。
“在师姐眼里,你自然比赵姑娘要美许多,可别人不定那么觉得啊。”李幼喜勉强憋着笑。
许昭然怎会听不出她挪谀自己,赖在她怀里不依了半天,笑闹够了,才终于离了李幼喜去赴赵抟之的约。
赵抟之约她在一处水榭见面。水榭四面开阔,周围都被湖水环绕,人处其间,自有清凉之感。赵抟之已经等在那里,地上铺了席子,席上置了矮桌,桌角摆了一套白瓷点红釉的茶具,茶盘里、白瓷旁缀了一枝常青藤的枝叶,看着别具生机。
赵抟之意态闲雅地坐在矮桌旁,观湖面水波荡漾,专等她来。许昭然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曲腿斜坐在了赵抟之对面。她的鹅黄纱裙铺陈在竹席上,像一朵半拢的娇花。清风徐来,纱裙抖波轻摆,更衬得人比花娇了。
赵抟之伸手拿过茶壶,往一个茶杯里慢慢注入茶水,纯白的杯身内侧渐渐染上剔透桐红的色彩,茶波漾漾。赵抟之把茶杯往许昭然面前轻轻一放,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这是鄂中一处山沟独有的茶,传闻当地人深信常喝此茶可消百病,家家户户每天都备着大量茶水,那里的人通常是终身以喝茶代替喝水。要我说,百病自然是消不了,味道倒十分醇香。人人爱喝,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昭然接过茶杯握在手中,饮啜一口,就对赵抟之笑了,她秀气的眉眼弯成一剪新月“想必赵大庄主此番请我来,不是专为请我喝茶的吧”
赵抟之冷冷淡淡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许姑娘当真是话本作者昭渠我看昭渠笔锋意境,与姑娘仿佛二人。”
“那你觉得除了我,还能有别人吗我想你请我来之前,应该已经调查过了吧。”
赵抟之面色不变,对此也毫不意外,只道“那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许姑娘。婉玉公主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请人查到的。”
“索星阁”赵抟之面露一丝好奇模样。他乌黑的眼眸看过来,像是看着昭渠,又像是透过她,在窥探另一个难以得见的魂灵。
“不是。这天下又不止索星阁一家,你说是不是”许昭然任他观察怀疑,很镇定地又喝了一口茶,将茶水喝光了,喝完举着茶杯对赵抟之浅浅一笑,一点也不怕赵抟之在里头下料一样,“我还查到了镇北侯之子卫琇的事,以他和他的童年好友为原型,写了故梦。”
“卫琇。”赵抟之眉梢微动,隐忍了一息,还是说道,“他的资料我才看过,似乎没有故梦所写的那么传奇。”
许昭然歪了歪头,隔着矮桌对赵抟之笑了“唉,我们还是不打官腔了吧,这话说起来,多累啊。我知道你就是真正的卫琇,也知道你做过十年魔教圣女。至于索星阁为什么没有把这些资料归类到卫琇的个人档案里,那是索星阁的事,我无意指摘。”
赵抟之拧眉,严肃地看向许昭然,许昭然也慢慢收起笑容,一脸严肃。江面上的风仍旧徐徐吹着,吹到他俩脸上,轻柔凉爽,却掠不进彼此紧绷的心田里。许昭然知道,这一刻,赵抟之有可能袭击自己。虽然他是精于算计之辈,有时候任性起来,也完全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赵抟之搁下茶杯,指尖刮着桌面一寸寸收回,最后落在了腰侧的剑柄上“不怕我在这里就杀了你”
“你不会的。”许昭然微微一笑,似乎轻描淡写地丢出一个重磅炸弹,“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和你是一路人。”
赵抟之眉头一皱,双目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昭然。他仔细打量了许昭然一番,许昭然和他生得完全不同,也不是一个风格的,其实很难从她的长相看出她和自己有什么血缘上的联系。但不能否认,她所描写的故事都围绕着镇北侯府里的人物,如果不是自家人,很难想象有谁会重点排查到这个程度片刻后,他的目光冷淡下来,轻嗤“不可能。不管我们是不是兄妹,我只问你,如果是同路人,你怎么解释你在你的小说里,所站的立场问题你在婉玉公主事件里赞赏婉玉公主和他是真爱,你在故梦里写我全家人都很宠爱我胡编乱造,我很难相信你和我是一路的。”
“和婉玉公主相爱的是她另一个暗卫,和镇北侯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镇北侯利用了这段关系。具体情形我答应过别人不会说出来,你就不要再问我了。”
赵抟之还是继续问了“我为了查你专程查过,和婉玉公主有关系的怎么可能是别人”
“就是别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我们不讨论这件事了好吗”
“好,那我的事又怎么说难道我自己的记忆我还能弄错”赵抟之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这是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他随时都可能动手杀了许昭然。
这件事,许昭然也想了一晚上。昭渠那么写肯定是带有目的的。她不能说完全不相信昭渠的说辞,但也谈不上彻底相信。在一个世界随时可能崩溃,谁都在孤注一掷的小说界里,信任有时候会变得特别坚定,有时候又会特别脆弱。在这件事上,许昭然就不能特别相信昭渠。她时间有限,花力气去写一个话本,使之在这个世界传播出去,如果不能做到一本数用,对她来说也是挺浪费时间的。
因此许昭然才认为昭渠是故意瞒了她的身世。昭渠要是早说的话,她就不会帮她做这件事了。以卫良树一个被遗弃的女儿的身份,去写另一个被遗弃的兄长受尽那个爹的宠爱她要是能在话本还没问世的情况下答应顶替昭渠,她就不是许昭然
许昭然斟酌着开了口“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因为我不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我在写镇北侯府曾经发生过的事,如果引起注意,特别是引起镇北侯的注意,我肯定会遭殃。你说对不对第二个,是因为我查镇北侯的时候,查到了你,我还辗转从别人那里得到过从你舅舅嘴里出来的一些可靠的消息。我没有过亲人,不知道有亲人是什么感觉,但是那种爹我也不想要,我就想来认你,但是你是魔教圣女,我是峨眉弟子,我不能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接触你,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看到那个当事人才能看懂的话本来找我。所以我就胡编乱造了。”
许昭然一字一顿地说着,最后低下了头,把头顶心暴露在赵抟之面前。他要是想的话,一掌可以震碎她的天灵盖,要了她的命。这一点从小在峨眉习武的许昭然不可能不清楚。
她终究还是把这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归揽到了自己的身世上,抹平了这些本该怎么看怎么突兀的不合理。这或许是昭渠的意志力体现,也或许真如昭渠所说,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管怎样,剧情线发展现在还在昭渠所推测的合理区间内。
赵抟之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想着。
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这个词,在他的童年记忆里一直有着对立、疏远的标签,偶有合作者也不过是盟友,很可能这次事件里他站你的队,下一次事件里就因为某些原因站了别人的队。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和自己的同母弟弟是永远和自己站一队的,他们可以彼此相亲相爱,天然把不怀好意的别人隔离开来。
但后来发现,这也只是他天真的儿时憧憬而已,在一个母亲心里,也分孰轻孰重,也有弃卒保车之别。
他已经对这一切死心了。
现在却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跟他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和你是一队的。
赵抟之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妹妹”。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一向神色冷淡,轻易没什么变化,如今怔怔一瞬,许昭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瞬之后,赵抟之就语气冷淡地问“那你怎么证明你和我是一路人我已经和镇北侯府切断关系了。”
许昭然和他对视片刻,从脖子里掏出了自己的认亲玉佩取下来,晃在他面前“这块玉佩,是镇北侯和我娘的定情玉佩。他将来要认回我,一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现在我就把它扔了。”
许昭然走到水榭边上,使出内力使劲往湖里一扔哗啦一声,玉佩远远地落进了湖里。赵抟之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受到多少震动的样子。许昭然也知道这个物证虽然重要,现下只是她一面之词,赵抟之肯定不会太信。
她也没指望赵抟之当场就能相信自己。
昭渠所了解的赵抟之或许是现在这个,而她是见识过另一个赵抟之的,想让他轻易地相信一件事是不可能的,他有很多种方法查你,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但血缘真是一种特别奇妙的东西,许昭然竟然不怕他了。她走到赵抟之面前,背着手弯腰对他笑得眉眼弯弯“反正我们现在是已经相认了吧”
赵抟之没有笑容也没有其他表情,幽黑的眼眸静静地和她对望。许昭然仔细端详他片刻,小心地从背后抽出一根食指,在赵抟之面前晃了晃,轻轻点在了他眉心处,笑了。峨眉派没有指爪功,赵抟之也没有躲开,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然后就感觉到许昭然温软的指腹若有似无地贴在了自己眉心上。
她什么也没做。又好像做了什么。
“我早就想这么说了,你扮姑娘真好看。”许昭然满足地收回手指,笑嘻嘻地直起身。
如果是其他知晓自己性别的人这么说,赵抟之说不准会生气,但或许是许昭然的语气太真诚了一点,他竟生不起什么气来。赵抟之视线一转,转向了远处的岸边,许是他目力太好,他竟然看到了顾生槿。顾生槿好像本来在往这边张望,应是看到他转了头,自己也转头去一边了。自前天晚上之后,顾生槿就处在这有点逃避的状态里。昨晚他同他一起回去,也是脚步不停地就回了自己房间,多的话一句也不跟他说。
今天一大早也早早地不见了。
赵抟之心里不是没有失落的。
许昭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应是也认出了顾生槿,又笑了,问赵抟之“知道有一个妹妹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吗”
赵抟之看了她一眼,没有问。许昭然晃了晃脑袋,戏谑地看着赵抟之“可以无偿兼任情感顾问哦。如果你有什么心事没人说,我很乐意为你排忧解惑。”
赵抟之“”
他不再看岸上的顾生槿,又转回头来,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当然不会真的去问许昭然什么感情问题。
许昭然也不急,拿起自己面前的空茶杯往赵抟之面前一递“哥哥,再来一杯。”
赵抟之看了她一眼,到底是给她沏了茶。沏完他来了一句“别人面前不要乱喊。包括顾生槿。”
“好”许昭然痛快地应了,然后乐呵呵地慢慢喝下了那杯已经变温的茶水。
其实水榭离岸边有点远,一般人若想从岸上看清水榭是不太可能的,但对习武之人来说,这个距离就不是很困难了。顾生槿就看到,赵抟之竟然和许昭然相谈甚欢的样子甚至可以谈得上亲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前两天还完全没有交集吗赏剑大会坐在一块都没说过话对过眼,赵抟之他娘来的那天也不见他和许昭然有交情。而且他不是说许昭然就是昭渠,而且很不认同昭渠的立场的顾生槿想不通,自顾自低头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以后赵抟之是和许昭然本人接触后发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没打算找她算账,反而打算和她做好友了没准以后还会去喜欢许昭然,来一个“一个真人同人话本铸就的姻缘佳话”了
他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发呆。
“顾大哥,你在看深麽”桓昊从一旁冒出来,碰了碰顾生槿的胳膊,口齿不清地问。一边问,他还一边认真地吃着自己的羊肉烧烤串子。
顾生槿回神,对桓昊笑了笑“没什么。”
桓昊已经看了过去,咦了一声“那不是圣赵庄主吗顾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啊我觉得她好可怕。”
“什”顾生槿被他吓了一跳,“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喜欢赵抟之了”说到后面,他还怕别人听到似的,拽住了桓昊的衣襟,压低了声音。
桓昊奇怪地看着顾生槿,咬掉最后一口羊肉串后,舔了舔沾了油星和孜然的拇指,才说“不会吧,顾大哥你不喜欢我觉得你好喜欢哦。”
“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了”顾生槿哭笑不得,还有种有理说不清,有冤无处伸的感觉。
桓昊找了个地方扔了肉串签子,回得理所当然“哪里都看得出啊。”
顾生槿“”他决定换个话题,清咳了一声问,“对了,你怎么那么怕他”
“庄主杀人不眨眼。还差点埋了我”桓昊缩了缩肩膀,看了看水榭方向,忽然就不再说这件事了,转而道,“顾大哥,我还想吃十串肉串。”
顾生槿有心想问清怎么回事,见桓昊的心思全在吃上,也只好暂时按捺下来,摸出钱袋,看了看桓昊,也没有了带他到处吃的兴致,就把钱袋递到了他手里,“自己买。”桓昊扁了扁嘴,接过钱袋自己去来时的街上买去了。顾生槿在岸边来回走了几步,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忽然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他下意识抬手做出防备的姿势,抬眼一看,竟然是赵抟之。
赵抟之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你来找我”
“我陪桓昊出来逛街,正好走到这了。”顾生槿有点心虚地揉揉鼻子,不着痕迹地小退了半步,和赵抟之拉开了点距离。赵抟之四下里看了看,问“桓昊人呢”
“买东西去了。”
“哦。”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音调,顾生槿偏偏听出了“我不信”的意味。他迫切地想证明给赵抟之看自己真的是带桓昊逛街顺路走到了这里,等了等,又四下里看了看,仍不见桓昊的身影,就对赵抟之说“我去找找他。”
赵抟之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用管他,不如先来谈谈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事”
“你为什么躲我”
“有、有吗”顾生槿僵着脸左右环顾,想要离开,但赵抟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现在自是一副“赵姑娘”的模样,松松的随云髻,放了一缕头发下来,搭在胸前,一身的银色丝缎,只在袖口和裙摆处绣了祥云的暗纹。有点儿像顾生槿第一次见赵抟之那时候的模样。但顾生槿心里又明晰了悟地知道,什么都跟那时不太一样了。
他清咳一声,问“许昭然那边是怎么回事”
“约她来谈了谈昭渠的事。”赵抟之并没提及自己和许昭然的关系,又道,“不要转移话题。”
、第67章 喜不喜欢
“我没有转移话题。”顾生槿一本正经地回他,打死也不准备承认自己的意图。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由不得人的,赵抟之完全就不给他推脱的机会“既然没有,就谈谈你为什么躲我”他上前一步,神色不复一贯的冷淡,带点儿隐隐的迫切,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他越是这样,顾生槿越发有想要躲开的冲动。这种冲动像一海浪,一点一点地冲刷过来,一浪比一浪高,让顾生槿有种无力招架的感觉。
他想,能说什么难道要说本来想无视那天晚上的种种不对劲了,可是昨晚看你表现又觉得你好像真的喜欢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生槿想倒退一步,身后已经抵着了岸边石护栏,没退开,只好尴尬地对赵抟之勉强笑了一下,直白地让他死心“我只喜欢女孩子”
赵抟之不为所动,特别不屑地哼了一声,一针见血地问“那你流什么鼻血”
顾生槿“”
这种话题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赵抟之一提流鼻血,他就不由自主地心虚了orz。
赵抟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微微倾身,靠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不能确定,最好的办法是再实践一次,你就知道你是喜欢那些连影都还没有的女孩子,还是更喜欢我了。”
顾生槿顿时一张脸憋得爆红,他完全不知道赵抟之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比起声娇体软的妹子自己会更喜欢和他互撸
赵抟之还抓着顾生槿的手腕,又比他稍高一点,如今凑的又近,一看就是强势的一方。本来在外人看来赵抟之一个姑娘家显得强势应该会让人感到奇怪,偏偏赵抟之在江湖上初初露面就十分的强势震撼,而顾生槿又是以相对弱势的江湖笑柄形象被人所周知,附近认识他俩的江湖人士竟然没觉得赵抟和顾生槿这样相处有什么不对。
只有顾生槿特别接受不了他自那晚互撸之后就时不时的靠近,每次顾生槿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他用力一把推开赵抟之,低声喝他“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我今晚要去查一件事。”话说完,他的耳根又飞一般红透了。顾生槿暗暗咬牙,明明是该义正言辞拒绝的事情,怎么说出口就好像是为了办正事才推托掉一样这种事就算没正事要做也能特别理直气壮地一口回绝吧比如用上你做梦给老子滚之类的语句顾生槿有点想入非非,还有点懊恼,决定下次就这么来。
“查什么”赵抟之问道。
顾生槿抿了抿嘴角,看看周围人来人往的洪流,没有说话。赵抟之也看了一眼四周,拉着他往水榭方向走,许昭然已经离开了。两人也没有走到水榭里,走到一半的桥上,赵抟之才放开他“现在你可以说了,要查什么”
“去一趟有间茶馆。我觉得那里怪怪的。”这事顾生槿觉得对赵抟之也没什么好瞒的。
赵抟之一挑眉,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顾生槿下意识就拒绝了。
赵抟之看着顾生槿不说话。顾生槿又有点心虚地动了动脚,看向一旁。湖面被阳光照耀得像破碎的镜子,波光粼粼,满满是耀眼。他的心就和这碧波粼粼耀耀的湖面一样,其实一点儿也不平静。心烦意乱,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烦个什么劲。
赵抟之一点也不想看到顾生槿这样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还是想要顾生槿像之前那样赵抟之也许隐隐有点后悔那天晚上冲动之下撸了顾生槿,但更不想看到顾生槿这一副逃避现实的态度。他难道以为躲着自己就能把已经发生过的事揭过去有些事是靠时间也冲不淡发生痕迹的。赵抟之甚至隐隐有点怀疑,顾生槿忘掉那天晚上的事,就是他这逃避现实的态度引起的。
不就是不知不觉喜欢了一个男人,这有什么好别扭的赵抟之也是想不通他在纠结什么。
段无辛还不是知道他是男人,还不是成天肖想他,为了这,不惜把五芒教带入深沟虽然不能真的把段无辛那个疯子和顾生槿比,但赵抟之也不觉得这种你情我愿最好不过的事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不是说你会喜欢我才一天就后悔了”赵抟之盯着顾生槿看了一会儿,忽然正色问。
提起这个顾生槿就来劲了,立刻回他“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吧我的意思是,家人,兄弟,朋友那种喜欢,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可是你的解释让我以为你其实喜欢我。”赵抟之理直气壮地说完,就微微垂下了眼,又密又翘的长睫轻颤,看起来竟然有了那么一些令人心疼的失落。
是的,顾生槿竟然觉得赵抟之这个样子有点让人心疼。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才是有毛病,明明是赵抟之自己想多了,他强调了一遍,让赵抟之发现他就是想多了是正确的,对吧。可是赵抟之这种让人不忍心去看的“原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真的喜欢我”的落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顾生槿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要安慰一下赵抟之,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了抬手,又有点后悔想放下,结果被赵抟之一把抓住了。赵抟之玉白修长的手指按在顾生槿的胳膊上,掐出几道不应景的红痕,他的声音低低的,语气莫名地散发着些许若有若无的失落“那你是后悔那么说了”
顾生槿心里到底是不忍心占据了上风,他摇了摇头“我没后悔过那么说,现在也一样,你愿意的话,我我还是喜欢你。”说完,顾生槿猛然感到有点羞涩,闭上了嘴。
、第68章 为送谢礼
赵抟之听了,低头轻笑了一声。顾生槿有些发窘,他推了赵抟之一把,说道“好了我去找桓昊了。”他也不等赵抟之说什么话,一个梯云纵转身就凌空跑了。
赵抟之也紧跟了上去。
临近处吃食繁盛的就那几条街,真的要去找桓昊还是很容易找到的。顾生槿转了几条街就看到他了,桓昊正在一家酒楼的吃东西大赛里跟其他参赛者拼谁吃得更多。现场除了他一个瘦子全是吨位傲人的勇士,顾生槿没想到古代也有这种比赛,只能说小说的世界果然不那么讲究。不过他虽然也很喜欢吃东西,对这种拼命撑胃的比赛还是有点怵的。
再转头一看这次比赛的奖品
竟然就是一个也不见得特别漂亮的双面四幅鸡翅木插屏,顾生槿就无语了。你说他一个没家没业的武林中人,他要一幅插屏做什么天天扛着满江湖跑吗
他看着桓昊一面拼命往嘴里塞东西,一面还有闲心盯别人是不是吃得比自己还快,真是为他捏一把冷汗,担心他这么折腾吃出毛病。
可能有句话就叫怕什么来什么,十名参赛者先后有吃不下了退出的,剩下包括桓昊在内的三人拼命吃啊吃,吃不下了还往胃里使劲塞,最后桓昊倒是靠毅力成功赢得了比赛,但是他也站、站不得,坐、坐不得,勉强扶了桌面斜靠着,就差没有直接撑挂了。顾生槿连忙挤开围观人群,把冷汗涔涔的桓昊扶了起来,这情况不看大夫他要玩完,但是他的肚皮吃得圆滚,背都不好背。只好一边费劲地抱了桓昊起来,一边想着我特么终于也在这搅基的世界里公主抱了一回别人。
顾生槿正要抱着他去找池嘉木,桓昊又颤巍巍拉住了他,艰难地说“顾大哥,我的奖品还没拿上”
顾生槿脚步一顿,无语地看了看四周,只能找到一个双手空空的赵抟之了,他朝赵抟之使了使眼色“你把那插屏扛到池先生那吧”赵抟之怎么可能自己动手去扛一幅插屏他神色冷淡地微一点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顾生槿就抱着桓昊先跑了,一边跑一边说“你就放心吧,赵抟之肯定帮你把插屏带回来。”桓昊这才不惦着那个奖品了。跑到一半,桓昊先吐了一场,吐完说感觉比之前好受了一点,就是脸色还是苍白。顾生槿只好继续扶他去找池嘉木。
等顾生槿跑得不见人影,赵抟之这边已经交接完了奖品,他也不带走,只吹了个口哨,叫来了霁月山庄的人,让人扛着送去了池嘉木的庄子。他自己又去了趟乐天成住的客栈,过了一会儿,抱着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子出来了,才往池嘉木的庄子走去。
桓昊送过来的时候,池嘉木正在和自己庄子附近的采茶姑娘们愉快地交流感情。他周围围了一圈儿手里搂个采茶簸箕篓子的小姑娘,手里拈着一小枝青翠的茶叶枝儿,对侧旁一个被太阳晒得油光满面的姑娘点了点茶枝儿说“像龙姑娘你这种脸上经常出油的呢,你就不能跟林姑娘用一样的东西洗脸,你知道吧”
“那我用什么洗啊,池先生”龙姑娘一脸迫切地问。
“那,我教你一个最经济也最方便的方法,你呢,就用你们家里的茶水洗,但是不要一天洗很多次,一天用茶水洗个一次,也就差不多了,洗完了呢,再用清水洗一遍,哎,再用我给你们的那种擦脸膏涂一涂,我保你不出半年一定就成了个人见人夸的大美人了。”
龙姑娘脸上浮上红晕,喜不自胜地说“谢谢池先生指点”
她这才说完,另一个姑娘也挤进了最里圈,问他“池先生,你看看我,我一些地方油,一些地方干,我要怎么洗才好”
“哎呀,你就比较麻烦了,”池嘉木正要再说,药僮远远地传来了喊声“池先生,桓哥哥他中毒了,你快回来看看”
池嘉木一听,忙丢了茶枝儿,对围着他的姑娘们说“我先回去看看,我们下回再聊。”姑娘们也很是谅解他,个个都七嘴八舌地说些“唉,你快回去看看,中毒可不是小事”“我们的事不急”之类的话,给池嘉木让了道儿出来,让他跑着下了山坡,往庄子回去了。
池嘉木还以为桓昊真的中毒了,紧赶慢赶赶回去,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拉过手腕一把脉,竟然只是吃撑了吃撑了他顿时无语了,瞪了顾生槿一眼“你怎么看着他的吃个东西也能让他吃得像中了毒一样还让我来看,我是天天给你们看流个鼻血撑个肚皮这种小毛病的吗诊金呢”
顾生槿也比较心虚,他要是不跟赵抟之在那说半天话,也不会让桓昊参加这种坑爹比赛,一时没有回话。这时候,嘴唇苍白的桓昊又颤巍巍地开口了“池先生,你别怪顾大哥,我是想送你个礼物,谢谢你救我,才吃撑的插、插屏马上到”
“怎么回事什么插屏”
顾生槿意外地看了桓昊一眼,他也是没想到桓昊这么拼,竟然是要把插屏送给池嘉木。就跟池嘉木说“得,原来他吃成这样是为了送你插屏。”又把比赛和奖品一事说了,池嘉木就沉默了,他瞄了桓昊一眼,沉默地叫来药僮,唰唰唰写下一个方子,又取了药箱中的金针,开始给桓昊扎针。
边扎边问“以后还乱吃东西吗”
这几针下去,桓昊立刻就跑一边去吐得肝肠寸断的,好半天才像是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他稍稍缓过劲来,扶着一根廊柱,争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小鹿斑比似可怜兮兮地对池嘉木摇头“不乱吃了。”
池嘉木冷哼了一声“你的谢礼我收下了,以后不要再弄这些,我都给你医好多少年了,还需要你给我谢礼要谢礼我早让你给我当牛做马了,哼”
“哦”桓昊垂了垂头,好像有点失落,过一会又开开心心地扬起头来,“等会插屏来了,池先生你再看看喜不喜欢。”
池嘉木哼了一声,想了想貌似冷淡地问“是酒楼的人送过来”
顾生槿在一旁回他“我让抟之扛过来。”
“什么你让庄主扛过来”池嘉木的手一抖,金针叮当一声就掉到了地上,他也没顾得捡,一脸不认同地看了顾生槿好几眼,好像他干了什么暴殄天物人神共愤的事情一样,才摇着头低头捡起了自己的金针。等药僮又煎好了药让桓昊喝下,那个插屏才送过来了。池嘉木见不是赵抟之本人,还松了口气,再度不认同地看了顾生槿一眼。
顾生槿挠了挠头,问那霁月山庄的门人“你们庄主呢”
那门人想是知道顾生槿和他们大庄主只差昭告天下的关系,对顾生槿满面笑容,“大庄主稍后就来。我们先把东西送过来。”
顾生槿点了点头,就不再问了。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抟之才到来。他进来先看了看桓昊,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就对池嘉木说,“池先生,先前你要的东西,我们拿到了。”说着,递上了手中的木盒子。
池嘉木见过多少好东西,一块千年玄龟板等闲也不能让他动容,但这回他接过这木盒子却面色有些严肃。他看了看赵抟之和顾生槿,可能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赵抟之说道“赵庄主能不能随我到内间来,我有事想问你。”
顾生槿自是对此摸不着头脑,只以为赵抟之和池嘉木有什么暗地里的交易,他一个外人,当然不会想去贸然插一脚。赵抟之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和池嘉木一起进了后堂。过去后,池嘉木也不打什么哑谜,也不迂回,直接就问赵抟之“我听说皇宫内不止千年玄龟板失窃,还有人被暗杀了,不会也是你们做的吧”
赵抟之对于池嘉木问及这件事毫不意外,他只是往墙边一靠,淡淡地说“这和你没关系。反正你要的东西也拿到了。”
池嘉木又看了他一会,才用装千年玄龟板的大木盒敲了敲桌面,说“你们自己珍重。”
赵抟之点点头,抬起下巴朝木盒子扬了扬“只要你不被人发现你有这东西就好。”
“这你放心。在我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变成其他样子了。就是玄龟它亲娘来认,也认不出来。”池嘉木一笑。竟然一点也不怕被朝廷追究责任。赵抟之微微对他一拱手,就转身离开后堂了。池嘉木盯着木盒子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开了盒盖。半晌,叹了口气。有些喃喃地低声嘀咕了一句“霁月山庄到底是做什么的”
赵抟之已经出去了,他看到顾生槿正蹲在院中的药炉子旁,跟药僮说说笑笑的,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便提脚走了过去。
、第69章 夜探茶馆
赵抟之走到一半,又停下了。他没有过去找顾生槿,靠在了不远不近的一根廊柱上,侧耳听顾生槿天南海北地跟药童胡侃。还是那个能从一只鸟扯到天上每颗星星都跟脚下生存的这片土地一样广袤无垠的天马行空扯淡味道。
空气里飘荡着新鲜茶叶的气味,混杂了顾生槿抑扬顿挫引人入胜的解说声,别样的有种午后清闲感。
至于自己把自己吃撑了遭了一场罪的桓昊,赵抟之是不关心的。不过也用不上他关心。顾生槿和药童侃完,就该走了。临走前去代表赵抟之和自己关心了一下桓昊的身体,才和赵抟之一起回城。路上还特地拐去成衣铺买了套夜行衣。
赵抟之全程“”
闯荡江湖连夜行衣都不提前备好要当天现买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缺根筋的行为在索星阁眼里就跟拍着胸脯大喊“我今晚要夜闯别处了噢快来跟踪我”没两样。
好在索星阁本就是他的。让索星阁的人跟踪了,查到了也有办法把档案锁起来。
顾生槿本来是打算一个人去有间茶馆探查,赵抟之非要跟着一起去,他也劝不动,只好让他一起了。
有间茶馆在杭州城内有三家分店,顾生槿打听过了,西湖边上那家最大的不是总店,反而在一条不起眼街上的不起眼店才是总店。
这就更加古怪了,不像是一般连锁店的作风。一般的连锁店,肯定要看业绩说话,西湖边上那家都扩建到三层楼了,每天座无虚席,这业务能力至少傲视其他两个分店了吧,分店长能不升职
顾生槿也打听过了,这分店长一干就是五年,还真就没升过职。这一切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当晚顾生槿和赵抟之一起套着夜行衣摸到了有间茶馆的杭州地方总店。他不知道会在这里遇上什么,赵抟之却已经知道了,沈愉就在这家茶馆里。
这正是他一定要跟顾生槿一起来的原因。
茶馆不像客栈,还有个全天营业,到了晚上,这里就跟其他店铺一样,只剩了黑乎乎的一方天地,寂然然的一处方寸。门和窗都关得严实,等闲人想要摸进去也不容易。
好在这茶馆有个为了好看以至于防守薄弱的二楼。顾生槿和赵抟之跳上二楼的开放走廊,从走廊翘开了一扇窗户,悄悄地跃了进去。
二楼没人。因是木质地板,走路容易有声音,他们两个都走得又轻又小心,一点一点地挪到了楼梯口。楼下也静悄悄,黑乎乎的,仿佛没有人。要不是顾生槿听到了内力一般之人的呼吸声,他也会被这假象所骗。
一个普通茶馆,大晚上的还需要巡逻就算这里不是个普通茶馆,就当它是个情报站之类的机构吧,需要每天晚上巡逻肯定也不需要。所以顾生槿几乎是立刻就判断今晚这茶馆是有情况了。嗯,运气不错。
顾生槿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赵抟之要继续往下走的脚步,示意他再等等。
等了大概半盏茶的工夫,那呼吸声远去了,顾生槿才对赵抟之招了招手,率先用轻功飞下了楼,轻轻跃起,悄悄落下。由于顾生槿事先来踩过点,他和赵抟之很快就顺利绕过了这条警戒线,到达了白天客人进不去的工作人员区域。
这里也没有点蜡烛,整个黑漆漆的,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地板上透出了一道幽幽的笔直光线,像是从缝里漏出来的。
顾生槿二人没有立即去开那块盖得不够严实的地板,先隐在暗处,等那个巡逻人员再一次过来又离去了,才去搬开了石板,先后下了楼梯,又依样画葫芦把石板合上了。
这是一道石头阶梯,梯面有种天然的潮湿感,还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恶心。可以看出这地下密室不是新建出来的,至少有些年头了,这些潮暗处的生物才会滋生出来,蓬蓬勃勃地占满了一整条楼梯。
顾生槿和赵抟之轻轻地走到一半,就听到了地下室里的说话声。
“阿魉失踪到现在,桓昊还活得好好的,一点伤也没受我看他根本是放弃了任务,不会来了”
竟然是沈愉气急败坏的声音顾生槿精神顿时一振,贴着石壁听得更认真了。
另一个陌生声音冷静地说“他是斩风堂培养出来的专业杀手,不会突然放弃任务也不回来说一声。”
“你不明白,他不是一般的杀手。”听到那人那么说,沈愉的气急败坏稍稍得到了一点抑制,但仍然有些神经质。顾生槿听到他不停地来回踱步,不停地跺脚,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愉又说“你不了解阿魉,他见过顾生槿了,还跟他比了武,一起吃了饭,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太正常了对,一定是顾生槿影响了他”
顾生槿莫名其妙地和赵抟之对视了一眼。心想还真是躺着也中枪,阿魉跑了,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竟然也能被沈愉算到自己头上
顾生槿皱起了眉,继续侧耳倾听,赵抟之也微微地拧了一下眉。
沈愉为什么对顾生槿的敌意那么大
赵抟之对这点可说是百思不得其解,武当派内部的事他专门调查过,虽然不怎么详细,但该知道的也可以说都知道了,因此他才更疑惑沈愉对顾生槿的敌意产生得非常突兀,非常奇怪,非常不自然。
他看顾生槿的样子,似乎也挺疑惑的,心里更是疑窦丛生。
顾生槿当然疑惑,虽说他已经知道了沈愉想害死自己,但因为沈愉没有得逞,还败了他自己的名声,算是恶有恶报,顾生槿也就对他的动机不好奇了。现在听到沈愉把一个不相干杀手的出逃都算到自己头上,顾生槿就不是一星两点的郁闷了,他忍不住想了,沈愉那么恨他,不会也是像今晚这样,什么事都算到了他头上吧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顾生槿皱眉想啊想,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卧槽我不会才是这本小说原来的主角吧
、第70章 当面对质
原本只是灵光一现,未必能当真的胡乱猜测,顾生槿居然越想越觉得像是那么回事。他手里的那份剧情虽然错谬百出,但是也有一些核心提示,比如沈愉是一个穿越者,和他作对的人都混得很惨,比如原来应该和顾生槿c的魔教教主段无辛也成为了沈愉后宫群里的正宫。这种种综合起来就有点像是穿越小说和重生小说里的逆袭套路了。这个类型的套路里,又有几种不同的分支,沈愉就是穿书逆袭分支的。
从顾生槿手中的现有剧情资料能提取到的有用信息看,沈愉是一个能让和他不对付的配角都混得特别惨的穿书主角,这种主角当主角,别管他逻辑链是不是严密,三观是不是处在普通人类区间内,绝对都能强强强苏苏苏爽爽爽一巴掌呼扇过去就能打得别人一辈子爬不起来。这也就注定了这种戾气比较重的穿书主角逆袭都有几个经典套路
一穿书主角自身强大,自己黑化大杀四方。沈愉显然不是走这条路。他本来应该走的是漂白强苏路线,但是因为顾生槿和赵抟之的介入,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名声破裂,一身要漂的白染得比墨还黑,现在反倒成了过街老鼠一般,要躲躲藏藏,不敢在江湖上光明正大地走动了。
二穿书主角看上了原书主角,在原主角还没发迹,凄凄惨惨的时候借助知道剧情的便利提前抱了主角的大腿,泡了主角,踹了主角的原c或原后宫群并把原c或原后宫群成员们挨个黑化一遍,以此证明穿书主角泡了原主角的正确性。这一条就有点像沈愉的情况了,如果魔教教主段无辛就是那个主角的话顾生槿作为他的原c,那是先成了强x犯,后成了杀人狂,最后还死在自己原c剑下,死后在江湖上也算是遗臭了万年,混得不可谓不惨淡。这个套路和现实不符合的缺陷是就顾生槿目前所知的情况,沈愉似乎并没有去抱段无辛的大腿,反而对赵抟之特别上心。而且如果段无辛是那个主角,而顾生槿只是他c的话,沈愉犯不上这么忌惮顾生槿。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顾生槿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主角,而沈愉走的套路是炮灰逆袭路线。沈愉忌惮顾生槿极可能是因为作为主角的顾生槿闯荡江湖的路线十分曲折,又交游广阔,刷了不少配角的好感,因此阿魉跑了,熟知剧情的沈愉都能下意识怪到顾生槿头上来。
综合这种种异常来看,沈愉一定是穿成了原书中的炮灰,开启了黑化主角团、逆袭打倒主角团模式,这一切才说得通。那么问题来了,这种类型的原炮灰通常有两个选择,一是和主角的对立团体结盟,通俗点说就是刷原书反派团体好感度,去抱反派的大腿。二是分化主角团内部团体。就算他抢了顾生槿的c魔教教主段无辛是分化了主角团内部团体吧,沈愉这么想刷赵抟之的好感,又是为了什么赵抟之可是脱离了魔教,注定和魔教教主势不两立的一个角色
等等,和主角的c势不两立,岂不就是和主角对立赵抟之不会是原书的终极反派oss吧
顾生槿再看赵抟之的神色就有点古怪了。他想,难怪随便给赵抟之看个话本都能突然引发世界崩溃倒计时,原来这是个潜藏的反派boss可是他为什么会成为自己的死对头呢现在看这情况完全没有这种征兆啊
再倒回去想想,自己下山遇到赵抟之那段时间,沈愉一直在想方设法极力阻止自己下山,而他又想泡赵抟之。这是不是说,在原书剧情里,自己也下了山,遇到了赵抟之,甚至和他成为了好友联想到剧情资料里极可能被沈愉劝住放弃下山的自己凄惨的下场,和自己下山遇了赵抟之后沈愉现在人人喊打的下场难说赵抟之没有在这里面起什么关键作用。而这种种巧合和沈愉的态度也可以反推出作为主角的他在原书里应该跟赵抟之关系不错,所以沈愉不希望自己遇到赵抟之。
那么问题又来了,什么情况会让一个原本和你关系很可能很不错的人反目成仇,站到对立阵营去特别是在自己也有可能了解到赵抟之一部分过去的情况下他对赵抟之肯定是同情居多,想帮忙居多,而不是帮着魔教教主助纣为虐吧。
因着想到了魔教教主,顾生槿突然又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特别特别狗血的可能性。
他想,不会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太直,拒绝了赵抟之,后来又遇到了魔教教主,受搅基小说规则影响,智商三观和性取向一起全程掉了线,跟魔教教主凑成对了,引发了赵抟之的黑化吧我勒个去,顾生槿打了个寒颤,被自己的狗血脑洞吓了一跳。他赶紧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出去,可它偏偏像一颗牛皮糖一样,牢牢地就黏在了顾生槿的脑回上。
赵抟之注意到顾生槿神情几度变幻,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诡异了,却完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好继续去听沈愉和那陌生人的对话。
只听沈愉说“你就别替阿魉说话了,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如果阿魉真的不回来,之后的事怎么办你家主人要给我安排一个人过来。”
陌生声音响起来“要不是你非要陷害顾生槿,怎么会陷入到现在这个境地”
沈愉冷笑了一声“现在就不要来放马后炮了,你只说怎么办吧,没有阿魉,谁能冒充斩风堂的人杀李幼喜”
踱步的声音来回走动,过了一会又响起“要不还是请”他的话音突然一停,扬声喝道“谁”紧跟着顾生槿就感到面前一道劲风扑了过来,他立刻上身后仰,躲过了陌生人的夺命一掌,返身抽出了剑,对上了那名骨瘦如柴,身法快得像鬼的青年。赵抟之早有防备,立刻上前来帮忙。沈愉看到他们两个也吃了一惊,立刻也抽出剑加入了战团。顾生槿和这陌生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打了数十招,就发现对方的掌法不止阴狠毒辣,他的掌心处还有三点紫痣,排列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看着十分古怪。
人在江湖飘,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有古怪,因为越怪的人越容易辨别。这名青年的武功就属于特别好认的那一种,他所练的掌法叫作三尸掌。这三尸掌虽然有一个确切的名字,传说却很多,有说中了掌就会中尸毒,无力回天的,也有说此名由来是这种掌法施加到一人身上,每一掌都会使威力翻倍,同一个人如果连中三掌,不论多高的内功都会立毙当场。还有传说这掌法是扇形aoe技能,一掌下去能死三个人的总之就一个中心思想三尸掌十分厉害,不能中掌,中掌要完。
三尸掌之所以有这么多不确切的传说,主要还是因为三尸掌几乎不在江湖上现身,一旦现身却又能掀起震惊整个江湖的腥风血雨。传说十几年前用十天时间灭了落花谷全谷的就是使用这种神秘三尸掌的人。
因此顾生槿提醒完赵抟之后,在和这名骨瘦如柴的青年对战时就很小心,虽然打法比较保守,好在他和赵抟之也算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并未在对战中落了下风。
更何况沈愉和那青年的配合不如他们两个协调,沈愉还一直盯着顾生槿集火,想趁此机会杀死他。顾生槿已经和沈愉打过一回了,对他各种招式套路都比较熟悉,他反应又快,打起来也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和赵抟之配合越默契,沈愉和那青年方才聊天就聊得不甚愉快,自然就越是互相埋汰,一个恨毒了顾生槿想先杀顾生槿,一个却认为赵抟之威胁更大,盯着赵抟之想弄死他,这配合就不行了。纵然他们两个使用的都是传说中的武功和心法,本该稳操胜券,竟也和顾生槿二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既然是打了平手,顾生槿也有闲心抽空跟沈愉谈个心了,他就问出了积压心头的疑惑“沈愉,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在山上我们还算是好友,背地里你怎么什么事都算到我头上来了”顾生槿是很烦拐弯抹角的,虽然他现在推测出沈愉是那个走炮灰逆袭套路的主角,但毕竟只是猜测,还是需要试探一下沈愉,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顾生槿要是问得拐弯抹角一些,沈愉自有一堆堆转移视线和话题的歪理等着他,偏偏顾生槿就不玩那些虚的,直接问了出来,还是直接在赵抟之面前问了出来。沈愉就不好操作了,他总不能当着赵抟之本人的面直白地说他先认识的赵抟之,先和赵抟之有旧,结果被顾生槿横插了一杠子,所以怀恨在心吧不过沈愉能在江湖上当大侠这么多年,没被人看出端倪,也不是一般人,凡事总是自有一套他的说法。
他眉头一皱,神色间竟然是有些傲气的模样透出来,“小师叔有没有对不起过我,公道自在人心。小师叔可不要说你没有发现,凡是和你交好的,在武当派中人缘才好,凡是和你没什么交情的,在武当派中都没人在意,没人在乎。这是为什么,还用我说”
顾生槿听了这似是而非颠倒黑白的话,顿时膝盖一疼,剑法都差点给气得使歪了。沈愉这话显然不是说给顾生槿听的,而是说给赵抟之听的,目的旨在让赵抟之对他的人格产生怀疑。顾生槿心道沈愉这家伙穿越前一定是论坛掐架小能手这反应快的,偷换概念的手法熟练得也是能打满分了。
顾生槿也不跟他绕弯,直接就甩了直球过去“你这意思是我暗示别人排挤你你觉得我有这必要我天赋比你好很多,师父也比你师父有地位很多,不论高的矮的人人见了我都要喊我小师叔,辈分天然就比你高,我会在乎你怎么样你以前人缘不好是因为你不跟别人说话,好吧,关我什么事我人缘好是因为我从小跟师侄们一起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从来不摆架子,你行你也掏个鸟蛋给我看看我又没欺负你,只是没注意你而已,这就成原罪了后来你在武当派和其他人建立起关系网倒是真的通过和我交好才办到的,怎么,明明是自己心思不纯,现在趁着周围没人反倒要反咬我一口了这话你敢当着其他任何一个武当派的人重说一遍,和我对质吗”
沈愉没有回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以示对顾生槿约战的不屑。
顾生槿就笑了,边笑边用剑尖刺他左右两面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敢。”
所以说直球一向是对付沈愉这种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话里话外总想把自己摘成天下第一清白人的最佳方法,直得他绕不出弯,作不出妖来,简单方便快捷高效。
四人在这地下室里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阵子,那名巡逻人员就被打斗声吸引了过来,他也不下来参战,立刻把石板一盖,就返身跑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叫救兵去了。这里好歹是沈愉的地盘,等他叫来救兵,顾生槿和赵抟之恐怕就要落了下风。因此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顾生槿立刻飞身上前剑尖点星一般吸引了三尸掌青年和沈愉的火力,赵抟之则虚晃两招退出战圈,返身跑上阶梯推开了那个被那巡逻人员给重重盖上的石板。
“走”
顾生槿今晚已经弄清了有间茶馆确实是沈愉的窝点,还得到了李幼喜将被暗杀的重要消息,自然不会恋战,且战且退迅速上了楼,和赵抟之一起原路从二楼的窗户往外跑。沈愉和那青年被偷听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也不肯放他们活着离开,立刻就当空发射了信号。赵抟之回头看了一眼那信号,皱了皱眉,对顾生槿说“这是调动某批死士的信号,客栈不能回了,我们直接出城。”说着,他摸出腰封里一管烟火弹,也拉开机括,朝天发射了一个信号,就要拉着顾生槿往城外跑。
顾生槿拉住了他“我得先去给峨眉的师姐报个信。”
、第71章 能够信任
“我霁月山庄在杭州城的人,恐怕不到他们的五分之一。”赵抟之没说去不去,只是交待了双方悬殊的实力差。顾生槿也知道峨眉和赵抟之没什么关系,但武当和峨眉交好,他不能知道了这件事还丢下李幼喜不管。
顾生槿想了想就对赵抟之说“我去找李师姐报信,你先离开这里,我们在武当讨伐魔教的誓师大会上再碰头。”
赵抟之:“”他拉着顾生槿拐了个弯,仍旧跑得衣袂飘飘,影风姿卓,“我没有说不去救峨眉的李幼喜。只不过,冒充斩风堂的人暗杀李幼喜对他们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他们一定会在去李幼喜客栈的路上设大量人手阻击我们,你如果信任我,我可以用另一种不容易被察觉的方式提醒李幼喜,我们自己涉险就不必了。你信我吗”赵抟之侧头去看顾生槿,他们二人同在夜空之下狂奔,逆风吹得他们的发丝狂乱地一个劲往侧后方飘。
后方还有使劲想要追上来的敌人。
周遭那么乱,没有一刻的安宁,但顾生槿却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安宁平静地注视着的。赵抟之的目光注入的不是一剂纷乱时刻的强心针,而是一汪凛冽的,能使人平静的清泉。
其实从赵抟之的表情和眼神很难看出来他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他的表情一直冷淡淡的,他的眼神一直幽深深的,和平常一样,让人很难摸到他的心思,很难想得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再加上顾生槿现在还怀疑着赵抟之是潜藏的反派boss,按理说他应该会觉得赵抟之不能轻易信任,但他却神奇地觉得,赵抟之是可以相信的。
好像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顾生槿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赵抟之得了他的首肯,立刻就拉着顾生槿继续往城外跑。握着顾生槿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因这紧密无间,他一贯温凉的掌心也添了热度。
他们这说话的工夫,虽然没有放慢速度,后面的人还是追了上来。沈愉和三尸掌青年自不必提,还有三个包了蒙面巾的黑衣人,至于为什么蒙面,还不简单,个个都是有间茶馆的工作人员,指不定打斗中就有路人路过认出他们,能不蒙面吗
这三个蒙面人的轻功比沈愉二人还要高,他们追上来后,直接超越了沈愉二人,很快也超越了顾生槿和赵抟之,从三个方向挡住了他们两个的去路。
顾生槿和赵抟之只好停了下来应战。多了几个人要对付,打起来就比只招呼两个人难多了。但这三名蒙面人轻功比他和赵抟之高,如果放任他们追赶自己,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一次又一次被追上,甩也甩不掉。顾生槿和赵抟之对视一眼,立刻一齐挽了剑花攻向了右侧的那名黑衣人。此人身形较另外两个都胖些,刚才落地时的脚步声音也比那两个更重,他在内功施放的掌控力上明显最弱,应该是内功轻功都最差的,适合成为顾生槿二人第一个放倒的目标。
也算他们猜对了。
这三人都是只有轻功好,武功一般,因此只能追上顾生槿二人,追上来拦住就要交给沈愉处理了。
可顾生槿二人也不会任由他们拦着,当下一左一右就刺向了那名薄弱者。那人倒是想挡住,举剑抬手一挡,遇上的是铸剑山庄五年八年才得出的两把最顶尖长剑,当即他手里的剑就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割裂声,他再定睛一看,自己的剑已经断成三段掉在了地上。
而身体也后知后觉地有了冰凉入骨的刺痛感。
一把剑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心脏。剑身隐有星光闪耀,是为逐星。一把剑刺到了他的大腿上,剑身直冽修长,是为摘风。
顾生槿看了赵抟之一眼,没有说什么,一把抽出剑,转身就用剑身抵住了背后三尸掌青年偷袭赵抟之的一掌。沈愉的剑招紧跟着来到,赵抟之还在解决那两名蒙面人,不能回身护持分摊压力,顾生槿当然要自己顶住,只有先让赵抟之收拾了轻功比他们好的,才能跑得掉他一抖剑身,倾身遥遥一探,连沈愉那一剑也接下了。
他前几日和沈愉单挑就已是武功不如人,落了下风,现在一人顶两个,就更打不过了。顾生槿要是能在短短一瞬间功力突飞猛进,力挽狂澜,一个顶俩,他就不该叫顾生槿,该改名星矢了。虽然顾生槿已经给予了自己正确的“主角”定位,但他显然还没有领悟到小宇宙爆发这个特殊的主角特技,刚开始和他二人周旋还好,多打几招顾生槿就吃不消了。沈愉的每一剑,和那青年的每一掌都接得越来越艰难,越来越不支,快顶不住了。
赵抟之也知顾生槿一人顶肯定顶不住,立刻又攻向了另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当然就不会再傻傻地拿剑去挡,而是施展起了轻功身法,以躲避赵抟之的攻击。赵抟之知道拖不得,也不跟他们客气,佯装追不上返身去追击另一人,等那人稍稍一松懈,却猛地返身一剑刺了过去,再度当胸穿透,一点余地也不给人留。
顾生槿已经憋得满头是汗,沈愉用内力压他,那青年用掌风压他,纵是他有利器在手,也难敌这股双重的压力。
赵抟之这边要杀最后一个蒙面人却遇到了点困难,这蒙面人跑得贼快,拉着赵抟之绕圈跑,就不给赵抟之碰到他。等赵抟之追着追着突然反向助跑几步,刺出一剑,借着他自己跑太快停不下来的惯性杀掉了此人,回身一看,顾生槿刚好已经中了一掌
顾生槿立刻觉得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被这一掌逼得倒退数步,摇摇欲坠,赵抟之立刻跑过来接住了他。他揽过顾生槿的肩膀,朝沈愉二人洒出了一把不知名的药粉,稍稍阻了一阻他们的速度,就飞身往外跑。顾生槿在半空中就吐了几口血出来,自己看着都觉得这症状来得又快又急,有点可怕。内伤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是不会吐血的
赵抟之当然比他更急,拉着顾生槿就往池嘉木的庄子赶,顾生槿也感觉出来了,拉了他的袖子摇了摇头,又溢出一口血来。他勉强抬手揩了揩血,口齿含糊“绕道走,甩掉。”
赵抟之心里虽然着急,也知道这样更保险安全,退一万步讲,他也不希望池嘉木给顾生槿治到一半,这群人就杀过来了。他咬了咬牙,带着顾生槿稍稍歪了个角度,不着痕迹地绕了道,避开了李幼喜客栈的方向,也不在池嘉木庄子的方向上。
这只是一个保险措施,许多人都知道池嘉木最近在庄子里。所以赵抟之绕道的目的也只是甩掉他们,拖延一下他们的反应时间而已。
沈愉和青年一直像牛皮糖一样紧随其后,虽然追不上,也没有放弃。幸好赵抟之和顾生槿快跑到城墙的时候,乐天成带的人来支援了。赵抟之暗松一口气,和乐天成匆匆打了照面,嘱咐了他一句“不要恋战,拖一会就直接出城隐匿行踪,不要留在杭州城内。”乐天成点了头,赵抟之就立刻带着顾生槿跑远了。
顾生槿中了掌后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吐血,他觉得自己这不像是普通的内伤,更像是中了毒。抽了空,攒了力气,就对赵抟之笑“这次总算又是池嘉木的对症老本行了。”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赵抟之随口回了他一句,体谅顾生槿吐血还要施展轻功跟自己跑太辛苦,就打横抱起了他,改道往池嘉木的庄子狂奔起来。顾生槿心里就郁闷了,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姿势,用背的吗等他转头又吐出两口血,那血飘飘洒洒落在赵抟之素色的裙摆上,他才反应过来,难怪要用抱的,如果用背的,那不得吐得赵抟之一身血啊。那就太不卫生了。
这么一想通了,顾生槿就不郁闷了,自己挪了挪,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就心安理得地等到达目的地了。
赵抟之到了池嘉木的庄子,也没有敲门,也没有喊得人尽皆知,直接就闯进了池嘉木的卧房,放下顾生槿就把睡得昏沉沉的池嘉木摇醒了。池嘉木初初睁开眼没看到赵抟之,见是顾生槿鬼一样惨白着一张脸杵在自己面前,一拉被子就没好气地问“大半夜的你到我房间来装神弄鬼的是要干什么”
顾生槿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直接在他面前吐了一口血来。这下池嘉木立刻掀开被子蹦了起来“出什么事了”他这才猛然看到赵抟之,又吓了一跳。
“中了三尸掌。”赵抟之又过去扶住了顾生槿,在一边说。
“三尸掌”池嘉木脸色顿时一变,下了床就来摸顾生槿的脉,摸了好一阵才脸色难看地放下了,“真的是三尸掌的毒。”
“能解吧”
池嘉木指了指房间另一边的躺椅“先把他扶到那边去。”等赵抟之扶着顾生槿躺下了,他也拿来了房间里的随身药箱,神色凝重地说,“我师父曾经秘密医过三个中了三尸掌毒的人,最后那三个人都死了。”
顾生槿和赵抟之面面相觑,顾生槿的嘴角又溢出了猩红的鲜血。
、第72章 命运轮回
“你的意思是这毒没法解”赵抟之眉头一皱,心里一沉。
“不,这毒有法可解,只是药引稀罕。”池嘉木重新给顾生槿搭了脉,一边开药箱一边说,“不过,现在这药引我有了。”
赵抟之就松了一口气“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我可不是故意吓唬你们,”池嘉木说,“我才得的药引千年玄龟板,没有医过三尸掌毒,当年这一套医法也只在我师父的推论之中,到底行不行,还要看天意。”
赵抟之略感吃惊,剑眉微微一皱“千年玄龟板”
“没错。”池嘉木看向赵抟之,“不然我为什么会单要千年玄龟板”池嘉木似笑非笑,笑意不达眼底,三尸掌毒可说是他师父的一个心结,因此当池嘉木听说真有千年玄龟板问世,就对这东西上心了。只是那地方的官老爷直接把这东西弄去,当祥瑞呈给了老皇帝,这龟板才没立时落到池嘉木手里。
赵抟之已经想到了别的事,问池嘉木“既然你师父知道如何解读,那么会三尸掌的人知不知道他们解毒的药引就是千年玄龟板”
“他们自己当然知道啊。”池嘉木理所当然地说,“练三尸掌的人从小都吃毒物长大,他们的身体如果受不住毒素,就会吃至少百年的玄龟板解毒。而毒素在他们身体和掌心积累多年,出掌毒素浓重,凡是中毒的人,光是上百年的玄龟板就根本治不好了,因此需要年龄更长的玄龟板,但这种药引已经可遇不可求,而三尸掌毒又烈性,所以才近乎无解。”
他话音刚落,赵抟之已经啧了一声“糟了。”
池嘉木没有反应过来,问他“怎么”
“会三尸掌的人出现在杭州不是偶然,很可能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引出千年玄龟板这个药引,查出拿走龟板之人。整个杭州城只有你有能力解这个毒,不论是谁得了千年玄龟板,必定都会来找你。我们不能在这里解毒,不久后他们就会找过来。”
池嘉木呆了一呆,很快也反应过来,“我先给顾生槿施套针压制毒性,然后我告诉你如何用千年玄龟板做药引解毒,你去拿了龟板离开这里。”池嘉木拿出药箱夹层里的一枚钥匙递给赵抟之,“龟板就在药房左边横四竖六那个格子里,你自己去拿。”
顾生槿听了半天,揩掉血,意外地问“你不走”
“我要是走了,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们要来搜我的庄子,就让他们搜好了。”
“为什么会搜你庄子”顾生槿越听越不对劲,都是武林中人,谁有资格随便搜别人的庄子,还是池嘉木这个谁也不愿意惹的神医庄子
除非根本不是武林中人,而是可以光明正大搜捕的朝廷中人
顾生槿一个激灵,突然醍醐灌顶了,他勉强扶着扶手站起来,按住赵抟之的手腕问“那个千年玄龟板,你是从哪弄来的”
赵抟之波澜不惊地回他“皇宫内库。”
顾生槿顿时眼前一黑。知道皇帝恨武林中人了,你居然还要去皇帝的私库偷他的东西,那不是刺激他吗
顾生槿要是知道赵抟之还请人杀了人,本意就是刺激老皇帝顺便拿个龟板,估计要更郁闷了。
可眼前事已至此,由不得他说三道四了,赵抟之把顾生槿按回躺椅上,攥了钥匙就转身出去了。池嘉木取出了三枚细长的金针,对顾生槿阴阴一笑,一口气扎了下来。
顾生槿“”
顾生槿目露不屑,以为他会怕扎针太小看他了吧,他以前可是是什么,顾生槿心里迟疑了一下,突然有种灵光一闪卡住了的感觉,后面的东西怎么也想不出来了。古古怪怪,朦朦胧胧的。
顾生槿走神了一阵子,赵抟之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他手里抱着今天白天来时拿的那个木盒子,静静地立在一旁看池嘉木施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池嘉木施完针,顾生槿吐血的症状果然得到了缓解,没先前厉害了。池嘉木抹了把汗,找了笔墨,就着灯光写下了用千年龟板解毒的方法递到赵抟之手中,然后嫌弃地朝他俩挥挥手“赶紧走”
既然吐血没那么严重了,顾生槿倒是能自己站起来了,他对池嘉木抱了抱拳,“池先生,大恩不言谢,往后你要是有难处,尽可来找我。”
池嘉木毫不留情“找你不如找庄主。”
顾生槿“”
赵抟之也在一边说“以后有事,直接找我便是。”
“行了别废话了,快走吧。”池嘉木状似不耐烦地挥挥手,轰他们两个走。等赵抟之和顾生槿真的走了,他才转了个圈,沉下脸来。地上有好几处顾生槿吐出来的血迹,刚才他们过来还不知在庄内庄外留下多少处血迹,池嘉木又不能叫他那僮儿或庄中下人来清理这血迹,只能自己偷偷来,想一想就要腰酸背痛了。好在那些人应该不会当天就来庄中搜查,最多分派些人手在附近观察庄内动向,掌握证据
池嘉木抬脚拐去了桓昊的院落。还是找个苦力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