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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君 第4节

作者:柯染 字数:26187 更新:2021-12-30 13:53:47

    元沁因这些年临泉傀儡的事,对这一类的行尸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就算他现在跑去把那四个傀儡都杀了,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打草惊蛇,是以元沁虽然想救那些人,也没有贸贸然行动,只时时刻刻收敛了心神,以防哪些不长眼的狂魔伤了卫广和荀文若,连姑娘也不看了,每日只眉观眼,眼观鼻的守在两人身边,半步也不肯离。

    卫广和元沁一前一后暴露了修为,这几日来客栈刺探的人也多了起来,毕竟融合期的高手江湖上并不多见,尤其还是两个十六七八的弱冠少年,就更让人震惊好奇的了。

    卫广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晚便让元沁和荀文若收拾好东西,连夜出了客栈,到码头弃了马,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让荀文若给三人易了容,换了装,买了条普通的小船,天一亮就上了船走水路。

    荀文若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还是在青云山跟着元非师兄学的,只是他天赋极好,十年过去,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卫广和元沁就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样貌资质普通的杂派弟子,现在就算是元守真和明阳真人,也不一定分辨得出他们三人谁是谁来。

    三人都没怎么睡,折腾到天亮才在船上的小客房里躺下来,只不知是否因喝了酒的缘故,卫广只觉得浑身发热,默背了好一会儿的清静经,才慢慢睡了过去。

    荀文若自小就学了医学药经,当时酒还未入口,他便先闻出那酒里边儿加了东西,只他一来怕演戏败露,二来那药自来不算毒,甚至还算得上乘的补药,计量又小,荀文若也就听之任之了,只他却从未想过,一待周遭都安静下来,中了此药需得如此难捱。

    卫广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兴许是身体热的缘故,平日里整齐的衣襟凌乱纠结,露出里面一小块肌肤,月光下润白得流光似玉,荀文若呼吸乱了些,撑着身体悄悄往上挪了挪,他不敢像往常一样缩进卫广怀里,只趴在枕头上,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轻轻抬手,将卫广睡梦中还微蹙着的眉轻轻抹平了。

    卫广其实长得很好看,棱角分明,鼻梁挺直,两弯剑眉不浓不淡,唇形薄削,颜色有些清淡,高远,内敛,并不咄咄逼人,不若少年一般风流倜傥芝兰玉树,却勾得荀文心绮神摇,就这么看一看,就喉间发痒,连心脏都砰砰跳起来,再快一拍,立刻要爆炸一样。

    荀文若连忙转过头去,轻轻趴在床上,心里叫了声哥哥,又卫广卫广地念了两声,可他越念,心里的渴望堆积得就越来越高,难受得像是要炸开一般,难以自持。

    卫广就在旁边,手臂贴着他的,很热,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灼热感延着血脉一直流进他的四肢百骸,又热又浓,他心里的火焰似乎消减了些,但马上又烧得更旺,直逼得他身体像要炸开似的,胀得发疼,浑身是汗。

    难受。

    哥哥,哥哥。

    荀文若脸埋在被子里,眼角都逼出泪来,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可枉他聪明通透,却不知,执念成魔,越念越想,只会让他越难受罢了。

    卫广早上起来呆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他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是元守真飞升成仙的背影,一会儿元守真让他离开邙山,决绝无情,各类各式,光怪陆离,睡了一夜,反倒还不如打坐入定来得有精神。

    荀文若青黑了眼圈,懒洋洋躺在床上,他昨晚折腾了一晚上,睁着眼睛到了天亮,等卫广坐起来以后,才赶紧闭上了眼睛,佯装自己熟睡了,过一会儿才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过得度日如年,挨到天亮,算是解脱了。

    果然,就算是补药,那也不是能乱吃的。

    荀文若浑身都是汗湿,本想下床去洗个澡,一动就发现了某处黏黏腻腻的,脸上顿时白白红红了几个回合,他平日杂书读的多,加上药经上对此也不避讳,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若”卫广伸手探了下荀文若额头的温度,微微皱眉,荀文若估计是昨晚贪凉了。

    卫广这般想着,就去拉荀文若藏在被子里的手,想给他探探脉,若只是寻常的伤风伤寒,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荀文若察觉到卫广的动作,差点没直接跳起来,避开;额卫广的手,人又迅速倒回了床上,拉过被子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头扭到一边,只留了个乱糟糟的后脑勺在外边,闷着声音道,“哥你去给我弄桶水,我想洗澡,难受。”

    卫广点点头,转身去哪包袱,荀文若听到卫广的动静,心里突突一跳,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僵住了。

    难道哥哥发现了

    哥哥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嫌弃他,只怕往后再不能跟哥哥同睡了

    荀文若心跳都快停了,他拼命回忆检查了一番,想着自己昨晚虽然难受,但是规规矩矩趴了一个晚上,连一个手指头也没随便动过的,荀文若安心了许多,心里道,哥哥若是问起,就说自己跟小时候一样,做噩梦了。

    卫广自己也是晕沉沉的没睡好,只当天太热,荀文若难以入眠,倒真没多想,只从包袱里翻出了驱寒毒热毒的小药瓶,放到床头柜上,温声道,“你有点发热,自己看看是寒毒还是热毒,再吃颗晕船药,就别起来了,一会儿我给你洗了澡,你再接着睡罢。”

    卫广交待完,给荀文若掖了掖被子,就掀帘子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了,荀文若猛地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帘子有点羞有点恼,又有点恨得牙痒痒,好半响才泄气般揪过包裹,换了干净衣服。又把脏衣服蜷成一团,想了想从花盆里拿了块石头,和衣服包在一起紧紧裹成一团,从窗户给扔进漯河,看它彻底沉了下去,才松了口气。

    卫广拿着水进来,见荀文若已经起来换了衣服,愣了一下,“怎么不等洗了再换。”

    “哦。”荀文若应了一声,他心里有鬼,在卫广面前眼皮也不敢掀,只慢吞吞道,“难受。”

    卫广对这样的荀文若,一般是没辙的,等放好水,调好水温后,环顾了一周,又问,“换下来的衣服呢”

    荀文若瞟了眼卫广,别开脸道,“扔了不喜欢。”

    “”卫广吸了口气,瞧了眼荀文若青黑的眼圈,想着他昨晚没睡好,别说是扔衣服,那就是撕被子,那也是可以有的。

    卫广也不追根问,只在浴桶里加了点安神静气的草药,温声道,“进来洗罢。”

    荀文若脸红了红,犹豫了再三,还是摇头道,“不要哥哥帮我洗,我自己洗。”

    “又不是没洗过,以前不都是懒得自己动么,今天怎么转性了。”卫广奇怪地看了眼荀文若通红的脸,随口道,“我也要洗,一起洗罢。”

    荀文若一听卫广也要一起洗,差点没跳起来,那情景光是想一想,都能让他鼻孔发热,要真一起洗,那还了得,不过他今天还真的想看看卫广不穿衣服是什么模样,虽然以前也见过,但今天就想偷偷摸摸好好看看

    荀文若摸了摸有点发痒的鼻尖,死命摇头,“这桶太小了哥你挤进来我还怎么泡,哥你去和元沁不,等我一刻钟马上好,哥哥你再洗”

    卫广看着这个足足能容纳三个人的大浴桶,知道荀文若今天是想任性了,瞧着荀文若一脸紧张想霸占整个浴桶的模样,心里又想笑,给准备了一套新衣服,也就不管他了,他们还要在这船上待一天一夜,倒也不差这点时间。

    荀文若哼唧了几声,脱光了整个人跳进浴桶里,连头也埋进了水里,蹬手蹬脚自己闹了一会儿,哗啦啦溅出了半桶水,才一咕噜冒出头来,瞧着卫广出去的方向,眼瞳又润又亮。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安心,存稿存了一些,从明天7,19日起,更新还是定在早上八点,不见不散。

    、第十八章第一更

    他们买的这船不大不小,里面东西倒是多,吃穿用度,甚至连笔墨纸砚,琴瑟古筝,都备得齐全,甚至还备了些吃食调料,想是船家见他们给的钱多,悉心备下的。

    元沁最好卫广做的鱼,因此上船前就准备好了东西非得要卫广烤鱼吃,他老爹临走之前,把随身带着的宝剑都传给了他,不过到现在还没开过锋,一路上只把它当成了叉鱼的工具,又快又利,非常好用。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江水天合一色,日暮长空,云帆远望,一眼看不到天际。

    荀文若拿了个躺椅放在船头的甲板上,舒舒服服躺了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元沁出了山,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开阔的江景,心里觉得漂亮,就想说点什么,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憋不出东西,才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负手叹气道,“要是我当年多读点书,就好了。”

    卫广听他说得还颇为认真,再想一想他往日在学堂里的表现,不觉好笑,荀文若也不客气,瞧元沁斜睥了一眼,又闭上眼睛,笑道,“别感慨了,你就是再多读点,也做不出诗来。”

    别说是元沁,就是卫广,没那天分,再读十年书,也不一定做得出好诗来。

    卫广颇为赞同,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听得一阵若隐若现的琴音从云层迷雾里穿透出来,声音时而清绝凌冽,时而空灵婉转,让人心也如这江潮一般,一会儿微波凌凌,一会儿又潮起潮落,悠远绵长,听得人心怡神摇,如痴如醉。

    荀文若瞧卫广听得专注,不免也被勾得手痒,心道,我若是专心奏上一曲,你是否也能听得如此入神

    琴技倒是好琴技,只是这曲调,却是缺了点什么,若有点其他什么相和而奏,就完美了。荀文若心里一动,方要起身,便见卫广不知从哪儿抽了一根一尺长的洞箫,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卫广并不爱音律,琴棋书画,也就是将将能拿出手,并不能称其为上上之作罢了。

    比如说字,写得一手录书,端方标准,却瞧不出什么风骨来。

    一手棋,和天下人分也是十之八六,不上不下。

    而音律,便是连指法,青云山也只教授过琴和古筝。

    他这个终日和他同寝同食的哥哥,是什么时候学会吹奏洞箫的

    荀文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怔怔看着吹得入神的卫广,指尖发白,连椅子扶手上的木棱嵌进掌心都没发现。

    他是头一次知道,卫广会吹洞箫,而且还吹得如此之好。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卫广身上还有事是他不知道的。

    是因为他关心得不够,还是卫广刻意隐瞒

    荀文若脸色苍白,纵然他和卫广形影不离亲密无间,那又能怎样,卫广不想告诉他的,也不差这么一件小事了。

    比如卫广便从未和他说起过,他卫广是鼎国失踪的大皇子殿下,比如说,卫广也从未和他说起过,他有一个亲密无间的亲弟弟,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卫瑄。

    这么些年来,纵然他们再亲密,卫广也从未提起过,是还不够信任,还是压在心底,舍不得拿出来与外人说道

    凤于飞凤于飞,卫广向来是根连鸳鸯是何物都不懂的木头人,却何时知道这般缠绵悱恻情意绵绵的曲子了隔江合奏,心意相通,江边那人又是什么人,能得卫广心甘情愿痴心如醉地相和一曲

    荀文若心痛心涩,心里又怒又痛,闷得发狂,一时间失了神失了智,元婴期的修为和灵气乍然喷泄而出,击得江水翻滚,逐浪拍杀,硬生生逼得琴音一滞,不见了方才的流畅,渐行渐弱,慢慢竟是彻底没了声响,只余了卫广的洞箫声,悠长婉转,连空气都干净了许多。

    元沁被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瞧见荀文若却愣在了原地,荀文若绷直着背坐在椅子上,袖袍无风而动,面上喜怒不辨,却不怒自威,那股浑然天成的君威,几乎像是压着元沁的脊背一般,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抗拒,不可侵犯的压力。

    “小若。”元沁喉咙干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但卫广时常叮嘱说他二人修为不能暴露,心里虽有些害怕,还是硬着头皮轻声叫道,“小若你干什么,还不快收了功力。”

    荀文若毫无反应,只听着卫广专注地吹着曲子,那曲子吹的传神,娴熟,和琴音合在一起,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般,一高一低,一前一后,相嵌得密不可分天衣无缝,和谐极了,好听极了。

    漯河里的鱼虾有不少翻了肚皮,死了一大片,全都飘了上来,元沁看得心急,也顾不得什么风雅之情了,连忙朝还在那边出神的卫广道,“老头子,你快过来看看”

    箫声戛然而止,荀文若总算消了些气,见卫广目光回了他身上,心里翻江倒海的愤怒和难受才压下去一些,船舶周身的风浪,总算平息了下来。

    荀文若从早起就很不对劲,可卫广被琴声扰了心神,一时间被勾起了往事,连同一些有的没的记忆,也跟着全跑了出来。

    卫广只会这一首曲子。

    他的娘亲荀皇后曾是当年京城有名的才女,活着的时候,大概给卫广哼唱过几次,还给这曲子誊抄了曲谱,后来凤殿被卫瑄的娘亲霸占了,他母亲的东西衣物也全都成了不能留的晦气物,宫人们闻玄知意,就偷偷摸摸的打算拿出去烧掉,卫广虽没得娘亲的什么好,但总还记得那是娘亲的东西,在嬷嬷的帮助下,好歹拿回了两样,得了一本手写的曲谱,还有一本清静经。

    那时候他天天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哪里能私藏东西,没几天便悄悄把这两样东西死记硬背下来,每日早起的时候,空闲的时候,默背这两样东西,就成了他经常做的事,等他到了青云山,学了音律,便知道了这是一曲广陵调,名字叫凤于飞。

    可他母亲手里的这调子,和鼎国流传的凤于飞又有些不同,荀皇后是把这一曲洞箫,改成了琴箫合奏,成了两人的合奏之曲,只荀皇后病陨,这曲子也就没流传出去,连他藏在宫墙砖洞里的那本谱子,十几年过去,如今恐怕也烂成泥了罢

    在青云山时,卫广有意无意探听过,鼎国的凤于飞,到如今,也不过还是原先的曲子罢了。

    凤于飞,苍龙舞。

    便是方才他与人合奏之曲了,与他记忆中相差无二,那弹琴的这人是谁

    是偶然之举,还是刻意为之

    荀文若见卫广还在瞧着远处的烟波出神,似乎想穿过云雾追着那琴声去一般,神魂颠倒失魂落魄,荀文若心里醋海翻波,疼得厉害,别说像刚才那般生气放大招了,就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最后只默默捏紧了拳,慢慢躺回了椅子上,闭着眼睛,眼睑却颤动得厉害。

    这会儿连元沁都看出了卫广不走心,他和卫广元沁也算是一处长大,相陪相伴十年之久,最后竟是发现他既不了解卫广,也不了解荀文若,这两人身上都有些未知的东西,就他没有。

    他一天就是几时如厕几时磨牙这两人都清楚,怎奈他连卫广吹得一手好萧,荀文若摆得一身好气势也不知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还是郁闷了一翻。

    元沁拿了自己的剑,坐到船头去,拿了块干净的布,靠着桅杆沉默地擦起来,很有一副忧郁少年的模样。

    船上除了水声和沙沙得帆布声,再没了别的响动,荀文若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就忍不住先睁开了眼睛,见卫广还痴望着,魂还没回来,忍无可忍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咚地一声跳江里去了,溅起了老高的水花,卫广坐的位置不怎么好,恰巧淋了一头一脸,回过神来就只看见了荀文若的袍角,惊了一跳,大声叫荀文若的名字,“小若,荀文若你做什么你出来你在哪儿,快上来。”

    他几人在邙山长大,虽没见过什么大江大浪,却也是经常下寒池游水的,卫广知道荀文若会水,可这漯河水比邙山寒池不知深了几倍,下面不知有多少毒蛇水草,卫广在上面见他不冒头,心里的担心一阵比一阵浓,在船边叫唤了一阵,急得脑袋都炸了,最后见江面上连气泡都渐渐没了,越想越担心,也一头扎进了江水里,又渐起了一阵水花。

    元沁瞧了眼落回去的水花,又默不作声地去擦剑了,他瞧着渐渐平息下去的漯河水,顿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这两个伙伴,别看平时闷不吭声乖巧得很,其实比他会玩儿多了,花样繁多,各式各类,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这样曾给蜘蛛肢解过腿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元沁瞧了眼远处的江水一色,擦完了剑就开始闭目修炼,只是不知是不是方才那曲子的缘故,他脑子里都是些花姑娘的形容词跳来跳去,搅和得他静不下心来。

    戏文里说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究竟是哪种容貌

    元沁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世间当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他又何时才可以见到呢。

    、第十九章第二更

    元沁坐在船头神游天外,再说卫广这边,他一跳下水去,就见荀文若闭着眼睛飘在水里往下沉,一动不动很是吓人,连忙游了过去。

    卫广本就是水属性的灵气,入了河里更是如海底之王一般,比陆上更方便,排一排还能在水里排出个无水的空间来,卫广把荀文若拉进自己弄出的气泡里,摇了摇荀文若,又急又怒,“小若”

    卫广唤了几声,荀文若闭着眼睛不答,明显是不想跟他说话,卫广无奈,只得凑上前去,柔声哄他,“小若你怎么了小若乖若乖若,你跟哥哥说句话”

    两人长大后,乖若两个字,卫广就再没这样叫他了,荀文若听得卫广这样叫他,心里什么的怒什么气都全软了下去,只剩难受和委屈了。

    荀文若眼眶酸得难受,缓缓睁开了眼睛,卫广见他眼里水色一闪而过,明白自己隐瞒了一些事,让他二人伤心了,尤其是荀文若,对他全心依赖,好得让他

    荀文若这些年但凡得了些宝贝,不管好不好,稀不稀奇,第一个无不是先留给他的。

    明阳真人时常在外走动,常会带一些少有的吃食回来,量也不多,荀文若也不会多要,只小心把分给自己的那份包好藏起来,再带来邙山给他,有时候青云山天气太热,他就是再快,拿上来的时候,也都捂烂了捂馊了,有时候邙山又太冷,含了水的东西又会冻成一团冰渣,卫广就是能把水赶出去,东西也是不能吃的了。

    那时候荀文若就会又难过又失望,眼眶红红地站在他面前,恨不得自己能飞天遁地一样,得了个东西就能立刻送来给他。

    卫广还记得当年京城出了一种甜腻润滑的糖糕,专门给小孩子做的,量少,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元德师兄下山去,巧合得了一些,就给青云山上的孩子带了一份,荀文若拿糖纸裹着,兴匆匆地跑来邙山,他那时不过七八岁,跑得气喘吁吁,最后也没保住那糖糕,等一拿出来,就只剩一手糖渍粘在手上了,原先雕龙的精细模样更是化得连影子都没了,黏渍渍地粘在手上,丑得难看,荀文若瞧着手上恶心的糖渍,又瞧了瞧卫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抽噎一边说自己没用,不能御剑飞行,害得哥哥吃不到甜糖糕。

    荀文若嗜甜,那些年,甜糖糕在他眼里,已经是顶顶好吃的东西了。

    每每想起这些,卫广就心暖得不行,又想着荀文若长大后这些年,别说是他人,就是在他和元沁面前,也很少红眼睛了。

    卫广上前一些,松松搂了搂荀文若,像小时候那般,亲了亲荀文若润湿的眼睑,柔声道,“是我不好,惹得你伤心了。”

    荀文若心里的气早泄了,他听得卫广好言好语哄他,心里的委屈就全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颤抖着手按在卫广的胸前,颤声问,“那人是谁”

    卫广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认识。”

    荀文若姑且信了,咬咬牙又问,“哥哥为何要与他合奏凤于飞,哥哥你可知凤于飞”

    凤于飞,凤凰于飞,那是指夫妻情侣间姻缘美好,白头偕老的意思,若不是心意相属,是万万不能吹奏此曲的后面的话荀文若说不出口,卫广一愣,他当时只是听到熟悉的旋律,又听那曲子残缺不全,想确认一番,才用洞箫跟了上去,一时间哪里能想到这些。

    卫广伸手抚了抚荀文若的脸,无奈道,“我听琴知意,那琴声不像女子,倒像是胸怀别志,性情舒朗的男子所奏,怎么会和姻缘扯上关系。”

    便是男子也不行,先前山里有了个元守真,现在又来了个什么胸怀别致,性情舒朗的野汉子。

    荀文若垂头不语,卫广不怎么学音律,他便以为卫广不喜欢,改日找了机会,定要好好奏上一曲,让卫广知道,方才那琴,无论是意境还是琴技,都是远远赶不上他的。

    心里有了理会,荀文若气顺了,放松了绷直的身体,靠着卫广闷声道,“等回了邙山,哥哥你听我弹一曲凤于飞。”

    卫广莞尔,“求之不得。”

    荀文若今日换了几次衣服,如今再湿了,就没换的了,他属性亲阳,索性催动了灵力,将二人浸湿的衣服和头发烘干,才破水而出,上得船来。

    元沁见荀文若这厮雷声大雨点小,刚才那么大阵仗,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哄得眉开眼笑了,鼻孔哼了一声,骂了句没出息,扭过脸去。

    卫广无奈,在元沁面前站定,拱手深深打了个揖,告饶道,“还请元兄饶恕,再没什么瞒着你们的了,我也只会这一曲罢了,再没有下次了,你们俩若是想听,我就给你们吹上三天三夜,如何可消气了”

    元沁想绷着面皮不怎么想投降,但最后听得卫广保证,就绷不住笑开来,点头道,“你说的再有什么瞒着我,我以后,就”

    元沁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他就会怎么样,索性丢开不管了,转而道,“那咱们去收拾东西罢,估摸再过半天,就快到了。”

    他三人这么一折腾,就过去了大半天,荀文若昨夜本就没睡好,卫广让他去船舱休息,等再叫荀文若起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码头边。

    他三人出行的时候仍是易了容,昆仑山下的小镇,最近江湖人士来往频繁,他三个少年人,无门无派,又看不出有什么高深的修为,上了岸也不怎么引人注意,三人找了间客栈,就等再过几日,上昆仑山找清灵果了。

    昆仑山脚的小镇最近热闹起来,夜市上也是人来人往,地方小吃,形貌精致小巧的玩意儿多不甚数,皮影戏,京剧花腰,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各类的乐器琴声夹杂交缠,凌乱得很。

    只其中一股若隐若现的琴音,分明是方才所奏之曲,卫广听得疑惑,却只装作没听见,挑了家干净人又少一些的小客栈。

    荀文若拉住想叫掌柜来两间房的元沁,开口道,“来三间罢,天气太热,我和哥哥挤在一起,不大好睡。”

    现在天气实在炎热,荀文若又属性阳,这一路酷暑难耐,晚上又闷又热,荀文若睡不好是常事,卫广瞧着荀文若眼下还有微微的青痕,心道还有好一段时间才回邙山,得先想想办法,给荀文若弄些冰镇来纳凉消暑才好。

    元沁诧异,不过三间就三间,他们又不是没钱。

    卫广入了房间,那琴声夹在各类的丝竹声里,很难发现,可卫广把这调子在心里反复了十几年,一路听过来,很快也就把若隐若现的琴音分辨出来了。

    似乎和昨日湖上奏鸣的是同一人。

    卫广目光暗了暗,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睡觉,躺了半个时辰却还未入眠,索性翻身坐了起来,荀文若修为比他高,他是探不出荀文若究竟睡了没,只听得隔壁清浅绵长的呼吸声,松了口气,才提气从窗子里掠了出去。

    荀文若睁开眼睛,心里只想把卫广抓回来咬上几口,又有些不放心,他向来过耳不忘,又加上漯河上那一曲凤于飞实在特别,那琴声虽是可以隐藏在别的乐器声里,又岂能瞒过他的耳朵。

    只这么明晃晃的手段,他这个蠢哥哥未必没看出来,恐怕只是心痒难耐,便是知道别人刻意勾他,也魂不守舍地跟了出去。

    荀文若一来不放心,二来实在好奇哪里来的野汉子,待卫广一出去,便也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衣服都没脱,不过眨眼间,就掠道了卫广的房间,才提气飞出窗去,就给人掐了后脖子给拎了回来。

    带着微微剥茧、修长干燥的手,那掌心的温度,荀文若太过熟悉。

    卫广瞧着脸色涨得通红,眼神躲闪脖子缩在他掌心里的荀文若,心里又气又好笑,“你居然敢装睡骗哥哥。”

    “唔。”荀文若支支吾吾,给卫广握着后脖子,哼哼唧唧就是不敢看卫广,一溜的红从精致的脸上一直从脖子蔓延下去,卫广猜他估摸着是连脚趾头都红了。

    “哥哥,饶了我罢再也不敢了。”荀文若认错态度极好,甚至还偏着脸在卫广的掌心里蹭了两下,这动作要是别人来做,卫广定是看不下去的,偏生荀文若一张脸精致绝伦,肌肤瓷白如玉,睫毛浓密纤长,眼眸清澈黑亮,就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总让卫广觉得那里面润润的有水光一样,平白让人心软,卫广松了手,软下声音道,“你想跟着可以,但不能给我捣乱,一会儿便是有危险,也不能贸然动手,一切有我,如何,你可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jiji抽得我根本进来不了,进来了又修改不了,从六点就折腾到现在,,我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好想直接更在评论里。

    、第二十章

    荀文若见卫广说有危险,并未对那弹琴人放下戒心,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这时候卫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两人从客栈里出来,若隐若现的琴声也渐渐清晰起来,荀文若凝神感知了一会儿,凑到卫广耳边轻声道,“在南边的竹林里,离这儿不远。”

    卫广似笑非笑地看了荀文若一眼,心想若不是他的灵力天生亲水,能控制血脉和心跳,误打误撞习得了龟息如死物的功法,以他如今的修为,荀文若要是跟在后面,他就是再小心,那也是察觉不了的。

    “哥哥”荀文若心里有些发虚,不看卫广的视线,转而瞧着前面暗沉的夜色道,“那泼皮不肯现身见人,现又想勾你过去,定是想避开我和元沁,我这样大摇大摆地跟着你过去,反倒让他不好行事了”

    荀文若略一沉吟,接着道,“哥哥你先过去,我跟在后面,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卫广点头,提气朝竹林掠去,荀文若隐去了修为,从袖间拿出了小玉刀,割破了指尖滴了血,刻了两道符,一道追踪符随卫广而去,一道便是他用的隐身符了。

    荀文若刻的咒符精妙绝伦,薄如蝉翼,一贴上卫广的肩头便悄然无声地隐到衣服里面了,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不仔细探查的话,也是看不出来的,卫广心里一暖,脚下又加快了些速度。

    卫广很快就见到了荀文若口中的泼皮。

    琴音渐行渐止。

    弹琴的人摘了斗笠,露出一张脸来,卫广在脑子搜寻了半天,却没什么用,他如今连老皇帝长什么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如何还能在禁宫之中把这张脸找出来。

    年纪不过二十几的青年,面貌英俊周正,一身月色白袍,流水泼墨,映着一地月光,更是显得修长玉立温润如华,周身没什么灵力,倘若不是刻意隐藏修为,那便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了。

    楼子建泰然自若地坐在琴前,见卫广停住脚步,才拱手行礼道,“臣楼家楼子建,见过大皇子殿下。”

    卫广目光沉了沉,却未出言反驳。

    这人如此笃定,想必是之前也调查了一番,这些年虽然知道他叫卫广的也就人,但卫姓毕竟比较特殊,有心人一探查,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也不是什么难事。

    楼子建似是猜到卫广想什么,微微摇头道,“殿下勿要困扰,臣并无恶意。”

    荀文若隐身在卫广旁边,听见楼子建报出姓名后,紧绷的心神才放松了些。

    再腐朽的王朝,也总会有一些忠臣烈士。当年的鼎国皇帝并无大过,只皇朝已老,历朝历代积压的矛盾越演越烈,最后才被人钻了空子,当了亡国之君。

    十年前关中铁骑血洗京城,分疆裂土,而右丞相楼家,便是当时为数不多、死守京城顽战到底的忠臣之一了,连上当时的户部尚书柳家,阖府上下总共二百余人,一齐死在了关中铁骑之下。

    只除了当时结伴相游的柳家次子,楼家嫡子,因在千里之外,逃过了一劫。

    柳家次子,便是荀文若比较熟悉的京城第一神童才子柳清,而楼家嫡子,便是面前的楼子建了。

    荀文若知道楼家是忠义之士,又见楼子建并无恶意,便放松了心神,安心隐在暗处,看卫广和楼子建周旋。

    楼子建袖间滑出一卷羊皮纸,递到卫广面前,笑道,“臣这些年游走江湖,也得了些东西,这卷地图里,有清灵果、无字天书的下落,各处机关的破解之法,臣以标示在书册里了,殿下尽可拿去一用。”

    卫广看得出楼子建并无恶意,但莫说那册子里的东西可靠与否,就是真有用,卫广也不会用的,这世上万没有白得的东西,清灵果他们不是非得不可,而无字天书,则是元守真让他带回去的东西。

    元守真这十年来对他照顾有加,给他讲解功法秘籍,指点他心法内功,认认真真,十年如一日,不见厌烦,元守真养了他十年,他的命是元守真给的,元守真提了要求,他并不想走捷径敷衍了事。

    他已经知道无字天书的下落了,那墓穴里的机关术和各类阵法,他也推演了一番,再加上他来时元守真的提点,他找到无字天书并不是什么难事,只等清灵果的事一了,他便去墓穴里把无字天书取出来。

    他甚至不会带元沁和荀文若去,他想一个人把这件事妥妥帖帖办好,让元守真满意。

    “多谢兄台好意。”卫广并不想与楼子建多言,他十年前,就不是什么大皇子了,“不必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楼子建也并不勉强,只将那卷羊皮纸收回袖间,深深看了卫广一眼,复又道,“倘若他日殿下肯了,可去林甸楼外楼,臣在那儿等着殿下”

    “那荀文若并非凡品,殿下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广总觉得贴符咒的右肩微微炙热,似乎是催着他回去了,卫广想着荀文若和元沁的性子,不经有些头疼,他瞒了洞箫一事,两人都要折腾一番,这会儿知道他是鼎国失踪的大皇子,还不知道要怎么个折腾法。

    楼子建说了什么,卫广并未放在心上,只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就提气往回走了,皇家事,楼家的事,天下事,又和他有什么干系,他现在只想拿到无字天书和清灵果,早点回邙山去。

    荀文若自然知道楼子建未出口的并未是什么好话,但楼子建对卫广并没恶意,又自称为卫广之臣,荀文若便也不想和他交恶,只这男子似乎对他存有敌意,现在纵然没有明说,但往后万一说了,恐怕有伤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卫广已经走远了,荀文若略略一想,在离楼子建不远的地方现出身形来,见楼子建目光平静,不诧异亦不惊慌,心里倒暗自惊讶他心思定力非比常人,荀文若心里生了些许佩服,声音也真诚了许多,“如今昆仑山是非之地,人人都想要清灵果,就是无字天书,暗中抢夺的人也不在少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子建兄的东西该收好才是,免得惹来祸端”

    楼子建并未接话,对荀文若的示好不亲不疏,荀文若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接着道,“往后子建兄若遇到麻烦,可随时来找我们,若能相帮,必当竭尽所能。”

    荀文若点到为止,并不多言,也不管楼子建神色如何,拱手告辞后,不过闭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楼子建眼前。

    月上中天,竹林里只剩了风吹林子的沙沙声,楼子建瞧着荀文若消失的方向,几不可觉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落叶,才踱步出了竹林。

    荀文若功法身形都在卫广之上,说话也不过几步路的时间,等卫广到两人方才分叉的地方,荀文若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两人回了客栈,卫广有些心不在焉,荀文若也不出声扰他,只理所当然跟进了卫广的卧房,脱了鞋爬上了床,占了里面的位置。

    卫广无奈,握住荀文若的手想把人拉起来,“这房间太热,你晚上该睡不好了,你房间窗户恰好对着漯河,晚上凉快些,快起来,早点休息去。”

    荀文若不理他,顺着卫广的力道坐起来,反拉住卫广,认真问,“哥,你想做皇帝么”

    卫广失笑,话也懒得回,只伸手给荀文若解了头发,又拿毛巾给他擦了脸,把人按回床上睡好,自己也上了床,顺便把荀文若的手臂塞回了被子里盖好,才仰面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别说是这些年,就是他在皇宫的时候,对皇位,未来的皇帝之位,也是没想过的。

    荀文若给卫广裹成了个蚕茧子,行动困难,他见卫广不答,挣扎着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半个身体往上拖,全压在了卫广身上,盯着卫广的眼睛,黝黑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倘若哥哥想要,我会帮你的。”

    别说那本来就是卫广的东西,就算不是,他也能从天下人手里夺过来,万里江山,君临天下,卫广值得最好的。

    荀文若目光灼灼,说得即认真又霸道,卫广摇头失笑,他要那皇宫做什么那宫里如今连卫瑄都没了,还有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快睡罢,明日还需早起,到时候你若是起不来赖床,我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你光溜溜地从被子里拎出来,扔浴桶里去了。”

    荀文若脸一热,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躺平了不再说话,乖乖闭上了眼睛,只心里暗自决定动作要快些,那楼子建能把清灵果和无字天书捧在卫广面前,他未必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彷徨君,呂小璐,白雪王子他后面妈,2222222君,舒音,rj﹏ ,沐沐的留言,多谢撒花留言,么么哒,说实话有点卡,最近天使们的意见和大纲有点左,正想着怎么才能表达得更好

    另,不知道彷徨君看不看得到,看见丑皇二字下了染宝宝一大跳,在某宝宝眼里,丑皇是很好看的书,二染和它有云泥之别,该是二染仰望的大作,嘿,以后会好好努力的,加油

    、第二十一章

    离清灵果成熟的时间还有十几日,他三人在昆仑山脚下的小镇着实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卫广也没闲着,每日荀文若还未醒,他便出门探查无字天书的下落了。

    只卫广却不知,他每日前脚刚出客栈,荀文若后脚就跟着出门了,他也不跟卫广一道,偶尔不小心遇上,也暗自藏了身形,每日都在卫广前先回客栈,伪装出一副只是偶尔出去转转的模样,元沁看出了些门道,却被荀文若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不但没告诉卫广,反倒帮着荀文若隐藏行踪。元沁虽然不怎么擅长说谎演戏,但有荀文若这个军师在,任凭卫广再多加一百个心眼,那也是察觉不了的。

    如此过了十几天,挨到上昆仑山的日子,卫广两人的高级做戏术才彻底消停下来,元沁作为一个时时忍不住想要戳破秘密的知情人,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昆仑山除了昆仑主峰外,还有大大小小十二座次峰,山脉绵延,峰峦交翠,一眼望不到边际,大部分修士都未曾见过清灵果是什么模样,找起来也如同大海捞针,几乎全都奔着昆仑主峰去了。卫广元沁也不管别人上的哪座山,入的哪座洞,只跟着荀文若,挑了条几乎没什么人的小道,径直往深山里走了。

    卫广和荀文若不疾不徐,两人皆是四平八稳不着急的模样,元沁纳闷道,“我们先拿了果子,会不会来不及拿天书,我这几日也听了不少消息,昆仑山的古墓群,可不是在主峰上么。”

    荀文若闻言脚步不停,只笑道,“风水风水,藏风纳水,墓地乃明堂正穴,说古墓在昆仑山上,倒也没错”

    风水上的事,信则灵,不信则无,元沁了解得少,听得一头雾水,“我看那些修士都以为在古墓里,你怎么就认定它在你说的地方了”

    荀文若挑眉道,“我虽不知这无字天书到底宝贵在什么地方,但却恰巧听人说起过编这书的云苍老前辈此人断不是那等迷信风水之人,又加上他留下这书,原意是想看国泰民安的天下盛世,我想他喜欢的地方,一定是光风霁月,依山靠水,又能俯瞰天下百姓的地方,这昆仑山上,有这等风光的,也只那么一处罢了。”

    荀文若语气笃定,所形容的地方和卫广探查到的也相差无几,对这般的荀文若,卫广一点也不觉得惊讶,这世上的事,恐怕还没什么能难倒他这个弟弟的。

    元沁听得云里雾里,目光在林子里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纳闷道,“我怎么就没听过你说的这个什么大贤者。”

    “这世上见过那大贤者真面目的人也不过两三个,你没听过也没什么稀奇的”荀文若一边放出灵力探查清灵木的气息,一边随口道,“我父亲曾相救过一位道家仙长,那仙长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最爱和我们讲些奇闻异事,云苍老前辈扶持朝政文功武治的事迹当年堪称一绝,仙长跟我提起过无数遍,我自然知道了。”

    荀文若说着扭头看了卫广一眼,眨了眨眼睛笑道,“说来也巧,住我家的这位仙长还和元真人是私交极好的道友,不知元真人可曾和哥哥提起过,我说的那位仙长,就是玄慈真人了。”

    荀文若倒没说谎骗人,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他不大想说的事实而已。

    那玄慈真人当年曾嘱咐过他父亲,到他整六岁这一年,若遇到有避不开的劫难,可离京往北走十余里路,上邙山寻他救助,便是他不在,邙山上也自会有人接应看护他们,他也可拜道宗为师,得仙家真传。

    等后来没几个月,荀文若知道玄慈真人已经仙逝时,便大约明白了一些,元守真,大底就是玄慈真人给他安排的接应之人,命定的师父了。

    命定的师父荀文若微微垂了眼睑,什么拜仙宗为师,什么得仙家真传他一点也不稀罕,倘若当年救他的人是元守真,他的哥哥卫广,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了,如何还能如现在这般,能同寝同食,又能得他悉心爱护。

    仙门心法,得道飞升,又如何抵得上卫广这些年给他的一丝一毫,命定的师父,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稀罕的。

    元沁听得晕头晕脑,玄慈真人仙逝的时候,他也才两三岁大,隐隐约约是记得有那么位老头子真人,但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估计也只有荀文若这样的怪胎怪物,能把那么久远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了。

    元沁心里虽然信了,却还是斜着眼睛哼了一声,表示了下自己的不满,他这两个从小长到大的玩伴,身上的秘密似乎还挺多的。

    荀文若也不搭理他,只眨了眨眼睛,走到卫广面前,巴拉着卫广的肩膀,凑到卫广耳朵边小声道,“哥,等回客栈去,我送你一件东西,保管你喜欢。”

    荀文若也不管卫广听没听清,说完就独自一人先往前走了。

    元沁之前得了荀文若招呼,见卫广看过来,也只死命摇头只装不知,卫广看得摇头失笑,倒也没追问是什么,等回了客栈,自然就知道了。

    找到清灵果,对卫广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荀文若体内本就有土属性的灵力,以他现在的修为,一般普通点的药材,都能直接让它开花结果出来,现在找一些性质特别的苗木,对荀文若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三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清灵木。

    总共两棵清灵果树,每颗结了两粒果实。

    清灵木五百年才开花结果一次,每次只结一到两颗,他们这次还算幸运的了。

    荀文若也不贪心,只每棵树上取了一颗,一颗给了元沁,一颗收起来给卫广留着。

    元沁想把其他两颗果实也摘了,被卫广阻止了,他明白荀文若的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清灵果如今是万人瞩目的天下至宝,他三人得了这东西,倘若被人察觉,必定是后患无穷。

    等荀文若收起了果子,三人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地方,快要出山了,元沁才忍不住问,“你让种子发芽开花结果,要花多长时间”

    荀文若想了想道,“清灵果难一些,以我如今的修为,估计要五十年左右,要是每日放血养着,再用灵力催生,倒是可以快一些,十几年可小成。”

    卫广听得直皱眉,神色严肃地朝两人嘱咐道,“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知道么”

    元沁自然也知道这事传出去后果会有多严重,郑重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了,荀文若见他二人紧张成一片,知道在元沁和卫广心里,比起能起死回生的清灵果,他要重要多了荀文若心里的暖意一层层泛出来,也不再说什么以血养药的事了,只乖乖跟在卫广旁边,三人一起下了昆仑山。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江湖人士,打斗声咒骂声惨叫声乱成一片,荀文若又给他们易容了一番,做足了一副疲倦带伤的模样,三人皆是无精打采又一脸倦容,一路上遇到的修士,都只当他们空手而归,很是嘲笑了一番。

    可荀文若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早就在客栈等着他们了。

    卫广和荀文若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领头人身后跟着的四个面具人,其中有两个,是那日和他们在怡香园交过手的人形傀儡。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一沉。

    “交出清灵果,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粗瘪的男音听起来有点刺耳,影在面具后面有点模糊不清,如同粗砂砾磨过铁器石子一般,刺耳难听。

    卫广心道今日的事不可善了,目光暗沉也没了好话,只微微侧身将元沁和荀文若拦在了身后,寒声道,“漫说我们没有,就算有,又岂能拱手让给你们。”

    “呵呵呵,无知小儿,口气倒不小,等你变成死人后,有还是没有,本尊一问便知了。”

    面具人手一挥,背后那四人领了命,变掌为爪,上来便想取卫广脉门,卫广心知今日若不露了修为,便难以全身而退,索性放弃了伪装,掌间灵力涌动,摆袖挥出一掌,目光如刀,语气森寒,“藏头露尾的东西,先露出脸来看看”

    卫广这一掌挥出,灌了七八成灵力对冲过去,他融合期的修为一旦乍泄开来,激得周围的桌椅全都碾成了粉末,那攻上前来的四人均被打落在一边,齐齐吐了一口黑血,惨叫着歪倒在地。

    他四人被卫广的内力震裂了肋骨手臂,即便是毫无知觉的人形傀儡,一时半会儿也是爬不起来的。

    堵在门口的十余人,脸上的面具皆是应声而落,全都碎成了粉末,露出一张张青白乌黑的脸孔来,有些脸上伤口还未结痂,流着浓血看着又渗人又恶心,荀文若刚想别开眼,却浑身一震,随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重新辨认了一回,顿时脸色大变,一时间心里千百般念头闪过,想到其间的可能,脸色越发惨白,猛然想起旁边站着的元沁,连忙转头去看,却见元沁寡白着脸踉跄着冲了出去,血红着眼睛,睚眦欲裂,“元德师兄元德师兄元非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太晚了大家晚安

    谢谢路人甲,舒音,照月,书生,rj﹏ 萌君的撒花留言,后台死活不让我回

    在此统一解释一下。

    1,卫广配不上元守真x,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元守真有的是修为,卫广有的是心。

    2,卫广对卫瑄不是没感情的,卫广对荀文若的感情,比对卫瑄的更纯粹,因为荀文若拿十分的真心对他。

    卫广执念深,犯二,心思藏得深,二染想让荀文若对他好,只是存了点心思,希望浓烈的感情,能软化些他神经病又偏执的部分,并不是想撇开正牌受跟别的人搞暧昧,兴许是二染力度没有掌握好,捅破了某些临界点,这才让大家迷惑了。

    3,关于元守真打酱油的问题,这个是二染的错,二染一开始写了一版文,是从卫广已然当了皇帝开始写的,那时候卫广已经心死绝望了,元守真却回来了,回来做了他的臣子,这一年卫广二十五岁,两人十年后重新见面,是在科举考试殿试上,元守真以文武第一的成绩,成了状元,两人重逢这里开始写的

    可是二染开文那天突然脑抽,往前走了十五年开始写,只是动笔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写了这么多,还没到这一步,自己成功挖了坑把自己埋了,心里实在太焦急,简直不要更酸爽

    其实完全可以从二十五岁开始写,以前的事都倒叙当成回忆穿来偶的错

    晚安,希望今晚做梦有点灵感能突飞猛进,么么哒,づ ̄3 ̄づ╭

    、第二十二一更

    站在黑衣人身后的十余人,神情麻木,双眼空洞,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绝对的死寂衬着青白血污的脸,鬼气森然,总共十三人,全都是被剥离了魂魄的低级人形傀儡。

    那领头人的黑衣人被卫广震出了内伤,也没露惧色,伸出青黑的手指抹了下唇角的黑血,目光里流出了贪婪之色,“原来是融合期的剑修灵修,怪道明阳那老道要早早的把你们送出山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卫广听得他提起明阳真人,心里不由一沉,也跟着变了色,这领头人分明不把融合期修士放在眼里,青云山明阳真人,恐怕凶多吉少。

    那元守真呢

    元守真修为已至分神期,这些杂碎该不是他的对手,应该不会有事可这小镇江湖人士众多,青云山的事他们却一点消息也没听到,想来这群傀儡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卫广越想,心里就越是止不住的心慌暴躁,冥术向来邪门阴毒,倘若背后使些手段,就算是大罗天仙,恐怕也难逃毒手。

    卫广心里着急,恨不得立马便奔回青云山去,听见元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力道也越收越紧,狠声问,“说,你把青云山怎么了”

    黑衣人被掐着的脖颈骨骼咯咯地响,唇角不断溢出鲜血,大口喘着气连呼吸都困难,待瞧着卫广眼里的狠意,脸上却乍然涌现出一股狂热之色,桀桀怪笑了两声,断断续续尖笑道,“明阳那老道士多管闲事,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这话一出,便有如当头闷棍,劈得卫广三人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卫广心里唯剩的一丝希望,也跟着全化成了剜肉的细丝,勒得他喘不过起来

    魂飞魄散若当真是魂飞魄散,就算他们有清灵果,又能有什么用。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元沁睚眦欲裂,寒水剑骤然出窍,直直刺向黑衣人。他一剑刺进去,瞧见后面神情麻木的元德元非,崩塌地大吼了一声,恨不得剁其骨,食其肉,好让面前这个恶心的东西再说不出什么魂飞魄散的鬼话来

    元沁捅了不知多少刀,黑红的鲜血溅在脸上也没知觉,直把黑衣人的胸口捅了个窟窿,连五脏六腑都碎裂开来,却还没停下来,傀儡他青云山和傀儡纠缠了五年之久,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傀儡是什么,人一旦成了傀儡,就再也不是人了,他们早就惨死了,他们早就死了,这些恶心的东西却还要利用他们的尸体,让他们尸骨无存,白骨森森无栖身之所,死后也不得轮回投胎师兄们都是惨死的,元德师兄元非师兄

    爹爹师兄们都被人害死了爹爹

    元沁动作越来越癫狂,眼角却渐渐流下血泪来,好一会儿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戛然而止,手里的剑也掉在了地上,猛然撞开拦在他身前的荀文若,转身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元沁”卫广大急,不由又收紧了力道,那黑衣人胸前被捅了个透亮,却似毫无痛感一般,依旧桀桀的怪笑,卫广心里骇然,瞧见黑衣人背后如木偶一般的元德元非,心里虽知道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厉声喝问,“说,你们把他们的魂魄收到什么地方了”

    那黑衣人胸腔已破,狠狠地盯着已经完全暴露了修为的荀文若和卫广,突地大力挣扎起来,骤然暴长的指甲朝卫广的脖颈抓去,挥手间只见无数黑色的血蝉蛊从他破了洞的身体里飞窜出来,足足有十余只,全都朝卫广荀文若飞刺而来

    卫广松开手挥掌将尖啸兴奋的虫子击成了粉末,那黑衣人一击不中,不待卫广荀文若反应,反手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声音又尖又厉,“入此门得永生我主的血蝉蛊,冥生术,也是你们能解的终有一日,你我将是同类,本尊在冥界等着这一天”

    卫广骇然,护着荀文若往后退了些,只听嘣的一声巨响,黑衣人连着地上的四个人形傀儡,几乎是同时自爆开来,顷刻间灰飞烟灭

    随在旁边的初级傀儡没了头领的指挥,像木偶一样呆呆站着,有的被灵力的余波炸烂了半边脸,炸飞了手臂,也还是一动不动表情麻木。

    空气里都是腐肉烧焦的恶臭味,荀文若脸色苍白,心里虽知道无力回天,却还是忍不住上前给元德元非把脉,怎知荀文若还未靠近,这十余人便也全都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便化成了一堆腐肉,只剩了一堆断骨残骸,分不出谁是谁来了。

    元沁恍恍惚惚跑出去老远,被客栈里传出的爆炸声惊回了理智,脸色大变,又急惶惶踉跄着往回跑,进门见卫广元沁好好的,才又哭又笑神情癫狂地停下来,却终是急怒攻心,气血翻滚,哇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卫广大急,连忙上前接住直直往前倒去的元沁,心里又急又痛,掌心握住元沁的手腕输送灵力,好一会儿才把元沁体内翻滚的气血平息下来。

    元沁反手握住卫广,精神恍惚,心里越来越浓的绝望和希望来回胶着,让他头疼欲裂,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元沁死死揪着卫广的衣袖,声音嘶哑哽咽,像是死死压制着万蚁噬心的悲嚎,让听得人也跟着撕心裂肺,“卫广卫广,我们快回去救老爹,老爹肯定等着我们呢,我们快去,快去青云山卫广卫广”

    卫广心里又闷又痛,窒息难受,几乎说不出话来,元沁听不到他的回答,顿时癫狂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嘶声吼道,“卫广,卫广,你帮我救老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有什么都给你,我的命也给你,卫广,卫广,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的命,飞灰湮灭,挫骨扬灰卫广元德师兄元非师兄,爹爹哇”

    元沁神色癫狂,睚眦欲裂,体内剑修的灵力流窜出来,他接近融合后期,正是要升阶的时候,最是容易走火入魔,暴走流窜的剑修灵气冲撞得厉害,卫广只觉一阵钻心的疼从两人交握的手腕直直锥进他心里,逼得他喉咙间心甜四起,卫广强行咽了下去,将元沁压进怀里,哑声安抚他,“元沁别怕,我们这就回去,清灵果能起死回生,腐骨生肌便是老爹有事,咱们也一定能救他。”

    对啊,清灵果,他有清灵果。

    元沁这才喘着气安静下来,偏头定定看了眼地上的一堆腐肉,眼里恨痛胶着,荀文若看得难受,拿了草药将地上的腐肉都化成了一滩水,元沁赤红了眼睛,嘴里师兄师兄的叫着,撕心裂肺几乎要啼出血来,卫广见他神色癫狂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只得劈手将元沁打昏了。

    卫广将元沁小心递给荀文若道,“现在就走。”

    荀文若强打起精神,他三人中属他修为最深,御剑飞行的速度也最快,荀文若带着元沁御剑飞行,卫广在后面跟着,不眠不休,几乎力劫,花了三日的时间,便回了青云山。

    青云山死气一片,荀文若寡白着脸,扶在树边调息了一会儿,等晕眩散了一些,才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卷,递给卫广道,“哥哥你担心元真人,便先上邙山去看看罢,这是无字天书,哥你收好”

    邙山根本就没事。

    卫广摇摇头,从脖颈上扯下元守真给他的两样法器,割破手腕放了点血,那法器见血即融,一瞬间便在卫广的指尖化成烟消散开了。

    荀文若怔了怔,知道这是元守真给卫广留的法器,不再说什么,抱着元沁,先往正殿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收到很多小天使们的意见和建议,心里很感动其实是痛并快乐着

    认真看了怀璧,照月,以及unrn,rj﹏的想法,往后会逐步调整写法和构图,希望能越来越顺畅,爱你们,晚安

    这是第一更,后面二更一章,感谢大家的撒花留言,谢谢打分分的舒音,么么哒,希望以后二染都能日更六千晚安づ ̄3 ̄づ╭

    、第二十三二更

    卫广不得不说,元守真给的这个咒符果然好用,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元守真便出现了。

    元守真见卫广好好的,也未多说什么,只又给他刻了一个符咒,吩咐道,“最近江湖大乱,倘若有事,你可用用符咒,我便知道了。”

    这句话卫广曾听过无数遍,他今天却像是开窍了一般,没听出一丁点他想要的东西,卫广没有伸手去接。

    卫广瞧着面前毫无一点悲戚之色的元守真,再一想到元沁发狂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就透出了一丝丝凉意。

    今天算是久别重逢,卫广却发现,他并没想象中那么欢喜高兴,似乎多日来堆积的思念,在见到元守真的这一刻,全被浇熄了。

    似乎是因为青云山被屠门这件事,劈得卫广到现在脑袋还钝得回不过神来,面对他这个高高在上,清冷如斯的师父,卫广心里头一次产生了些隐隐的厌恶、痛恨,冷,还有陌生。

    这情绪来得突然,卫广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体会,突兀,越演越烈,莫名其妙,这导致他虽是极力压制,那丝古怪尖锐的情绪还是扭曲着从他的语气里透了出来,“师父你来得真快,从哪里来青云山被屠了满门,师父你知道么”

    他这个短短几日就进阶成渡劫期的天下第一高手师父,究竟是如何眼睁睁看着青云山满门被灭而无动于衷的

    卫广这两声师父叫得别扭,元守真微微愣了一愣,从他捡到卫广开始到如今,已有十余年,这些年卫广对他敬爱如初,别说是质问了,就是这般直勾勾的对视,也是没有的,想来卫广是在怨恨他没有保住青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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