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是个男孩,像他爹爹。”
“连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念风吧。是女儿,就叫思烨。”
我笑她。“那不如就生一对龙凤胎得了。”
她对着庭院淡淡的笑。
晚上睡觉的时候,门纸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移过来,又移过去。
我看着那个脑袋左边翘起的辫子失笑。
我掀了被子坐起来,问,“夏生,你在外面干什么”
那个影子定了定,就推门就来,衣服领口的毛是灰色的,把整条脖子都遮了个透。
“又做噩梦了”
他甩了鞋子爬上来,嗯了句。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我就随他了。我拍拍他的头,“把外套脱了再上来,脏死了。”
他乖乖照着做。等他弄好了我就躺下去,他蜷缩着身体睡在一侧,我却睡不着,看着床顶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生在下面用手扯了扯我的衣袖。这小孩,我还以为他睡了。
“小穆哥哥。”
“怎么了”我问他。
“我做了坏事,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你会不会还对我好你会不会很难过”
这小孩向来又别扭又毒舌,我倒没有想过会是问这样的问题,“这次是偷了雨烟的酸梅来吃,还是烧了张厨师的衣服”
他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黑溜溜的望着我,“不是的更坏,十倍,不,是一百倍,你会不会原谅我”
“我不知道,不过你知道是坏事的话就别做不就好了。”
夏生把头缩回被子里,闷道,“我只是问问,除了我父母,我觉得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想你讨厌我。”
“别乱想,快点睡。”
夏生
等他的呼吸变的缓慢绵长的时候,我捏了捏他的脸,走了出去。
“你来找我”
叶啸风斜坐在屋檐上,酒瓶放在了身侧,深黑色的衣服几乎要融入夜晚。他扬扬嘴角,道,“穆公子看来武功进步了不少。”
“有什么事”
我跃上去,接住他扔过来的酒瓶。这大半年里,我几乎没有出过座房子,除了陪夏生玩,就只有练武,老爹的剑谱还有天绝九曜,这些书我都已经烧了,但一招一式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通天教的教主难道还不知道敲门”
“有的门敲了也不会开,不是吗”
“有话直说吧,要是没有我就回去睡了。”
“要不要加入我们”他问。
“什么”
“你看这个。”
他抛过来一张纸,纸上有红色的线路,也有很多奇怪的圈圈叉叉。“这是什么”
“中原的地图,你看到的那些叉,就是已经剿灭了的小帮派,从邪到正,朝廷正一点点的把它撒下的网收起来。我想你帮忙。”
“我没有兴趣。”我把那张纸递回去。要消灭朝廷的话第一个要对上的就是隐岄宫。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现在的叶月楼已经不是以前的叶月楼了。”他站起来,背后的月幽清的发亮,“你知道海棠春睡图三卷春睡里面武功的修炼条件吗绝情弃爱,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他面向着月亮,背对着我轻笑出声。“炼了那武功的人根本就已经不算是人,是武学的奴隶,七情六欲慢慢的褪去,然后趋向无敌,脑里只剩下杀念。”
“他练了”
“不止练了,可能还已经到顶了。”
我喝了一口他的酒,不是烈酒,下喉后却有很涩的感觉。“这酒叫什么名字”
“醉浮生。觉得怎样”
“很好。谢谢你的酒,不过你说的事我没有兴趣。我也并不认为我能帮上你们什么忙。请回吧。”
他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失望或者气愤,拍了衣角就准备走人,嘴角的笑无比从容。“忘了告诉你,除了无终谷,华山这些正邪教派,昨天他还毁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我望着他,觉得难以置信。
他笑了笑,道,“我想你猜到了,他毁了的地方,就是云寨。”
一颗巨大的弹药炸平了我的大脑。
我飞快得跑去马房牵了马。甚至来不及跟雨烟他们说。
我已经安安稳稳的过了六个多月,我没有再见过他,他要恨我也好,他要杀我也好,跟云寨的人没有关系。他可以冲着我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大妈又会怎样
马蹄的声音在云寨寂静的山圹里异常突兀。
满鼻子是木头的焦味。刻着云寨两个字的碑黑得几乎看不清原貌。我不想进去,一点也不想,但是我却不能不进。
从小看到我大的黄大妈,会问我看上哪个姑娘的黄大妈,会把一盘盘菜放到老头罚我跪的房间门口的黄大妈。
没有人,房子烧焦成炭。蜿蜒到寨深处的除了乌黑的碳迹,还有暗红的血路。
尸体横七竖八,一个山坑。有的被土埋了,有的还露出手或者脚。
我跪下去挖,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云纱说的对的,不是因为我的话,所有的人都不会死
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明明是无辜的黄大妈”
眼睛干涩发胀,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十一月的夜风在耳边呼呼的吹,风冰凉彻骨。和平安乐的云寨成了可怖坟场。刽子手是我。
我带走的只有一抔骨灰。
回到汴梁时,晨霜弄湿的衣带已经被微醺的日光晒干。
夏生从院内跌跌撞撞的出来,臂上的衣服红了一片。看见我就向我扑过来,“你怎样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没事雨烟姐姐她她”
我拉着夏生去找雨烟,到中苑就看到罄儿。她还是以前的打扮,腰若流纨素,素蓝的裙角飞扬。
夏生躲在我身后,她望着我的后面,又往雨烟的房间看了一眼。夏生扯我的衣袖,“快去看雨烟姐姐,她流了好多血”
我绕过她急急的跑去推门,看到雨烟我才知道什么叫流了很多血,她身体下的血流到床沿,晕红了白色的床单。肚子上的那把匕首狰狞的闪着银光。
“快去夏生快去找大夫”
我冲到外面,“罄儿”
“为什么那么做”
院子空空的,连回声也没有。
雨烟的双眼闭得紧紧的,一张脸上全是细密的汗,一张秀气的脸有绝望的灰白。
“雨烟”
她微微睁开眼睛,嘴唇毫无血色,“孩子,我的孩子。”
“不会有事的夏生快回来了。你别担心”
她望着天花,凤眼里的是床顶空茫绝望的白,只是一瞬,她就闭了眼睛。
我从她肚子上那把长匕首里看到我自己的脸,惨白的,憔悴的。我觉得厌恶。我又在承诺什么连雨烟我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我凭什么跟她说孩子还可能活着
孩子没了,是一对龙凤胎。
产妇把那血淋淋的一团肉放到裹了布的竹篓子上。
大夫说,如果不是雨烟底子好,内力足够,早就跟孩子一命呜呼了。但是她的内力随着那两个孩子的死也没了。
我推门去看雨烟,她躺在床上,侧着头盯着桌子上的竹篓。
上面的布是雨烟给孩子做衣服的绸缎。
“雨烟。”
我坐过去,握住她的手,她捉着我的手背,指甲陷到我的皮肤里面。只是眨了一下眼,眼泪就从她素白的脸上流下来。
我只能说,“对不起。”
她放开了我的手,把头转向墙内,“你先出去吧。”
一声声的低泣锋利的如同刀剑。
我关了房间门,夏生躲在柱子后面看我。
我招呼他过来,小小的手臂上扎了一圈纱布,我问他,“还痛不痛”
他摇了摇头。
“不痛就好。去看着雨烟姐姐。乖。”
他抬起头,黑珠子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小穆哥哥,你很难过那不是你的孩子。”
“你不懂。”我揉了揉他脑袋上的乱毛,准备出去,他扯着我的衣袖,“你去哪里”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进去吧。”
他低下头,像憋住一口气一样吐出来,“对不起”然后冲入了房间。
房门哐的一声,悠悠传了出去。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的是我,一直是我。
长安城
拢翠楼作为汴梁的第一大青楼,即使在白天也客似云来。
叶啸风在上房里听着姑娘奏乐,神色有点深沉的渺茫。见到我他一点也不惊讶,作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没有打算和他周旋什么,直接道,“你上次不是要我帮你吗我能做什么”
“你确定”
“是。”
“拿着这个。”他把一张红贴放在桌子上面,推过来。上面一个柬字笔画遒劲。我打开一看,居然是江助枝女儿的婚礼。
“给我这个干什么的”
“前段时间那些正派人士在奉天商量对付隐岄宫,结果被摆了空城计,在后面被人反将一军,听说伤亡不少。”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当时叶月楼并不在隐岄宫,不仅他,还有雪柳和白隐他们也不在。也就是说,就算你进了隐岄宫,也不过是进了一个空壳子而已。而我猜,他们现在可能在这里。”
他用食指按住了请帖上的金漆字。“我还是不明白我要干什么”
“我讲的你未必会做,有些东西不如你自己亲眼去看。”
我把那帖子收进怀里,他说的对,与其被别人的话蒙蔽的眼睛,不如自己去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断然真不起来。
叶啸风招了招手,抚琴的女子轻撩裙角,施施然走过来。柳眉如烟,粉白黛绿。是飘雪一个人。
“是你”
飘雪的眼睛露出迷惘,叶啸风道,“想不到穆公子见识广博,连拢翠楼的红牌都熟悉。”
想到我和她之前的事,我尴尬的咳了声,胃里有点翻滚的感觉,抬头就看见叶啸风暧昧不明的笑容,我反问道,“难道拢翠楼就你能进”
他笑得更加暧昧,我蒙混着过去,“不是还有个玲珑么,她呢”
“死了,半年前大姐用一条白绫吊死在这间房间。”
“怎么会我明明给了她足够的钱让她赎身的”
“赎身的钱我们很早以前就筹够了,但是出了拢翠楼,我们能去哪里,已经没有家了。朝廷有意刁难我们家,只有大姐才会想拼命赚够钱出了这个地方然后去找段云川,是人都能看出 段云川心里根本没有她,只有她才那么傻,段云川死了,她就跟着去了。”飘雪给我倒了一杯酒,平静道。
叶啸风把飘雪叫退了,房间里四处都是胭脂水粉的味道,我觉得不舒服就跟他告辞了。
十一月二十三号。长安江家府邸。
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家,果然不同凡响。看它夸张的布置,说他想取代皇帝代之的说法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的。
外院热闹非凡,我潜进来的时候避过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叶啸风没有来。
江助枝看上去四五十岁,面相很有官气,甚至还有股严肃的正气,不过人不可貌相,他是好人还是阴谋家都跟我关系不大。真正让我连筷子都拿不稳的是那个新郎官。
居然是白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帖子上写的是江雪芮与方宵。御前第一带刀侍卫方宵。
在白隐的眼神飘过来之前我连忙闪到柱子后面。
他没有看见我,但我却无法平静,如果十多年前那个带头冲进隐岄宫的年轻侍卫是今天这个所谓白隐的人那里面的阴谋究竟有多少就是想也觉得可怕。
白隐的警觉性高的可怕,但是来往的人很多,他发现不了我。下人和婢女端着一盘盘东西有条不紊的出出进进。要跟丞相客套的小官和夫人们一个接一个的。
媒人婆拿着大葵扇笑到嘴角的大痣都看不见,背后一拜高堂的声音震彻大堂。
宴会热热闹闹的进行,一对新人进了新房后外面有人大声通传,“娉婷郡主驾到”
江助枝从椅子上起来,双手作揖,“郡主千金之躯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来人,快赐座”
进来的女子黄色的披肩非常华美,头上的凤簪金光闪闪,一头乌发铺在背后,从背影看过去,潘鬓沈腰,肩若削成,绝对是个美人。
“不必了,本郡主只是代皇兄给送礼。替本郡主向雪芮传达祝福,望他们一对新人能白头到老。”
江助之喜色上眉,“承群主贵言。”
“本郡主有事,先这样吧。”
那个郡主转身的时候,头顶凤鸾招摇,面纱下的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熟悉的狐狸眼。
我连忙跟了出去,她和两个女婢坐上了马车,一行人不是往皇城的方向走,而是往长安城南的边郊。中途除了一个女婢下来取水外,整行队伍都肃穆的不同寻常。
秋风掠过树林,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林子透着诡异。
衣服摩擦的簌簌声,马车的辘辘声,杀气让人毛骨肃然。
马车轰的一声四分五裂
我差点没忍住跳下来去看,那个娉婷郡主,绝对是青瑶
整个行队立即停了下来,士兵训练有素的形成了圈,都左张右望的紧紧握住手上的长刀。隐藏在树后,草后的人冲了出来。
衣着五花八门,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那些士兵都倒下的时候带头那个裹着布的男人走近马车,破烂的车轮被他一脚踢了开去。古铜的皮肤露出薄红,额上的纹路都皱了出来,大声咒骂,“娘的谁下的炸药给我站出来说了是活捉的”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人站出来。他下去揪了一个男人,“开会的时候你这崽子的就说要杀人杀人的,是不是你做的”
一团人闹哄了起来。窝里反。
青瑶能被这么一群杂七杂八的人杀了简直让人没法想象。而事实确实是如此。
白色的绸带从四方而来,像注了生命一样把乱哄哄的一伙人缠作一团。“一群鼠辈也胆敢打本郡主主意看来我牺牲这么一群人的决定是错误的。”
“呸放了我们洪帮主你落到我们手上还不怕朝廷那群狗养的不给我们放人”
白衣的几个女子把手中的绸带扯的更紧。
她走近过去,绿色的纱裙垂落在地上,面纱下的脸嘲讽之色尽露。“乞丐就是乞丐,连一点审时度势的眼光都没有,看来你们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
头宽额窄的一个眼尖瞧出了端倪,“青瑶仙子的青玄剑怎么在你手上”
“那个答案,下了地府再问吧”
抽出了的剑身无光自亮,青玄剑上的雕图缠绕。
二十多条命。她抽剑的速度很快,血是从那些人身上渗出来的,红了衣布。她皱眉把剑伸给身边的一个婢女,那个女婢立刻用手帕把上面的一点点血擦干净。
“把这些人处理好,回沈园。”
我跟了她回去,沈园是在边郊的一座别院。山青水秀。
青瑶还没有进门,门内的一个别着小簪的姑娘就慌慌张张跑了出来,“群主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那么慌慌张张的”
“月宫主,他出去了”
“你说什么”
长安城
“月宫主要出去,我们拦不住,青姑娘和秦公子都不在”
“那些影卫都是饭桶吗人去哪里了”
“听说是去了皖南街,影卫已经跟去了。”
“能劝的话给我劝回来,不能就把人给我看好了,有什么差错我没法交代,人出了事的话直接叫他们提头来见”
“是,群主。”
“立即来给我更衣,我还要去见皇兄。”
青瑶一甩衣袖,快步进了沈园。
我总不能跟她到皇宫也就调头回去了,青莲都能是公主,青瑶是个群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扮演群主角色的青瑶一点也不像那个冰山雪莲一样的花中仙子。多了跋扈,也多了霸气。
我其实挺佩服这群人的,情商是高的厉害,一张相同脸硬是能扮演无数的角色,展示出那么多的不同,不累么
没有想回客栈,给雨烟寄了封信就去长安走走。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知不觉到了皖南街。这是长安最繁华最长的街道,四处响着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
绿瓦红墙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商铺招牌旗帜高高飘扬。
我穿过了几条巷道,夜市四处笙歌。
桂花糕的香味从巷子深处飘了出来。好些人嘀嘀咕咕着向巷子深处快步走去。我拉住一个人,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像出了什么事听说还有个非常好看的公子。走吧,一起去看看”
没等他拉我去,我就急忙跑上前,那个人一定是叶月楼。
我挤开了几个人凭着身高才看到前面的场景。不仅有叶月楼,连青瑶都在,绿色的裙在夜风里扬起了衣角。
我忍不住讽刺,世界上要多几个青瑶这样的人怕是连马夫都要饿死。
档位的那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手下夹着桂花糕双眼还直直的盯着他的脸看。被青瑶一个瞪眼,连忙低头忙会起来,三下五除二一盘子糕点全装进纸袋里面。
糕花的气味飘了一条窄巷。
店里的光影下他的眼睛里像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黑发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侧脸就足够让无数的男人女人痴迷。
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
几乎所以的人都忽视了现在这个美丽的男人的手却停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只要他再用力一点,那个脸已涨红的男人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那只骨节优美的手就是杀人的利器。
青瑶把一袋子的桂花糕拿到他面前,“子兰,这里有很多。跟我回去。”
他低着头,喃喃道了一句,“没有了,都不对。”然后像丢一只恶心的蟑螂一样把那个男人扔到一边。
辘辘的马车声慢慢远了,在痴痴在望的人才恋恋不舍的散了。那个可怜的男人被其它人拖了走。我上前了几步。空出来的地上几块桂花糕掉在上面,已经蘸了沙尘。
拉长的影子在地上零零丁丁的速度移过。我站了一会,拿开嘴角的头发,长安夜晚的天气似乎比汴梁要凉得多。
旁边那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卖桂花糕男子招呼我道,“公子要几块梅花香饼吗”
“没有桂花糕吗”
“被刚才那个漂亮的姑娘买光了,要不试试莲叶羹,前面街的那个陈师傅做的,绝对正宗,尝尝吧。”
“不用了,我只想吃桂花糕,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隔壁巷那个苏痞子撞到那位公子身上呗,那老色鬼附近的姑娘都怕他了,这次还不得了教训话说回来,我长那么大没有见过比那个公子更好看的人喂公子,你不试试其它饼吗”
他要知道今天这个口中好看的公子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怕是连躲都躲不及了。
我望着远处的地方向那个人摆了摆手。后面的断断续续的吆喝声又响了起来。
边上的墙亘看来有点历史。我没有看错的话,刚才看到的那个满脸猥琐的男人就是闪进了这间屋子。
破旧的楼内灯火通明。几个人坐在椅子上,一个站着背着手,看来在思考什么。
刚进来的那个猥琐男跪在地上道,“是的,小的肯定是叶月楼”
“大哥,鬼四的话能信,虽然是魔头,但那张脸鬼四不可能认错。”
“二爷说得对,那厮,别说认错,小的见一眼就不可能忘掉长得真的他妈的漂亮”
背手的男人转过身来,摸了下胡须,身材魁梧的身材看上去很有力。面上一条长疤从额头到鼻梁在到下巴,横亘了一张国字脸。“那就好。”
他弯下腰拧了一下铜色龙头椅柄上的龙头,道,“这可是意外的收获。”
旁边的墙分了开来,里面一个木架上面架了个人。一头黑色的发很乱,一撮撮的头发遮住了脸颊,蓝色的衣服红红暗暗的脏了大片。
我从面仔细的看,角度不好,只能辨认出大概的年龄。
“这是”
那个被叫大哥的人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双虎口满是老茧的手钳上了那个女人的脸抬起来,微微偏差的一步,高大的背正好遮住了我的视线。
“这是”
鬼四的眼睛精光闪闪。为首的骂道,“擦擦你的口水,别整天像个该死的老色鬼一样”
鬼四照着做了,但一双小眼还是盯在那头低下去的人身上。
“这会就开到这里,鬼四你就在这看着她。别走开了”
“是是那小的能不能”
“随便你别弄死了有了她,不管怎样,不怕要不到好处以后妓宅还没得你混”
那几个人走了,鬼四把口水吐到手上,擦了擦,一双手放在空中不知道该摸哪的淫表情。
被这样一张猥琐脸的人做那种事,那女人醒了绝对马上撞上墙都得了。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跳了下去,那鬼四反应很快,一下就回过头了,可惜武功实在不怎样,一敲就晕了过去。
我把他踹到一边,走近那个女人,想看看谁那么倒霉。
我还没低头去看她的脸,那个女人就倏的抬起了头,我被她吓了一大跳。
更让我吃惊的居然是她
红瞳
即使她的眼角和嘴角都有些淤青,但是我怎么认不出她我嘲道,“你们隐岄宫的人还真是恶有恶报。”
罄儿微微抬高头,头发下的眼睛透亮得我觉得局促,我转身准备走人,我又没说错,天天杀这个杀那个,最后还不是被人挂在木架子上面等人杀。恶有恶报。
“穆子涯。”
我回头看她,问,“你想我救你”
她笑的极淡,一头脏乱的头发也遮不住她那种散发出来的娴雅。“不是。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我狐疑的过去,“干什么”
“在我的后腰上,帮我把那札小卷拿出来。”
我照着做,是一份金黄色的十分小巧的卷轴。“帮我拿去沈园,给雪柳或者给宫主都可以。不要让其它人发现。”
“我不会帮你的。”我把那份东西塞回她手里,“当初你们这些人杀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有一天你们也会有求于我”
“你说柳雨烟的事的话,不是我做的。”
“现在要抵赖是不是太迟了你说不是你,那是谁你说”
她平静的答道,“我只是说出事实,我并没有看到,我去找你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
“你们隐岄宫的人一个都不可信。”我把腰里的匕首拿出来划开她手上的麻绳,“以后我再也不欠叶月楼的了,而他欠我的,他总有一天要还给我。”
我踩上窗柩,罄儿在后面道,“提防我们不如提防你身边的人。”
我背着她冷冷笑了声,“有人比你们更值得提防”
“夏家的全族已经灭了,确定没有活口。”
“下次找个好点的人选,夏生只有14岁,而且他连武功都不会。”
我回到客栈,刚好见到司徒枫从客栈内出来。“司徒庄主你怎么来了长安”
他脸色有点苍白,神情有点不对劲,咳嗽了几声,道,“有点事。”
“与隐岄宫有关对不对但说无妨。”
他思考了片刻,招呼我到一角递给我一封信,没有上蜡封口。看完全部,我问他,“柴帮是什么”
“就是经常聚集在长安城附近的一帮土匪流寇,原本是不成大气的,但是最近这个帮派似乎和一些武林正派人士搭在一起了,目标应该是隐岄宫。而且听说联系这些人的可能是紫云。”
“紫云”
“是的,听说他们会在十二月一号集结,我要去查探一下。”
“我也去。”
十二月一号那天去的只有我,司徒枫派了人来,说是身体积了疾,在朋友家里卧床。听起来颇严重。
我找了个会易容的相士弄了一番,技术不算太好,但是一般人也认不出来。
柴帮本是七混八杂的一堆人,要混进去没有费多大的劲。不止有紫云,连叶啸风也在。我不敢走近大堂。
“就应该直接把隐岄宫给毁了”
“别只有嘴巴说说,哪次你们这些所谓大侠能成功”
“你说什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些流寇宵儿捉了隐岄宫的左护法准备偷偷跟隐岄宫做交易拿好处,不过人逃了罢了,嘴上说一套,底下蒙混着做一套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你说什么别以为你们给了我们银两我们就对你们千依百顺最先杀了叶月楼的绝对是我们”
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差点把我吓的从内廊的梁上掉下来。
两个男人飞了进来,在地方滚了几圈,抽搐着嘴边不断的冒血。
大堂的人冲了出去,“什么人”
门外安静的不同寻常。
我甚至没有看清楚叶月楼进来的身影。
暗红的袍子领口紫兰交错,遮住了白色的靴子,修长的眉舒张着,抬起的眼睛竟散发出妖治的红光。
他微微扬着头,他在的地方总让有人种错觉,连空中的尘土都像安静下来。这个世界上或者只有他,才能把这么妖艳的红变成让人倾羡的高贵。
我相信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脸看。
咔的一声,他手中那人的脖子就断了,丢到柱上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屋梁有抖下的白色灰尘。
“不是要杀我吗”他问,声调是一向的语速,温柔清冷。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个耐不住的男人抽了刀剑冲上去,他微微勾起的笑容像隔世的兰花,清远绝美。
快,狠,美,见过叶月楼杀人的人都可以总结出来这几个字,你甚至看不清他的手的动作,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碍事的武器。
叶啸天从大堂闪出来,脚下一蹬接上他的招式。红色与黑色相交错,不下几秒,已经是数百招的来回。
叶啸天的武功很高,远超我的想像,但是更可怕的是,他的武功似乎就是专门为对付叶月楼而成的一样。
一个错身后叶月楼张开了双手,他身边出现了凝霜,透过雾气,他眼睛里的颜色越发的妖红。
四周空气似乎要被冻结起来,让人呼吸都难受。
青瑶从外面跳了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立即对着隐岄宫的人命令道,“立即撤”
整栋房子开始剧烈的摇动,柱子上的裂缝以极快的速度龟裂。
隐岄宫的人撤退的极快,我迅速去找云纱,她已经从窗口跃了出去,武功看起来进步了很多。
轰轰几声,房子倒成了平地,升起的灰尘中叶月楼和叶啸天的身影还在纠缠。
叶啸天的掌风擦过他左手的时候他猛地收回了手,一个旋身,被叶啸风占了一丝上风,击中了后背。
他半跪在地,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领口的衣服轻轻起伏着,低下的头黑色的发丝像流云一样在气流中扬逸。
一虹长剑从他后面倏然而来。鲜丽明净的紫色绫罗上,红色美玉做的耳环闪出日光的寒,柔桡轻曼。
空气猛然冷了不止一点,我感到自己的手上都有霜的的感觉,他抬起的眼睛红得如同滴血,细白的牙齿咬着的唇泛着苍白的颜色。
苍白却瑰丽。
我看的心惊胆战。“云纱快住手”我踩过几人的肩跃过去想截住她,他是真的想杀了云纱
锋利的剑被他握在了手上,他一扬手,云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打了出去,我只来及帮她挡了第二道掌气。
云纱倒在我前面,我爬去拉她的手指,她拼命睁大眼睛,吐了一大口血,猫儿眼就闭了过去。
我拍拍她的脸,“云丫头云丫头”
血液涌上喉咙,满口的腥甜。
红瞳
修长的身影慢慢遮住了日光,他的脸被背后的太阳照得模糊了轮廓。那双瑰丽诡异的颜色似乎闪出了黑曜石一般的黑光。
他看着我,目光专注,安静,甚至有冰冷的空白,偏偏看上去又像带点迷惘和深沉复杂的暗涌。
那种感觉有怀念的醇香。
叶啸天从他后面攻了上来,他的身影挡住了遮住他的阳光,刚才浅淡下去的红仿佛是一瞬间的错觉,而事实上他的眼睛比刚才红得更妖,更艳,鲜红滴血。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想如果人有极限的话,那么叶月楼一定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