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绒月明白绒月木讷点头,把身体裹回被子里去。
韩少卿默默望了他一会儿,突然俯身吻了吻他的嘴唇。
记住,要听话。
温柔的重复了不容抗拒的话语,他起身离去,轻轻关上门。
屋子里重新变的安静,绒月转头望著窗外,缓缓叹息。记忆中的那个韩少卿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学著适应这变化,而不要总觉得别扭,觉得不快乐
是不是应该更懂事一些,按韩少卿喜欢的方式回应他的感情这样做的话,大家是不是都会很开心,而不要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想到最後,直到疲倦地沈沈睡去,绒月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答案来。
直到深夜,韩少卿还没有回来。绒月闷得发慌,趁侍卫不注意便起身下床,跑出门去散心。
一弯明月悬在当空,将四周染上层层朦胧的光晕。春夜的花园里寂静一片,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鸣啼,更显清幽。
绒月漫无目的地逛著,就在此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
背後一阵寒意,他吓的差点叫出声来,仔细辨别才发现那哭声居然是从太後殿中传来。
哭声哀切而凄厉,声嘶力竭。绒月起先害怕,渐渐居然涌起一阵的悲伤,好似听了这哭喊的声音,都能感觉到那人的痛苦。
那是太後的哭声
绒月已知晓她的狠毒,她的残忍。她在韩少卿口中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是为什麽哭得这麽伤心
是因为孩子被人杀死了麽
明明知道她是恶人,绒月却克制不住自己的双脚,随著那哭声一直走到花园尽头。眼前是高高的灰墙,顶著墨色砖瓦,抹著朱红漆色的大门紧锁,门前空无一人。
望著那朱红的被月色染得发暗的门,身体里突然好象有什麽东西涌了出来,让绒月难以自抑。分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纤细的手还是无法控制的伸了出去。
吱呀──随著长而扭曲的声音,朱漆木门被推开了一道缝。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绒月将缝隙推大一些,闪身进去。
门的另一边,又是另一座花园。让他想起许久以前在永庆王的府上,偷偷潜入的後花园。
那时,他第一次看见痴傻无辜的韩少君,和他说话。
然後分别。
那时绝没想过,竟是诀别。
然後,他遇上王府追兵,捉拿盗宝之人,仓皇之下躲到树上。
然後,他失足跌下,被韩少卿所救。
韩少卿正是那盗者,因为那些宝物,本就是韩氏皇族所有。
如果那时,他未曾偷进那後花园。
如果那时,他及时逃开,或者没从树上跌下。
又或者,跌下的时机,早或者迟了那麽一点。
那现在,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他是不是永远不会与韩少卿相逢,也不会知道,他的抱负,他的身份,他的心愿
绒月痴痴的想,慢慢踏入後宫。远处忽然一阵棱棱之声,清冷的空气仿佛起了一层层的浅浪。他立时起了鸡皮,头皮发麻。
那是琴声,如泣如诉,看似凌乱却又含灵动;如同信手拨出,却又不闻生涩。
绒月凝神细听,听著听著竟觉一丝苦闷忧愁。
这拨弦之人仿佛有无尽的悲伤哀怨,却又无可倾诉,只能投与乐声之中以解心结。幽怨琴声深深刺入耳中,直入心底。
绒月寻声找过去,拨开重重花团苍木,园子尽头渐渐现出一座小殿。
有有人麽走近了小殿,他出声询问。殿内隐约有人影浮动,却无人回答。
有人麽他加大声音,走的更近。依然是无人回答,耳边却隐隐传来女子哼曲之声。
绒月大著胆子走进小殿,殿内燃著几支小烛,光线暗淡。临窗坐了一个人,倚栏而卧,长长的白纱裙摆拖在地上,已是沾满污秽。就连手边的小琴也是陈旧不堪,几欲崩坏。
那人浅声哼唱著,头左右摇晃。凌乱的长发随意挽成发髻,那发叉仿佛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忽然,那人回过头来,冲绒月嘿嘿一笑。
你你是绒月猛然瞪大眼,不敢相信。虽然是这样的污秽不堪,疯疯癫癫,却盖不住她曾经的丽颜。
眼前这疯人,居然是元清姬
你是是元清姬扭著头,嘿嘿直笑。秀丽的面容灰黑一片,神情恍惚。
你是怎麽了绒月不住向後退去,眼前这疯人与过去那端庄雍容的韩朝太後简直判若两人,让他恐惧。
怎麽了嘿嘿嘿嘿嘿嘿元清姬痴痴傻笑,拖起衣裙,摇晃著站起来。
匡铛──
手边的小琴被撞到在地,发出沈重声音,在深夜里听来格外骇人。
元清姬面露茫然之色,如孩童一般笨拙转身,低头去看。
啊啊啊──啊──看著那只旧琴,她突然发出尖利惨叫,扑跪下去抱住那琴,也不顾地上肮脏不堪。
少君──少君──她抱著那旧琴,尖叫哭喊。那疯狂的凄厉的声音仿佛要震破绒月的耳膜。
那麽悲痛的,那麽绝望的,连心都要震碎的声音。虽然是乱了心智的声音,绒月却能感觉到她失去爱子时,那样的痛不欲生。
看见韩少君死去时,那样的震惊绝望。
清醒之时她不能发泄,必须忍耐著。那超越限度的忍耐直到现在失了常态才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变本加厉。
绒月心中惊恐,又怕惊扰元清姬,只能缓缓移动脚下步子,一点一点的向後退去。
可这时元清姬却抬起头,目露凶光,握住小琴站起身来,朝著绒月冲过去。
是你──是你杀了少君杀了少君她尖叫著扑上来,挥舞著手中的破琴。绒月惊恐的目瞪口呆,眼看著元清姬狰狞的面容越来越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这时殿外突然冲进几名侍卫,为首之人扬起刀背,毫不留情地向元清姬的面门砍去。元清姬惨叫一声,捂著脸朝後退去。
听见声音,绒月微张开眼看。暗淡的烛火中,元清姬如动物一般吓的瑟瑟发抖,双手捂住面颊。指缝之间,暗红粘稠的鲜血不停地流淌下来。
两个侍卫上前左右架住她,将她的双手绑在一起栓到窗栏上。绒月回过头去,看见韩世允正一脸惊慌,站在门口。
你没受伤吧他大步走上前去,捧了绒月的脸左右看。
没没有绒月摇头,多谢永庆王及时前来,救下绒月一命
没事就好。若你又受了什麽伤,皇上怪罪下来可就糟了。韩世允叹息,如今太後身体欠佳,神思恍惚,几近癫狂,御医也是无可奈何。今夜不知是谁忘了把花园的门锁上,让你受惊了。
不,深夜乱跑是绒月不对,还请永庆王见谅。绒月低下头,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好一个身体欠佳,恐怕韩少卿和韩世允早已窜通一气,如此糊弄宫中人吧
那天他躺在床上,明明什麽都听到了。韩少卿一心想置元清姬於死地,从未犹豫过。他所送去的药,才是元清姬发狂的根本原因。
那不是补药,正是将人弄疯的毒药啊
韩少卿想做的事,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与其烦恼悲伤,还不如统统忘却──明明是希望这样的,胃里却为什麽翻江倒海的难受呢
眼前昏沈一片,绒月匆忙与永庆王告辞。他跌跌撞撞地跑出花园,双腿一软,跪倒在花园的湖边,一下子呕吐起来。
晚上的食物被吐了干净,胃却还是一阵阵的抽搐,翻腾。嘴里酸涩一片,最後不断地吐著清水。脸上被泪水模糊的狼狈不堪,微冷的夜风吹来,火辣辣的疼。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来,绒月抱著肩膀,跪在湖边。
公子公子他对著空旷的湖不停地叫,却不知在呼唤谁。
那个温柔的公子早已不会回来了,他不是早就知道的麽
明明知道,为什麽总也不能接受不会改变的事实
今後若是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可出门一步。啪的一声合上书本,韩少卿冷冷道。
绒月垂头不语,误闯太後殿的事情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伺候太後的宫女和侍卫都被狠狠责罚,死的死,伤的伤,韩少卿是忍了又忍,才没有连绒月都一起责罚。
但暴虐之行还是免不了的,夜晚绒月又是被按在床上狠狠凌辱,凄惨哭喊,直到精疲力竭的昏昏睡去,韩少卿才不情不愿地放了他。
半昏半醒中,绒月发现自己居然一晚都没有泄过。
这是第一次他的身体在韩少卿的抚慰下,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快乐。
隔日有人前来接绒月,带他搬离了原来的宫殿。新到的地方更加奢华,是过去嫔妃所住的宫殿。先帝去世之後,元清姬遣散了各处妃子,想为韩少君另立後宫。可韩少君却是傻子,男女之事毫无兴致。於是立妃的事,一来二去就拖了下来,韩帝後宫一片冷清,只有殿内的宫女每日打扫。
绒月并不知这些正殿偏殿到底有什麽分别,只觉得大而宽敞,却又是说不出的清冷。透过窗子向外看去,深冬的花园里一片银装素裹。宫女侍卫立在各处等候吩咐,脸色暗淡,表情也是冷而僵硬,好似泥塑一般。
他抱著侥幸走入花园,游览四处都无人打搅,却走到了门口的时候,看见两名侍卫悄无声息的上前,强硬阻挡。
其他的地方也是,只要是通往出口的地方,必有重兵把守,单凭绒月一己之力,根本是无法离开。
入冬的花园只留几株殷红腊梅,傲然挺立,绒月无聊地走来走去,几名宫女侍卫寸步不离。他无奈叹息著离开花园,穿过回廊时,看见边上有一道高墙。
墙外是其他宫殿,另一处牢笼而已。
他抬头望著,突然想看看外面。即使同是牢笼,也总会有不一样吧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自己走走。有人跟著,看了心烦。他回头驱散了侍从,等人都退下了,左右看看,走到墙角。
这墙并不算很高,绒月静下心来提起一口气,跃起身来,竟一下就跳上了墙。
脚下被瓦片滑到,他微微倾身,稳住身体。
视线内层叠的屋顶一览无余,一眼望不到边,站在墙头远望,瞬觉心旷神怡。
绒月突然觉得很开心,好奇地四处乱看,发现隔著一道墙的地方,花无幽和沈素正在花园里。
数日不见他们,绒月欣喜若狂,也不顾自己站在屋檐上,连连挥手叫喊。
花无幽正和沈素蹲著玩雪,听见叫声抬起头来。看见绒月衣衫单薄,站在屋檐上,又是喜又是惊。
你们在玩雪绒月俯下身来,高兴问道。
你怎麽站在那里呢小心跌下来。花无幽跑到墙下,抬头喊。
我一个人无聊呢,就爬上来看啊──绒月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一滑,果真应了花无幽的话,从屋檐上摔了下去。
花无幽眼疾手快,向前一跃,趴到地上。绒月直直跌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两人狼狈跌倒在雪地里,洒了一头一脸的雪。
你们在做什麽呢沈素叉腰站在远处,无奈摇头。绒月从花无幽身上爬起来,摸著头嘿嘿一笑。
我一个人觉得太无聊了他小声道。
太无聊,太寂寞了,所以就爬到墙上,想看看外面。
花无幽和沈素对看一眼,自然心领神会。
绒月原本住在偏殿,突然有一天却没了声息,被送进凄清的後宫里独自一人,被韩少卿如鸟雀一般饲养著。
韩少卿的身份已不同往日,对待绒月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了。情意虽然还在,却变的专制霸道,什麽都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花无幽和沈素虽然担心,却帮不上什麽忙。他二人只是被花千鹤托付给韩少卿而已,只是借住在他人屋檐之下,对一切的事情虽然知晓,想劝解什麽,身份却是不够。
既是无法劝解,他们能做的就只有陪绒月玩一会儿,缓解他心中的孤单寂寞。
那天他们玩的很开心,戴了厚厚的手套,穿了棉衣,在花园里堆雪人,打雪仗,直到天黑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告别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他们彼此心中却心照不宣。
一起玩耍的事,绝对不能让韩少卿知道。
眼看著暮色渐起,绒月向两人打了招呼,重新跳上墙去,沿著过来的路返回过去。
回去以後稍做休息,韩少卿便来了。两人又是一同吃饭,绒月回想著白天玩耍,不知不觉面露微笑。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开心。韩少卿觉察到了他的样子。
我绒月微红了脸,我是见你来,心里高兴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这样的谎言居然脱口而出。绒月连自己都吃了一惊,跟韩少卿说谎,以前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所幸韩少卿也没多疑,听了绒月的话信以为真,温柔揽过他一同吃饭,吃完了又一同去沐浴。
浸在温暖的热水里,绒月渐渐神思恍惚,内心的愧疚却越来越深。
他居然学会了说谎,在喜欢的人面前,坦然地说著谎言。
自己是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
然而虽然愧疚,向往自由的心却丝毫未变,甚至变本加厉。每当韩少卿不在,绒月便会跳过高墙,跑到外面和花无幽与沈素玩耍,或者找别人说话。
虽然花无幽和沈素反复提醒他要小心,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却总也忍不住。他是喜欢自由的,被无微不至的保护著的生活,并不适合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过去一心要学武,是想像花无幽和沈素一样更能干些,离韩少卿更近些。没想到学会了轻功,却拿来当作逃避韩少卿的工具。
梁上美人 第九章
每天都这样的过,一日不小心,绒月从墙上跳下的时候扭伤了脚。
跟韩少卿自然是不能说的,三人思来想去,只敢去找韩世允,让他帮忙找药给绒月医治。
你做这样的事,早晚会被发现,韩世允虽不责怪,却也担心。
允伯不必多虑,绒月心里明白。绒月笑笑,他确实也是害怕的。但是被发现的害怕,远远抵不上自由带来的快乐。
韩少卿隔天就听说了绒月受伤的消息,下了朝便匆匆来看。绒月无法外出,正躺在床上,忽然听见下人过来通报,赶紧起身下地。
不必起来,韩少卿迎上来,轻轻扶住他,怎麽又把自己给弄伤了
我不小心滑了一下绒月小声道,他并没说错,的确是滑倒受伤的。
只是,不是在走路的时候滑倒的。
一不看著你,就闹出事来,看来以前的那些下人还得再叫回来。韩少卿皱眉叹息。
不不用绒月急道,这和下人没什麽关系
之前照看他的人,都被他找了借口,说是不习惯被这麽多人围著,纷纷驱赶去了别的宫殿。
可真正的原因,却是绒月想行动更加方便,跳过墙头的时候不要被人发现。因为下人少了许多,去花园里的时候再没有人跟著,他才能顺利地来去。
怎麽还能让他们回来呢
你说不用就不用吧,韩少卿宠溺地揉了揉绒月的头发,只要你觉得过的舒服就好,我叫人配了些膏药,你敷在伤处。平时多多休息,若是哪里难受,尽管诏御医过来。
绒月点点头,心里突然一阵难过。
如果是过去的话,韩少卿一定会说,叫花无幽帮忙照看,而现在却不会了。
虽然嘴上不说,绒月却知道韩少卿已经不再希望他跟花无幽和沈素在一起玩了。
这是什麽原因,即使不说,他心里也明白一些。
韩少卿不希望他和别人在一起。
想到这里,之前撒谎的愧疚突然减缓了,绒月反而有些愤怒。脚伤痊愈之後,他依然打算继续爬墙出去玩。
即使被冒著被发现的危险也无所谓。
韩少卿不知道绒月都在想什麽,不放心的嘱咐半天,直到很晚才离开。门关上的一瞬间,绒月的全身突然一阵轻松。
不必强颜欢笑,也没有亲热的欢爱,不用应付韩少卿,让他觉得愉悦许多。
伤了腿之後,韩少卿过来的次数就变多了,只不过每次都只是和绒月说说话,而不和他亲昵欢好。绒月脚上缠了绷带,行动不便,自是不能下床出去玩,每日也只乖乖呆在寝宫里,等著韩少卿来看他。
睡觉,吃饭,聊天,看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渐渐的窗外景色也变了模样。刺眼的纯洁雪景之中,慢慢有了红绿的颜色。
春天到了。
初春的晨曦时分,绒月独自坐在桌边,手支著脸,听外面夜雀鸣叫的声音,心里是说不出的寂寞。
他或许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每日无所事事,孤独一生。
唯一期盼著的,只有韩少卿前来宠幸。
可是他身为男儿,无论如何宠幸,都是不能怀上身孕的。这样的生活,连个终结都没有。
韩少卿已不再和他说立後的事,但是立不立,又有什麽区别呢无论是什麽身份,他都只是韩少卿养的一只小动物,一只笼中之鸟,生活富足,却永远也逃不出去。
这真可怕。
心中越想越沈,绒月烦躁地站起来,在屋内缓慢踱步。走到窗前,他用力吸著初春夜晚的凉气,带著微微的花香。
虽然是受了伤,不过就在附近走走,应该是没事的吧
他这麽想著,悄悄出了门,又来到那堵高墙前,飞身跃起,一脚踏到半空,又是一个扭身就跃上了墙头。
脚伤还未痊愈,踏上屋檐的时候有一点刺痛。可是他却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样,稳住身子站在墙头,远远望著地面尽头,与天相接的地方。
那里,正泛出一抹金红的亮色,染满了天边的白云。
绒月站在屋檐,呆呆看著天际尽头那微红的美丽颜色,渐渐失神。他任由朝阳缓缓升起,温暖的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温暖又柔软。
远处传来万物清醒的声音,四周开始变的喧闹。绒月弯腰坐了下来,坐在屋檐上,继续眺望著远方。
绒月,你在那里做什麽呢不知过了多久,低下传来声音。绒月低头望去,是花无幽正站在墙角下,抬头看著。
王爷说你的脚伤好了不少,已经能四处走动。所以我们想来看看,看你是不是会过来玩。沈素站在花无幽身边,跟著一起抬头。
绒月微微一笑我已好多了,能下地走走。这些天都在屋子里,闷的发慌。
看你多调皮,刚能走就上墙。小心再跌一下,连手都跌坏。花无幽笑道。
你这乌鸦嘴沈素笑骂,花园里顿时热闹起来。
绒月,你不下来玩麽见绒月一直呆坐著,花无幽眨眼问道,快下来,我们接著你。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绒月也点头站了起来,做出要往下跳的样子。
无幽这时沈素突然大叫,声音中满是惊恐,
你叫什麽呢花无幽皱眉转过头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花园的一边,韩少卿默默站著,脸色阴沈。
身後一群侍从紧紧跟著,露出同情怜悯,却没有人敢吭一声。
绒月也看见了韩少卿,发愣的站在原地。
他看见韩少卿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让他的身体好像从里面开始,变的冰冷僵硬,
大家各自站著不动,谁也不敢说话。即使是那麽机灵的花无幽,也被吓的魂飞魄散,呆滞木讷。
原来,绒妃每天就这样打发时间呢。沈默半晌,韩少卿露出浅浅微笑。
温暖春日仿佛突然坠入冰窖,绒月冷的牙齿格格作响。
你们也真是贪玩,早晨天气寒冷,没什麽事的话,还是进屋去的好。韩少卿说罢,又转向花无幽和绒月。
两人远远站著,神色惊恐。过了好一会儿花无幽才猛然醒转,拉著沈素连连弯腰叩首。
多些皇上关心,我们这就走了
花无幽慌忙说完,和沈素转身就逃。走时两人偷偷抬头,向绒月看了一眼。
尽管知道趁乱逃跑,落井下石,实在卑劣。两人却不敢违背韩少卿的意思,他早不允许绒月再和除自己以外的人来往,现在看见绒月这样,虽然看来平静,心里必定是勃然大怒。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勉强著不离去,或许只能让他更加发怒。最後受苦的,依然是绒月。
绒月心里也是明白的,看著他们离开,微微松了口气。原本就是自己找他们玩耍,被韩少卿发现,也应该是自己受罚才对
见花无幽和沈素走了,韩少卿沈默不语,慢慢走到墙角,抬头看著绒月。
你也该下来了,伤还没有好,就到处去玩,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跳下来,我接著你。
我自己来就好绒月探头出去,怯声道。
下来。韩少卿平静重复,语气却更加冰冷。
绒月不敢再有怠慢,跪在屋檐上,慢慢地爬到边缘,顺著瓦片的斜坡,一点点的滑下去。
身体腾空落下,稳稳落在韩少卿的臂弯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仿佛根本不会用那样冷酷的语气说话。
这才乖。韩少卿冷冷一笑,抱著绒月往花园外走去。
朕今日不上朝了,若是有事禀告,将文书放在书房里便是。看到站著的一群侍从,他淡淡吩咐下去。下人连忙应了,纷纷离去,很快散了。
绒月将头埋在韩少卿的胸口,双眼紧闭。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只感觉身体轻轻摇晃。
韩少卿抱著他,进到他的住处去。照看绒月的下人看见皇上神色冰冷,不敢多问,关了门後也连忙离开,惟恐惹火上身。
韩少卿并不言语,抱著绒月进屋,将他平放到床榻上。
皇上绒月挣扎起身,脸色惊惶。
你又叫错称呼,韩少卿微微皱眉,为什麽总是这麽不乖,不听我的话
我绒月欲言又止,害怕的侧过脸去。
韩少卿也不责骂,沈默著伸出手去,解开了他的衣衫。
不不要绒月慌张捂住胸口,转身想逃,却被牢牢按住。
韩少卿抓了他的後领,将外衣扯了下来,又去扯内衣。绒月畏惧,困难地转过头去。
公子绒月以後不敢了无论韩少卿不在的时候是怎麽怨他,怎麽恨他,在他面前还是会自然的恐惧害怕。
听见他求饶,韩少卿并不言语,拉起床边鲜红的绸帘,抓住绒月双手捆在一起,绑在床头。
公子公子饶了我吧绒月用力挣扎,小声哭喊。韩少卿置若罔闻,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按进被子里。另一手脱了他的衣服,扔在地上。
白嫩光洁的身体裸露在丝绸的被面上,绒月惊恐万分,趴在床上不住扭动挣扎。冰冷空气中只觉韩少卿握住他的腰,欺身上前。
毫无预兆的,坚硬滚烫的性器猛然顶入身体。
啊──啊啊──寝宫内顿时传出凄厉惨叫,绒月尖声哭喊,瘦弱苍白的手指紧扣住床单,瑟瑟发抖。
韩少卿抱住他的腰,更深地侵犯进去,一次一次毫不留情,甚至用手指分开干燥紧窒的菊穴,强迫绒月敞开身体。
暗红粘稠的液体从二人结合的部位流淌下来,顺著大腿落到床上,蔓延出触目惊心的颜色。绒月不停地哭叫求饶,却只换来更加剧烈的疼痛。
脑中的意识很快模糊,渐渐的他失了力气,连呼喊的声音都变的嘶哑,如一件残破的玩具,茫然地来回摇晃。
过了许久,韩少卿才终於放开,起身下床。绒月趴在床上,腿间污秽一片。
我早已说过,你要听话。不听话,就是这样的下场,韩少卿披上外衣,冷冷道,若是还有下次,做了我不高兴的事,就没有今天这样轻易的饶过你。
绒月满脸泪水,一声不吭。他还能听见韩少卿说话,却没有力气回应。
也不想回应。
偷偷跑出去玩,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连玩的权利都被韩少卿夺走,他已一无所有。
韩少卿说完便叫了人来给绒月清理,自己把书房里的奏折都取来,坐在桌边慢慢看。
两个人,一个躺著,一个坐著,整日无语。晌午韩少卿看完了奏折,起身离开。
於是屋子里只剩了绒月一个人,呆呆趴在床上,看著日上三竿,又慢慢落下,最後变成黑夜。
这样死一般的过了几日,每天早上醒来便是发呆。晌午吃了午饭又昏昏睡去,直到晚上,再吃晚饭。
吃过晚饭,又是发呆,直到深夜过完这样一天。
伤势痊愈之後,韩少卿又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一言不发,把绒月按在床上,椅上,墙上,强硬的侵犯。无论绒月是哭叫求饶,还是破口大骂他都不加理睬,直把他弄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才冷冷放开。
绒月起先还希望著韩少卿能渐渐消了气,过了许久却毫无改变。对他的到来从原先的期盼著,渐渐转为了恐惧,最後只要看见他推门而入,便忍不住瑟瑟发抖,蜷成一团。
公子饶命绒月再不会犯错了再不会犯错了一定乖乖听话
这样的话不知说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得到韩少卿的回应,只换来更加残忍的侵犯。
绒月感到绝望,韩少卿虽不言语,但那天看见自己站在墙头和无幽沈素说话,心里必定受到极大的刺激。
就如当初元清姬看见爱子死在面前,那样的惊惶惊恐,如一片阴影压在心头,无法磨灭。
绒月就这样每日过著行尸走肉的生活,宫中侍女怜悯於他,空闲的时候会来和他说说话。
皇上治国有方,今年北方又有重灾,多亏皇上开仓放粮,百姓感激不尽。
皇上派了重兵把守关外,以後那里的人不用再担心蛮族入侵,都说皇上圣恩。
皇上明年还打算出兵,平定南方内乱。
虽是不说,皇上必定是喜欢你的。他未曾有另立後宫的打算,对你一心一意,或许只是太生气了,国事又繁忙,心情烦躁,才一直不原谅你。时间久了,他的气自然会消的。
绒月木然听著下人崇敬的或者安慰的话,脑海中一会儿是韩少卿身穿龙袍,气势万千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压在自己身上,那冷酷狰狞的表情,心里乱成一片。
他相信韩少卿是一位圣明睿智的君主,但却不知道他还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爱人。
与他相恋,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对於这样的事,他已再没有信心。
心中烦乱不堪,绒月整日郁郁寡欢。忽然有一天又听说,花无幽和沈素离开了皇宫,回到花岛上去住,再也不回来了。
开始他还以为是他们主动要求离开,却从下人那里听到了另一番话。
花小公子和沈小公子是被皇上赶走的,那天你和他们玩乐,被皇上发现以後,他便强迫他们立刻离宫。永庆王爷劝了好久,也没有用。
头上仿佛落下滚雷,绒月不敢相信,韩少卿居然无情到了如此地步。
无幽和沈素是他一手养大,一直陪伴著他的小侍。他过去是那麽的疼爱他们,过去也曾说过,会让他们过上快乐的日子。
却因为这麽小的事,而将他们逐出宫去
心中痛恨,却又後悔。绒月後悔万不该去找他们玩耍,落了这样的下场。
入夜,韩少卿又来了後宫。绒月已经习惯,由他亲著抱著,抱到床上宽衣解带,然後是重重的侵犯。他也习惯了疼痛的时候咬住嘴唇,不吭一声,如木头人一般,等待著凌虐快些过去,好让韩少卿早点离开。
可是今天却有些奇怪,韩少卿不如以往那样的粗暴,而是尽力抚慰。绒月按耐不住,发出娇媚呻吟,最後还忍不住泄了出来。
欢爱过後,韩少卿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将他搂在怀中,温柔爱抚汗湿的身体,极尽温柔。
绒月似乎是明白,他的怒气终於过去了。可即使如此,也早已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他已不再爱慕身旁之人,即使他是当朝天子。
朝内之事,如今已经渐渐平息,暂时是没有人质疑我的身份,也算一桩好事。半晌,韩少卿突然说。
绒月默默垂脸,毫无动静,只听著他说。
今年虽不至风调雨顺,各处百姓也总算是过得太平安稳,也不枉我这样辛苦,总算能松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一切都顺利了,才情绪好转的麽
不过,轻松也不能太久。再过一阵,我打算远征南境,一举攻破南境蛮族,让那里的百姓,再不用受苦,整日胆战心惊。
皇上圣明。绒月低声道。韩少卿是一个好皇帝,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帝,他从未曾怀疑过。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你要好好听允叔的话,他会照顾你。韩少卿叹气。
嗯绒月低低应了一声。在或者不在,又有什麽差别呢只是晚上受欺凌,或者不受欺凌的区别而已。
你还有什麽想说的话吗我这一走,这一年怕是不会回来了,到时候想说也没机会呢。韩少卿微微一笑,想缓和气氛,绒月却还是表情木然。
房间里更显寂寥,韩少卿觉得尴尬,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等这一回,皇上讨伐归来绒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等回来以後,就建後宫,纳几位女妃吧。
你说什麽韩少卿万般讶异,低头望著绒月表情冷淡的脸,你在说什麽你再说一遍
绒月是说,等皇上远征归来,就建宫纳妃吧,绒月一边说,一边披衣起床,总是守著一个什麽都不会做的男人,时间长了,定会给人笑话。
你在说什麽韩少卿一把拉住他,绒月转过头去,眼神冷漠。
那冷漠的眼神,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人。韩少卿呆呆看著,不觉恍惚。
见韩少卿发愣,绒月也是毫无感觉,挣开他的手,起身下床。
皇上英明神武,绒月却万事笨拙,又无法生儿育女。为江山社稷著想,为了延续韩朝血脉,流芳百世,皇上还是听了绒月的话好
你说什麽胡话韩少卿勃然大怒,挥手出去。
绒月以为要挨打,连忙闭起眼,温暖的手却只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麽韩少卿柔声道,即使不要血脉,被人指点也没关系,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因为喜欢所以要将我身边的人,全都赶走麽心里突然一阵酸涩,绒月嘴唇颤抖,低低说道。
韩少卿冷冷看他一眼你都知道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实在不乖,太过调皮,有了挂念的人在,总也不得安生。花无幽和沈素原本就想离世隐居,我让他们离开,岂不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对皆大欢喜绒月突然发疯似的叫起来,皆大欢喜你喜欢的事你要做的事,你想做的事都是皆大欢喜的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问过我想做什麽想过什麽样的生活与其这样霸道,你不如杀了我,灌了水银,做成不会说话的娃娃整日陪伴你,还少些烦恼
你是怎麽了韩少卿不悦皱眉,半夜三更的发什麽疯是我今天对你太宽容
对我是疯了你是太宽容你杀我你杀了我好了这样再不会有人来夺我我也再不会和人淘气多好,多好啊
绒月韩少卿有点生气了,站起来去拉他的手。绒月却一把甩开,向後退去。
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绒月尖声喊叫,泪流满面。
外面已有人听到动静,纷纷聚集过来。只见门突然被大力撞开,绒月只披了一件单衣,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绒月绒月韩少卿追出来,却看见一道身影跃上墙头。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去建後宫啊去纳妾啊她们都会很听话,都会很乖,不会像我一样惹你生气,你去啊绒月站在墙头,愤怒又哀怨的声音,回荡在沈沈的夜空里。
绒月韩少卿站在墙下,仰头望著,绒月,你先下来好麽有什麽话,慢慢的说。
不我不下来绒月用力摇头,不住向後退去。
墙头积雪刚融,脚下滑腻,慌乱中他一脚踩空,仰面滑到。
只听一声惊叫,瘦弱的身影,从墙上重重的跌了下去。
梁上美人 第十章
跌下去的时候,头磕到了石头,虽不是致命,绒月却一直都没醒来。
韩少卿召来御医看诊,百般商讨,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配了些外伤的药,扎了针灸,让他好好休息。
韩少卿彻夜不眠,连上朝都没有心思,每日只陪在绒月身边,等著他醒来。
天气渐暖,躺在床上的身体开始发红,生疮,韩少卿不让别人伺候,每日都亲自用热水给绒月擦身,让他即使什麽都不知道的时候,也是舒服的。
屋外春色渐褪,红红绿绿的夏花慢慢盛放。韩少卿知道绒月喜欢花草,挑了最漂亮的摘下来,放在绒月床头,让他嗅著清新的香气。
若是你醒来,我再不会逼你做什麽事了,你想做什麽便去做,想见什麽人便去见。即使讨厌我了,想出宫去,我也不会拦你。他轻声叹息,手指抚过绒月苍白的脸颊。
许久未进食,绒月的身体更加消瘦,裹在被子里,就像一只小动物。
只是想让他过的开心,只是怕他会从自己身边逃开,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韩少卿後悔不已,後悔却不能挽回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