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离开小主人的家里,去森林,成为一只真正的动物,小主人和它之间发生了一段对话。
日本动漫电影引进国内院线会换上中文配音,声音带了一点台湾腔。
小主人问:“你只是只布偶,你可以干什么呢?”
“你不能碰水,会变重,棉花也会叠成一块块的,你也不能碰泥土,会脏,脏了就洗不干净了,你也没办法碰到锋利的东西,比如爪子,比如树枝,你会破掉的。”
布偶熊说:“没关系,所有难题我都会努力克服,我会成为真正的动物给你看。”
小主人又问:“可是,你只有一只熊,你只有你自己,一只熊,能做什么呢?”
布偶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就连它自己也不知道。
后续的情节估计是围绕“你只有你自己,能做什么呢”这个问题进行。
“只有一个人的话,能做什么呢?”白语筠也问他们。
江知火想了想:“首先要做好自己。你是布偶,就做好布偶该做的事,比如——尽情可爱。”
白语筠笑了笑:“然后呢?”
“然后,等吧,等一个契机,等一个机会。”江知火说,“说实话,一个人能做的事很少,但总有人或事会出现,成为一个转折。”
白语筠垂下眼眸,无意识的拨动自己的手指:“能有这种机会吗?”
江知火看得豁达:“有人有,有人没有,能怎么办,相信自己足够幸运呗。”
白语筠沉静许久。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布偶熊被树枝刮破身子,棉花漏了出来,它想找别的动物求救,可是没有一只动物为它停下脚步,就连天也阴了,豆大雨珠砸在它身上。
它被淋湿,变沉,变重,浸在一池泥泞水坑之中。
白语筠终于开口,她还是低着头,发丝垂下,挡住侧脸,看不清神情。
她问:“那,如果是Omega呢?”
这回是颜慕先开的口:“Omega也一样。”
颜慕:“有个问题我想不通。所有人都认为Omega是个错误,就连Omega也这么想,为什么?”
白语筠:“因为颜慕同学你是Alpha,才会这么说。”
颜慕:“不是的。”
“好,我信。”白语筠的声音似是在颤抖,“那应该怎么做呢?”
颜慕和江知火说的话一样:“做好自己就好了。”
白语筠:“像以前那样?”
颜慕说:“嗯。”
白语筠说:“可是那样什么也不会改变。”
江知火接话道:“小时候玩的泡泡龙,还记得吗?发射彩珠,如果超过三个同色珠相连,就会消失,有的大佬喜欢堵满一整条,在对手以为自己要输的时候,射出最后一颗彩珠,消掉所有泡泡。”
他说:“万一你是最后一颗彩珠呢?”
白语筠抬起头,将头发撩至耳后,笑了笑。
电影结束,片尾曲唱起的那刻,坐在右侧区域的父亲终于醒了,长长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边的小孩:“儿子,醒醒,结束了,回家吧。”
送至电影院门口,白语筠微微欠身:“谢谢你们能来陪我看电影,作为感谢,或许我可以亲你们一下。”
江知火:“哇,这么好的吗?”
嘴上这么说,他却没往前走。
颜慕:“回去吧。”
白语筠点点头,又对江知火道:“下次不准再冲到我家来,我爸要捅你了。”
“哈哈哈……”江知火尴尬的笑了笑。
白语筠没有要他们送,司机来接的,白语筠对两人挥挥手,上了车。
江知火和颜慕走在路上,骄阳烈烈,男孩子不怕晒黑,没有打伞。
上次他们也是这样走在回去的路上。
夏天的午后,在蝉鸣声中略显寂寥。
江知火说:“我一直认为你很讨厌Omega。”
在此前,江知火的确一直抱着这种想法,这也是之前他不喜欢颜慕的原因之一,颜慕主动帮助汤安妙那回,让他觉得意外,这次亦然。
讨厌Omega的人,不会说出“为什么Omega也觉得自己是错的”这种话。
颜慕问:“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误解?”
江知火手撑后脑勺,身体往后倾斜,走姿悠闲:“因为很明显啊,你可能没照过镜子,一被Omega碰到,就一脸凶像。”
颜慕说:“那不是同一件事。”
“行吧。”江知火说,“是我误会了,抱歉。”
颜慕没回答,没说到底接不接受这个道歉。
即使并非一定要颜慕表态,只是单纯的认为这种不被搭理的感觉感觉很不舒服,像半个身子悬在空中,难受得打紧。
江知火:“喂。”
颜慕:“江知火。”
两人同时开口。
颜慕鲜少主动叫他,江知火颔首,示意颜慕先讲。
颜慕开口,讲了句令人意外的话:“我的母亲,也是一位Omega,我一直很敬重她。”
江知火微鄂。
颜慕居然主动提起家里的事。
对于颜慕这个人,哪怕学校里成天走在一起的谢裘,认识许久的温达和屈潇,都不一定能完全了解。只知道他是颜氏集团的少爷,不知他为何常年不回家,也不知他为何与家人关系不好。他从不说,表情也没露出过半点端倪。
但他也只讲了这一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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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语筠回到家,管家对她说,父亲在书房,于是她便来到书房中。
父亲白争瓯正在办公,桌面上堆了厚厚一叠文件夹,有一半是合约,他利用这些合约赚了不少钱,跻身进国内富豪排行榜。
见到白语筠,白争瓯难得高兴一回。
“很有手段嘛,居然能同时勾搭两个?上次那个混小子就算了,连颜氏集团的少爷勾搭上了?干得不错,比你那几个姐姐有用。”
司机说:“之前小姐就和他们出去过一次。”
白语筠微微一笑,没有接过父亲和司机的话,而是问道:“明天是要和王总出去么?”
白争瓯:“是的。”
白语筠说:“可是明天是星期一。”
白争瓯说:“放学司机再去接你,王总很喜欢你,等你生日那天,要好好表现,帮爸爸签下那份合约。”
白语筠面带微笑:“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洗完澡,白语筠将冷气开到最低温度,边整理第二天要带去学校的书本,边哼起歌,听调调,像是一首童谣,调子很轻盈,很可爱。
负责收拾房间的家政说:“语筠小姐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白语筠笑:“是呀。”
家政说:“那就早点休息吧,要努力帮白总签下那份合同哦。”
白语筠说:“我会尽力的。”
放学,白语筠被接到装饰华丽的餐厅。
餐厅在顶楼,四面是透明玻璃墙,每张桌子用屏风隔开,隐私性很足,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整片临城夜景。
远处,电线塔遥遥树立,漆成红白二色,最顶端信号灯闪烁,淹没在一片霓虹夜色之中。
王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四十五六岁的年纪,早已有妻女,听说女儿今年刚去的大学。
本应回归家庭的年纪,看到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漂亮姑娘,却还是会满眼泛光。
白语筠压下恶心,微笑坐到对面。
对于王总来说,这或许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即将年满十八的,漂亮得体的姑娘,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小便被教会的恬静温婉。
临走前,王总想要摸摸她的脸,白语筠挡住他,柔声道:“不可以,您和父亲说好的,要等到生日那天。”
“哈哈哈。”王总笑道,“只剩两周了吧,十月十日,对吗?你要成年了。”
白语筠点点头,脸上是程式化的得体的笑容:“是的,到时候见。”
王总:“好,我送你回去。”
白语筠委婉拒绝:“我想走走,晚上吃得太多,不动一动,会发胖的。”
王总接受这个理由,坐上车走了。
目送轿车驶入车道,白语筠松了一口气。
现代人的生活是属于夜晚的,这个点街上的人很多,霓虹灯照亮整条长街,道路两旁是后现代风格建筑,拥挤,又热闹。
白语筠今天没有穿白裙子。
今天她的打扮是根据王总的喜好来的,日式校服,头发扎成高马尾,过膝袜,制服包和制服鞋。
现在这种风格的穿着并不奇怪,路上许多妹子也爱穿,白语筠人高,穿的也好看,周围的人总是会回过头。
漂亮的女孩忽然唱起了歌。
是前一天看的那部动漫电影的片尾曲,一首日文童谣。
“あなたは誰ですか?あなたは一体誰です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街上行人频频侧目,在路上独自唱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即使姑娘的声音很好听,歌曲的调调也很不错,但奇怪就是奇怪。
白语筠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点着脚尖往前走,走过街头,步伐愉悦又轻快——
【あなたは誰ですか?あなたは一体誰です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白语筠回到房间中,她刚冲完澡,要换上睡衣。
她的房间中有一面全身镜,转过头就能看到后背。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但是后背上的还在,不过也差不多了,只剩几道隐隐的疤,生日那天,也应该看不到了。
她想起一个月前,开学前一天,看到姐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上吊。
那个样子太恐怖了,舌头伸长,眼珠暴突。那么爱美的姐姐,宁可选择这么丑陋的姿态也想死去。
她想,她有一天也会这样。
父亲培养她们,只是为了当作商业、当作赚钱的工具。父亲会把她们送到一个个类似王总这样的男人的房间里。
白语筠想过要跑,可她跑不掉,父亲轻而易举就能抓到她,打她,打到她完全温驯为止。
“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身为Omega就该好好听话。”
“我养你,教你,不是为了让你白吃白喝过大小姐的生活!”
Omega是错的么?
她不知道。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错误。
或许她自己也这么认为,所以她不愿意在学校里说出自己也是个Omega。
她翻开桌上的月历,9月29日,她在这个日期上划了一道叉。
【“誰があなたをここに連れてきましたか?あなたはどこに行きたいですか?】
(是谁将你带到这里,你又想前往何方)
学校召开高一高二的年级大会,白语筠和颜慕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白语筠是校花,一中公认的漂亮,高一新生也没有比她更好看的。
有个学弟在下台后找她要联系方式,很高很帅的男孩子,这种事应该是头一回干,说起话来脸很红,还会时不时回头看向自己的朋友们。
白语筠说:“要好好学习,等看到你的半期考成绩,我就给你,这样好不好?”
学弟的眼里闪满了光,一口应下,向她挥挥手,元气十足的跑回本班方阵。
礼堂外夕阳西沉,落日喷薄华丽。
真好。
白语筠想。
又美好的度过了一天。
【よく考えてみてください。道が長くて、イバラがいっぱいあります。】
(你应该好好想想,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语筠?”好友收到白语筠送的礼物,非常兴奋,“这是?!”
白语筠弯起眼眸,笑道:“Dralack新出的手表,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送给你,今年生日也要快快乐乐。”
“肯定会的!!”女生抱住白语筠,“我最爱我们语筠了!”
【幸い、あなたは強靭で勇敢な心を持っています。】
(幸好,你有颗坚韧且勇敢的心)
作文课,老师要求写一篇以“未来”为题的作文。
听江知火说,一班早就写过,以梦想为题,老丁还说作文不打分,要在高考前再发还给他们。
“校花校花,你写了什么?”前坐男生实在写不出来,四处问话,就地取材。
白语筠的字迹端正漂亮,但他反着的,没看清。
他说:“我觉得你这么漂亮,完全可以去当明星,参加个选秀节目,我们全校都会给你去拉票,C位C位!”
白语筠微微一笑:“可我不会跳舞呢。”
前坐男生:“歌唱得好听就好啦!现在颜值当道,能在舞台上杵着,杵好看了,就是一种实力!”
“会被喷的,我才不要。”白语筠说。
前坐笑嘻嘻的转回去。
所以,对她来说,未来是什么?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她没有未来的。
【あなたは前進して、抵抗して、時には祈りたいとも思います。】
(你要前进,要抵抗,有时也想过要祈祷)
放假了,七天假期。
她接到王总的电话。
王总说为她的生日准备得十分充分,她一定会喜欢他送的礼物。
“您不要这么说,我会很期待的。”白语筠说。
王总被她哄得很开心,他说:“我也很期待。”
白语筠挂断电话。
零点整,又是新的一天,她又在一个日期上划了道叉。
离她的生日还有五天。
【神様が助けてくれるということですか?】
(神明会帮助你,是吗?)
这几天她总是睡不着。
姐姐在死去前一段时间,也睡不着,黑眼圈明显,精神状态很不好。
有时候,她会在房间里听到姐姐的惨叫声。
白语筠拧开安眠药,倒在手心里,吞下,将自己沉进浴缸之中。
可是她没睡着,胃里像是野火翻腾般难受,她爬起来,跑到马桶边,开始扣喉。
好难受。
【世界には神がいません。あなたの祈りはやが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