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只见听了孙太医话的毛鸡一时失神,从球球怀里直直掉落在了地上,身子都像僵成了块石头一样。
玄溟只手死死捏成了拳,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良久才能让自己稍微正常点问道,“那小丘呢?小丘不会有事吧?!”
孙太医微微低首回道,“微臣与皇后娘娘开些调养的方子,今日先煎一碗,往后每日三次,明日皇后娘娘就能醒转,半月后身子便无大碍。”
“只是这怀中的婴儿,还是须等娘娘醒转后,老夫与娘娘开一副药拿掉。”
玄溟只觉一下天旋地转,身子趔趄了一下,像是用了很大力才稳住身子,憋出很大的劲说出来的话也虚弱无比,“那就有劳孙太医了!”
孙太医施礼后便退下了,玄溟守在张小丘床前,摸了摸他额发和苍白的脸蛋,心中只觉刺痛无比。那是他和小丘的孩子,他怎么能不心痛!这是他第一次离这个婴儿的诞生这么近,可还没来得及,这个孩子就要离开了这个世界。
等到明天张小丘醒来知道等待他的竟是这个消息,不知他得多难受。玄溟不禁生出自己十分无能的感觉,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他觉得自己就算身为天子,又有何用!
球球将掉在地上的毛鸡捡起来又抱到了怀里,毛鸡现在整只鸡都已经如化石一般,仿佛只要大风刮过,就能扑簌簌裂成碎片一样。
它战战兢兢缩到球球怀里,只觉自己万死不辞,都快没脸见张小丘了。
玄溟瞧了毛鸡一眼,倒未将怒火迁到它身上,他心中生出了个猜测,心道张小丘和毛鸡自己怕是都没弄清楚。
药很快煎好端来了,玄溟亲自给张小丘一勺一勺喂药,半喂半洒的,花了好一会才终将一碗汤药喂完。
等到收拾完毕,都已是沈夜,球球抱着毛鸡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实在熬不住,小鸡啄米起来。玄溟将球球抱起来,连带球球怀里没撒手的毛鸡,替小家伙脱了鞋袜,将他放在床边挨着张小丘睡了,自己却是衣服都未脱,靠在床边守了一夜。
等到次日清晨的光线照进来时,张小丘微微转醒,瞧见靠在床头打着盹的玄溟,满脸青白,眼圈都黑了一圈,胡茬都冒了好多,好像就一晚,就沧桑了许多。
张小丘想起昨天晚上祈雨过后自己好像是晕倒了,这人大概是担心他,后面的事他却是不知道了,心里不禁有些心疼起眼前这人来。
他伸手摸了摸玄溟的脸颊,玄溟转瞬惊醒了过来,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彩,可转瞬不禁又带上些失落的黯淡。
这下张小丘有些狐疑了,虚弱的声音虚弱问道,“怎么了?”
玄溟也未回答他,命外面守着的宫人送来热水、热粥还有药,一一都亲手给张小丘服侍好了,喝完热粥,又一勺一勺将那药给张小丘喂完了。整个过程一脸捧着易碎的珍宝又一脸难过的表情,让张小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粥和药都喝完了,玄溟给他擦了擦嘴,他才拉住玄溟的手,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玄溟哥哥,到底怎么了?!”
玄溟坐下来,一手牵着他,一手半揽着他的身子,有些沉痛的语气大好预防针道,“小丘,我与你说了,你不要难过——”
第63章
张小丘脸上带着微微浅淡的笑意, 本来觉得玄溟是不是小题大作了,可是瞧见他一副沉痛难挽的样子, 也忍不住肃穆起来,在他怀里直起身子睁着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玄溟。
玄溟一瞧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完全没想到这上面去, 自然也谈不上做好心理准备, 他不想他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可是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孙太医还要与他开一副打胎的药,这事也是宜早不宜晚。玄溟狠了狠心肠, 道, “小丘, 昨晚你晕倒是因为你怀孕了,而你愿力和体力都透支了,支撑不住才晕倒的。”
张小丘与他昨晚一般,脸上焕发出惊喜的光彩来, 一只手忍不住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是还没等他回过神,只听玄溟继续道, “孙太医昨晚与你把脉, 说你如今的身体状况, 怕是保不下这个孩子了。为了你的身体, 他得给你开一副打胎药。”
顿时张小丘只觉如遭雷击, 像石化一般呆立在那, 原先轻柔地摸着自己肚子的手也僵在了那。
他声音有些嘶哑发颤地问道, “你说什么?!”
玄溟看着于心不忍,一把抱住了他,软声哄道,“小丘,你不要这样,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你不要太难过!”他还是没忍心告诉他全部的事实,如今他们都有球球了,就算以后不再有孩子,上天也对他足够仁慈了。他不奢求太多,他只希望眼前人好好的。
可是张小丘却像是难以相信一般,眼睛都失了神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怀了孩子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就要这样没了呢!”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个好爹爹,我不是个好爹爹。”他越说身子越发抖得厉害,玄溟只能将他抱在怀里抱得越紧。
张小丘忍不住捂住了自己脑袋,喃喃自语道,“不,不,我不要拿掉这个孩子,我不要拿掉这个孩子!”
往日睡沉了就算打雷也醒不了的球球,被眼前这一幕给惊醒了,从床上爬起自己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怀里还抱着毛鸡,还未醒神地看着他爹爹,迷迷糊糊道,“爹爹,你醒啦?!”
张小丘听到球球的声音,终于有些镇定下来,他一把将球球抱在自己怀里,眼神却是越发坚定道,“不,我不要拿掉这个孩子!一定有办法的!”
玄溟将张小丘抱在怀里,心里有些无奈。
良久,张小丘似想起什么来蓦然转身抓住玄溟的衣襟,手指都泛了白道,“找西山寺的老和尚,还有,还有达货里的一家小医馆里的老医师,毛鸡知道的,说不定能有办法。”
毛鸡这时听了张小丘的话,像终于找到自己的用处来,黑漆漆的豆丁眼一亮,一下从球球怀里蹦哒到锦被上,总昨晚上张小丘晕倒后到现在难得带着些欢快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就是当初对张小丘的喜脉不以为奇的奇怪的老医师,我去找,我去找!”
此时玄溟也像被张小丘的坚定生出点希望来,拍了拍张小丘后背道,“朕亲自去西山寺请大师,张虎跟着毛鸡去达货里寻老医师,让球球留在这陪你。”
小家伙一听自己也有重要的任务,早上还未醒过神的脑袋一下激灵起来,立直了自己的小身子,握住了自己的小拳头,点了点大脑袋特认真道,“球球会好好陪爹爹的!”
虽然暂时得了主意,张小丘脸上还是难脱郁色,点了点头。
一席话过,几人分头行事,不一会天光大亮辰时才过,达货里的老医师便先入了宫,稍过片刻,玄溟引着西山寺的老和尚也到了。
达货里的医师一身黑袍,脸上也带着个黑斗笠,看着怪模怪样的,本来他是不肯入宫的,寻常基本都是病人亲自上门问诊,不会上门看病,成天见就守着他那稀奇古怪的小医馆,更别说入宫这种淘神还得关门的事了。
对咯,他那稀奇古怪的小医店,到如今也就他一个人,连个学徒都没有,出一趟门就得关上小医店,对老医师来说实在是再麻烦不过的事了。
那瘦老头先到片刻也不给张小丘把脉,就让宫人与他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等到玄溟引了西山寺老和尚进殿见到天子也不起身,倒是老和尚颇为有礼到瘦老头跟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了声,“阿弥陀佛!”
瘦老头哼了一声当作回应。
张小丘心里却是嘀咕,定不是这瘦老头比这老和尚厉害啥的,只是老和尚懂礼数罢了。不过这怪老头本就这样,见怪不怪了。
张小丘提前与玄溟说过这怪老头,玄溟如今只想着谁能保下张小丘腹中的孩子为重,倒不以为忤。
西山寺老和尚上前,也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直接坐在床边与张小丘探了脉象,抹了把自己的白胡子,眼神越发杳微道,“此子一息尚存,的确难以为继。可惜啦,若是此子能平安诞下来,定是我苍玄福祉啊!”
张小丘不由有些失望,还不死心问道,“大师也不能救得我这孩子吗?”
老和尚微微摇了摇头,也很是惋惜道,“恕老衲无奈。”
说着起身让与那一身黑袍的瘦老头,瘦老头还是坐在原地,也未起身,语气还是那般不以为意道,“老夫我这么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皇后娘娘腹中这孩子若非要保下来,老夫也是能做到的。只是你们也瞧见了,连老和尚都做不到的事,老夫勉强为之,得耗多少心血。因而老夫不要金山银山,只有一个要求。”
玄溟心急之下上前与怪老头执了一礼,“有何要求?!只要是朕能做到的,都会应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