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怎样酬谢?”那人耸着眉,谑笑着问。
晏敏皱起脸“阁下要什么?但凡您说出来,晏某若能办到,自当尽心竭力。”
那人凝眉又将晏敏的脸细细的看了一遍,用略带邪气的声音浅笑“若是,我要中书令你这个人也可以吗?”
晏敏微怔,那人的手无声无息的环住他的腰,将他扯到怀里坐下。温热的鼻息吹到脸上,有种暧昧的味道。晏敏一惊,拔出腰间的匕首,那人快先一步捏住匕首的锋芒,血水的腥气又浓郁了几分。
“为什么要用手来握匕首?”晏敏撤了力道。
“自然不能用脚。”那人不以为然的笑着,把晏敏按到自己身边坐下“陪我喝酒。”
晏敏皱着眉头收回匕首,端起酒壶浅饮了一口。那个人也慢慢的喝着,一喝就是一大口,听声音极是爽快淋漓。晏敏重重的吐了口气,暗自揣度此人话语轻浮,却又透着一种沉稳;没有杀气,却有让有不能轻视的凛冽。或许他只是个路过扬州的江湖浪子。又或许另有目的。若是敌,恐怕将是个可怕的敌人;是友,则一定也是个很得力的朋友。
那个男人回头睨看晏敏,手又伸到他脸上揉散他纠在眉心的纹路。晏敏刚要发怒,他的手不急不许的收回来,散淡“笑或不笑,都是一天。愁眉不展也未必能多得几分好处,何苦。”
晏敏听着他的话,唇角微扬。到底是江湖上的浪子,所愁的不过三餐一宿。哪里知道他的苦衷。
“喝酒。”那人笑了笑,跟晏敏碰了碰酒壶。
晏敏也学他满饮了一口。
“你的是什么酒?”那人看着晏敏,晏敏把酒壶递给他“锦楼春。”
“我听过。”那人皱皱脸“味道太甜腻,不适合我。”
“那你的呢?”
那人把酒壶递到晏敏面前,晏敏嗅了嗅,无毒,又浅酌一口,入口极是辛辣,分明就是最寻常不过的烧刀子。他瘪着嘴把酒吞下,酒水顺着喉管一路热到肚子里,而后返出一抹清淡温和的香气,回味悠长。全身的血都跟着热了起来,像是天乍暖还寒时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凛冽,又有几分温情。
晏敏讶异的耸起眉毛。
对这副表情,那人觉得理所当然,挑着眉浅笑“怎么样?比你那如何?”
“这酒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为什么没有名字?”
那人只是笑,没有作答。
晏敏又喝了一口。那辛辣烧在胸口,饶是畅快。来扬州约有半月,心情一直郁郁。一起到此来扬州的目的,就像吞了一颗苍蝇那样恶心,却还必须面带笑颜。他如此,坐在金銮殿上的郦宸风也是如此。
想来郦宸风该是郢朝开朝一百五十年里最窝囊的皇帝。政令不通,军令不达,国库空空。边关一有个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前日胡越在雁门关外囤兵。点将侍卫马军司的副指挥使王有茂出征平胡,却借口没有军饷,迟迟不动。宰辅严淮良献计,让皇帝向民间的富商借钱,并推举了江南大户南宫家。
三十万两银的借款,南宫家倒也痛快,但开出条件需皇长子汝南王郦颖浩做人质。郦宸风无奈,晏敏也无奈。堂堂天子,只能叫五业之末的商人要挟。个中愁闷不足为外人道。只有喝着这种烈酒,暂时将那所有郁结统统忘掉。晏敏又喝了一口,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银子抛给那人“我买你这壶酒。”
“不卖。”
“那我们交换。”
“不换。”
晏敏蹙眉,细想了想笑道“不如我帮你这酒取个名字,做为答谢,这壶酒归我如何?”
那人看着他的脸,默了好一会儿,微微挑眉“好。”
本来就只有半壶,晏敏又喝掉了大半。他感觉到微微有些醉意,全身气血舒畅无比。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烦闷琐事都卸下来,世界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只有自己坐在这里对着一阵略带暖意的风。
他支着额头冥思了一翻,仰起脸,带着几分醉意浅笑“微熏如风,不如叫熏风,你看如何?”
那人没有出声。晏敏微微蹙眉“怎么,觉得不好?”
“好,很好。”那人轻笑。
晏敏也笑了起来,躺倒在屋顶上“熏风,好名字。那你也如约,将这壶酒给我。”
“嗯。”那人点头应允。
“痛快。”晏敏握住那人的手“你叫什么名字,你我交个朋友如何?”
热气扑到脸上。晏敏皱起脸微微有些恍惚,两片温润的东西压住嘴唇,细品又有些粗糙。晏敏伸手想推开,手腕被人扼住压过头顶,下巴被人捏开,有湿滑的东西伸进他的嘴里轻轻游移厮磨。等反应过来是舌头的时候,醉意醒了大半。晏敏奋力推开那个人,拔出匕首挥刺。
那人环着他的腰,扼住他执剑的手将他揽在怀中,声音散淡的在耳边低声说“大人才说了要给我酬劳,转眼就想反悔?这嘴唇,就是我要的报酬。”
“熏风……”晏敏喃喃的念着两个字。
“你说什么?”一只温热的手握着他的手。
晏敏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全身上下拆皮扒骨一样的疼痛让他苦不堪言,眉头轻轻的收了收,连脸皮都疼起来。
“别动,你伤的很重,乱动会把伤口绷开。”有人握着他的手在耳边轻声细语。
晏敏微微怔忡,忽尔拼尽力气反握住那人的手。
司马空
五、
跟雁门关的府衙打了声招呼。府衙派了捕快和忤作过来查看,承报是土匪夜袭了庄子,桑榆庄阖庄上下齐心抵御,全歼匪徒于庄前。捕快们查看完拍拍屁股走人,小五、小秋和庄子上的几个青年把那些土匪的尸身都装到车上,送到乱葬岗埋了,又请了个和尚道士做了个水陆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