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若不是柳筠衡收剑收的快,指不准他就少胳膊断腿了。把他吓得有几天见到柳筠衡都有点发抖。
“阿淇,我试试你的轻功。翠玉阁的路可还记得?你到那里,折一支柳条过来。”柳筠衡拍了拍他的肩膀,宇文淇也只是向他点了点头,便飞身而去。
柳筠衡看了一眼凌长赋,淡淡的开口道“好了,我把人支开了,你可以说了。”
“还真是不枉我们兄弟多年。你如今,真的要助他?就不怕么?”凌长赋轻笑了一下,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去。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应他“可是该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不是么?”
“筠衡,子淇对你的态度,到底是何时何事变成现在这样的?”凌长赋见这下只有他和柳筠衡,自然也是开门见山的说了。
柳筠衡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会儿对他道“在千茴岭时,他就知道我是柳檀了。只是他没说破,我也没言明。”
“千茴岭?若是这样,为兄真是坑害了你?”凌长赋差点捶胸顿足。
柳筠衡却摇了摇头,他苦笑了一下“他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寻我,我竟也不知,到底是因何。之事如今这样的局面,并不只是他的因由。檀儿自有分寸,还望兄长成全。”
“你傻呀。”凌长赋摇了摇头,轻叹了声,“他如今这样,你帮他不过是为了前辈的遗愿。可若是动了情,你就不怕么?”
“不怕,我也不会后悔。”柳筠衡笑了笑,那双凤眸闪着光。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然,也不会后悔。
或许十一年前从那高枝上将他救下,那一眼,便是这缘分的开始。哪怕是孽缘呢,又何妨,这日久天长,谁能料得后面是何结果?
再者,他一个皇子都不怕,他一个凡夫俗子反倒怕了不成?
凌长赋点头笑道“檀儿素来有主见,既这样,那就随你罢。你不是要帮他么,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兄长自当尽力。”
“我何时对兄长客气过?如今朝堂局势还是面上和气,我要做的,也只能是为他赢得凌云谷的点头之诺。”
“好。”
两个人正准备继续说话,见得宇文淇已经过来,不由的笑道“这人的轻功果真不错。”
“不是阳春三月,舍不得折了它,我便寻了一小段枯枝来。”宇文淇冲着柳筠衡笑了笑。
“如今这轻功不输于我了。”柳筠衡含笑接过他手里的柳枝,“走吧,先回屋去。”
凌长赋没有跟上去,谁料刚进了屋门,宇文淇忽然伸手叩住柳筠衡的头吻了过去。
起初还带着霸道的气息,却慢慢添了啜泣之音。松开时,柳筠衡见他双眼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怎么?”柳筠衡觉得自己才是整个人发蒙的,如何他倒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宇文淇没开口,只是转身往屋里走去。
“若是受了委屈,你大可说出了。不必这样压着自己,气伤了身子,却是你自己难受。”柳筠衡关好了门,见他跪坐在桌案前对着空杯盏发呆,便开口道。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还是没说话,却是笑了。
“有一事,云林前辈治病开始到结束,我要被关在静室里。这是他老人家的规矩,我不在你身边,你切记顾好自己。”
“你放心,我真的不小了。”宇文淇终是开了口,笑吟吟的样子。
柳筠衡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何就能包容的下宇文淇的一切?或许从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这个人的影子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他也发现,只有对着他时,宇文淇偶尔还会带着些孩子气。若是人前,那便只是大祁的景亲王。
那样的架子扛着,也不知累不累。
果真如柳筠衡所说,开始治病时,就被关了静室。宇文淇一开始不觉得什么,只是时间一长,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尤其是夜里,枕塌边空落的有些冰冷。
他也不多言,只是每日被凌长赋寻着练剑。凌长赋像是中了邪一般,每次最多不过平手,却还是坚持日日比试。
楚天寒听闻他俩在比剑,便也来观战。看着,忍不住也拔剑飞身过去。没想到,这日竟是两个人联手,才赢得了个平局。
“子淇的剑法越发的进益,长赋也大有长进。” 楚天寒抹了把汗,笑着收了剑。
凌长赋笑道“难得我这几天勤快了些。不过今日倒是有些奇怪,子淇,你这剑,似乎有些不顺手。”
宇文淇闻言,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呀,出来的匆忙,我把柳兄的剑拿了。”
他的手里竟然拿的是随云剑。
“那你还真是了不得,要知道,我若是拿了随云剑跟人比试,一准输。”凌长赋哈哈大笑。
“说来,筠衡明日就能出来了吧,师父这关静室的规矩,真是可怕。”楚天寒伸手摸了摸下巴。
凌长赋点了点头“先时说了是明日,不过指不准他晚上就能出来。他虽喜静,却不喜欢静室。”
“他那也是个怪脾气。”
宇文淇只是听着那两兄弟说话,却不多言。回去之后,只在屋里待着。
可一直到了夜深,也不见柳筠衡过来,他便草草的睡下。
还未睡熟,便觉有人进来。他翻了个身,强睁开眼,是柳筠衡。终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他马上清醒过来。
“衡儿。”
柳筠衡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和前辈说了一会儿子话,原以为你睡了,这才来的。不想又把你吵醒了。”
“没有的事,来了就好。”宇文淇忙摇了摇头,说话间还是打了个盹。
“睡吧,有话明日再说。”柳筠衡轻笑道,这人一脸困倦还强撑着,也真是难为他了。
柳筠衡陪他躺下,自己却是没睡着,听了前辈说了一夜关于老头的事情,现在脑子倒是有些累了。
原来那戏痴不只是戏痴一个人,原来爷爷也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好。可那些恩恩怨怨,痴缠等待,散不去的,最终也不过化作一抔黄土。
从云林老人处出来的时候,老人沉声说了句话。
“筠衡,能帮的,凌云谷都会帮你。可帮不了的,你还是自己多留个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亲吻。
☆、卦象之解
天刚破晓,宇文淇便醒了,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身侧的人,心里渐生欢喜。
“还是醒的这么早?”柳筠衡比他醒的更早,昨夜快到四更才睡,也不过是打了个盹。
宇文淇有些惊讶,忽而想起柳筠衡平日就甚少睡眠,他点了点头“衡儿。”
“过几日,若我身体无碍,就出谷吧。”柳筠衡看着他,轻声说道。
宇文淇笑道“横竖你做主就是,我不过是来这游山玩水的。”
“前辈说,你这一二日可以去他那,他会亲自告诉你你要算的东西。”柳筠衡想起事情,便吩咐道。
宇文淇闭了闭眼,这么快,他开口应了个好字。忽然很想知道,又忽然不想知道。
他动了动身子,轻轻抱住柳筠衡,衡儿,莫怪我。只或许,我不适合。
“前辈的心情不错,想来是好事,你莫怕。”柳筠衡能感觉到他的不安,柔声安慰道。
“好。”
“你这几日,是不是被凌兄拉去练剑了?”柳筠衡一直没问宇文淇算的是什么,对他来说,这种事情,不重要。
宇文淇笑道“你如何得知?不是被关静室了麽?”
“你昨天,用的是随云剑。”
“……”宇文淇有点惊讶,这都被知道了。
“是,我们的剑放在一处,昨儿走的匆忙,不小心带了随云去。”
柳筠衡倒是不介意这些,反而笑着问“没输吧?”
“没有,寒兄也一起,打了个平手。”宇文淇应道,怎么能输?用你的随云还输,那不是太没脸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又问“他两联手?”
“是。”
“那你不简单。凌云双杰和你对打,用的又是随云。想来我也需要对你说手下留情了。”柳筠衡含笑赞道。
“怎么说?”
“随云认主,别人是剑都拔不出来。我有一次和凌兄过招,他非要说我用的剑比他好。无奈,我把随云给了他,用了他的剑。结果三招不到,随云从他手中滑脱了。”柳筠衡回忆起先前的事,乐的想笑。
“凌云双杰说的竟是他两,我今日才知道。云林十三坞弟子个个不凡,我一直分不清到底那两个才是。”宇文淇忍不住笑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对他道:“天寒师兄字云之,只是碰巧应了凌云谷的名字。”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子话,这才起身更衣。
“衡儿,今日听你说话,比先前好些了。”宇文淇整了整衣服,又看了看已经收拾妥当的柳筠衡。
“这是当然,若还不好,前辈也是不肯让我出来的。”
宇文淇点了点头,又听柳筠衡说“过几日见了老头,我唱一出《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那出戏也是极好极难的,被你说的,我倒越发期待了。”宇文淇记得这出戏的内容,只是太过悲壮,他不太喜欢。
“我是因着前次唱过之后,把衣服装束都搁在那了。横竖每回去见老头我都得唱,想着就这出吧。”柳筠衡含笑解释道。
“好,衡儿唱的一定是好的。”他抬头看他,见他面上有些悲戚之状,忙问“怎么了?”
柳筠衡摇了摇头应他“无妨,我只是在回忆戏词。”
宇文淇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我去找前辈,你先想着。”
云林老人见宇文淇来时,不过微微颔首。这厮太过大胆,论谁也料不到那日锦囊的内容。
“母为儿身死,能否平母冤?”
他说不是为自己算,却也是个巧妙的话。
“景亲王一片孝心让老朽动容,只是这诓骗老朽之举,老朽却要掂量着该不该为你应答。”云林老人捋了捋胡子,一身灰色的亚麻衣服,看着更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宇文淇摇了摇头,含笑道“前辈只说能不能便是,这桩冤案,如今可不止我一人在查。”
“王爷就不怕这真相太过残忍?”云林老人还是没应他的话。
“可不能就让她那样去了,甚至如今民间还传着她是妖妃。”宇文淇垂了眼睑,他至今尚未能知道当年那些事的种种,而他想的,也不过是还原一份真相。
“孝心可鉴日月,冤案自然昭雪。”云林老人还是做了妥协,给了他十二个字。
宇文淇闻言,呆怔半响,他起身复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