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马车上,柳筠衡看着他拧成一团的剑眉,双手伸向了他。宇文淇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柳筠衡等的不耐烦,一把将他抱起。被他抱着因着内力的托举,多少还是平稳了些。
“回去把程风给你的药吃几粒,这里和程风家的天气差太多了。后面若无事,你还是早些回长安去。再好好养一段日子。”柳筠衡说着,一手握住了宇文淇的手。
宇文淇只觉得自己身体的内力又在流窜,惊讶的抬头看着柳筠衡。柳筠衡面上淡淡,可不用说,他又在引导宇文淇身子里压制的那股内力。
“我睡会,到了你叫我。”宇文淇说着,靠在他的胸膛上闭目养神。
柳筠衡没有吭声,只是轻轻抱住他。回营之后柳筠衡直接抱着宇文淇下了马车,凌长赋在一旁见了,也只是怔了一下,继而亲自带着他俩回了营帐。
“他这样,不会落下病根吧”凌长赋担忧的问道。
柳筠衡摇了摇头“应当不会,他还小,而且又是程风亲自替他看的。只是这军营太冷了,想来是他身子扛不住。你们快些让他回长安去,或许会好些。”
凌长赋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没事就行。”
“对了,我明日就走,不然若是撞见了,反倒对你不利。”柳筠衡想了想,把自己的行程提了一下。
凌长赋沉默了一会,应道“也好。到时候还跟之前一样罢。”
“这个再说,没事,你这我也来了多次。你忙你的别担心我。”柳筠衡念及他这次也是多事,自然不敢让凌长赋向先时那样送他到灵州城去。
“好,待为兄空了,亲自登门谢你。”凌长赋笑道。说完,便走了。
一回身,宇文淇已经醒了。幸而今日出去并没有穿铠甲,只是在里面穿了件软甲护体。他看着他问道“你明日,何时离开”
“怎么”柳筠衡一挑眉,走了过去。
宇文淇咬了咬唇,看着他道“我能去送你么”
“不用,”柳筠衡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我此番去灵州城还有点事,程风会在那边接我。明日,大概申时启程。”
“好。”不是不告而别就好,宇文淇看着他点了点头。
柳筠衡看着他笑问道“又在想什么”
“想,想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见到你,会在哪里见到你。”宇文淇冲他一笑。
“长安城。”
宇文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阿淇,别做多想,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也不过是受凌兄嘱咐才更关照你,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你要怪,就怪我罢。”漫漫长夜,长灯对坐,柳筠衡看着宇文淇,缓缓的说道。
“可我”宇文淇拖着还是隐隐作痛的左腿来到柳筠衡身旁,他看着柳筠衡,咬了咬唇,忽然一把将他抱住“不怪你,就做是我多想吧。你说你明日要走,今夜,再陪我一夜可好。”
柳筠衡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力气,每次抱他这胳膊都是如铁箍一般。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宇文淇的肩“好,我陪你。”
本是哄小孩的口气,可宇文淇忽然就欢喜起来。
夜里还是寒气逼人,这屋子烧了地龙也没什么用处。柳筠衡来之前宇文淇每天晚上都能被冻醒一阵,后来柳筠衡愿意陪他一道入眠,他也总算结束了每晚被冻醒的生活。
只是他不知道,每晚他睡熟之后,柳筠衡都会耗损自己的内力来取暖。他同他睡下的第一个晚上,他就知道他的情况了。宇文淇身体的那股内力一直在影响着他,故而空了,柳筠衡也会试着为他引导一二。
“筠衡,若是下回见了你,不许避开我。”宇文淇有些困,说完就埋头睡去。
柳筠衡没吭气,伸手替他盖好被子。
宇文淇其实在装睡,他忽然有点不甘心,他等了八年的人,来到自己的身边不过短短数月又要分开。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想着,不禁越发的苦恼。
“不是睡了么”耳边,是柳筠衡的问话,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如同八年前,他从树上摔下被他救了之后。
唉,这么说来,两次相遇都是被他救了。
宇文淇没敢说话,依旧是抱住柳筠衡的胳膊睡下。
阿淇,我不敢想象你这些年是如何活过来的。只是,我对你的好,你是不是错意了
不想第二天竟下起细细小雪,柳筠衡替宇文淇梳头的时候,宇文淇笑道“你还说今日走,看,老天都在留你。”
“贫嘴。”
宇文淇噤了声,只是没忍住又笑了。柳筠衡今日也不再多说什么,随他胡闹。不过宇文淇却闷不做声,乖乖的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那边已经没了要紧的事,故而也没人打扰。柳筠衡话不多,他知道宇文淇想听先时他四处游走的趣事,今日便择了一二说与他听。
快到申时,宇文淇执意要去送柳筠衡,无奈,也只好同意。天上的雪尚在飘着,地上也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两个人并肩往外面慢慢的走去。
天灰灰的,阴沉沉的。两个人只是走着,并不言语,柳筠衡牵着马,看着前面的路。
走出军营有一小段路时,柳筠衡先停住了脚。相对看着许久,还是他开了口
“回去吧,万一迟了,他们该担心了。”
“可我”宇文淇扁了扁嘴,一脸的不情愿。
柳筠衡笑道“怎么难不成我们就只见这一次”说着,他拍了拍宇文淇的肩,又道“回吧,日后安好,让你凌兄带你来。还有,记住服用那药,别硬撑着。”
“好,都听你的。后会有期。”宇文淇朝他点了点头,先他一步往回走。
“后会有期。”
柳筠衡见他快回营里,这才翻身上马往灵州城的方向去。
“驾驾”听着马蹄声远去,宇文淇猛地转过身,却已经看不清那远处的身影。
筠衡,我们真的还能再会么
“公子,您今日这速度太不行了,足足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微烟站在约定的酒楼前,看着柳筠衡一边抱怨一边跺了跺脚。
柳筠衡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酒楼的小二,看着她笑了笑“如何你在外头等着,他们人呢”
“我听到马蹄声才下来的,他们说公子来了定会知道是哪间屋子,就不来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一道进了酒楼去了程风定好的包厢。
“我还以为你这次一准来不了,那小殿下也肯放你来”程风见了他就取笑。
听秋不满的看了程风一眼,一个人自饮一杯。
“你这话倒是说的奇,我能不能来和他有何关系”柳筠衡一面说着一面快步走了进来。
“这我还真是没算到,在万合谷时他可是与你形影不离的。”程风嬉笑着同柳筠衡一道坐下。
柳筠衡连饮三杯酒暖了一下身子,这才对程风道“十年之前,你也差不多那德行。”
“我”程风有点怨念,柳筠衡真是能不给面子就不能面子。
“说真的,公子也总算回来了,不然有些事,真不知该如何。”听秋看着柳筠衡,无端的长叹一声。
柳筠衡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三个又沉默了一会,这才应道“是时候要去处理了。我离开了这些年,算不算,又让青门饮隐了一次” 只是,这江湖的恩怨,何时才能了却
“那些人是吃饱了撑着,一天到晚都在挑人错处。”微烟不满的骂道,这些年她的脾气也是一点没变。
柳筠衡没忍住,差点把酒喷出来“微烟,你这多少收点脾气吧。这些年没见,那日万合谷我还以为你只是一时的。”
“就是一时的,这下也是一时。还有,公子啊,我想着这下雨霖铃是不是又要动鞭子了。”微烟嬉皮笑脸的凑上来。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冷笑道“是该让雨霖铃的人有点活干。只是有些可惜,若是当年知晓,早知就不让雨霖铃出手了,省的如今还得收拾这么个烂摊子。”
“公子回去还不一定见得到人,他如今就不在长安待着,先时听底下的人说,往夜琊国那边去了。”程风自然知道柳筠衡说的是谁,便接口应道。
柳筠衡微微蹙眉,心下一沉,还好不是去火璃那边。忽而又想起宇文淇,后会有期啊,会再见的。
“公子刚回来,没事别提不相干的人,省的公子不痛快。我上次没来得及和公子叙旧,今儿怎么说也得好好喝两杯。”微烟说着,给柳筠衡的杯里斟满酒。
柳筠衡微微颔首,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这酒温热,酒性也不大烈,喝着正好。
、灵州再遇
柳筠衡提出在灵州逗留几日时,唯独微烟第一个赞成。程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只好说陪着。听秋却笑道“你们这些闲人,真是太没意思了,明知道我事情多,还偏在我跟前说。”
“你如今还有什么大事”柳筠衡对听秋那边向来不管,故而也不懂他的消息。
“还是酒庄的事情,就是没时间陪你们闲逛了。”
柳筠衡点了点头“无妨,你去忙你的。对了,若是得空,送两坛好酒到凌云谷去给前辈。”
“公子此番在万合谷的事情,我听程风说了。公子如今打算何时行事”饭后,听秋忽然问柳筠衡。
“不急,他如今连王位都没拿到,急了也无任何助益。”
“也罢,既然公子这样说,属下便静候佳音。”听秋点头应好。
正聊着,没防着被人拍了一下肩,转身,是微烟。
“公子啊,那阵子我忙,也没得和您说上几句,这下,空了么”微烟嬉笑着问道。
柳筠衡淡淡的笑了一下,问道“说吧,什么事”
“那孩子的左腿,现在没事了麽”第一句就提及宇文淇,也算是在柳筠衡的预料之中。
他点了点头,却又轻叹了口气“行走是没问题,只是这如今气候太冷,时常会疼痛。”
微烟闻言心里也是有些心疼,那么高的山崖摔下,能捡回一条命也真是不容易。想着又问道“那您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看着他几日在万合谷,您可是寸步不离悉心照顾了。”
“我又不是他的下属,再者回了军营还有凌兄照料着。还有,二殿下奉命快到那边了。”
“宇文溪”微烟想了想,依稀还记得起程风对他提过这个人。
柳筠衡微微颔首,想来他这二哥那么关照他,会照顾好他吧。
宇文淇一个人回了军营,他的营帐门口,凌长赋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头发铠甲都落了一层薄雪。
“凌大哥”
凌长赋点了点头,同他一道进了帐子。
“殿下似乎挺舍不得柳兄的。”凌长赋见他沉默着,便主动开口。
宇文淇点了点头,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柳大哥待我很好。”他心里的失落感有点强,从小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柳兄说了,让我休假时,你若有空带你去他那。”凌长赋笑道,顿了顿对他道,“子淇,你可是他第一个主动开口邀请的人。”
“是么,那我等凌大哥休假。”宇文淇并没有高兴起来,但还是保持礼貌点了点头。
“二殿下已经到了灵州城,大概明日就能过来。”凌长赋又对他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
宇文溪到的时候宇文淇已经睡下了。他不放心宇文淇,连夜往这边赶,到了之后就让凌长赋带他到了宇文淇的营帐。营帐里面点了一盏微弱油灯,这次上次遇袭之后柳筠衡为宇文淇保留的习惯。油灯下,睡梦中的宇文淇剑眉微蹙,身子全身蜷缩着。
“二哥”宇文淇被声音惊醒,揉了揉眼起身。
“阿淇,把你吵醒了”宇文溪跪坐在他旁边,看着离开自己半年多的七弟。
宇文淇摇了摇头“没事,我也就刚睡下。”
“凌兄,明日,我们能否启程”宇文溪从楚惊鸿的书信里已经知道宇文淇的境况,故而还是想早些带他回去。
凌长赋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二哥,我真是没用。”待凌长赋走开后,宇文溪说要陪着宇文淇,不想宇文淇开口就说这句话。
宇文溪笑着安慰道“怎么这样说小七这回来可是立了大功,我来的时候父皇已经说了,回去就封王。怎样,今日腿还疼么”
“今日服了药,好多了。”宇文淇同兄长一道睡下,习惯性的背对着他。
宇文溪见他安好,这下又已经是深夜,也不多言,想着陪他睡下。
“二哥,我不想做什么王爷。”宇文淇说着,并未转过身来。左腿上又有些抽疼,他将身子缩成一团。
“是冷麽”宇文溪从背后将他抱住。
“二哥,帮我拿一下那边的药瓶。”宇文淇有些难受的抱住左腿,这下疼的太过厉害,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宇文溪忙起身为他取了药,让他服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宇文溪看着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不由得心急。
宇文淇服了药,许久才缓解下来,他虚弱的笑了笑“没事,大概是太冷了。”
“别怕,明日二哥就带你回去。”宇文溪看着他,心里越发的不忍,便将他搂紧,用内力为他缓解寒意。
第二日一早,楚惊鸿便让凌长赋率领一小部分人先送宇文溪兄弟两去了灵州城。
在去灵州城的路上,凌长赋见宇文淇不住的看着车窗外,轻笑道“七殿下在看什么这里去灵州城,最快也需一二时辰。”
宇文淇放下帘子摇了摇头,宇文溪却取笑道“他这趟出来,也是第一次出了远门。”
宇文淇没有反驳,只是他不敢将心事说出,只能默默地。想来那后会有期定也不会太快吧,哪那
么容易呢
灵州城是大祈在西北边最热闹的城市。
宇文溪想着不是大家一起回,便对他们说不去州府,只在驿馆歇着。
歇了半日,宇文溪对凌长赋道“凌将军常年驻军灵州城,今日不知能否领我兄弟二人四处走走。”
凌长赋笑道“二殿下这话见外了,既然殿下愿意在这四处看看,末将自然愿意前头领路。”
宇文淇没有多言,只是跟在他们后面。这灵州城里回民较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大都穿着回民的服饰。
“公子啊,这好歹说玩也是您提的,能不能别一副心事重重的”走着,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凌长赋循声而望,竟是柳筠衡微烟等人,程风也在。
“柳兄。” 凌长赋唤道。这一声听在宇文淇耳朵里,真如惊雷一般。他猛地抬头,往那边看去。
柳筠衡听到凌长赋的声音,转头看到他们三人,料想躲不过,也还是走了过来。
“柳大哥。”宇文淇等他走进,这才低声叫了句。
柳筠衡看着他,微微颔首,回了一句“淇公子。”
宇文淇虽有些失望,但是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若是暴露了身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这下柳筠衡不认识自己的兄长,若是叫的太过亲昵想来会引起祸端。
“这位是二公子。”凌长赋略让开了些,指着宇文溪道。
“在下子溪。”
“在下柳筠衡。”不过君子相见,相互彬彬有礼。
凌长赋看着柳筠衡问道“你如何还在这不是说赶着回去有事么”
“凌公子这话好没道理,如何我们就不能在这了在这也是有事才待着的。”微烟抢白道。凌长赋顿时觉得头大,这丫头真是逮着机会就想气死他。
“事情也才刚完,明日就回长安去。我如今是最烦的事情都发生了,想着真是悔不当初。”柳筠衡皱了皱眉,这几日想到这个事情他就心烦。
凌长赋自然知道他指什么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该杀就杀,该舍就舍,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别太为难自己。”
“再看吧。淇公子如今腿伤可好些了”柳筠衡说着,转头看了看宇文淇。
宇文淇只是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宇文溪却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可能是为宇文淇医治之人,便道“昨夜似又抽筋了。”
程风在一旁听了,左右看了一眼,对他们道“要不,去哪歇一歇,我再帮淇公子看一下。”
“也好,那就去前面的客栈吧。”
在客栈的房间里,程风为宇文淇看诊之后,倒是轻松的笑了“无妨,是那边太冷了。我再开个药方,每日一贴,坚持服用一月就能好。”他说完就带着微烟去找纸笔开药方。
“莫非,柳公子就是凌家军常提的那个柳先生”宇文溪看着柳筠衡问道。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此番,多谢先生对子淇的照顾。”宇文溪说着,作了一揖。
“客气了,有些事,会的,我自然会做。”他向来对外人保持着一种疏离。
说话间,程风和微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配好的药。把东西递给凌长赋,三人便准备告辞离去。
“柳大哥,”宇文淇忽然唤道,见柳筠衡停了下来,这才问他“你的腰,如今可还好”
“没事,你此番回去,多多注意些。”柳筠衡应着,笑了笑,点了个头又准备转身离去。
宇文淇没做多想,起身跟了过去。凌长赋正要出声阻止,却被宇文溪拦了下来。
、班师回朝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柳筠衡开玩笑问道“你是想跟着我回去么”
“若我想,你会带我走么”宇文淇知道他在开玩笑,也顺势问他。
柳筠衡正色道“不会。”
“为何”
“你自己的事情未做完,如何还来问我这原因”柳筠衡停住了步子,他对着他的目光反问。
目光触及,柳筠衡的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宇文淇看着他,面上的错愕也慢慢被微笑代替。
“好。”宇文淇说着,又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他忽然问道“你如今在灵州城住哪”
柳筠衡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客栈,应道“就在那边。”
一同走到客栈里,柳筠衡却轻车熟路的往后院走去,宇文淇紧紧跟着。看到微烟的时候,微烟先笑了。
“公子,您这如何把七殿下带了来”
“跟着来玩,你先去忙吧。”柳筠衡见她手上还拿着东西,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宇文淇待微烟走后,开口问了一句“筠衡,微烟他们,不只是你的朋友吧。”
“知道就好,何必多言”柳筠衡有些无奈,他可以对任何人冷漠,唯独对宇文淇冷不起来。
宇文淇看着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能说什么。
“跟我来。”柳筠衡丢下一句话就朝自己住的屋子走去。宇文淇跟着走过去,那屋里的布置很简单,像是因为没人住,可又不像客栈的房间。
“这是听秋的院子,外头是客栈,里头他自己住。这本东西上面是极简单的一些剑法,你看看,能学先学着,学不了就看着解闷。”柳筠衡见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说着,将自己练的剑法秘籍递了过去。
宇文淇接过翻了几页,道了声谢,又问道“筠衡,我这几日,能不能在你这住着”
“嗯他们不反对,你可以随意。只是,我明日就要回长安了,陪不了你。”柳筠衡没有直接拒绝,可又还是拒绝。
他不是不想多陪着宇文淇几日,但是各自都有事情要忙,没必要胡乱的耽搁了。
“这倒没事。对了,二哥说,回去后大概就会封王了,这次在千茴岭真的多谢你屡次出手救我。”宇文淇自然听出柳筠衡的话外音,他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柳筠衡也一道坐了下来,为他倒了茶“阿淇,不必太过为难自己,还如先前那样就好。闲散之人有闲散之福。”
宇文淇点了点头,抿了口茶,对他道“不管那些,如今我就在你这留下,等他们来了再说。”
“你呀,随你了。”柳筠衡有些无奈,说着,起身向外走去,临到门边,他回头嘱咐了一句,“我去让程风替你熬药,你先在这屋里待着。”
宇文淇慢慢的起身,看着这间屋子,忽而瞥见柳筠衡搁置在桌案上的剑。是随云剑么他走过去拿起端看,剑出鞘,那感觉倒有点像他的追风剑。
柳筠衡再回来时,就看着宇文淇坐在那里把玩着自己的随云剑。他有些惊异,若是没记错,这随云,宇文淇是第二个拔出剑鞘之人。
“先是在千茴岭那边我极少见你用剑,倒也没来得及看。”宇文淇看着他倒是一脸淡然,又见他面色有异,忙收了剑,“筠衡,我,我”
“没事,只是有些奇怪,这随云剑,旁人都拔不出来。”柳筠衡走了过来,看着他一脸恐慌又欲说还休的样子,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宇文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会感觉就和我的追风差不多。”他说着,又拿起剑,拔给他看。
“可惜我就这一把剑,不然真打算送你练习那剑法了。”柳筠衡心里有异,但他不会太过表露。
宇文淇倒是没想太多,他笑道“不过是一把剑,有差别么若是练着,追风也是一样。下回见你,记得再指点我一二。”
柳筠衡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待宇文淇走后,宇文溪才开口问道“凌兄,这是怎么回事子淇这次落崖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长赋摇了摇头,无法,只能把先前的事情挑了些说“那夜军营庆功,子淇依旧没来。柳兄不胜酒力早早就离席,是他发现了端倪,这才让行刺之人没能得逞。后来,子淇说赏识柳兄的武功,问他能否护他安全。这几个月来,都是柳兄在照顾他。其实,子淇这次在万和谷落崖也是被柳兄所救。”
“如此,倒是多谢了。子淇从小性子古怪,能和他合得来的没几个,故而有此一问。”宇文溪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
凌长赋看了一下时间,对他道“若是过一会他还没回来,估计今日是留在柳兄那边了。二殿下要过去么”
“不必,让他待着吧。方才柳先生不是说明日回长安么明日再去接他。”宇文溪摆了摆手,邀他一道在这客栈楼下用了点饭菜,两人自个回了驿馆。
“阿淇,这么晚还不睡,在想什么”喝完药后,柳筠衡看他一直对着烛光发呆便问道。
“没事,不过想起了一些旧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去了。”这么快又要分别了,宇文淇看着他随口说了几句,同他一道起身。
躺在柳筠衡的身旁,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习惯性的抱住柳筠衡的胳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柳筠衡看了看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让他直接枕在自己胳膊上。
宇文淇看了看柳筠衡,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顺势抱住了他。
“明日就别送我了,我也指不准什么时候出城。要不,还是我先送你回驿馆吧。”柳筠衡看着他,还是报上了自己的行程。
宇文淇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点头应好。他看着他,痴痴的看着,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是何时才渐入梦乡。只是第二天醒来,见到柳筠衡还在自己的身侧躺着,他忽然特别特别的安心。
离开的时候,还是柳筠衡陪着他走到驿馆附近,宇文淇笑着让他留步,看着他,对他说自己进去就好。
“筠衡,等我空了,去长安找你。”
“好。”柳筠衡点了点头,等他走进驿馆这才转身离去。
这厢送走宇文淇,柳筠衡马上回了客栈叫上微烟和程风一道启程往长安赶去。青门饮真的要好好打理一番了,不然他这主子也不必再当下去。
“驾驾”马蹄声疾驰,绝尘而去。
宇文淇回去之后见兄长没有问及昨日之事,自己也不多话。又随着兄长各处走走玩玩,消磨时光。
“明日回去,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那柳先生并不是凌家军的人,还是莫提人家了。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若是和朝廷挂钩之事,也未必是好。”
宇文淇闻言点了点头“还是二哥考虑周全。”
“昨日接到密信,说是父皇欲将将康亲王住的府邸赏赐给你做淇王府。”宇文溪想着将那边的消息也说了。
“康亲王府”宇文淇心里一怔,那是传闻让父皇都特别喜欢的府邸,如何会赏赐给他
“没什么好奇怪的,想来是你这次立了大功,再者,父皇一直想给你一些补偿。不过更多的还是朝堂之上吧,你呢,有没有打算上殿商议朝政”宇文溪笑道,自家兄弟,他多少能懂他一点,只是实在太怪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对他苦笑“兄长又不是不懂我,如何还问我这些我这次过来差点就命丧黄泉,如何还去做那些事若可,真想像康亲王那样,一世闲散。”
“那你就想多了。虽说康亲王是先皇的兄弟,但他不过是面上归隐,背地里还是帮着先皇的。而且,也要是能信得过才可。再者,太子对你我的态度你是心知肚明的,若能逃,我早就逃离了。”宇文溪摇了摇头,倒了杯酒灌了下去。他是离不了的,多少母妃还在宫里,这样的不孝他是做不出的。
宇文淇也只能继续苦笑,争的人一直在争,可惜他这一开始就没打算争得人,却是被猜忌最深的那个。
想来,是要好好想个法子来个韬光养晦了。若是出宫,或许也会好些,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多少能应付一些吧。
回长安的路显得有些漫长,毕竟是班师回朝,跟着凌家军,坐在车轿里。宇文淇不再去看窗外,他知道自己要去面对什么。就一如那天晚上,柳筠衡对他说,别怕,再大的风险都能走过,只要自己心静,那么一切都无妨。
是啊,一切又何妨,难不成自己真的是活不下去的那个这生活,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启中卷,希望继续支持哦,么么哒。
中卷还是有一小部分是两线走,不喜欢双线的小伙伴建议养肥杀,或者跳过去。
、封王建府上
金銮殿上,看着皇帝,宇文淇的心里很是异样。说不出是喜是悲,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故而就算是阔别半载,九死一生,也不过尔尔。
皇帝看着他,慈祥的笑着“小七此番辛苦了,这趟去灵州有功,朕赐封你为淇王。你如今也到了该出宫建府的年纪,朕想着,康亲王府不错,不如就赏给你罢。”
“儿臣多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再度跪在这金銮殿上,这膝盖底下的砖,还是那么的坚硬冰冷。
“去吧,你这遭离了太久,太后她一直挂念着,去看看。”
“儿臣告退。”
宇文淇随着太监去了永庆宫,一路上极少见得到人,领头的太监不停的夸着宇文淇在千茴岭的功绩。
“公公,若是没有凌将军,本殿早就尸陈沙场了。”宇文淇有些不耐烦,淡漠的丢了一句话出来。
那太监被他这句话吓得噤了声,好半天,才对他道“皇上已经封了您淇王了。”
宇文淇没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再到永庆宫,皇太后正和人聊天,走近时才发现竟是皇贵妃。
“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宇文淇忙跪下行礼。
“瞧瞧,正说着呢,快起来吧,坐那。”太后笑着忙免去宇文淇的礼。
“谢皇祖母。”
太后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喜爱,看着对皇贵妃笑道“自打溪儿之后,哀家就看这小子还顺眼些。这些年还好溪儿这个做哥哥的多关照了些。”
“溪儿也不过胡闹,自己也是半个小孩,哪能呢这还不都是母后教导有方,多亏了您才是。”皇贵妃掩面而笑,又看着宇文淇问道,“不是说今日才进宫面圣么,如何小七这么快就过来了”
宇文淇摇了摇头,他是不大知道这朝堂的规矩,这下只能老老实实的应道“父皇说了些事,赏赐之后让儿臣现行到皇祖母这来问安。”
“有心了,皇上就算不说你也必是先来哀家这的。你刚回来,舟车劳顿的,这安也请了,先回去歇着吧。”太后点了点头,心里越发的开心。
宇文淇正要跪安,皇贵妃也站了起来,笑道“臣妾也来扰了母后半日,也该回了。臣妾告退。”
“小七,送送你母妃。”太后笑着朝他两摆了摆手。
宇文淇陪着皇贵妃走到永庆宫门口时,皇贵妃含笑“去你那,咱娘俩说说话,你哥一会也是先去你那的。”
宇文淇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推脱。陪着皇贵妃走到自己的锦瑟殿,方踏入这锦瑟殿,宇文淇终于有一种回来的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还保持着他离开的样子,立在两排的人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给皇贵妃请安,给淇王殿下请安。”
“都免了吧。”
扶着皇贵妃在正殿坐下,屏退下人之后,皇贵妃忙看着宇文淇问道“阿淇,你的左腿,如今如何了”
宇文淇愣了,迟疑了一下应道“好了呀。”说着,他还踢了踢左腿。
皇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又对他道“我来你这,最要紧的就是问这桩事。还有,你皇祖母不知道你落崖之事,你可别说漏了嘴,让她担忧。”
“好。”
“你这回,去了这些日子,如今回来封了王爷,也算是值了。只是万幸,听说那万和谷是万丈深渊”皇贵妃看着宇文淇,心里心疼着,不免多问了几句。
宇文淇笑道“母妃莫要担心,儿臣这不是回了么倒是儿臣不好,让母妃和兄长担忧了。”他说着,欠了欠身。
“没事,没事,你安好就好,你安好就好。”皇贵妃看着他,越发的心疼。想来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皇子的身子下人的遭遇,转眼已是要弱冠的年龄,却从无半点作践自己。见他,总是唇角带笑,仿佛这世界从来没有糟心的事情。
“就知道母妃这下在阿淇这,儿臣给母妃请安。”正说着,宇文溪走了进来。
“快起来吧,方才阿淇去你皇祖母那儿请安,母妃这才跟了过来。”皇贵妃含笑着让宇文溪起身。宇文淇见宇文溪进来时便起身站着,这下有意将自己的位置让与他,却被宇文溪一把按下。
宇文溪看着他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难不成只许着父皇心疼你让你早早的离了金銮殿,就不许兄长心疼你一二。”
“没有的事。”宇文淇抿了抿唇,垂了眼睑。
“别吓阿淇了。这样,母妃先回淑合宫,你两兄弟一处聊。溪儿,不准欺负阿淇。”皇贵妃说着便起身。
宇文溪一边送她出去一边道“难能呢他都这么大了,怎可能被儿臣欺负了去”
“母妃严重了,此番若不是二哥,哪能这么快回来”宇文淇也在一旁说道
皇贵妃停了步子,转头笑道“别送了,阿淇腿伤了,还是多休养才是。”
一时送走了皇贵妃,宇文溪扶着宇文淇往屋里走。
“方才父皇在大殿里说,过几日要给你一个封王礼,封了王再让你出宫去。”宇文溪说着扶他坐下,又道随意坐着便是,不必太过拘谨。
宇文淇只是点头,这次回来他忽然有些莫名的慌乱,有些无所适从。他要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二哥,方才母妃说,皇祖母并不知晓我落崖之事。”宇文淇皱了皱眉,他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皇贵妃都能知道的事情,如何皇祖母会不知
宇文溪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对他解释那时候的事情。
“父皇知道这事的时候,犹豫了许久,是很多大臣让父皇以此为契机向火璃国施压,故而这事并没有被传开。后宫如今没有几人知晓,父皇当初的意思是待战事平息了,让人去寻你的尸首,再公布天下。皇祖母年事已高,自然是瞒着的。母妃是我说的,毕竟忽然将我也往那边派,母妃察觉有异,问我,我才说的。”
宇文淇冷笑了一下,最是无情帝王家,看来这句话,真是千古帝王未有一人能逃避。
“这幸而阎王不收我,不然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来。”宇文淇半开玩笑道,他看着兄长,轻叹了口气。
“你慌什么这好歹还有二哥我在。”宇文溪笑着拍了拍宇文淇的肩膀,起身走了几步唤来秋枫剪桐。
“二殿下有何事吩咐。”
“秋枫,这药方是你主子要喝的药,你亲自去抓药,亲自去熬。剪桐嘛,去膳房拿些吃的来,为了陪着你家主子,本王可是连国宴都没去。”宇文溪玩笑般的交代完,又反身进来。
宇文淇伸手扣扣桌案,他道“二哥今年或是明年要娶亲了吧。”
宇文溪点了点头“嗯,左相之女郑筱。日子也定了,不过,在半年后。”
郑筱,宇文淇使劲想了一下,隐约还能将人记个几分。小的时候他没有参与宫里大小宴会的资格,大了之后,他却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总是借故推脱。“如此,阿淇就先道声贺。”
“你呢你打算如何若有心仪的女子,想来皇祖母和母妃都能为你一二。”
“我啊再等些年头,来得及。你都弱冠之龄才娶,我这还有个四年,来得及,来得及。”宇文淇推脱道,他才不想自己的婚事还被当做棋子来利用。
不然就是放在府里不管不问,他也会觉得膈应。他忽然想起柳筠衡对自己说的话,那句闲散之人有闲散之福,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也但愿他做的了这个闲散之人。
“这一遭回来,我是无法一直陪你左右,可是明刀暗箭躲不了,你自己多多小心。莫在像上回那般。”宇文溪嘱咐道,他看着他,心里真是除了心疼也有些气。
宇文淇嬉笑道“二哥真是越发的操心了,难能总是出事呢好啦,我会记得。都这么大了还放心不下,真是的。”他不满的嘟哝着,说话间,外头的门被叩了叩,剪桐领了一队的宫女走了进来。布好菜,又退下。
“对了,我这下和你说个事。虽说你这平日能避开人的场合都避开了,只一点,千万别去见那太子妃。小心太子找你麻烦。”用完饭,忽然想起一件旧事,忙对宇文淇道。
太子也就是一年前娶得亲,他娶亲不久,宇文淇就被派往千茴岭去,自然也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也不过是点了点头,看着宇文溪,还是把想说的话扼杀在喉咙口。
“只希望,他们如今能放过你,别再一直对着你不放了。”
“对着我我却是不怕,只是每每误伤了母妃和兄长,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卷开启啦,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回家之后的小七,每天都在想小六哦。
小七还有两年才能见小六,好难过哦。
某凌我看见你们秀恩爱就不想让你们太快见面。
小七后妈
小六阿淇,过来。
某凌还不去
小七亲妈。
某凌小六,你把他给我带走,眼不见心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