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作用并不这么简单,通过调节刻度,秒针跳跃时释放的力量减弱,外界植物的催生也会相应放缓。
原本茂盛到挤破顶棚的温室内所有植物已经都因为缺乏营养和水分而枯槁死亡,但大家并不觉得可惜,黄宇飞调试出了能够让植物吸收水分和营养速度跟得上生长的合适速率,在这个速率下原本一年一次枯荣的荒原植物们每三十天左右一轮回。
打开的怀表被锁进保险箱藏到了高耸巨石上挖开的孔洞中并用混凝土妥善封好,专门加固后普通力量将极难将它再次挪开,它离地近二十米高,半透明的泡泡不光包裹了三块巨岩,也包裹了据点的大`片范围,现在据点像是摆了个水晶球,水晶球内的区域里植物郁郁葱葱,与外面皑皑白雪形成鲜明对比。
我倒不介意送慧慧的怀表被充公,因为我还真想不出这玩意除了摆下当吉祥物还能有什么更加实用的价值。
包括食物,我们的绝大多数补给都来自现实世界,所以在据点里搞农业根本没有必要,充其量只是黄宇飞个人的兴趣爱好而已。现在有被“泡泡”笼罩的大`片区域,只要黄宇飞把抽水泵打开一直给足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和他抢。
巨大的泡泡真像一个玻璃温室,外面白雪覆盖,但里面却春暖花开草木葱荣,黄宇飞一直想在据点种点树,成片发芽的植物里还真有些长成了乔木,有的已经高过房顶,郁郁葱葱非常喜人。
荒原里原本辛苦求食的鸟儿跟小动物算是找到了天堂,偷渡进泡泡以后就愉快地居住下,才四五天,里头就叽叽喳喳充满生趣,许多大家从未见过的小动物都让大家大开眼界。
据点里头家养的五条看家蜥蜴也有了遛弯的地方,新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带上几条蜥蜴跑茂密的小树丛里去打猎,这些蜥蜴个头不大,但身手一级棒,甚至还懂得围猎跟配合,常常能带回不少猎物,让新人们眉开眼笑。
黄宇飞偶尔也带他的豺狼人宝宝们在树林边上散步,但那些还穿开裆裤的豺狼人崽子们太小,就连最大的也看着不过六岁的样子,他还是不放心他们自己玩。
徐大志跟我说他真喜欢现在据点里的气氛,人多了就是热闹,据点里还是头一次这么有生气,这么充满希望。
自从“岁月静好”功能开启以后徐大志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不再担心三十倍速度衰老,他只为着以后的“回溯”努力。他带回来的清算点数大大强化了他的身体素质,现在状态非常好,也更加自信,越来越有身为领导者的气质。
新人里有本事的不少,当初跟王美金一起救回来的累赘里竟然还有一个搞过建筑,有他在,据点里原本的格局就能再一次重新设计,一伙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要先搞材料和预备工作,然后一开春化冻就立即开工,用上次世界里带回来的新玩意给据点来个大变样。
陈梦龙这回收获也很大,他的点数让他基础属性大大提升,王美金好运混到d级奖励抽到的老虎宠物也给了陈梦龙,再算上陈梦龙自己兑换的d级驯兽长鞭,他肉搏的实力已经超越徐大志。
陈梦龙的成年老虎极为恐怖,个头几乎跟慧慧的影兽一样大,肩高近一米八,体重近两吨,是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离奇品种。它的奔跑速度和攻击力极强,在整个据点里肉搏能力除了慧慧的影兽之外能稳稳排第二。
老虎的给力和聪慧让其他人羡慕不已,但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现在据点已经全面进入□□时代,老虎虽猛,但两梭子打过去还是要死的,倒不如提高自己身体属性或者过练练枪法更实用。
陈梦龙的鞭子也有说头,这d级长鞭增加陈梦龙05力量,不光对所有野兽都能造成震慑和加倍伤害,还能让陈梦龙麾下所有宠物的攻击力和攻击欲望上升,让原本强悍的老虎更加凶残,非常给力。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各自的收获,这一次关卡对所有人实力的提升不可谓不大。
据点确实很有趣,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探索,但我却没有更多兴趣。
我已经决定要走的。
“余邵荣你不多在这里待待?”慧慧听我要回现实世界,劝我留下。
我在据点里停留了四天,外面相当于两个多小时,据点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大家一起做决定,我不用选这时候走。
“你们在里面慢慢来就行,我好久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我真的很久没回家了,好多年。
慧慧不明白我为什么对现实世界那样执着,就像她跟我争论“去”跟“回”字的区别一样,她说她属于这里,属于纯白之核、属于据点、这里才是她的家。
慧慧跟我不一样,她还是个小女孩,她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甚至是强加给别人,她认定自己喜欢的就一定是最好的,我该听她的劝。其实不只是她,许多大人也跟她一样幼稚,觉得其他人傻,只有自己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所以当别人不接受他们的好意,他们会失望甚至是愤怒。
我是成年人,我不会把自己的标准强加给慧慧,也不会去“教育”或者是“教”她该怎么生活,我知道她注定不会长成我希望她成为的样子,她只会成为她自己选择成为的人。
“余邵荣你真讨厌!”她皱着眉头说。
我嘿嘿笑。
我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是深夜两点多,虎子正站在窗外投进来的皎洁月光下发愣,见到我出现在沙发上,咩咩叫着跳进我怀里。
真好,这小家伙等我很久了。
不晓得别人家的小羊羔是不是也这么笨,总记不住要出门再尿尿,也记不住不能在泥土里趴下打滚,不过它还是个小宝宝,有充分的理由不听话。
我跟慧慧说过,要是下次我有戒指,我要凑够许多点数然后把虎子带进纯白之核,我要给它用点数加智慧,把它变成聪明的小羊羔,然后带着它在纯白之核里探险。
慧慧哈哈笑,显然不相信我会这样做。但她倒是有考虑,以后再弄到清算点数以后给影兽也强化下`身体属性,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抱着虎子躺在沙发被窝里,其实我也不困,就这么睁眼到天亮。
我讨厌假期,不上课,我都不晓得自己该去哪里。
洗漱过以后带着虎子出门散步,冷风簌簌地吹,虎子像只小鹿一样蹦蹦跳跳跟着我,清早的阳光没有多少温度,但让人心情很好。
坐露天早餐摊上吃包子喝稀饭,卖早餐的大妈夸我脑袋上的恐龙帽子好玩,她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躲在后头偷偷瞧我,又好奇又害羞。
我早先在县城里买的运动服早就报废了,现在身上穿的是在关卡里待的时候随便买的童装,样式其实并没有太花哨,只不过剪裁跟质量比较好,而且又新,看着就比较亮眼。至于脑袋上的大卡通恐龙脑袋帽……金冠实在太扎眼,反正假期里不会有老师让我摘帽子,我可以很放心地糊弄。
去学校隔壁的工地看了一趟,工人们都没在,但该拆的都已经拆完,大堆建筑废料都等着清运走。
没处去,无聊。
可是我又不想回据点,他们热火朝天建设据点的样子让我压抑,我非常不愿意参与进去,非常抗拒……我不晓得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记得我在关卡里当狙击手那会儿跟同行聊天,那个同行三十多岁,在行业里已经算是年纪颇大,他拉得一手好大提琴,他说在枯燥的日子里音乐能够放松人的灵魂跟身心。
我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从兜里翻出二级塞进耳朵,从智能手机里找到他拉的大提琴曲,眯着眼睛听。
当时录的时候也没找专业地方,音质略微有些失真,但舒缓流畅的曲子从耳机里流出来,清泉一样一直滋润到心底。
他跟我说过我也应该学点什么东西,无论是绘画还是音乐,抑或是跳舞打拳……我总该有自己无聊时候能够消遣和放松的小玩意。
我很怀念他,也怀念那些年里我认识的其他人,那一段记忆是我最清晰也最难以忘记的,因为跟以前零散而破碎的回忆是如此不同,以致于它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
离开那个关卡的时候其实我很不舍,在最后一刻时我突然间领悟了许多东西,比如说死亡,再比如说永别。
漫长而悠远的大河啊,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我只站在河岸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会到哪里去。
第76章 羁绊
我的家永远乱糟糟,东西脏兮兮,衣服随意堆叠在角落的桌子上,袜子成堆塞在小筐子里,灰色带着鞋印和歪扭铅笔字的墙壁,窗帘上开着我以前玩火时候烧破的洞,许久未擦能见度低劣的玻璃,窗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我捧着脸坐在沙发里,想收拾,又无能为力。
我妈不是很会收拾家的人,她没教过我怎么打理东西,所以我也不太会生活。
记忆里我一直很依赖别人,打开果酱罐抹完面包也不会盖上盖子,就跟餐刀一起留桌上,只等有人回来收拾的时候才跟他吵嘴,让他放心,没他我雇保姆也会生活得很好。
后来小三出现……我还隐约记得那个喜欢穿细腿裤和薄风衣的小三的,他大眼睛总戴着有色隐形眼镜,高鼻梁尖下巴,皮肤很白`皙,一头发黄的短发。
噫,我竟然给这种人比下去。
我记得我啼笑皆非,挠挠头,在他胜利的示威下离开自己住了挺久的地方,只带了装证件的小小提包。
再后来怎么样我记不得了,大概我进了纯白之核,或者说猩红之核?
我想我一定混得很惨,不然不至于灰溜溜回到七岁,想要重新翻盘。
我这算成功了么?
不晓得,但大概算吧,毕竟我现在混得不错。
我没有亲戚,没几个假期可以来往的朋友,待在家里也实在没意思,还不如出去走走。
把虎子放在斜挎包里装好,我出门去了车站,卖票的人不给我票,我托陌生人才买到一张去省会城市的票。
等发车前坐上破旧的长途卧铺汽车,跟司机扯皮半天才找个位置铺上自己准备的干净垫子和薄被,躺好。
“咩~~”虎子躺在我怀里担忧地叫,周围都是陌生人,它害怕。
把装冲好羊奶粉的奶瓶放它嘴里,它喝着奶才安静下来。其他人都很惊讶我带着羊羔上车,司机更是叮嘱过我许多次一定不能让羊尿车上。不过他确实不用担心,我给虎子穿了从黄宇飞那顺来的纸尿裤,轻松惬意。
车开动了,轰隆隆的声音单调而乏味,让人昏昏欲睡。
“小娃娃你一个人坐车,你家人呢?”隔壁铺位的大姐很热心,主动跟我搭话。
我笑笑不说话。
“你怎么睡觉都不脱帽子?”她又问我。
车从中午两点出发,明天下午七点才能到达,近三十个小时里老不说话也确实无聊。
“你几岁,你去x市做什么,找你家里人么?”她锲而不舍。
我没有跟她搭话的兴趣,从兜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在智能手机上选了些节奏比较强的音乐,闭眼听。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小的电视?”她往过来凑。
“你是不是聋子,跟你说话你都听不见。”见我背对她闭了眼睛,她生气的声音从音乐的缝隙里挤进来。可能她凑得进,我闻到了恶心的口臭。
她又说了几句,大概是骂人的话,我没听清,之后她就没再出声过。
卧铺车厢里飘荡着让人反感的脚臭和体臭,我甚至觉得我应该从戒指里取出自己的车,甚至是直升飞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当然那只是幼稚的想法,惊动不该惊动的人,我怕我会收不了场。
我知道自己很矫情,会嫌弃这辆长途卧铺车和它里面满载的乘客。如果是曾经的我,大概做梦也想坐上长途汽车到大城市看一眼吧?
虎子稍微有点晕车,吐了一回,昏昏沉沉趴在我怀里,车在盘山路上走,能看到远处的梯田。
在这样没通高速公路的年头出远门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甚至稍微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晚上汽车停靠在路边一家饭馆歇息,饭馆的饭菜又贵又难吃,我挑挑拣拣勉强吃了肚圆,虎子刚下车时连路都走不稳,东倒西歪,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蹦蹦跳跳撒了会儿欢。
这一路跟我搭话的人好多波,甚至吃饭的时候有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脸熟络地坐我桌对面套近乎的,我倒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坏心思,大概这年头的人都比较热心,不太有自知之明。
回车上睡觉,一晚上还算睡得安稳,做了一个小小的梦,梦见我跟那个带着海雕的帅哥说要是我能长大肯定要泡他,他揉着我脑袋哈哈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车都上路很久了,还是虎子舔`我脸我才醒来,迷迷糊糊给它冲奶粉喂奶,旁边啃馒头和煮鸡蛋的女人一脸艳羡,她都喝不上奶粉,我拿着喂羊。
喂完虎子我又倒头睡了会儿,直到中午才再次醒来。
最近虎子有点快断奶的迹象,偶尔会咬被单和其他东西,以后能吃食物就不用总冲奶粉那么麻烦。
冬季的白天非常短,等我们终于到达省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车窗外漆黑一片,大家都在大包小包往底下挤,我怀里抱着虎子跟人流一起下车。
夜色里揽客的人们嚷嚷着在人流里寻找目标,我很幸运,没有人打扰我。
记忆中的大城市此时跟我的小县城并没有两样,昏黄路灯下肮脏的街道和浓重的排水沟臭味,衣着不讲究的人还有贴着斑驳白纸广告的墙壁。
我按记忆找到了车站附近最好的宾馆进去,前台的人开始不愿意给我订房间,我一再坚持,说如果不给我房间我只能在外头露宿街头,她才找主管的人沟通以后不情不愿地给我开了不错的房间。
宾馆的套房收拾得干净整齐,家具透着股让人烦躁的八十年代老干部风格,但勉强可以忍受。
给虎子换过纸尿裤又喂过吃的以后我也累得够呛,坐大巴很难受,尽管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依旧觉得累。
一觉醒来我去前台续费,一连将房间续了十天,上早班的前台非常惊讶,又是一顿扯皮才办理好。连住十多天高等套间的价格很昂贵,不但送早中晚三餐,最后还优惠了我两天的价格。
我就抱着我的小羊羔走在大城市的街道上,自行车川流不息,骑摩托车的人裹得像狗熊,从人群中耀武扬威驶过,偶尔也能看到外形蹩脚的小汽车,方方正正像一个个呆板的小棺材。
我真的很讨厌冬季,万物凋零,入眼能看到的全是让人烦躁的灰败色彩,仿佛看不到一点希望跟未来。
路边光秃的花坛里散落着塑料袋、发泡塑料盒跟一次性筷子,干瘪的树梢上也挂着红的跟蓝的塑料袋,像一个个蹩脚的旗帜,迎风招展。
我歪头寻找着记忆里的路,那附近有我念过的大学,还有我那个没有任何记忆的男朋友,他的家。
我也不懂我为什么想来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好奇吧,为什么我会消除有关猩红之核跟有关他的记忆呢?他到底有什么特别。
我找到了记忆里的家属院,我隐约记得我在某一栋里住过,现在是十多年前,这些楼还非常新,晨练的老人聚在一起唠叨,买菜归来的妇女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一个个小孩子穿得像小狗熊似歪歪扭扭戴着暖帽追逐打闹。
我不记得我具体住在哪一栋楼或者几层了,只站在自行车棚边看着那群玩耍的小孩们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