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玄昀在府中招待客人,这种场合作为贴身小厮,赵佑安自然会到场。
来的都是男人,围了一桌喝酒行酒令。
玩了一会儿,有人起哄道“这么玩不尽兴,不如找点彩头。谁赢了,让怀玉喂酒喝,如何?”
一位白衣公子嗔道“李爷没正经,尽捉弄我。侯爷要替我做主。”说着便去摇晃玄昀的胳膊。
赵佑安一听这个名字,身体一僵,抬眼去打量怀玉公子。
果然是清丽绝伦。那句撒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不但不觉得肉麻,还颇有情致。
赵佑安握紧拳头,死死盯住玄昀。
玄昀状似无意地将怀玉公子的手拂开,笑道“李爷这彩头果真为难怀玉。在座各位都是精通音律的人,不如输的人自罚奏一曲如何?”
众人见主人发话自然没有异议。
赵佑安松开手掌,掌心里竟有汗水。
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奏乐。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赵佑安昨晚翻腾了一夜没有睡好,刚才情绪又太过紧张,放松下来便特别疲倦。再听着舒缓的音乐,眼皮渐渐发沉。
轮到怀玉公子奏乐,当奏到□部分,蓦地一声重响打断了他的乐曲。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赵佑安打瞌睡,头撞到柱子上。
有人听自己的音乐听到睡觉,这对任何奏乐的人都无疑是一种侮辱,怀玉公子沉着脸斥道“俗人就是俗人,怎配听雅乐?”
众人听他如此说,即刻变了脸色。
果然,玄昀面沉如水,冷冷道“我本来就是俗人,调教的人自然也俗,欣赏不了公子的好东西。”
怀玉公子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玄昀起身道“公子是什么意思,我没兴趣知道。我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各位,我们改天再聚。”说完拱拱手,拂袖而去。
走到赵佑安身体,淡淡说了一句“走了。”便大步离去。
(三十六)回府之后2
玄昀摒退了跟上来的下人,和赵佑安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上。
赵佑安又羞愧又内疚,自己今天在众多客人面前丢脸了,怎么就睡着了呢?
他想玄昀是好风雅的人,而那些风雅的玩意儿他一样不懂。以前做下人的时候不觉得。后来在小院里养伤也不觉得。如今回到侯府,每日里见得都是美人,成日摆弄琴棋书画,别说是院里这些美娇娘,光是今天见的怀玉公子都才貌双全,自己往他们面前一站,简直是天鹅和麻雀的对比。
玄昀不说话一定是生气了吧?他还会像以前说的那样喜欢自己吗?生平第一次,赵佑安自卑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讨厌自己。
他忐忑不安地默默地跟在玄昀身后,既希望玄昀能和自己说话,又怕他一开口就会责备嫌弃自己。
走到玄昀住的院中,见四周没人,玄昀停下来,伸手握住赵佑安的手,柔声道“昨晚没睡好吗?回去补一会儿眠吧?”
想不到他会说出如此体贴的一句话,赵佑安心里酸涩而感动,低着头道“对不起,给你丢脸了。”
玄昀面色一沉,抬手轻敲他的脑袋,嗔道“你别胡思乱想。”
赵佑安摸着脑门,道“你不生气?”
玄昀奇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赵佑安郁闷地道“我太笨了,什么都不懂。”
玄昀笑道“你才知道你笨啊?”见他一脸黯然,想自己开玩笑过头了,忙安慰道“那些不过是玩儿,不会也没关系。如果你想学,改天我教你。”
赵佑安难过地摇头道“我是乡下人,学不来这些东西。”
玄昀总算有点明白他的心思,轻抚着他的脸颊,认真道“你当我喜欢学吗?只是在京城走动不得不会。让我选,我宁可在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由自在地生活。”
赵佑安总算好过一些。
玄昀见他面色缓和,才放下心来。
赵佑安跟着他走进房中,又想起一件事,试探着问道“怀玉公子长得好看。”
玄昀只“嗯”了一声。
赵佑安还想问,问题在嘴边滚了几滚,没说出来。怔怔地发呆。
玄昀在旁边咳了一声,提醒道“水要倒出来了。”
赵佑安一惊,收回心神,见茶杯中的水溢了出来。
玄昀拉起他的手看有没有被烫伤,轻声责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赵佑安鼓起勇气问出闷在心头的问题,“你……喜欢怀玉公子吧?”
玄昀一脸惊奇瞪着他,半晌,噗嗤笑道“我喜欢呆子。”
赵佑安心头一甜,面色飞起红晕,“外面人都说你在捧他。”
玄昀把他抱在腿上。他其实不喜欢这个姿势,一个大男人坐在另一个男人腿上,多别扭。他挪动屁股想起来,无奈被玄昀紧紧环住动弹不得。
“我在捧他没错,不过不是因为喜欢他。我有一位朋友很喜欢他,碍着身份不敢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找小倌,每次都要借我的名义和怀玉见面。我有事相求,不得不做中间人。我打算过两天替怀玉赎身送与我的朋友,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佑安顿时豁然开朗,纠结几天的心结终于打开了。不由咧嘴笑起来。
玄昀吻着他的鬓角,在他耳边呢喃着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赵佑安第一反应是否认,然而仔细一想,自己这酸溜溜的心情不是吃醋是什么?于是不甘心地咕噜道“谁让你身边有好多美人?”
玄昀啄着他的唇瓣,含混道“我不喜欢美人……我喜欢呆子。”
两人忍不住吻了一回。眼看着又有滚床单的趋势,赵佑安努力想从玄昀怀里挣出来。
玄昀知道白天办事不方便,呆子又害羞得紧,按捺住升腾的欲火,轻声道“别动,我不闹你就是。”
赵佑安见他只是抱着自己,没有乱动,便不再挣扎。
听玄昀在耳边道“你唱歌给我听吧?”
赵佑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地道“我唱得可难听了。”
玄昀温柔微笑,道“没关系。我想听你唱。”
见玄昀满眼期待,赵佑安不忍拂他的意,勉强哼起一支家乡的小调——以前常常听娘亲哼唱。
玄昀靠在他身上,闻着他带着点泥土气息的干爽味道,心中一片安宁。好似回到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都会被这双手臂抱在怀里,一边笨拙地安抚自己,一边哼着这支熟悉的小调。
赵佑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睡着了。
正旦节,玄昀参加百官祭天。一大早便到祭坛等候。皇族的各色人等,加上百官,浩浩荡荡一大队人。
赵佑安等随从远远地站在祭坛下面,观看庄严肃穆的冗长仪式。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赵佑安还是在百官队伍中认出玄昀。绯红官服、玄黑冠冕,挺拔飘逸,在人群中极其显眼。即使是在美人如云的皇室成员中,也丝毫不掩其光芒。他好像天生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管在任何地方,都如明珠一般耀眼。
赵佑安仰头眺望,淡金的阳光照射在金银器皿和七彩锦缎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他眼睛疼。玄昀的身影在一团光晕中逐渐模糊。
祭天之后,皇帝宴请百官。之后玄昀被留在宫中,整个正旦节都不见踪影。偌大的侯府在几位夫人的张罗下,也意思意思地拜祭祖先,阖府上下吃了年饭,热热闹闹地过了个节。
这是赵佑安在京城过的第一个正旦节,也是有生以来最寂寞的一个正旦节。侯府里少说也有百把号人,放鞭炮演大戏,听上去喧嚣吵闹,然而这里的人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各怀心思,哪里像赵家村是真正的和睦亲热。
赵佑安和院里的小厮吃了两盅酒,放了两封鞭炮,互相拜了年便睡下了,连岁也不想守。
半夜醒来,孤枕难眠。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鞭炮声,心下凄然。一时间只觉,没有玄昀的侯府是一座空府,而京城则是一座空城。
浑浑噩噩地把节过完,玄昀终于回来了。结果没几天又被招进宫去。
沾玄昀的光,赵佑安有机会到皇宫,虽然只是在内皇城门口等。
因为玄昀的身份,加之他出手阔绰,宫里好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内侍对他的随从也特别客气。见赵佑安等人在宫门外干站着,便有内侍招呼他们到门旁的斗室喝茶。
均是熟人,赵佑安他们也不客气,一边喝茶一边和守门的内侍聊天。
说起和亲的季国公主,有好事者问道“不知这位三公主许给哪位王爷?”
内侍答道“本来是许给端王的,但是皇后说端王性子太冷,而三公主据说性烈如火,后来就许给洪王。”
“洪王出了名的好性儿,以后别被这位公主管住。”
“你不要说别人了。你们主子马上就会有好事。这回三公主来,还跟着她的表姐青霞郡主。据说青霞郡主的父亲定国公去年见过你家侯爷,很是喜爱,此番季国派人向皇帝说和,想将青霞郡主许给你家侯爷。两人年岁、家世、样貌都相当,皇后喜欢得不行,就差皇帝陛下点头了。”
赵佑安手一抖,把茶杯倾翻在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虐????
(三十七)结婚传闻
赵佑安手一抖,把茶杯倾翻在桌上。众人奇怪地望他。他知道自己失态,慌忙收拾,嘴上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自此,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静。
好不容易把玄昀盼出来了,刚准备上车,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旁边。车帘稍稍挑起,露出半张如花的面孔。
青霞郡主道“安宁侯请留步。”
玄昀面向他,微笑道“郡主有何吩咐?”
“侯爷言重了。我甚是喜欢侯爷制的‘只为君’,想找侯爷要些。”
“我回头让人给郡主送去。”
青霞郡主微一颌首,道了声谢。
玄昀一哂“郡主无须客气。”
青霞郡主说声“告辞”,放下车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