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愈发想起那个人曾经跟在自己后面,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盯着自己;
又或者他骗了他,结果大醉回来看到蜷在石板上固执等他的那个少年;
又或者他回京时参与宴会,偶然间接触到那局促紧张的目光。
能想起这些的人,怎么会是他容逍呢
这太不像他了,简直就像一个被负心的女人可是只要闭上眼睛,容逍就仿佛能听到那个人张皇地在陆府中说“容逍,容逍你究竟藏哪里去了”
比起现在他可笑的处境,那些耳鬓厮磨的画面是那么苦涩,却又让他想念的回忆。
只可惜,再也回不来了
他关了赵锦清的禁闭,同时找了个地方,把自己关了起来。
容逍微醺地走出了房中,地牢里滴着地水声溅在地上,容逍拎起旁边的盐水桶,猛地浇了上去。
刑架上,星亦的身上传来了剧痛。
容逍大喝一声,醉酒的眼睛渐渐在那个血人身上凝结了焦距“给你多少个胆子,你居然敢背叛我”
星亦苦撑道“星亦不敢背叛王爷”
容逍一把夺过旁边小厮的鞭子,指着星亦道“说,是谁让你刺杀我的人”
星亦沉默了,抿紧了唇。
“不说么还敢说没有异心”容逍哈哈大笑起来,猛地抽出鞭子,啪的一声,星亦痛呼一声。
他的力气中带了发泄,直到很久以后,星亦终于没有再发出声音。
“王王爷”
旁边的小厮颤颤巍巍。
容逍冷冷道“把他放下来吧”
小厮眼神闪躲着,擦汗道“是”
“给他洗洗干净,傍晚之前,把他送到我房里。”
“可是”
“人没死”容逍冷冷道“你还要继续看下去么”
小厮点点头,顾不得擦汗,赶紧替星亦松绑。
容逍背过身,扔掉手中的鞭子,他是出身沙场的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识过,什么样的间谍没有逼问过
从没有人,能从他的刑罚下隐瞒秘密。
星亦的突破口已然断掉,可是另一个突破口,还跪在地牢之外。
第120章 第十五章
容逍一步步走出地牢,果如陵尘所说,有人正跪在门外,一看到容逍出现就赶紧抱住了他的腿。
素来不多话的暗卫砰砰叩着头,容逍眼神一冷,俯身下来,盯着冷月的脸。
桃花眼中仿佛有鹰隼飞过,容逍道“松开你的手。”
冷月心中天人交战着,但是身为暗卫,他的职业最重要的要求便是听话
他收回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王爷,求您饶了星亦他只是一时铸成大错,王爷,如果他不是忠心,根本就不会主动向王爷请罪王爷,求您念在他跟随您多年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容逍笑了一声,站起身来,然而眼中依旧冷漠如斯“忠心他还有吗”
冷月道“我们在南疆苦练多年,正是为了效忠王爷,绝不敢有私心”
容逍冷道“那他替何人刺杀我的男宠”
冷月一时沉默,难道说星亦并没有把陵尘供出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
面前浮现陵尘的高傲的脸,冷月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星亦为何不说,那么他是否可以替他说
容逍笑道“你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白衣王爷眼中闪烁着阴沉的光,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暗卫,拂袖离去
他人刚走,牢中的狱卒已经扶着奄奄一息的星亦出来了。冷月一惊,急忙上前想要接过兄长,然而狱卒摇了摇头。
“你是要带他去哪里”冷月抿紧了唇,这么多年,他绝没有见过这样的兄长
除了起伏的胸腔证明星亦还活着,他的人没有一丝血色,脸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们在暗卫营训练多年,再惨烈的事也并不是未曾见过,然而
这就是棋子的宿命吗
一旦触怒了主人,便会被用这样的方式丢弃
狱卒看冷月震惊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冷爷,别让我们难做大家都是在王爷手下混口饭吃,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冷月抿紧了唇,“难道,他现在的去向也是秘密”
狱卒不说话,露出难言的表情。
冷月深深皱起眉头,盯着面无血色的兄长。星亦似乎已经昏了,否则他不会靠在狱卒身上,这样任人摆布。
他握着拳,心中天人交战着。良久才让出一条道来,“你们走”
狱卒不敢多言,直接带着星亦离去。
冷月脚步一点,轻轻跟在二人身后。然,快走到容逍卧房时,他才大惊失色
不是不知道王爷的癖好,但是从未想过,王爷居然会将目标指向自己的兄长
冷月的心沉了下去,他眼看着狱卒将星亦送了进去,然后一个人出来。走到冷月身边时,狱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冲着冷月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天色不早,卧房中点亮了灯,一个影子从书桌旁站了起来,接着那个影子越来越小冷月一惊,急忙闪身跳到了房檐之上。揭开一片瓦片,他清晰地看到了里面明亮的光辉。
容逍已经坐到了床上,而他的旁边,正躺着刚刚被送进来的星亦
冷月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毕竟,在他的潜意识中,王爷的男宠只是一个亵0玩对象,更何况如今的星亦伤势在身,不,如果他继续袖手旁观,那么星亦一定会被王爷玩弄死去
他赶紧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在门外跪好,接着大声道“王爷我有要事禀报”
里面静了一下,在冷月最为紧张的时刻,容逍推开了门“你有什么话说”
冷月低着头道“王爷,我说了您可不可以饶星亦一命”
容逍冷笑一声“这就要看你说了什么了”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暗卫身前,神情如同冷傲的苍鹰。
冷月道“王爷,幕后的那个人”他心想,自己这一次恐怕就拂了兄长的意了,想到这里,他反而坦然了,是啊,比起救他一命,拂了那人的意又会怎样
容逍握紧了拳,心莫名的跳了起来,如此近在咫尺的时刻,容逍突然害怕了
“是陵尘公子”
容逍盯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暗卫,语气中带了一丝颤动“什么”
“我和王爷回来的那日,陵尘公子邀我和星亦小聚。他说,白公子身份不同寻常,是皇城贵胄,又说白公子会影响王爷判断,要我们杀掉他”
容逍仿佛僵住了般,耳边竟是回响着赵锦清的声音“如果,是你的肱骨幕后策划,害慕兰身死,你会为她报仇吗”
那时候他只觉可笑,并没有回答,可现下他竟觉得可笑得是自己
陵尘自小跟在他身边,是一同长大的朋友,是战场上相依为命的兄弟,是他最好的谋士,是绝对不会背叛他容逍的人
容逍盯着冷月,冷冷道“你敢发誓吗用里面的人来起誓,如果你敢骗我,敢胡说一个字,我会要了他的命,并且受尽诛心之苦”
冷月一怔,伸出手来“冷月起誓,若我有半句虚言,星亦必定受尽诛心之苦,不得善终”
他的话说完,只觉身上汗毛直竖,容逍卧房门口矗立的越过他的头从架子上飞了出来,容逍一个转身接过,接着就听到院中传来呼呼的舞枪声
冷月低着头,他不看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容逍舞动,仿佛每一枪都是在战场上刺杀敌人然而,他的心绪却一刻也停不下来,一面是兄弟,一面是赵锦清,他到底该怎么选择
陵尘自小就跟在他的身边,陵尘的父将是跟随着容逍父亲以身殉国的长辈,陵尘的妹妹为了做容逍的内应放弃所爱委身皇宫
院外,一个穿着华衣的年轻人听到了声音,默默走了进来。
容逍当然感觉到了,他放纵着自己的向那突如其来的人刺了过去,然而
“王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衣冠,熟悉的身形,正是他的好兄弟陵尘
陵尘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在院中停了下来,抬起头直视着容逍“王爷,您这次又发什么脾气”
容逍的枪尖停在陵尘的脖颈旁,陵尘没有皱眉,仿佛在预料之中一样。
管家并未察觉容逍的异样,只是看看容逍,又看看枪尖,笑道“王爷”
容逍盯着陵尘,猛地甩掉了手中的。那红色的缨条随着在地上滚了几滚,缠住了晃白得枪尖。
容逍转过身去,良久才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陵尘道“王爷,我是来进言的。星亦绝没有异心,否则他早就逃走了,决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这样认死理的人,怎么可能背叛王爷”
容逍冷冷道“看来,你很明白”
陵尘道“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容逍道“是么”
“王爷不知,我和他身份虽不同,但目标却是一致,都是为了尽力替王爷扫除樊篱罢了王爷,您可还记得,老王爷死时,您在他坟前立下的誓言我知道王爷有些忘了,在温柔乡里呆久了,多了宽容之心,可是我还记得,老王爷是怎么死的星亦那时也在场,他一定也没有忘记。这次星亦犯下大错,我不敢替他开脱,只求王爷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容逍背对着陵尘,直视着不远处还跪在地上的冷月。
“够了,你下去吧”容逍道“若无传唤,别再到我面前来”
陵尘沉默了一下,突然笑出声“王爷,明日是您的生辰。我已叫府里备好了寿宴,方圆也准备了表演,请王爷明日一赏。”
“我知道了。”容逍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回房中。
门已关上,冷月正自踌躇,窗户突然洞开,从里面飘出一个人来。他赶紧接住,只见虚脱的星亦睁开了眼睛,看了来人一眼又瞬间闭上了眼睛。
第121章 第十六章
“王爷,您今日是怎么了喝了好多酒,王爷,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知道阿宁有多担心吗”
酒倒了一杯又一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孙玉宁几次想拿开酒杯,然而却拗不过固执的容逍。
“王爷,您这样下去会醉死的”孙玉宁劝道。
“是吗”容逍苦笑一声“可是我一点都没有醉,不仅没醉,还比以前要清醒”
“王爷,您别这样,我怕”
容逍将杯中的酒喝掉,笑出声来“你不是他,一点都不是他他从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不管他怕不怕,冷不冷,疼不疼”
孙玉宁面色复杂,“王爷”
“可你跟他不一样,你这么可爱,这么善良,这么年轻,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知道吗”
孙玉宁眼睛一红“我我知道”
“我喜欢你,我爱你,可我却对不起你”容逍又喝了一杯酒,眼中带了一丝迷离之色。
“没有,王爷您对我很好,特别好王爷,您救了我,您照顾我,从不轻视我,再也没有比您对我更好的人了”孙玉宁扑到了容逍怀中,认真地说。
容逍的手越过孙玉宁的头发,又倒了一杯,喃喃道“可是你求我救的人,我没有救出来,还死了你求我查的案,凶手找到了,我却放了呵,陛下,你该多恨我,你知道了该多恨我,我已不敢想了”
孙玉宁身子一僵,从容逍的怀中仰起了头,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容逍,只听酒杯当啷一声,瓷器打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
容逍已经睡着了。
“王爷,您到底喜欢他什么呢”孙玉宁靠在已经睡着了的容逍怀里,摇椅上王爷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梦中还在想着不开心的事。
“我真得很讨厌他,讨厌得很,讨厌极了”孙玉宁喃喃自语道。
暮秋的定南王府,没有了原先出殡时的死气沉沉,府上结了红灯,向来就吵闹的客厅里此刻正是人来人往。
“请问陵公子,王爷何时出来啊”人群中,一名老者说“今日是王爷的生辰,老臣特意赶来,就是想见王爷一面”
另一人亦道“是啊是啊,王爷这半个月来病重不能上朝,我们都很忧心不知王爷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王爷他自有鸿福,想来身子也该好转了陵公子”
厅中吵闹,陵尘一个个接过礼物,答道“王爷身子尚未好全,大夫说要多多休息,各位大人不妨稍等,我再叫人通报两声”
“多谢陵公子了”
“哎,王妃辞世,若不是王爷受了打击,也不会如此啊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实乃我朝典范啊”
正说话间,客厅中转出来一道白衣影子,容逍微微一笑,“各位大人,本王疾病未愈,累各位久候了。”
定南王府张灯结彩,这一次生辰做的却是规模浩大,不同以往。
赵锦清看书却已看不进了,外面小倌的吵闹声不绝于耳,老神仙出去看了看,进来笑道“你可知外面是在做什么”
赵锦清摇头,老神仙已道“是给容逍排练歌舞呢,我抓着个人问了一问,才知道今日是容逍的生辰,那几个男宠都在张罗着出个什么节目讨容逍的欢心呢”
赵锦清疑惑道“不请戏班子吗”
“是请的,还是请的最近京里名声大噪的班子。据说是排的他出征兰虞时的戏,已准备了半年了,就等今日来贺容逍生辰”
“是啊容逍若是开心,他们的封赏就够吃一年了。”赵锦清笑了笑,眼睛却是一亮。“你是说,兰虞的戏”
老神仙道“你就别想了,门都出不了,还想看戏”
赵锦清摇了摇头,忽而笑道“有了”
“什么有了”
赵锦清笑了笑“我总不能总被困在这里,你说是不是”
老神仙瞪着眼睛,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赵锦清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也看不明白了
入夜,弯月悬于天边,如同挂在幕布上的装饰品。仿佛知道月亮式微,星辰耀眼,挂满夜空,星光闪烁。
赵锦清的房中灯火明亮,然而
里面并无一人。
第122章 第十七章
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送礼的大臣子弟们络绎不绝,容逍招待完别人,已经是晚上。
他昨日未曾睡好,是以也有些疲倦,本不想再去方圆,但孙玉宁说里面的男宠们准备了节目,便带着一些好奇进了内园。
他的到来,使等待地昏昏欲睡的男宠们立刻激动起来。
这就是机会在这座充满竞争的园子里,多吸引一点王爷的目光,就是他们上升的本钱
容逍坐在摇椅上,男宠们便立刻围了过来,一个捶腿,一个按摩,一个揉肩,一个斟酒
孙玉宁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由暗骂这群妖精。
容逍倒是乐得享受,享受着众人的按摩,倏忽想到了什么,此时此刻,那人恐怕还在房中,出不了门吧
容逍喝了一口酒,望向戏台,心中却想,罢了,不叫那人了,就这样吧反正他的生辰,那人也未必在乎,更未必记得。
第一个节目,便是男宠们的编舞。台上美人飘飘,容逍定睛看了半晌,不由有些瞌睡。
然,他男宠众多,不少人都排了节目,人人都想争在前面,是以这么多节目下来,容逍也不由哈欠连天。
王爷困了,自然没有顾及什么的道理,更何况这里是他的地盘,美人是他的美人,他又有什么需要顾及的呢
然,当他听到一声琴音的时候,假寐的王爷猛然睁开了眼睛。
高台之上,众人之中,传来一道嘹亮的清音。
如流水淙淙,如空山鸟语,容逍坐起身来,只见戏台上正排着他征战兰虞的戏,一会儿美人翩迁,一会儿军声阵阵。而那琴音仿佛出尘世外,仿佛真正的兰虞琴者诉着化外之音
容逍眼神一暗五年前,他在吉利楼听那琴者弹琴后,之后便将在京城弹兰虞琴曲的琴者尽皆赶出了京城
然而那个躲在纱帐中弹琴的小倌,却仿佛消失了般
他曾去问过老鸨,可老鸨只是说
“哦,那个啊,王爷有所不知,他赎身了这孩子,我也想留下,只可惜留不住啊他非要走,我也没办法,王爷”
他倒并没有对一个小倌十分留意的地步,可是,这一次
凡是在兰虞行军游历过的人,没有人不会对兰虞琴者手下留情因为,从军的他更知晓那血溅的杀伐在遇到出尘而温柔的音乐中酝酿着的感情,那是用心弹的琴,也是真正的以柔克刚
兰虞琴者的才华,让人怜惜。
高台上,赵锦清躲在屏风后,指尖如梭。
比起以前,他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赵锦清,那个尚怀期待的赵锦清,因为他知道,和别人比心硬,他只能输,也只会输
只有和章太麟联手,他才可能替慕兰报仇雪恨
而在此之前,赵锦清必须出去他绝不能被关在府中,必须要赴灯会之约
于是,他托老神仙偷偷点了藏在院中的几个不入流暗卫的穴道,来到了这里
趁着戏班的琴师解手,赵锦清玩了个掉包记,换上了那人的衣服。他知道琴师本不是弹的兰虞曲,可赵锦清为了吸引容逍的注意,故意换了曲子
世事无常,少年时他苦心孤诣,想吸引那人的注意,便偷偷学了兰虞的琴曲。而今,他亦是想吸引那人的注意,只可惜已失了当初纯粹的赤子之心
戏正演到杀伐遍野之处,赵锦清蓦然想起死去的慕兰,不由长叹一口气。
就这样行云流水,一曲终了。
赵锦清心知自己坑了这戏班,刚才他曲风一变,旁边的戏子便大惊失色。然,毕竟是排练半年出众的梨园子弟,竟也临危不乱,就这么安然度过了他演奏的时间。
赵锦清卜一下台,就有小厮来通报,然,一看赵锦清的脸,小厮不由大惊“白公子,怎么是你”
绝没有人想得到,那位琴师正是被软禁不得出的赵锦清
赵锦清微微一笑,只见小厮身后,已经有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半月未见,赵锦清的气色比起之前,已好了太多。原本清俊纤瘦的身材,似乎也厚重了些。容逍脸色变了几变,走到赵锦清面前,冷道“我还道是哪个有才的琴师,谁知道竟然是你”
赵锦清站起身来,低声道“王爷。”
“说吧,你这么处心积虑想见我,是又想求我做什么”伤人的话如同刀子般飘了过来,容逍抬手勾起了赵锦清的下巴,笑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赵锦清深深吸了口气,他不敢激怒容逍,只好任由那人摸着自己的脸,答道“王爷,您能不要软禁我吗”
“呵,现在才明白后悔了”
“王爷,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可以不见我,但别把我关起来。”赵锦清心中一痛“我错不该惹王爷生气,日后定不会再犯了。还请王爷念在你我多年情分,给我一个机会”
容逍盯着赵锦清,桃花眼中露出一抹悲色。
“王爷”赵锦清还想说下去,容逍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你看,你求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松开了手,背过身去,“以前还想着用身0体来求我,现在只能靠嘴了吗”
赵锦清握紧了拳,在容逍身后跪了下来,俯首道“王爷想要怎样,都好。”
仿佛听到笑话,容逍笑出声道“怎样都好”
“是”
“那我说,要你用身体伺候别人呢比如我的美人,我的家仆,我的暗卫”容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锦清“你做得到吗”
赵锦清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想到容逍会折辱他,却没想到那人竟会说这样的话
容逍道“我知道你做不到的,所以,你就乖乖呆在你的地方,别玩那么多花样”
赵锦清胸中一痛,道“是,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他起身,一步步缓缓退出门去,刚走了两步,只听容逍冷冽磁性的的声音“站住”
赵锦清脚步一顿,低声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学兰虞的琴曲做什么”容逍冷声道“我曾在京中下令,无人能弹兰虞曲。”
“王爷要治我的罪”
“我只是提醒你,没有下一次”容逍走到赵锦清身边,脚步未及一顿,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从刚才进来的帘子中走了。
直等那人出了门去,赵锦清口中腥甜,蓦然吐出一口血来。
老神仙一直在门外守着,觑得容逍走远便赶紧进门。边喝酒边问“怎么样了容逍可是答应你了”
赵锦清摇头不语,只是若无其事地捏紧了手中带血的白帕。
是他又痴了,现下,那人已是厌自己到了极致。只怪他自己自取其辱,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听得到远处的歌舞声,和容逍那些男宠的嬉笑声,每一道声音都仿佛是对于赵锦清的嘲讽般,刺耳得令人想捂住耳朵。
赵锦清倏忽一笑,将白帕扔在了门口中的痰盂中,展开的地方一抹血红色蜿蜒其上。老神仙一怔,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锦清道“没什么,走吧。”
老神仙一怔,只是瞧着那穿着单衣的青年走出了自己的视野里。
他默默叹了口气,掏出葫芦饮了一口酒道“师父,我已死了二十三个徒弟了,你在天上可千万保佑这个别出什么事啊我老头子是没劲再给你折腾个徒孙了”
第123章 第十八掌
容逍径自出了门,一旁的小厮已出来请他了,容逍看了一眼来人,冷道“我不回去了,叫阿宁他们好好休息吧”
小威道“王爷,还有好几个节目呢”
容逍冷冷瞥了小威一眼,他那不怒自威的神气让小威心中一跳,赶紧退了下去。
再没有眼色的仆从,也知道主子生气时离得远些。
对于刚才出口的话,容逍心中不无后悔。原本打算允诺那人的,可是赵锦清一口一个王爷,仿佛诚心激怒自己似的,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每个动作,每句话,每个表情都像未言说的反抗
这样的赵锦清,要容逍不由想到,也许放他自由,那人说不定会立刻消失不见
可是,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维持大赵唯一的王爷的骄傲,是何等的易事可容逍苦恼的正是,他的骄傲或许在不知何时将那人放在心上时,已经离他远去了他只能想办法把赵锦清禁锢在身边,逼迫在身边,而真心这种东西,却如镜花水月般得不到,握不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哈哈”
“哈哈哈”
容逍仰头大笑一声,眼中落出一滴泪来。
四周的小树似乎也听到了容逍的笑声,它们也在这道声音下摇晃起来,仿佛也在问着为什么。
容逍不知道的是,在阴影之中,他此刻略带疯癫和凄苦的情状已落入了别人眼中。
躲在树林的阴影处,站着两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
孙玉宁道“陵管家,我们该怎么做”
陵尘盯着容逍的目光移到了男宠的脸上,他的目中似乎闪过杀伐刀剑的光辉,凌厉而冷酷“什么怎么做”
孙玉宁不敢直视那道目光,侧头道“你不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像五年前吗”
很像五年前那个醉酒不归的男人,很像五年前那个消沉堕落的男人以前的记忆一点点涌进了脑海里,孙玉宁不安地揉着指尖“陵管家,您是最关心王爷的人,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陵尘一怔,“过了五年,你也应该知道原因了。”
“可是,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了”孙玉宁眼中流出眼泪“那个人已经不再值得王爷用心了陵管家,你说是不是”
他蹲在地上,突然哭出了声音。
陵尘一步走到了男宠面前,俯首看着孙玉宁无助的哭泣着。他忽然笑了,也蹲了下来,拍了拍孙玉宁的肩膀。
“你说得对,他身边已有了你,一切已不在是五年前了。”陵尘说“你比白清生的美,比白清更温柔,还有这么多让人爱怜的眼泪。我实在不知道他还有哪一点比你更好”
孙玉宁渐渐停止了抽噎,仰起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庞。陵尘站起身,凝视着原先容逍停滞的方向,月夜下,那里已悄无一人。
“我想,我有一个办法,让王爷把目光牢牢放在你身上。不过,有一点危险,你可愿意”
孙玉宁一口答道“我愿意”
陵尘笑道“你在平州的时候,由你的婶娘茉莉将你抚养长大,不仅如此,你还曾有个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不是”
孙玉宁一惊,关于自己以前在平州的事,他未曾与任何人提起过。不仅如此,他还有意识的同那边保持距离,生怕被方圆里的男宠抓到自己有过喜欢之人的把柄。
可陵尘是如何知道的
陵尘看他踯躅,道“你前些日子给你的婶娘寄信,可曾想过回信已经到了王府吗”
“信信在你手里”孙玉宁瞪圆了眼睛,他潜心隐藏了多年的事,竟已曝露在别人的视线中。想到那封信上是问自己曾经兄长的事,孙玉宁心中一跳。
陵尘道“当然。不过,你非要与我争论这些吗”
孙玉宁摇头“不,我只想知道怎么能讨王爷的欢心。”想到醉酒时迷迷糊糊的容逍,孙玉宁凄声道“我不希望哪一天,我睁开眼睛,就再也见不到王爷对我笑了只要他还惦着白清,就永远不会将目光真正地放到我身上”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子。”陵尘呵呵笑出声,笑着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严肃“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青梅竹马现在已经做了大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这这不可能”孙玉宁脱口道。
陵尘笑了“我知道你不信。再过几日就是官府要办的灯会了,那时候就连当今皇上都会与民同乐,我想,那一天你一定有机会再见到你的青梅竹马的。”
“那到时候我该怎么做”
陵尘扬起脸,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这药啊,可是不能断的,你不知道我翻了多少典籍,多少医书,才找出治你病的方子,原本几年前我就给你开过一次,谁知道你并不听我的话,也不肯好好服药。吃了卢楠叶,现下难以离开了吧”
房中,老神仙一边捣着草药,一边絮絮叨叨。
窗未关紧,吹的房里的烛火晃来晃去。赵锦清一手撑着脸,对着窗花发呆。
“按理说,你以前是皇帝,每次饮食都会有人替你试毒,就算偶尔有几次倏忽,你也不该中了这慢性毒0药,并让它累积到就连如今都难以化解的地步才对”
老神仙说完,等赵锦清答话,却见那人望着窗花,不知在想什么。
老神仙叹了一口气,这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实在显得太过寂寞。只好道“我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东西,会被不检疫就送进了皇宫真奇怪,难道你就毫无所觉么”
他说完,便开始苦苦思索着。做成什么样的毒0药可以这么轻便,这么容易就送到了皇宫是兰虞的茶叶,南疆的草果,还是其他贡品
然,一边的赵锦清突然幽幽道了一句“玉”
他说完,便翻开了自己的衣领,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白玉,轻柔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这一句话如惊涛骇浪,老神仙想到了什么般,大声笑道“我明白了我想到了”
赵锦清握着白玉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头来,望着旁边上窜下跳的老顽童。
“白清,我知道了”老神仙喜道“吃的喝的都不可能察觉不到,除了一种东西,毒香”
赵锦清一头雾水,他刚才本就想着其他心事,并未听老神仙说话。见老神仙一副激动样子,瞪着眼睛道“什么毒香”
“哎呀,就是你中毒的原因了啊”老神仙摸着胡子,自得道“你一定不知道,若是在玉上抹上混有毒料的香料,不论你是碰还是闻,都难免要中毒那块玉一定被有心人藏在你不注意的地方”
“你是说,玉石”赵锦清一怔。
“废话”
老神仙见赵锦清手中握着的白玉,急忙伸手去抓。
可是赵锦清却摇了摇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虽然贴身带着,可她怎么可能害我更何况若是毒在它上面,我早就发作而死了,你不是同我说过,这毒是南疆特有的毒0药,就算发作再迟缓,也绝不会拖过一年”
老神仙道“那”
“普通的玉我绝不会时常带在身边。”赵锦清眼神一暗,自嘲道“可那个暗中害我的人,也绝不可能是我身边的近臣,长辈。”
老神仙道“为什么”
赵锦清道“他们若是害我,也难免要害到自己。”
他的心中已然排除了曾经照顾在他左右的高顺。更何况,他也明白,高顺纵使有私心,也决不会到了暗害自己的地步
赵锦清自嘲一笑“我原以为,他将凤玉送入皇宫是想折辱于我,想看我在群臣面前丢尽脸面,现下却是明白了,那块玉一直放在御书房中,我又勤于翻看折子,总在那里呆着,夜间也时常留宿。却不知已经有人设了计划,在那里等着我了,只可惜我却一直不知晓。”
老神仙仿佛想到了什么般,语气中带了一丝复杂“是容逍”
赵锦清点了点头。
“我之于他,从来都是被利用的棋子,他少不得是想等我莫名死了,正好借机出手拿了皇位。若不是我在他不在京时策划了一场假死遁,又给高顺留了诏书,这番突如其来给了容逍一个措手不及,也许现在早已被他得逞了。”
老神仙道“可是,五年前,他毕竟还是没有夺了皇位白清,我想,他或许对你是真有一些感情”
赵锦清笑了“是吗”
他苦笑道“我以前也曾替他开脱,可是在经历这么多以后,我若还真认为他对我有感情,难道不是自欺欺人吗”他站起身来,凝视着桌上的烛火“五年前,整个大赵的兵力都在容逍手中,整个京城只有禁军是皇帝的人。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何没有同赵渊抢这个皇位”
“可是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到了江宁,才晓得他不过治了一次水,便成了江宁一带人人赞颂的贤王”赵锦清道“他不是不想要皇位,只是他不仅要权,也想要名罢了带着一个谋逆的名声上台,这怎么是容逍的作风他这个人又聪明,心又狠,想制造一场赵渊的暴毙,或者让赵渊离心离德,岂不是更容易那时候,他再取来皇位,别人只会尊敬他,赞美他”
老神仙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你已想得十分明白了。”
赵锦清只觉心中有如被针扎了上去,绵绵密密的针扎得他脏腑生疼“是啊,我终于想明白了。只可惜,明白得太迟了”
第124章 第十九章
“那你是否做了决定,为慕兰报仇之后,随我离开京城”这句话留在老神仙口中,已经很久了。
这世上,很多人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老神仙漂泊半生,恣意半生,可他却是那很多人中的一个。
他收赵锦清为徒,只是想带走赵锦清。又或者他想带走赵锦清,所以收赵锦清为徒。
赵锦清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
老神仙翻了一个白眼,冷哼道“那你刚才说了的,都是屁话”
赵锦清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就像很久以前他继位做皇帝的时候,就谋划着死遁出宫一样。越是被动,越是受伤,只有将主动权握在手中,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即使是死亡,他也要将它握在手中。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只要打开窗户一条缝,他就能看到容逍已走到了他的院落中。
容逍凝视着房中的两道人影,踌躇了很久,终还是背过了身。
他们同时闭上了眼睛,两个互相防备的人,谁都不愿意踏出其中的第一步。而这样的结局,便是两道伤害,越是积累,越是疼痛。
赵渊即位五年,海内一直昌平。此番兰虞、姜国及其他诸国派使者入京,当朝皇帝要大办盛京花灯会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甚至都传到了其他地区,譬如江宁。
官道上,有人驾着马车,大摇大摆地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