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说的是对的,若是回了吉利楼,他的情形恐怕会更糟糕
他的脸,真的会彻底毁容吧
孙玉宁这样想着,突然一阵大力涌来。小威狠狠的抱着他,正中自己的背后的伤痕。孙玉宁疼的直抽气,断断续续道“怎,么了”
小威一脸兴奋,“孙公子,你太厉害了我都很久没见王爷笑了而且,王爷第一次这么和陵尘少爷以外的人说话。孙公子,你太帅了”
“”
“孙公子,你跟着王爷吧。他人一点也不坏的,要不然怎么会救你呢”
孙玉宁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丝笑意。
第8章 第八章
“小威,那小子醒了”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小威立刻反应过来,拉开了自己和少年的距离。
孙玉宁愕然,只见一个穿着杏黄衣衫的男子推开了门,那张脸长的极为漂亮,就是少了几分阳刚,多了两分阴柔。此时此刻,男子一双眼睛正冷冷瞧着自己,表情里充满了审视和探究。
“你就是那小孩”
“王公子,孙公子可不是小孩。以后,他也是方圆的小主子呢”小威笑着接了话茬。
“刚才王爷来过了”男子不悦道。
“是啊,王公子,王爷刚走没多久呢。”
孙玉宁被那双眼睛打量的有些不自在,缓缓的低下头去。男子笑了笑,声音却是冷冷的“王爷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不过这么一张脸,就算真的恢复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他顿了顿,嘴角撇起一丝阴森的诡笑“小子,以后知情识趣一些,轮不到你的东西,少自作多情。”
那人嘴里带刺,孙玉宁一句话也接不上来。身边的小威看出他的窘迫,立刻笑着道“好了好了,王公子,孙公子以后怎么说也是王爷的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男子呵呵笑了,美丽的脸上带了一丝狰狞“我就是给他提个醒儿。”
小威道“您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叮嘱孙公子的。对了,您前些日子不是去参加会试了么成绩怎么样”
说到这个,男子悠然自得的笑了,“第一名。”
“原来是状元郎,王公子,我就知道,您是个顶厉害的读书人”小威接口道。“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小威也想当官呢,可命中注定是个伺候人的。王公子,以后我的事情都要麻烦你呢。”
这一番话夸得男子通体舒畅。“那是自然。”男子笑了笑,转头看着孙玉宁的目光却是阴沉沉的,“你也给我记住了。我话说的不多,你可得给我想清楚。”
孙玉宁有些不舒服,这就是定南王府的人吗怎么变脸跟翻书似的。孙玉宁想到这里,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就算留下来,他能真正在此立足吗
毕竟,那人可是状元啊
也许是孙玉宁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看得男人有些无趣,男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冲小威笑了笑,方才走了。
小威瞧着男人越走越远,深深吸了口气,哼道“这人背景大着呢,好像是李太傅的亲侄子,不过也没什么,孙公子,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顺着他就行了。”
孙玉宁低低恩了一声,“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红彤彤的脸对着小威,看得小威有些想笑。
小威道“他呀,以前是王爷枕边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王爷不喜欢他。”
“啊”孙玉宁惊讶的看着少年。
小威神神秘秘的笑了,“我都在府里呆了七年了。孙公子,我看得出来,王爷喜欢的是你。”
小威离开很久,孙玉宁的耳边都回响着那个声音。
“跟着我,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一世长安。”
孙玉宁思量半晌,清俊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他转过头,一把握住手边丝制的白色长衫,那温柔的触感和淡雅的清香引诱着他的心神,他的手渐渐用力,这样的上好的段子,以前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可是,如今竟然触手可及
孙玉宁怔怔的看着白衣,心中下定了决心。
古色古香的定南王府书房,容逍正在提笔写字。他的下笔苍劲有力,恣意中不失风度,仿佛真有什么气象透过笔画而出。他此刻心情极好,然而,安静中突然传来一道吱吖的声音,门开了。
容逍抬了抬头,目光还在书画之上“陵尘,快来看我写的字。”
推门而入的青衣男子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王爷还在练什么字,都不知道宁王进京了么”
容逍笑了,“当然知道,他前脚进宫,后脚就有人来禀报了。放心吧,我早就派人盯着他了。”
陵尘哼了一声,甩袖道“那王爷知不知道,平城的知府也被宁王暗中带上京城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传来清脆的笑声。穿着纯白真丝衣裳的宁王匍匐于地,声音里满是笑意“陛下,臣弟回来了”
赵锦清急急将男子扶起,看着面前那张消去稚气的脸孔,他就知道,这两年的历练,宁王赵渊已经不是当时那个爱好享乐恣意飞扬的少年了赵锦清拍拍他的肩膀,“七弟,看到你的变化,朕也想去贵州转上一圈了”
赵渊摇头,“陛下不知,贵州不毛,民风虽然淳朴,可臣弟也沾染了不少南蛮子的习气。倒是陛下,您应当保重龙体才是”
赵锦清笑了,“难道你也觉得朕娇弱了吗”
赵渊嘿嘿一笑,“陛下不会怪臣弟多言吧其实臣弟心中,陛下是少有的贤明皇帝,有时看着虽然弱小,但是遇强则强啊”
赵锦清无奈的看着面前的青年,两年未见,这小子居然连拍马屁都学会了不过赵渊本来就是个聪敏活泼的孩子,父皇在世之时,赵渊就是他最喜爱的小儿子。
他们原本是相亲相爱的兄弟6人。可是,时光荏苒,谁能知道,在这场争夺帝位的战斗中,最后留存下来的,居然只有他和赵渊。
赵锦清沉静的眸子扫过他的脸,抿唇笑道“好了好了,朕恕你的失言无罪。现在四下无人,你和朕还是兄弟相称吧。”他顿了顿,仿佛怀念似的说“记得那时候,你总叫朕三哥,难道现在当了皇帝,朕就不算你三哥了吗”
赵渊眨着明亮的眼睛,脸上带了一丝惊异,“臣弟明白,陛下当然还是三哥。”他摸摸头,似乎想起什么,神秘莫测道“三哥,臣弟这次来,可是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他的眼睛瞟了瞟四周,只见被太阳照得明亮的御书房中,一只流光溢彩的玉石凤凰安安稳稳的立在一边,那颇为巨大的体型占据了一块空地。
“这个容逍也不知搞什么鬼,三哥,他应该送的不是真龙吗”赵渊气愤道。
赵锦清笑了笑,“定南王劳苦功高,有心送来祥瑞已是不易了。”
赵渊哼了一声,“三哥,他就是太不把你放在眼中了您太过纵容于他,难道就把这块凤玉放在御书房中吗”
安静的御书房静寂半晌,才传来赵锦清的清咳“朕又能如何七弟,他毕竟是定南王。”
赵渊笑了笑,“陛下,臣弟这次找来的这个人,专治定南王。”
赵锦清掩着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眼睛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亮。只听赵渊续道“陛下听过章太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章也算半个主角吧
第9章 第九章
定南王府,书院。容逍摇头道“章太麟哪里跑出来的阿猫阿狗,也来京城叫唤。”
陵尘笑了笑“王爷常年征战,不比文人策士,也许未曾听过。京城有这么一句说法,说得是当今最厉害的几位文士。一是南北封,南方的封淮王爷应该认得吧”
容逍点了点头,长叹道“封淮熟读兵法,计策往往出奇制胜,只可惜兰虞之战后,他不肯跟本王回京。”
陵尘道“封淮父母亲友早已不在人世,本身又不愿意追名逐利,王爷若当真想要此人,逼是逼不来的。不过除了封淮,天下名士多多,这剩下的三位文士,都是有弱点可循的。”
容逍眼睛一亮,“其他三名是谁”
陵尘笑了“北封,封秀臣。其余二人,就是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小张。大张是张昌予,小章便是宁王这次请来的章太麟。”
“章太麟”容逍飞扬跋扈的眼里带了一丝沉思。
“这次平城知府中了圈套,被抓到京城就是这章太麟的主意。他定是想到王爷刚刚回京,没空管理州县,才挑了贪心不足的平洲知府任显。”陵尘想了想,又道“王爷,这是宁王向您下的第一封战书啊”
容逍毫不在意,“那又如何,我不是有个时常拿神鬼之资自封的陵尘吗”他哈哈一笑,眼里却好似迸出了精光。
满意的看着逐渐严肃的定南王,陵尘嘴角弯出一抹弧度“王爷抬举陵尘了。不过,章太麟千算万算,确实少算了一件事”
容逍似乎早就猜到陵尘的打算,挥了挥手,“说吧”
陵尘哈哈一笑,拍了三掌。书房的门被推开,容逍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在门口跪了下来,“草民张昌予拜见定南王。”
容逍饶有兴致的与陵尘对视一眼,陵尘不动声色道“王爷,章太麟和宁王带走任显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张先生正在平州知府那里做幕僚呢。”
容逍抚掌大笑,起身将门外的老人扶了起来。
幽深宁静的冬日里,阳光恰如三月。然而,在这弥漫的静寂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缓缓拉开帷幕。
送走宁王后,赵锦清提着的毛笔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
不得不说,赵渊刚才的话深深的打动了他的心。他做皇子之时,看了不少人间疾苦。也就是那时候起,他素来随遇而安的心境中产生了对皇帝之位的几分渴望。看着百姓们因为吏治腐败无钱养家,甚至卖儿卖女,赵锦清多么希望能以自己之力建立新政,改革吏治,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啊可是等他登上皇位,赵锦清才忽然发觉扶植他的容逍已成了自己面前最大的阻碍。
他无数次想要挣扎,可自己却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
无论他多么努力,他根本斗不过容逍。也不能斗过容逍孝慈太后保护了他太久,如果说赵锦清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那就是让他的母亲置身于危险之中
而这个时候,容逍征兰虞归来,正是风头最盛。赵锦清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自己是即将被丢弃的棋子。
容逍口口声声说爱着他,身边的男宠却从未断过。容逍说要助他推行新政,可是他自己就是朝中吏治腐败的最大毒瘤。
每次想起那个夜晚,他都能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我恨你”一遍一遍的,赵锦清的心从最开始的期待,渐渐变得冰凉,最后纹丝不动毫无涟漪。
“陛下,藏锋来了。”高顺看着皱眉不语的皇帝,开口提示道。
赵锦清这才回过神来,毛笔下的纸已经被黑色的墨汁洇成了一团。赵锦清换了张纸,低声道“叫他进来吧,别叫其他人看见。”
“是”高顺担忧的看了赵锦清一眼,自从定南王回来之后,皇帝时常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高顺关上了门,良久,只听微微的风声作响。赵锦清放下笔,面前穿着一身褐色紧身衣裳的青年,正是他除了高顺以外唯一信任的心腹藏锋。
“陛下,你叫臣查得事情,臣已经查清楚了。”藏锋递上一幅图画,“这是,定南王府男宠的居所,方圆。”
赵锦清扫了一眼画的极为秀丽的风景,嘴角带了一丝讥讽“没想到,你画的倒是清楚明白。”
藏锋尴尬道“臣在那里呆了1个月,穷极无聊,才发挥了一点特长嘛。”
赵锦清笑了,“朕怪得不是你。”他凝神望向摆在不远处的凤玉,心思却似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藏锋,你去过畅园吗”
藏锋陡然一惊,再看那摆在桌上的山水图画之时,目中已带了一丝复杂颜色。
赵锦清淡淡的笑了笑,“那里,是朕长大的地方。真没想到,容逍的方圆格局,居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畅园。”
褐衣青年看着赵锦清微微变化的脸色,低头不语。
赵锦清捏碎纸片,“画里的人可是王成”
“是。”
一身龙袍的青年默默叹了口气,表情并没多大变化“朕曾以为,李太傅是朝中唯一可以信赖的肱骨之臣。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容逍埋下的一枚暗棋。”
藏锋劝道“不论旁人,臣的命是陛下救的,臣必定以命忠于陛下。”
赵锦清无奈的笑了,他的声音淡如微风,里面夹杂着一丝喟叹“藏锋,朕不想做这个皇帝了。王兄曾为了这皇帝之位派人杀我,二哥、四弟联手害我别人都道这皇帝之位多么美好,母后更是心心念念出尽全力。”他的声音渐渐哽咽“可是,等我真的当了这天下人的皇帝,方才发觉前面的路,几乎是步步难行。”
“陛下”藏锋想要说什么,可是赵锦清挥了挥手。
“朕累了,你出去吧。”赵锦清顿了顿,“告诉高顺,朕今日要去兰妃那里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出场人物有点多啊 但是,就是这样。。
第10章 第十章
“陛下许久没有来过了。”
夜深人静,赵锦清来到了慕兰的芳草斋。
慕兰是赵锦清登基之后娶的第一个女人,也是至今身边唯一的女人。
今夜,她穿着粉红色的纱衣,眉目如画的脸上带了几分妩媚。赵锦清愧疚道“国事繁忙,所以未曾过来。”
慕兰轻笑“陛下想的,难道不是把我送给宁王吗”
“”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赵锦清愕然抬起头,只见那双俏丽的眼睛审视着自己,面目中竟有几分名为憎恶的情绪。
“你喜欢的难道不是宁王吗”赵锦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慕兰敛眉,眼角带着深深的疲倦。“反正慕兰只是你们权利交换的工具罢了。我的喜欢、不喜欢又能改变什么”
赵锦清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他明亮的眼睛照在女子的身上,只是沉默不语。而慕兰也毫不在意的与他对视着,良久,慕兰突然起身,扑通跪在了赵锦清身前。
“求陛下,给慕兰留下最后的尊严。”
慕兰仰视着面前的男子,眼里竟带了一抹泪光。
赵锦清沉默的看着她,眼底带着惊讶今日的慕兰和平日的慕兰,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然而,望着那如同被秋水浸没的眸子,赵锦清的心头突地一颤。
不论如何,慕兰与他也做了三年的夫妻。不论这真假如何,他又怎能
“慕兰愿常伴陛下身侧,不愿离开皇宫。”慕兰砰得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
赵锦清轻轻抚着她的脸,声音中带了几分难言的情绪“你来的时候,朕曾答应,如果你和赵渊是真心相爱,朕会成全你。”
慕兰笑了“所以,即使慕兰如今不愿意,也是一样的结局么”
赵锦清皱了皱眉,坚持道“比起朕,他会待你更好。”
不知为何,赵锦清一看到那样的神情,他就不敢再与女子对视。那其中的哀切和悲伤,仿佛将一切洞悉一般的神情,好似一只狠狠扎在赵锦清心上的毫针。
慕兰似乎被抽尽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她好似自嘲般的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幽幽道“陛下是下定决心了吗”
赵锦清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却无法上前一步。“慕兰,你想要什么呢。有些东西,朕给不了你。但只要朕能给的,朕一定会做到。”
“好,那我要一个孩子”
“”
赵锦清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眼里带了一丝震惊之色“你为赵渊守身三年,慕兰,你又何至于如此”
慕兰笑了“慕兰早已不再守身,一直都是陛下躲着慕兰,不是吗”她顿了顿“宫中之人都道,陛下独宠兰妃,不肯纳后妃。就连慕兰受到冷落都是因为太后不喜可是,真得是这样么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赵锦清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确实躲了慕兰三年,这三年之中,他会把所有的珠宝赏赐给她,也会在人前装作自己对慕兰是多么的疼爱。可是他和慕兰都知道,所谓的圣宠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他愣神的间隙,慕兰已经起身,开始为他脱掉龙袍。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锦清才恍然惊醒自己居然和一个女子赤身相对。他愕然低头,只见自己满身的红痕尽数落在了慕兰的眼中。慕兰直直望着他,秀美的眸子里满是浓浓的惊讶。
轻轻点了一处红痕,慕兰忽然发出了讽刺的笑声“原来,陛下喜欢的是男人,我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却连这个都不知道”
“”
赵锦清平静道“慕兰,朕给不了你幸福。朕有愧于你。”
慕兰没有说话,她的唇轻轻碰触着赵锦清的脸,勉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想要进行下去。那张脸刚碰到他,赵锦清突然如同鲤鱼打挺的将她推开,背过身去。他穿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半晌都系不上一个扣子。
不是他不敢面对面前的女人,不敢面对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而是刚才的瞬间,他想到了一个男人
慕兰哀怨道“臣妾和宁王已经是过去了。听说,太后要给陛下广选秀女。”她顿了顿“陛下可曾想过,那群秀女入宫之后,臣妾又该如何自处呢”
“臣妾的宗室,已经再无一人。臣妾的爱情,也早已烟消云散。即使将我送给宁王,陛下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更何况,陛下虽是一片好心,可宁王真的毫无嫌隙的对待臣妾吗”慕兰叹道“陛下,也许您不知道。这三年里,您已经是慕兰唯一的亲人了。”
赵锦清转过身来,他突然意识到,他的所有计划里,几乎算漏了一个人。此时此刻,那人正用悲伤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像在看着维系生命的稻草。
赵锦清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他想要拒绝,他知道自己只能拒绝可是如果真得拒绝,他又该以怎样的言辞一时间,赵锦清心乱如麻。
慕兰笑了笑,“陛下,让臣妾来替你更衣吧。”
赵锦清注视了她半晌,缓缓坐了下来。他身体僵硬的看着女子青涩的动作,良久才低沉道“为什么”
慕兰没有回答,赵锦清则静静的看着她。他狠心的推开了慕兰的手,转头道“朕先回去批折子了。”
“陛下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慕兰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鼻音。
“是”
赵锦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朕会派人送你出宫。”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个不可以伤害的人。那么,或许慕兰,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第11章 第十一章
说起京城来最近的一件大事,哦不,街头巷尾最大的八卦。莫过于宁王和定南王了。元月十五,大赵最盛大的节日上元,拉开了人们欢庆的序幕。
战士回乡,百废待兴,新官上任,天下大赦。几桩喜事逢到一起,自有闲人开始测算日期,预卜吉凶。定南王容逍也跟风找人算了一卦,卦象乃是上吉,卦辞是蟠龙遇水。
说是上吉,容逍却一点也不高兴。在明里暗里,这位刚从九江回来的宁王已经给他找了无数麻烦。一会儿是平州,一会儿是南城。容逍当然也不会让他好过,张昌予和章太麟过着招,两边都不闲着。
然而,且不论他们二人的对手戏,上元的距离越来越拉近了。
“您说什么,您要出宫”
赵锦清淡然的看了高顺一眼,嘴角划起一丝弧度“是,我和你,还有藏锋。”
高顺暗暗抹了把汗,劝道“皇宫之外危险重重,陛下怎能这样不小心自己的龙体。若是太后知道了,恐怕又要生出许多事来。”他还想接着说下去,可是赵锦清冷情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高顺无奈的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陛下想怎样出宫”
“乔装,你说要出去办事,顺便把我带出去。”赵锦清看了看自己找来的常服。
爷,你行
高顺腹诽着,手却没敢闲着。
皇帝都不怕死,他一个太监总管还能说什么再说,赵锦清满是一副雀跃神色,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上元佳节,京城到处都点着花灯。高顺布置了几个亲信,一行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赵锦清颇有些兴奋,高顺随口问道“陛下很久未曾出来过了吧。”
赵锦清点点头,嗯了一声“是挺久了,没想到来看灯的这么多人。”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带笑“高公公,你现在应该叫我赵公公。”
“”
高顺上下打量了赵锦清半晌,幽幽道“陛下就是穿成这副模样,也有帝王威仪。”
赵锦清黑线高公公,你真得不是拍马屁升到太监总管的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喝彩。赵锦清好奇心大起,直接就向人群走了过去。
“哎,陛”高顺刚准备拉人回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声音,始作俑者挑了挑眉“高公公,这时候就别管爷了。”
说话的人神秘莫测的眨眨眼,高顺瞪他一眼“藏锋,你不在暗中保护,跑出来做什么”
褐衣男子笑了“爷出宫前准了的。反正只要我在这,谁也伤不了爷。”他狠狠的拍了拍高顺的肩,朝着赵锦清的方向跟了过去。
原来,这里居然是在猜谜题。花灯下嵌着谜题,答出一个,摊主就送一个。参加的人倒是不少,男女老少都凑了个份子。赵锦清见着有趣,随手揭了一个。
藏锋凑过头去,念道“一阴一暗,一短一长,一昼一夜,一热一凉。爷,这摊主看着年纪挺大,居然也是个文人。”
摊主憨厚的冲着二人笑了笑,“两位公子,小老儿开这摊子也是图个乐呵,不妨猜猜看。若是答对了,这花灯就请带走吧。若是答不对,小老儿也只能说声抱歉咯。”
赵锦清撇头看了藏锋一眼,笑道“藏锋,你觉得是个什么字呢。”
“爷就想用这个考住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藏锋想了想说“明字可解。摊主,在下答得可对”
摊主笑呵呵道“公子聪敏过人,这花灯归您了。”
赵锦清将花灯接到手中,才仔细看了看花灯的模样,居然是个兔子。想来这摊主也是心灵手巧之辈,赵锦清躬身朝他作了个揖。转头冲藏锋笑道“果然是读过书的人,若是高公公,只能看看了。”
高顺幽怨的看了二人一眼,赵锦清和藏锋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咦,爷不答一个么”藏锋随口问道。
赵锦清笑了笑,指着一只精致的兰花灯道“怎么会记得那会儿我和王兄出来的时候,他们答得可没我快”
看着自顾自高兴的赵锦清,二人均是无奈一笑。若是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会这么开心吗原本愉悦的氛围中,高顺和藏锋却嗅到了其中的幽暗与冷清。
赵锦清拿到兰花灯时,不远处传来了人群的哄笑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穿着普通太监常服的男子默默抬起头来,美丽的火光撞进他的眼中,突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他怔怔的望着打闹的人群,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大大大”
“押小你爷爷的,大爷就不信了”
“哈哈哈,老高今晚上要输的哭鼻子了别把衣服都赌输了,你婆娘不让你上床”
“哈哈”
“又是大,苏老二你不是做了手脚吧再开,小爷就押小”
吵闹的人群,喧嚣的喊叫,振聋发聩。得利来的赌场中央,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身边围着一群,口中念念有词“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高顺看着不停押着钱物的赌徒们,嫌弃的捂着鼻子道“爷,咱换一家吧。这群大男人真是臭死老奴了真是太吵了,爷,爷”
赵锦清撇过脸偷笑了一会儿,“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一边自顾自的挑了一张桌子,悠哉悠哉的倒了一杯茶水。
“爷,您快起来。哎呀,这赌场里怎么连块干净的地方也没有”高顺看着乌漆抹黑的桌子,欲哭无泪。
藏锋自在的挑了一处空位坐下,“高公公,这里是小赌场,来的都是穷苦百姓,条件和天悦那些大赌场是不能比的。”
赵锦清淡然的喝了一口茶水,“这里热闹。我们姑且看一会儿吧。”
赵锦清看了看旁边的桌子,一群人围做一团,大小声音不绝于耳。高顺没好气的瞪了藏锋一眼这两个人能不能干点匹配身份的事儿啊
如此看了一会儿,藏锋有些坐不住了。赵锦清瞟了他一眼,嘴角带笑道“怎么,想上手了”
藏锋叹了口气,“爷,这茶真心太难喝了。”
赵锦清笑了笑“你想玩自去就是,茶水又没招你。”此时,旁边的桌子已经开了新的一局,赵锦清神秘莫测的看了藏锋一眼“大。”
藏锋立刻会意,“大小爷押20两银子”
“大就大,田二云你爷爷的,押大”
“小,我就不信了”
“陆老头,你再输下去,可连回乡的钱都没咯”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高顺坐在一边,索性不管了。赵锦清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了藏锋身边。他和藏锋二人虽然均是穿着常服,可是二人身材高挑,眉目俊雅,赵锦清和他站在人群中央,光那只如同白葱一般的手,就看的出与众不同。
摇着竹筒的是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胡子拉茬的脸上带着凶恶的表情,这也是得利来防卫的手段之一,毕竟赌场之中,玩得厉害了,总会有不肯认账的客人。
壮汉缓缓拿开竹筒,四周伴随着传来低低的抽气声。有心疼的,也有兴奋的。高顺不自在的瞄了一眼2、6、5。居然还真是个大
赵锦清抿唇笑了笑,又玩了几局。然而,也许是好运附身,连着5局都赢了。藏锋笑嘻嘻的将钱拢到怀中,“几位,再来啊”
摇骰子的大汉看了赵锦清和藏锋一眼,飞快的摇着竹筒,只听啪的一声。“大还是小”
赵锦清笑了笑“大。藏锋,这次把赢来的银子全押上。”藏锋毫不犹豫,几百两银子瞬间推了上去。
壮汉却是怒了,也不开盘,直接一手就要抓赵锦清的衣领“你小子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当然,有藏锋在。
褐衣青年隔住了壮汉的手,狠声道“开盘”他原本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变得郑重起来。
赵锦清笑了笑“这么没自信”他轻轻揭开了放在桌上的竹筒,3个3
居然是最大的维骰
高顺也发现了动静,赶忙跑了过来,问道“爷,没事吧还有没有眼色了,你们赌场的楼主呢,叫他过来”
赵锦清转过身去,淡然的挥了挥手“别惹事,好了,高顺,把赢来的钱分给这些百姓,我们就走吧。”
壮汉被藏锋握住腕骨,动也动不得,吃痛道“喂,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锦清叹了口气“鄙人,小太监一名。”
“我看你很眼熟啊”壮汉眼睛暗了几暗“那人”
赵锦清轻笑一声,没有否认。
藏锋目光一凛,他是跟了赵锦清太久的人,狠狠将壮汉的手臂一折,壮汉顿时面色通红,哀嚎道“疼疼主子饶了小的,小的狗眼不识泰山”
“还说”藏锋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不敢了主子饶了我吧”
褐衣男子松开了手,冷哼道“不该说的东西,就咽在肚子里。”
看着壮汉吃鳖,几名赌徒居然拍手叫起好来。赵锦清有些尴尬,面上却带了一丝笑意,转身将倒在一边的壮汉扶了起来。“我不过凑个热闹,不必害怕。”他看了看黑暗的天色,随口问道“高顺,现在几时了”
高顺默默的叹了口气,“爷,亥时了。”
赵锦清有些惊讶“亥时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走吧,我们回去。”
“藏锋,走人”高顺瞪了藏锋一眼,其实他是想瞪赵锦清的,但他也没这胆子
一行人出了得利来,却并没有注意到赌场昏暗的灯光下,一双黑色的眼睛正跟着他们,如影随形。
第13章 第十三章
走在人群渐渐稀少的小道上,赵锦清走在前面,高顺和藏锋则在后面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陛下居然有这样的赌技”高顺长叹道。
藏锋笑了,“陛下未登基前,是几位皇子里最不受宠的。可是偏偏爱好最多,没办法,只好想着法子生钱。宫里月钱有限,陛下便凭着这善于听音的耳朵玩转各大赌坊”说到此处,藏锋叹了口气“陛下救我时花的银子,少说也有1万两。莫说普通皇子,就是当时的太子和宁王,这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高顺瞪大了眼,“就凭赌场”
尚未得到确切的答案,赵锦清适时的插了一句,“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高顺拍了个马屁,赔笑道“藏锋说,陛下的赌技当世第一,天下都没几个的。老奴也这么觉得,没想到陛下居然会这么多东西”
赵锦清汗颜“一点微末之技罢了。”
“不不不,陛下这也是微末之技,那天下人都该觉得丢人了。”
赵锦清笑了笑,却没接话茬。纯色的月光照耀之下,花灯掩映的街头,他的目光带了一丝骄傲之色。
“高公公,这你就不懂了。陛下曾说,赌技是安身立命之本。”
听着二人你一搭我一搭的聊着,赵锦清心情大好。他缓缓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要拖慢归还的时间。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明干净,如同清澈的流水,又如同天上的明月。俊雅的面孔上带着笑,任何人见了,恐怕都不能说他不是个美人。
更何况,就凭那份温文尔雅的气度,他就已经是天下少有的了。
“怎么,本王送你的花灯,喜欢么”
“王爷,为什么,待玉宁,如此玉宁,没有钱,只是,吉利,楼的,小倌啊”
沿着护城河岸边,两岸种着密密的长青树,隔着几棵便挂着鲜红的花灯。
赵锦清慢慢踱着步子,然而,幽暗的树丛中,只听一道低沉的声线,正在诉说着什么情话。
藏锋显然也听到了,哈哈笑道“爷,这里有人在调情呢。高公公,你脸红什么”
赵锦清嗯了一声,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对面不远处的阴影中,一身锦衣的男子正将一个少年抱在身前,在明亮的花灯掩映中,露出一张英武的面孔。
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赵锦清只觉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决然没想到,在京都幽静的一角,他居然能看到这个人
啪的一声,少年手中的花灯掉在地上。紧接着,赵锦清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少年嘤咛道,“王爷,别,别,这里会,让人,看见的。”
看不清少年的面容,那张脸埋在了男子的胸前,两人的姿势极尽暧昧。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男子张狂一笑,“看见了正好,正好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容逍的人”
赵锦清遥遥站在对面不远处,目光透过树丛,再看已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昏暗身影,偶可听到微微急促的呻吟。
一时间,时间似乎静止了。
“如果我说,我爱上陛下了呢”
赵锦清自嘲的笑了笑,果然,容逍的爱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明明说的不信,可是为什么也会动心
什么时候起,他居然会对容逍有了期待他明明就该装作看不见,竭尽办法逃离不是吗
为何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心头居然会产生痛觉就好像刀子一般,在赵锦清的心口划了一刀。
原来,嘴上说着不爱,先动心的却是我自己
“我恨你”一遍遍的,他听到那个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回响着,如同以前无数个夜晚。
无数个夜晚,容逍已经让他明白这场爱恋注定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爷。”藏锋走到他的身边,默然道“该走了。”
赵锦清点了点头,低声道“回宫吧。”
他突然觉得,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藏锋,你该回去了。”
赵锦清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是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南疆的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高顺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私语,藏锋轻轻点了点头。
他担忧的目光落在赵锦清脸上,他曾跟踪容逍整整一个月,即使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是听着那细密的情话和低吟,他也该知道那人是谁了。
这个人,让陛下了下了最后的决心。
藏锋这样想着,从刚才起,赵锦清便没有露出任何笑容,只是漫不经心的走着路,眼睛失却了焦距。
然而,这心不在焉的路途似乎注定了会发生什么。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把闪亮的刀光划过夜空。迅捷的掷向赵锦清
“陛下”
高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刀子吓住了,急忙奔上前去。
藏锋也有些意外,他的眼中闪过一道阴暗的影子,然而待他出手已经迟了。
那飞刀极准,也多亏赵锦清躲了一下,只是打伤了手臂。
“护好陛下”
赵锦清拉住了准备追人的褐衣男子,皱了皱眉,“朕没事,别追了。”
高顺道“不行,陛下,我们不能放那刺客逃走”
赵锦清摇摇头,“朕说了算。”他惨白的脸上带了一丝沉静,淡淡道“离宫门不远了,回宫。”
“”
藏锋立即会了意,只是看着四周的眼神带了一丝阴狠。这次秘密出宫,刺客究竟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而那些人到底又是什么人呢四处望着四周,然而安静无声,刺客好似已经逃了。
赵锦清已经来不及思考,他自小就是个怕疼的人,手臂处如同被烫伤一般密密疼痛着,他刚闭上眼睛,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4章 第十四章
柳絮飞扬人白头。
顺鸿三十九年,四月初三。
十一岁的赵锦清第一次出宫,去往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