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夜色里,两人喘息声交叠。明明什么都没做,陆子游还是心虚得烧红了脸。
出发当晚,陆子游跟在冷倾衣身后,进了军营。大部队连夜离开长安城,没有太过惊扰百姓。
整齐的队伍,车马,骑兵,一切都井然有序。冷家军训练有素,战无不胜,名不虚传。冷倾衣前半夜都骑马引领队伍行进,后半夜为了陪陆子游,都呆在马车里。
头次随大军出征的陆子游,兴奋得睡不着。他时而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时而蜷在马车里胡思乱想。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要远离家乡去异地。
他的爹娘,会知道么?知道后,会不会担心呢?
未曾告别就蓦然离去,似乎又为他的不孝之名添砖加瓦了。
冷倾衣掀帘进来“睡不着?”
“嗯。”陆子游裹在棉被里点头,满脸倦容。
冷倾衣扯开被子,躺进去“想家?”
陆子游又点点头“嗯。”
冷倾衣吻吻他的额角,轻轻拍抚他脊背“睡吧。”
“卿云,你知不知道,以前你每次出去打仗,我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沙场无情,谁能保证万无一失?”陆子游手扣着他劲瘦的腰,“但是现在不怕了。”
“为何?”
“因为我们从此生同寝,死同穴。”
陆子游眼里亮着光,无比笃定而真挚。这世上其他的事他不敢完全肯定,但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十二万分的有把握。
看着他如此坦然,全心信赖的模样,冷倾衣心中一阵激荡。浓烈到极致的爱,无法言表,唯有牢牢地,紧紧地,将他揉进怀里。
被摄了心魂的董敖,连日来神思恍惚。
董敖的美艳夫人碧珠,最先发现了异常。她请御医来号脉,御医却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只开了堆安神静心的药。
“容欢,你大哥呢?”碧珠夫人没找到大儿子康端,就跑去问小儿子。
董容欢正坐在绷着一匹丝绸的矮架子前,绣蝴蝶。他不光男生女相,举止爱好都酷似女郎。此刻听了他娘的问话,抬起略施了胭脂的脸,答“康端去练剑了吧,他未与我说。”
“唉。”碧珠夫人想,寻不到正经拿主意的人,将就跟小儿子说说也好。于是踏进屋里,挥散了下人,道“欢儿,近日你可觉得你爹有些蹊跷?”
董容欢捏着针,想了想“嗯……似乎是,娘亲何故问起这个?”
“他这些天,饭吃得少,脾气也不发,跟个木头人差不多。要不是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我险些以为他是假董敖!”碧珠夫人忙又将另一件更为奇怪的事,道于董容欢听。
昨夜,她起身出恭发现董敖不在床榻,便披了衣裳去房外看看。谁知,竟亲眼目睹了游廊里,董敖对着自家的谋士赵浅昆深深跪下去的一幕。
虽说素日里,董敖对这位赵谋士器重有加,可谓是言听计从。但不管怎样,董敖是主,谋士为仆,万万没有主跪仆的道理!
况且,光是依照董敖霸道的性子,也决做不出这种事。
所以碧珠震惊之余,觉得极其不对劲。她想寻求真相。
董容欢“嘶”地丢了针,粉白的指尖冒出殷红血珠……
作者有话要说
碧珠夫人我怀疑我看见了假董敖。(摊手)
第14章 踢你屁股
14—软肋
赵浅昆控制了宰相后,很快就如愿以偿的与漠北王再次会面。
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漠北王已十分不待见他。如若不是因为赵浅昆答应钱财支援,以及冷倾衣的秘密,他大概会当场把赵浅昆砍成肉泥!
不讲义气的人,在漠北,跟牲畜没什么区别,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拓拔瑞收下了财宝,开始询问他最感兴趣的话题。
他以一种傲慢的,慵懒的姿势坐在虎皮王座上。身上穿着厚厚的野兽皮毛,胸前挂着各种尖利的兽牙和骨头。
赵浅昆阴沉泛青的面孔浮现丝丝红线,他张着口,发出声音,两片嘴唇却没有动。
他对拓拔瑞说“冷将军无论是武功还是韬略,都无懈可击。可是再强大,他终究也只是个凡人。是凡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你的意思是?”拓拔瑞抬起一边眉毛。
赵浅昆上前一步,顶着周遭漠北大臣充满怀疑和警惕的目光,踩着蟒纹地毯,压低嗓音道“冷倾衣最大的软肋是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陆子游。”
“陆、子、游?”拓拔瑞仿佛嗅见了要争夺他食物的对手动物的气味,单单是个名字,他就恨不得字字咬碎吞食。
赵浅昆“在下久居长安城,对他二人之间的传闻耳闻甚多。冷倾衣前不久还去陆府亲口承认了他两人的关系。”
拓拔瑞“哦?”
赵浅昆继续道“因此,要想不战而胜冷倾衣,擒拿陆子游做人质是最合适不过的做法。”
“……嗯,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个陆子游是冷倾衣最心爱的人,那他怎么会轻易让我们抓来当人质?”拓拔瑞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并且他还说道“换作本王,必定会将宠爱的男妃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不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所以赵谋士,你有什么好法子闯进冷家军的营地,去冷倾衣手里抢人呢?”
赵浅昆声音古怪起来,像是难掩兴奋“说来也巧,舍妹曾向陆子游下聘,要下嫁于他。岂料冷倾衣当日搅局,闹得我赵家落个被退婚的名声。”
“你要牺牲你妹妹?”拓拔瑞纯粹站在利益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生在王室,手足相残不足为奇。
顺着他的话,赵浅昆点点头“正是,成大事者,当不惜代价。”
“好好好,赵谋士的狠辣,本王很是欣赏。那么就有劳令妹了。”拓拔瑞虚情假意的笑了笑,“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于是赵合桃带了个贴身丫鬟,就坐马车就追陆子游了。
而冷家军因为队伍庞大,需要休息吃饭,行进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赵合桃日夜兼程,不几日就赶上了大军。
但她没有立即出现,她需要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这几天,陆子游白天随大军赶路,晚上在马车里睡觉。还不适应这种生活的他,连着吐了三四回,一点荤腥沾不得。
冷倾衣亲自熬了小米粥,端了碟腌萝卜,把他抱到僻静处喂。
“不吃,吃不下。”陆子游抗拒的埋脸在他胸口。
见状,冷倾衣唯有采取逼迫手段,嘴对嘴的硬渡进他口中。呛得陆子游捶他“…冷卿云!”
“乖,游舟。”冷倾衣放下粥碗,摸摸他的脸,“很快就没事了。从前我也是这样,多吃些,多动动就好了。”
“真的?”陆子游半信半疑,“卿云,我这些天老做噩梦。先是梦见你遇害,再是梦见自己喝了毒酒,脸像豆腐块一样哗啦哗啦往下掉,满地的血……”
闻言,冷倾衣心里没由一紧。但他表面还是镇定安抚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游舟,你对准夫君何以如此没信心?怕我不能自保,不能护你周全?我问你,我是什么人?”
陆子游捏捏他的高鼻梁“冷将军,我们大安最厉害的少将军。武能打仗,文可作诗。上天入地,仅此一人!”
“调皮。”冷倾衣拍他屁股。
陆子游笑着亲他,亲了一会儿,精神头好了许多。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忽然有将士来禀告“将军,有一女求见陆公子。”
“何人?”冷倾衣扶着陆子游问。
将士“她自称是陆公子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触动了冷倾衣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大为不悦,对陆子游道“陆公子好大的魅力,令赵家千金念念不忘,直追到军中!”
“你少挖苦我。”陆子游瞪他,然后对将士说,“可否请你带她来见我?”
将士目光转向冷倾衣。冷倾衣轻声道“快去。”
将士这才反身去请。
等人这片刻,冷倾衣取了棉衣给他披上,抱他坐到马车的车头,自己则退进车厢。
陆子游扭头问“大将军是打算监听?”
“不行么。”冷倾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噗嗤,陆子游被他逗笑,摇摇头“唉,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冷倾衣坐在车厢里头,骄傲抬头。
张罗完午饭,赶了半天路的将士们就地修整,睡会儿午觉。整个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赵合桃被一名将士领着,从队伍最后走到前头。她梳着家常的发髻,简单的簪了支银钗,一身鹅黄色柔锻裙。肩上挎只不大不小的包袱,款款行路。
所经之处,无不引起惊叹。
武林第一美人,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扮,也不减光彩。
将士们虽然常年跟随大安第一美男子打仗,但鲜少见到如此美貌的姑娘家。一时间,都像大鹅般伸长了脖子去看她到底要去哪里。
“赵姑娘。”陆子游向她拱了拱手,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坐在车里的冷倾衣见他对着人家姑娘笑,忍不住伸脚轻轻踢他屁股。
陆子游斜瞟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眉眼清丽,唇角生媚的赵合桃行至他面前,打量他“陆子游,你病了?”
“车马劳顿,有些不适应。姑娘这是?”陆子游视线落在她鼓鼓的包袱上。
赵合桃扔下包袱“还用说嘛,当然是来投靠你。我在长安城被你退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已经嫁不出去了。难道你还想不负责任?”
陆子游屁股又被踢了下。他嘴角抽搐“赵姑娘,你这就是无赖行径了。我何时与你定下婚约,退婚一说从何而来?再者,你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号,四海远扬,怎可能嫁不出去!”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嫁你。你答应最好,不答应我就逼到你答应。”赵合桃丝毫不讲道理。
陆子游无奈“为何?”
赵合桃盯着他,没有诚意道“喜欢你呗。”
“我不信。”陆子游两手揣在棉衣厚实的袖子里,“赵姑娘既然是江湖中人,何不快人快语,直截了当说出目的?或许陆某能帮上忙。”
赵合桃眨了眨水葡萄似的眼睛,对他的话,不做反应。而是反问他“陆子游,你还想要冰魄雪笛吗?”
冰魄雪笛是陆子游与冷倾衣的定情信物,陆子游哪有不想要的道理。
他低头顿了下“自然是想要的,姑娘肯给最好,不给的话,我迟早有一日也会亲自上门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