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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独宠傻瓜 第29节

作者:风静流 字数:14659 更新:2021-12-30 16:55:24

    周围顿时传出来一片哄笑的声音,起哄声格外地令他厌烦。

    司青心下迅速地思虑了一下,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总有些达官显贵想要玩玩别人家的货色,知道了他被人包养后还要来招惹他,而他名头上挂着的那几个客人分量不够,就免不了要应付一下。但到了最后他总还是有脱身的退路,倒也不至于把他怎么样。如果眼下他直接跑上去倒会惹得那人好奇,反倒麻烦,还不如暂时虚与委蛇。

    这么一想,司青没有速速跑上楼去,反倒挽挽袖子端正地转过了身,朝着下面略略垂首,微微绽放开一个笑容。

    原本楼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刚刚那一嗓子都朝这边看来,听见说是让楼梯上的人转过身来,一时间都禁不住把目光投放在楼梯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青的身上。

    待到司青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微笑,下面一片人中不自禁地传来了吸气声。

    都是灯下看美人,美人颜似玉。司青在宫灯映照下微微一笑,那一眼简直色授魂与,勾得人魂魄浮动。

    那一眼看得方才在下面喊话的萧琨看得几乎愣了神,他知道这群玉楼里盛产美人,可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有些岁数的男人竟也能好看成这样,诱得他不禁色心大动,恨不得能立刻把美人儿抱在怀里亲亲摸摸。

    司青也不耍什么花架子,刚回过身就朝楼下走去,随后不紧不慢地朝着萧琨走过去,下面的一片人都为他腾开了道路。可是知道内情的人都在想,又一个美人儿就要让萧琨给祸害了。

    司青走到萧琨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对着萧琨浅浅笑了下“这位想来就是萧琨少爷了,早就听说过琨少爷豪爽仗义的名声,今日一见,琨少爷果然十分威武,司青看着十分地佩服。”

    萧琨体型壮硕,这么说好似也没错,但是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萧琨已经色迷心窍,哪里还能听出来这话里有没有讽刺他的意思,上前两步就要把人拉到胸前。只是还没等他得手,忽然横空飞过一把扇子过来,狠狠地敲在了那只咸猪手上。

    萧琨顿时疼得嚎叫了一声,登时把刚刚散去的众人目光又聚集在了这里。

    那把扇子打完人后顺势又收回了原主的手里,场中众人的目光都刷地瞬移了过去那是一个堪称俊美的男人,雪冠长衫,束发长垂,微微垂下的脸颊缓缓在阴影里现出,抬起的眉眼桀骜,眼神锋利。

    这个人在场的诸多权贵还是认识的。

    这位可不能顺便惹。

    那人逼视着萧琨的眼神冰冷,脸上却带了三分笑意,收回的扇子刷地一把挽起,把扇子握在双手间向那个方向做了个行礼的姿势。就听那人清越的声音朗朗传来“在下秦海牧,敢问这位威武的兄台是要和我抢人吗”

    姿态非常地有礼,语气却十足地桀骜。

    一点也没把萧琨看在眼里。

    自从两年前虞国和西海方面订立了盟约之后,西海一方把岛上愿意回归故土的虞国人全部放归,之后就开始有通商的航船行驶在碧蓝的西海之上,西海群岛的珍宝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了虞国繁华的帝都望京。一年前西海往虞国帝都送年礼时,西海一方为了表示友好,特意派遣了西海的五当家作为使者前来望京。而这位西海五当家,就是眼下站在这里的秦海牧。

    他的身份很特殊,一旦虞国与西海开战,那他反手就会成为虞国的人质;但若是虞国和西海方面始终保持友好,那满望京的贵族基本都不会想去得罪他的。一旦和他出了什么岔子,今上还不一定会站在哪一边呢。

    更何况,这位西海的五当家自从来到望京后,就让人狠狠见识了一把,什么才叫做奢侈豪气的作风,什么才叫做嚣张肆意的本钱。他虽不会随意欺凌百姓,可若是权贵中有得罪于他的,他向来不会给人留一点情面,一言不合就能撕破脸皮,从不考虑什么中庸之道与人为善,行事极其随心所欲。偏偏他气质绝佳气势凌人,一旦和他撕破脸,非但不会让人觉得他纨绔不堪没有脑子,反而觉得他高高在上桀骜不驯,让旁观的人讨厌也难。

    以行事嚣张随心所欲而闻名望京的,除了萧家少辈里排行十三的萧焱,也就是这位秦公子了。

    眼下人们都等着看萧琨的笑话,果然,就听萧琨脸往下一放,语气凶横地说“西海来的小子,你别以为如今你们能来这望京,这满望京的人就要敬着你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秦海牧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冷冷地朝他看了一眼,没再理他,反倒对着司青招了招手“阿青,过来。”

    司青从他出现后就一直侧过脸去看着他,听到他唤自己,面上神色瞬息变幻,但是脚步却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可是还没等他再跨两步,手腕就被人紧紧地拽住,朝萧琨这个方向拉过去。

    萧琨看着自家的家奴伸手拽住司青,一面浮上个得意的笑“哼,这人爷要了,谁敢说”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个拽着司青的家奴的手好似被什么击穿,痛得大声嚎叫了一声,声音格外地凄惨,拽住司青的手就放开了。司青一见,便迅速挣开那人的辖制,朝着秦海牧的方向跑过去。身后还有几个家奴想要拦着他,被秦海牧摸到了一把石子各个打得乱七八糟,纷纷朝后倒去。

    在秦海牧和司青之间的人群早就速速散开了,以免殃及池鱼。秦海牧一个飞身上前,站定在司青身边,手里的一把铁扇子瞬间就甩了出去,“啪”地砸在了萧琨的脸上,直接在萧琨脸上砸出个一道长长的红印,就连萧琨的眼角都被铁片划破了,慢慢地渗出了血来。

    萧琨觉得不对,摸了摸眼角,却摸出了一手的血。这要是位置再差一点,估计他的眼睛就要保不住了萧琨心下惊惶,朝着秦海牧气急败坏地大叫,气势就显得有些不足“你你你你竟敢这么对我你、你不怕”

    秦海牧把身侧的司青揽在怀里,对着他挑眉一笑,打断了萧琨的话“我有什么好怕的这天下哪里不要讲一个理字,所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不妨去群玉楼的名册上看一看,我一年前就已经把这个人包下来了,交足了往后十年的价钱,这人如今就是我的你动手抢人就是不讲道理难道你觉得大虞的律法会站在你这一边吗”

    最后几句话秦海牧讲得戾气横生,那眼神好似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般,惊得萧琨愣是没敢再继续嚷嚷。

    这时候就有打圆场的及时出现了,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男人忙打着哈哈出来,对着秦海牧施了一礼“秦兄请切莫生气,萧少爷之前的确是不知道实情,因此才会出了这样的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了,大家当然还是朋友,可请秦兄万望勿怪哈。”话语里却只字不提方才萧琨当面对秦海牧破口大骂的事情,说得好像这事儿两三句话就能盖过去一样。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称兄道弟”秦海牧淡淡地瞥了那个冒出来的人一眼,眼神里全是轻蔑,气得那人满脸通红。随后他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司青的衣袖,对着全场的人扫视了一圈后冷淡道“这从昆陵运来的天山缎去年上贡的不过十匹,其中今上就赐给了我一匹,如今我做成衣裳穿在这人的身上,想来大家都看见了。之前不知道他是我的人,如今可算是知道了以后想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萧琨原本就顾着看美人来着,根本没有好好地看一眼美人身上的衣料,如今被秦海牧一提,睁眼朝司青身上细看去,认出了那的确是天山缎,登时气急败坏道“这上贡的贡品不过只有十匹,就连宫里的昭贵妃也不过只得了一匹,你竟裁成衣裳穿在这小倌身上你这是分明是不敬陛下,不敬贵妃简直就是不知所谓的狂徒”

    萧琨这下逮住了秦海牧的把柄,赶忙给他扣了一顶大帽子下去。

    秦海牧用轻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亲眼所见,虞国的这位陛下仁慈宽厚、心胸广阔,有帝王威严,目光所及之处,看得全是天下之事,又怎么会在乎赏给我的衣服料子是穿在了谁身上”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若是萧琨非要追究这不敬之罪,显然就是觉得皇帝陛下小肚鸡肠。而这种小事连皇帝也不会管,萧琨这手可未免伸得太长。

    萧琨是喜欢仗势耍横不错,可还不是傻到家了,知道这话不能接,而且这种把柄拿出去到底也不可能真的把秦海牧怎么样,硬生生没说出话来,一时间被秦海牧憋得脸色铁青。

    秦海牧见状也不想再理会他,直接揽住司青的腰,足尖一点就从平地上飘起,脚下一个用力,一路踩着几个着力点直接飘到了楼上,身姿格外地飘逸,一眨眼人就消失在了楼后面。

    只留下满楼表情不一心思各异的旁观看客。

    第81章 杀士

    一路帷帐交叠光影明灭,越走越发僻静,等秦海牧熟门熟路地走在前头绕过后院,并走到了司青居住的居室时,周围寂静无声,除了他们二人半个人都没有。

    秦海牧直接把手放在门上推开了门,一步向前先走了进去,进去后就毫不避讳地一摆衣尾,从从容容地坐在了宽大居室内的软垫上,伸手拿起茶壶往杯里倒了杯茶。

    司青后脚跟着进去,进去后把门合上,随后坐到了秦海牧对面。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秦海牧并不是真的一年前才来的大虞。

    自从司青回到大虞后,他本以为这种迷恋会渐渐消减下去,很快他就会把这个义无反顾地抛弃了他的少年忘记。

    可是那日司青言明离开时那个黯淡又倔强的眼神不只是在那一瞬间点燃了他的心脏,更是在之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里牵动着他的思绪。秦海牧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司青的那个眼神,想起司青和他相处时的神态,想起司青来到岛上后起居的那些日子。

    也许是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正是因为他在能得到这个少年的时刻却与他失之交臂,所以他才会念念不忘。秦海牧有时候也会这样想,可是放不下的始终还是放不下。

    之后的三年里,秦海牧曾暗暗潜入大虞数回,有时候刚刚抵达了岸边就会忽然即刻调头返回,有时候却忍不住一再地深入内陆,直到抵达望京潜到司青的住处,然后悄悄潜在黑暗里,暗暗地看着灯下那个渐渐长成的青年。

    在认识司青之前,秦海牧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心甘情愿地被一个人束缚,坠入网中不能自持,而且甘之若饴。

    他知道自己是栽了。他认栽。

    在虞国和西海建立关系后,他第一时间就向姬海玉请命,带上西海的心腹前去虞国扩建属于西海的势力。而这也是经过了虞承帝暗地里的默许的。大约是近人情怯,当他正式踏上了虞国帝都的土地上,他反而没有立刻前去和司青相见。明明他十分清楚从哪里能找到他的少年。

    他希望他能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司青眼前,他希望等他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可以将人保护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的手段,可以将人护在他的翅膀下,免他烦恼琐碎,免他麻烦缠身。

    司青见秦海牧倒了茶,于是默默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

    一年前秦海牧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不可谓不惊险。当时他手里拿到了萧党官员的一个重要把柄,要是送到了公子肖的案头上,定能把萧党的那名大员拉下马,让对方伤及元气。可惜到了最后事情败露,他被人在望京郊外一路追杀,险些死于非命,千钧一发之际,是秦海牧出现在了他身边。当时是秦海牧带着手下的人把追杀他的一拨人全部杀掉,最后又掉回头去,把当时知道实情的相关人等通通斩尽杀绝,不留下一点隐患,硬生生在他的绝境里为他杀出一条血路,用强硬手段把他这颗在棋盘上本该作废的棋子保了下来。

    他没法怪他手段血腥。

    因为秦海牧是为他才染了这满手血腥。

    在这天下的一盘大局里,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牺牲,牵扯越深越无法脱身。而这时却有个人站出来,不顾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是秦海牧把他护在身后,用他所有的肮脏龌龊保他平安无事。

    这份感情这样郑重,司青不能不为之所动。

    此时这人与他于静室中安静对坐,两人缄默不言不动声色,司青一时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道谢,那不是秦海牧希望听到的。可这人助他良多,甚至曾救下他一条性命,而这人有权有势家产偌大,什么也不缺,他也不知道能拿什么来报答他。秦海牧这样一次次帮他,这人想要的,他心里也并非不知道。

    秦海牧想要的,而他所有的,大约也只有这个残破的身体了。

    司青心底苦笑了下,睫毛垂得更低,嘴唇紧紧地抿了抿。

    还没等他做什么反应,就见对面的男人慢慢饮尽杯中热茶,从他们两人身体中间的小几中一拉就拉出了一个抽屉。然后男人从抽屉里逐次取出精致的茶点小食,一盘盘地放到了案几上。

    司青嘴角一僵,愣愣地看着秦海牧从他实心的案几里取出吃的来。

    “咳咳”,司青掩着嘴咳了两声,“这个小几不是,不是实心的吗”

    秦海牧把最后一盘茶点搁上去,面带笑意不紧不慢地道“哦你说这个,我那天来你这里坐坐,结果发现你这里平常连点消遣的吃的都不备,这样活得多没劲,所以我找功夫让匠人过来把你的小几给凿空了,好让我给你放点吃的进去。你平常坐着没事的时候也可以随手拿出来。”没等司青反应,秦海牧又补了一句“你不气我自作主张吧”

    司青摇摇头,他也没问他这些吃食从哪里买到的,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竟然意外地好吃。司青也忘了说话,干脆又吃了几片,吃完以后又喝了一杯茶清清嗓子,就听秦海牧带着隐隐笑意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就猜你喜欢望京西城那家冯记的点心,我特特绕路过去给你买的。你平时吃的太少了,一顿饭就吃猫食那么大点,瘦得锁骨那么突出,没事的时候应该多找补些才是。”

    听出秦海牧话语里的殷殷关心之意,司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拿话岔开了这个话题“咳咳,我听说从去岁开始,每逢秋冬之时官员上京述职之际,就会有行刺上京官员的事情发生,似乎今年已经出了第三起了,是吗”

    秦海牧对大虞的事情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遂点点头道“恩,出事的是樊城西南的瞿县县令。樊城西南地处偏僻,基本上处在大虞的边缘,山深丛密治安难防,那里的人生活颇是困苦,想要做出业绩很难。不过这一届瞿县的县令倒是颇有政声,很有治政手腕,硬是从偏远得等同于流放的瞿县做出了政绩来,被皇帝宣召入京,估计到了望京就能有一个极好的考评,结果没想到死在路上了。”

    其中牵涉的敏感之处让司青一下子就皱起眉头“据说他是被歹人行刺而死了”

    秦海牧微微挑眉一笑,英气的眉毛往上一挑十分好看“这种话你也信从去年到今年,治政有为被遣上京的官员都死了七个了,这回死的这个听说还是死在保护下的”

    司青看他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忙摇摇头道“这一块不归景少负责,我并不清楚肖右相有没有派人去保护他。不过若是此前形势如此恶劣,想来是会派人过去的。”

    闻言秦海牧慵慵散散地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笑里顿时带出点讽刺的意味来“有护卫还被人把保护对象给弄死了,看来肖容敛也不过这样嘛。”

    司青不甚喜欢他用这样的语气来评判肖右相,便垂首抚了抚衣袖道“想来有些人蠢蠢欲动,已经按捺不住了,才会一再地下狠手。”

    前几年虽也有官员在路上出事故,可至多不过一个两个,这两年却是接二连三地出事情,若说只因单纯遇到歹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多半是朝中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清除异己了。

    如今朝中动荡不平,人心浮动,正是容易出事的时候。

    山雨欲来风满楼。

    雪灾亦称白灾,是因长时间大量降雪造成大范围积雪成灾的自然现象。常常发生在天然放牧的牧区,积雪过多过厚会影响正常的畜牧活动,甚至造成牲畜冻伤死亡,是一种畜牧气象灾害。然而若是雪灾一旦严重,就不光会对牲畜造成灾害,对人来说也是一样。

    宛城年年冬季都少不了风雪,可是今年偏逢难得一遇的极大风雪流,给宛城城外的不少村落和大型畜牧场造成了严重危害,造成不少百姓被冻伤冻死,还有人甚至被因雪压塌的房屋活埋,导致宛城附近无数流离失所的流民朝着外城涌过来。本来这样的事情当地官员应该第一时间做出处理反应才对,可是没想到宛城的官员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到中央,反倒是把消息硬生生地扣了下来,而且强行驱走城外的无数流民,造成民怨沸腾。不想附属于宛城的山蔚县的县令钟甄是个政清廉铭的好官,虽屡屡遭到整个宛城官员体系的排挤,却在迟迟等不到中央的政令和救济之后察觉不对,依然义无反顾地派遣心腹奔往帝京,试图把宛城重灾的消息传递过去。

    钟甄的心腹到了帝京没办法直接见到帝王,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能上达天听的门路,正在心焦不已的时候恰逢带兵巡逻的方少将方麒佑。那人以前曾见过方麒佑一面,当下果断把西北重灾的消息告知了方麒佑,第二日此事就被肖右相报到了朝堂上。当时恰逢朝堂上立太子的争端,天子震怒,迅速将还没举行册封礼的太子派遣到受灾最重的宛城处理相关事宜。

    正是由于太子及时赶到,这才控制了宛城雪崩一般的局面。

    顾怀裕来了宛城后本是听从太子调遣来增援人手物资的,以获取未来的皇商名额,不想却意外见到了五年前掳掠走薛嘉的陈临清。

    顾怀裕后来听薛嘉说过他那时的经历,本以为陈临清被扔出宛城后会一蹶不振,从此贫困潦倒穷途末路,又或者会灰溜溜地逃回云城陈家,换个身份改头换面。却没想他竟没回陈家,反倒在宛城混了一番门路出来。有传言听闻宛城城主对他十分地信任,几乎称得上是言听计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顾怀裕虽深恨陈临清,奈何他在宛城官场没有什么人脉,等过了两个月,第二批的人手要在年节前返回望京时,顾怀裕也没想到什么整治陈临清的法子,只能安排些人手在宛城给他找些小麻烦。不过若是等雪灾平息,帝王肃清宛城官场的时候,作为城主幕僚的他也会跟着倒霉就是了。

    等顾怀裕回去时,车队外面依旧是风雪朔朔,只是比起两三个月前的大雪势头要缓了许多。若是探出头去,会看到雪花在窗外徐徐飞舞,还能听到远处山里风呼啸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天里听着格外地沧桑。

    坐在车上的顾怀裕伸手把薛嘉揽过来抱在怀里,打了个呵欠,声音有些疲倦“嘉儿,我好困。”

    昨夜顾怀裕要清点人员东西,还要为一堆事情扫尾,忙了大半宿,过了子时才睡下,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想在车上补会儿觉。

    闻言,薛嘉原本平和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他反手过去揽住顾怀裕的肩头,在他肩上拍了拍,低低地道“那你靠着我睡一会儿。”说罢薛嘉把后背往车上靠了靠,手上稍稍用力,把顾怀裕的身子扳下来,并把顾怀裕的脑袋搁在自己膝上。

    顾怀裕顺势躺下去,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被薛嘉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就合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顾怀裕睡着了,薛嘉伸出手慢慢地捋着顾怀裕那一头长及腰间的乌发,为他挑开落在脸侧的发丝,又伸手给他顺了顺脑后的头发,动作格外地轻柔,神色间透着一种难得的怜惜。

    一时间,车外雪声寂静,银炉子里的小火苗跳跃着,偶尔蹦出一两声火星爆开的声音,衬得车里暖融融的,气氛格外地温柔。

    薛嘉一动不动地靠在车壁上,也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怀裕才在他膝上醒转过来,一手撑着另一边的坐垫从薛嘉身上爬起来,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顾怀裕刚一动,陷入半昏睡状态的薛嘉顿时跟着醒了过来,他看着顾怀裕揉眼睛,不由得笑了笑“怎么不睡了”

    顾怀裕又打了个哈欠道“睡够了就爬起来了。”他又道“我睡了这么久,你腿都麻了吧”

    薛嘉摇摇头微笑“还好。”

    顾怀裕皱皱眉,探过手去给薛嘉按揉起来“主要是我们这次过来赈灾,不好做得太过打眼,就挑了这么个小车,连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法放靠垫。”说着顾怀裕叹了口气,“等我们回去换回平常的车子,省得我靠得你腿疼。”

    薛嘉把手按在顾怀裕的手上捏了捏,眼角一挑,勾出一朵浅淡的笑来“我乐意被你这么靠着,我心里高兴,用不着你这么体贴。”

    顾怀裕闷声笑了笑,又给他按揉了一会儿,才探过身去,伸手打开了车边的窗子,登时一股冷风夹杂着细雪扑面而来,吹得人一阵神清气爽。他探头往外看了看,恰逢车子被埋在雪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摇得他心里咯噔一声,心猛地悬了起来

    就在他们途径的这片树林里,忽然间就冲出无数人影来

    第82章 遇刺

    看到无数穿着紧身黑衣、蒙着面巾、从密林中持刀杀出来的杀手时,顾怀裕的困劲一个激灵就消失了

    他顿时回过头来看着薛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有人来追杀我们了。”

    薛嘉此时已经听到了车外的喊杀声,脸色也跟着一变“是因为那个传言”

    这次回程之前的短暂两天里,忽然间就在小范围里传起了一股流言,说是太子殿下私底下已经找到了宛城整个官僚体系的贪腐账册以及相关人员的花名册,并把这些重要的证物悄悄塞进了第二批回程的富豪商队里,等到望京就会呈给皇帝,倒时候这些参与过贪腐案的官员幕僚一个都逃不了。如今会出现杀手,看来流言里也有真实的部分那些名册账单怕是确实在有些人手里丢失了。

    而如今流民基本上都得到了妥善的安顿,而他们带过去的物资也都分发完毕,按道理根本不会有暴民劫车队的事情;而冬季大雪封山,野兽也不会轻易出没,路上也不会存在什么大的危险。因此这次回程路上并没有军队尾随,那些保护他们而来的军队都留在了当地维持秩序,他们车队只有自己家里的护卫队或者掏钱雇佣来保护平安的镖师之流尾随。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为了账册而来,盯上的多半不是别人,而是他顾怀裕

    他如今可是肖相门下的清客,若是他私下里携带证物,待回京后交给右相传上朝堂,那可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

    顾怀裕心下迅速转着念头,之前来宛城前他就听到公子那里相关的命令,莫不是公子的人真的已经拿到了账册,只是为了转移视线才放出了这样的流言可、可这不像是公子的风格啊,就算公子真的要放出流言,怎么可能不提前和他打个招呼呢这么一想顾怀裕冷汗都下来了。

    薛嘉看他脸色变化心绪也有些不稳,跟着就趴到窗口往外看去。薛嘉的脸刚一出现在窗口,就有一支利箭朝他飞过来

    顾怀裕眼角刚好瞥到,猛地把薛嘉往他这边一拉,直接把薛嘉拉进了他怀里,两个人都趴倒在了车垫上。薛嘉被顾怀裕这么一拉,脸恰好趴在顾怀裕的胸口,耳边是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顾怀裕的。险死逃生,薛嘉不禁也觉出几分后怕来,忙绕过窗口的位置,撑着手和顾怀裕两人爬起来。

    顾怀裕直接咔地把窗口的支架一拉,木头窗子顿时落了下来,暂时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顾怀裕丝毫没有感到更多的安全,反而对薛嘉沉声道“嘉儿,刚刚我匆匆从外面看了一眼,那些杀手大概有百十余人,要把全车队的人杀了不可能,但是以他们拼死一搏的势头,想要突破防线冲过来却是有可能的,到时候我们就被堵死在车里了。若是他们乘势远程射击,这个车子的牢固度是根本招架不住的,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得赶紧出去,找个能避险的地方”

    薛嘉刚一点头,就被背上包裹的顾怀裕拉着跳出了车子,刚一出去就有数支箭羽朝他们飞过来,但所幸都被他们的护卫一一挡住。

    顾怀裕抬眼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拾起一把掉落在地的长剑拿在手里做防备,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密林中哗然一片,又冲出了第二批带着蓑帽的杀手,骑着马朝他们冲奔过来,而这些蓑帽人不同于前面那些黑衣人,显然就是冲着顾怀裕这个方向过来的

    虽然两批人一时之间还不能突破防线冲过来,但是他们这里已然不全,顾怀裕当机立断拉着薛嘉挑了一匹没人的马爬上去,回头看了一眼正挡在众人面前杀敌的越浪和已经有些独木难支的护卫们,毫不犹豫地一甩马鞭“驾”

    两人骑着马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了出去,后面有赶过来保护的暗卫迅速追上,却又因为要拦截不断突破防线跑过来的敌人而陆续停下,直到最后一个暗卫都被人缠住,一个蓑帽杀手终于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却被抽出一只手来的暗卫砍了一剑。可那个蓑帽人丝毫不顾左臂上的伤,直接骑着马朝顾薛二人冲过来,眼看着就要提刀追上,冒出脸来看后面的薛嘉登时大惊“小心”

    就在那个蓑帽人以为自己万无一失之际,却不想前面的人猛地反身回马过来,一把长剑直接从前面破空投掷而来,投掷准到直接射穿了他的腹部,一瞬间就夺去了他的性命

    蓑帽人临死前的眼瞳一瞬间放大,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顾怀裕冷笑一声,他这些年的武艺可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的。之后他迅速拨回马匹,长喝一声疾马而去,直奔密林之中,把暗卫和杀手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怀裕才把马停了下来,和薛嘉两人从马上下来喘口气。

    薛嘉有些担忧道“这林子这么密,我们就这么一头钻了进来,能找到出去的路吗”

    顾怀裕却摸摸身上,从怀里逃出来一份地图“我之前就有想过这种情况,在车上已经把地图揣进来了。我拿的包裹里还有些吃的,应该足够我们逃出这里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跟着这片林子的溪流走,总能够走出去的。”

    薛嘉却依然有些担忧。这里地偏干涸,就算林子里有小溪流,怕是冬季也断流了,而且不光断流,若是一旦河水长年干涸,河床怕也会消失不见,到时候他们怎么沿着河流走出去不过薛嘉想归想,看着眼下这种境况,也没有说出来打击顾怀裕的信心。

    但愿他们最后都能毫发无损。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是他们走错了方向,还是这片树林要比他们想象的大,走到傍晚的时候两人还没走出去,只好想着晚上怎么住下来。冬季的树林里没有野兽出没真是大幸,但是冬天林中寒冷,他们是匆忙逃避追杀而来,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外根本没带什么避寒的衣物被褥,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样寒冷的一个晚上。

    就在顾怀裕正在心下思索时,他忽然被薛嘉一拉,不由侧头向薛嘉看去,就见薛嘉对他摇了摇头,举起一根指头抵在唇边,小声对他比划着“嘘,你听。”

    他顿时拉住两人的马,拍了拍马头以示安抚,树林里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

    在不远处好像有马蹄踩着枯叶的声音,沙沙沙地响着。

    顾怀裕和薛嘉相对而视,一时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顾怀裕想了下,便把马缰抵到薛嘉手上,示意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先过去探一探。薛嘉忙拉住顾怀裕的手,对他摇了摇头,表示他要替顾怀裕过去。

    顾怀裕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薛嘉的侧脸,轻声凑到他耳边道“别闹,我过去兴许还有自保之力,你过去做什么在这儿等着我啊,乖。”随后顾怀裕顺势在薛嘉侧脸上亲了一下,便轻手轻脚地朝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摸索了过去。

    等顾怀裕走近后,发现那边果然是有一个牵着马的人,但是只有一个人。顾怀裕略略放下心,从树后慢慢探出头去,和那边牵着马的那人目光对个正着

    这是

    顾怀裕从树后走出来,现身朝那人走过去,伸手就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个爽朗痛快的笑意“季准,好久不见了啊。”

    一头乌发高高扎起、显得十分干练的季准看着摘掉了的顾怀裕,对着他扬眉一笑“是啊,好久不见。”

    晚上的时候,三个人聚在一起,围在篝火堆旁,烤着季准处理好的两只兔子。

    顾怀裕坐在那里围着火堆烤手,一边烤一边往手上呵气,待到觉着手上暖和些,便把一旁整理包裹的薛嘉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手把薛嘉的手包起来揉搓,替薛嘉暖和暖和。

    季准看见后对着顾怀裕嗤笑了一声“多少年了,这都老夫老妻了吧,你怎么还能这么肉麻呢”

    顾怀裕不搭理他,只是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人就是嫉妒而已。”

    季准戳了戳火堆,懒洋洋地哂道“谁嫉妒了就是看不惯你这幅肉麻样儿罢了,小爷我要是想找个媳妇儿,随便找找就能找到一百个。”

    薛嘉对着季准抿唇笑了笑“是啊,别的不说,我们家里就等着一个呢。”

    季准一时间没有说话,顾薛二人也没催他,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季准沙哑着嗓子缓缓问道“越浪他还过得好吗”

    多年后相见,季准头一句话竟是先问了越浪。

    顾怀裕微微失笑,倒也没戏弄季准,只是实事求是地说“你最开始走了的那一段时间很不好,原本就话少,那时更是基本都不说话。后来慢慢好一些。他和我的契约到期后没有回第一坊,也没有再找下家,一直就留在我身边,帮了我很多忙。别的不说,这次我们遇刺,来人众多,要不是有越浪一力挡在前面,我和嘉儿怕是连跑到这里的机会也没有。”

    季准把自己的大包裹搁在身后,懒懒散散地靠了上去,微微叹了口气“他那人就是这样的,看着冷酷,其实傻不愣登的。”然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顾怀裕也没再提起越浪,倒是问起季准来“你不是回了雍都了吗怎么又自己一个人跑回了大虞你大哥同意吗”

    季准看着火堆懒洋洋地嗤笑了一声“我大哥他不会管我的。”他笑了笑,仰起头眯着眼继续道“毕竟我只是他弟弟罢了,而且还不是他亲弟弟,他管得了我一时,总不能管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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