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温和”田恬有些怀疑。
奚曦想了想,道“不”若是田恬看得见,他就会发现奚曦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哦,是谁比较厉害”田恬笑道。
“恬儿的姐姐。”奚曦心有凄凄然道。
“啧”田恬摇头,“我还以为会是祖父什么的,没想到会是个女子”
“恬儿的祖父最是和蔼不过了”奚曦道。
“那姐姐是怎么个厉害”田恬道。
“最初见着一次,便是替恬儿打抱不平,以一人之力打趴十几人,而且那十几人都比咱们大几岁。”奚曦不好意思道,“我那时还以为那是恬儿的长兄。”
“呼这么彪悍”田恬瞪大了眼睛,“敢情是个男人婆”怎的都喜欢替他打架
奚曦听到这词也是一笑“恬儿的姐姐长得极为纤细,与恬儿一般。”
“形容一个男子,用纤细合适吗”田恬白了他一眼,“到底有没有念过书”
“哦,恬儿教训得是”奚曦态度很不错。
“换个词,”田恬道,“好听些的”一瞬间,恬儿的脑袋瓜儿里充斥着诸如英俊潇洒、器宇轩昂、高大颀长此类的美妙词汇,就等着奚曦来夸夸他。
奚曦想了老半天,才憋出个“好听”的词“娇美”
“娇美”田恬一时有些懵。
“嗯”奚曦点头,“恬儿是最娇美的双儿了”
田恬鼓起胸膛,气一涌而上直冲腮帮,嘟了嘟嘴,抡起肉拳就往奚曦胸口里捶“玉树临风玉树临风”他知道他是身娇体软了一些,可那也得用玉树临风一词,可不能用娇美这么娘的词
“嗯嗯”奚曦的话语里带着笑意,“玉树临风恬儿是若弥国最玉树临风的双儿了”
田恬顿住肉拳,别以为我看不到你脸上就不知道你笑了田恬翻身坐到奚曦腰上,惊得奚曦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哼哼”田恬感觉到奚曦的腰肌都僵住了,顿觉非常得意让你瞧瞧,身娇体软的美男子也是可以让你要仙要死的怎么做来着田恬认真思索了一下,那什么法式热吻,怎么亲来着可怜田恬在穿过来之前也是纯情得很,这类事情是一丁点儿都没接触过,更别提实战了。不管了,反正先亲了再说,语文老师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田恬直接将脸砸向奚曦,是的,砸就是怕失了先机,才这么迅猛的
“唔”田恬鼻上又酸又懵,手上便泄了力,只顾着捂鼻,哪里还能想到什么。
奚曦也觉着鼻上被撞了一下,可他追寻到了恬儿清甜的气息,便忍不住寻到那一处,探了过去。
“唔”田恬只感觉到唇上一暖,那触觉又温柔又深沉,手便不知不觉地放开。奚曦感觉到田恬的顺从,更觉心头又软又痒,不由得用唇轻轻摩挲。唇下温温凉凉,娇软又不失柔韧,愈近又稍离,辗转反侧,愈浓愈烈
“嘤”田恬舒服微张开了嘴,流转出轻轻的一声。奚曦似是寻到一处更为美妙而神奇的地方,不禁用唇轻碰,又无师自通地用舌尖触了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田恬只感觉自己仿若在万千花海里徜徉,美妙又惊慌,连位置被调了个都不曾发现。
奚曦感觉到异样,赶紧翻身撤回。
“唔”田恬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了”
“嗯”奚曦想了想,掀开被子出去,“口渴,要喝水吗”
田恬“”谁来告诉他,怎么亲了一半,就说口渴敢情与他亲吻就是因为口渴又懒得下床现下不满足,只得下床取水
奚曦只觉得身上有些燥热,掀开被子也不能解,只得走到远一些的桌边,拿起一罐凉水猛灌。
“这边炭火上有热水”田恬提醒他。
“我喝这水便好,凉爽些”奚曦道。
田恬白眼一翻,这么冷的天竟说要凉爽也不去管他,翻身朝里,回味着方才的滋味,暗暗感叹,大叔的吻技真不赖田恬喳吧了一下嘴,感觉全身暖融融的,舒适得很,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奚曦彻底凉了凉身子,回到床榻上的时候,恬儿已打起了小呼呼。奚曦刚躺下,田恬便翻了回来,朝着那熟悉的味道靠近,不一会儿就手脚并用,将奚曦缠得牢牢的。奚曦无奈一笑,伸手将田恬捞进怀里
第55章 春来
大年初一,奚曦早早就起来煮了粟米粥,又烙了几个松松脆脆的小饼子。今儿个会有村里的小娃娃一家家来拜年,奚曦便准备了一叠一文钱的红包备着,又将零嘴抓了一扁箩放在正屋桌上。
随着爆竹一声声响起,娃娃们成群结队地在村里嬉笑欢呼。到奚家的时候,他们有些犹豫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里面住着村里最厉害的人。山脚边赚钱的造纸坊便是他们家的,村里起的一个个暖棚子也是他们的主意,就连大年夜晚饭桌上,大人们都会说句赞这家人的话。对着厉害的人,小娃娃们本能的有些敬畏。
奚曦不太会哄孩子,只端了零嘴的扁箩冲他们扬了扬。
有些胆大的娃娃便喊了声“奚伯新年吉祥”
奚曦一笑,冲他们招招手,那些个娃娃便一拥而上,嘴里都开始叽叽喳喳叫着“奚伯”“奚叔”。奚曦拿出红包挨个发着,娃娃们便没有了之前的拘束,笑哈哈地唱起喜庆的儿歌。
田恬便是在这一声声童谣里醒来的,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刘奔家的话,大年初一会有小娃娃上门唱福拿零嘴儿。他听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起来,慢吞吞地穿起棉裳。奚曦起床就会在炭盆里加些炭,所以田恬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奚曦送了小娃娃出去,再回到里屋的时候,田恬已穿好了衣裳。奚曦便转身去打了热水进来,给田恬洗漱。田恬却时不时地瞟向奚曦的嘴唇,直看得奚曦两面红烫。
恬儿的视线飘过奚曦,心中回味着昨夜的那个吻。大叔的舌头真厉害,擦过口唇竟能激起火花无数好想再尝尝
“恬恬儿”奚曦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田恬扔开棉帕,自觉洗漱干净了,便张开双手,嘟起了嘴“大叔,来亲一个昨夜那样儿的”
奚曦本是小火微燃,被田恬这句话“轰”地一下成了燎原大火。他一张傻脸红得跟烙过一样,喃喃道“恬恬儿,现下是白日里”
“白日里亲亲都不可以吗”田恬有些失落,双手落了半尺,嘟起的小嘴也平复了下来。古代人就是这么多规矩
“我去拿吃的来,恬儿乖乖待在这儿。”奚曦赶紧端了盆出去。昨夜昏昏黄黄的倒是不觉得,现下说到这事真是羞得慌奚曦想了想昨儿个丰盛的晚饭,开始怀疑,莫不是狍子肉吃多了这么一想,奚曦便决定今儿个吃稍微清淡些,恬儿还小,还有几个月才能刹住刹住奚曦拍了拍脸,走进灶间。
等奚曦端了粟米粥和小饼子过来,田恬早将方才的旖旎忘了,伸手捏了一块饼子就吃。
“唔”田恬边吃边点头,“放了蛋末、肉末,还有香菜大叔,你真棒”
“恬儿慢些吃,”奚曦将盛着米粥的砂锅放到炭火上烘着,舀了一小碗递给他,“喝点粥。”
“唔”田恬接过,嘴里却是腾不开空说话了。这小米粥炖得烂烂的,上头还浮了一层粘稠的米油,很是清香可口。
等田恬吃完早膳,奚曦递了个红包过去“恬儿,岁岁有今朝。”
“压岁钱”田恬接了过来。
“嗯。”奚曦点头。
田恬打开一看,都是铜钱,便倒在手心里一个个数“十二个”
“嗯。”奚曦又是点头。
“怎么只有十二个铜钱”田恬道。
奚曦知道以前田恬收到的压岁肯定都是银票,便道“银票被恬儿垫在罐子底下,想着恬儿挺喜欢铜板,我就没掏银票出来。”
“哦。”田恬点头,然后过了一须才反应过来,“你拿我罐子里的铜钱给我发压岁钱”说完之后又想起,这罐子的钱是两人共有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便有些哀伤。作为一个成了亲的双儿,收个压岁钱也就是从左口袋到右口袋,没个惊喜
“下回,”奚曦保证道,“下回我一定记得早点打只野猪什么的,换张银票藏着,等过年时候给恬儿发压岁钱。”
田恬默默收起来,对“十二”这数字还真没什么好感的。不过转而一想,这十二对奚曦来说,是对他的肯定呐便心情又好起来,捏了捏铜钱,点头笑道“嗯嗯,记得明年早点备好。”
这儿的初一是要拜长辈的,奚家夫夫在这儿没有同族长辈,自然就安安稳稳地窝在家里。初二是迎婿日,奚家夫夫在双方家里都没过明路,自然也省了去。初三不出门,初四祭财神,初五吃饺子,初六造纸坊放鞭炮开工
阳光和煦,积雪消融,山上淌下的泉水冲撞着青石潺潺而过,河水哗哗地奔流不息,连着大明湖都涨了一节。宁左村乡亲们扛起锄头开始耕种,收在家里的暖棚也重新搭起,可以种些新鲜菜了。虽说开春了,可街市里的菜还只有一些菘菜与萝卜,野菜还没有长出来,这时候用暖棚种些菜出来,还能大卖一笔。
奚曦与田恬到造纸坊,看了看下雪前来不及卖出的纸,大部分都好好的,只有十来刀纸受了点湿,奚曦便找人用炭火微微烘着。田恬查看了一下塘子里泡着的竹子和麦秆,多泡了一个月,后面的工序自然就轻松许多。
从造纸坊出来,两人走向去年年下刚种的白杨树林那儿看看,一场大雪倒是没对这些造成什么影响,成活率不错。回来的时候经过竹林,田恬进去看了看,留心了地上破土的小尖尖。
“怎么了”奚曦问他。
“竹笋呐”田恬指了指地上。
“要吃”奚曦没带工具,便想回造纸坊拿小铁锨。
“不”恬儿拉住他,掂起脚比划道,“这些个再长几个月就可以那么高呐”
奚曦一笑,拉住他“那这儿的竹子不挖,山上也有竹子,我打猎的时候顺带瞧瞧,挖两支回来。”
“好”田恬点头,“竹笋烧肉可鲜啦”
奚曦笑着点点头。
“哦”田恬又想起来,加了一句,“这两个月咱的塘子里都浸麦秆吧,别到这儿来砍竹子了,小心踩坏了这些个刚破土的小芽儿。”
“成听恬儿的,我一会儿就与牛大力说”奚曦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山顶的积雪都融净了,春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不停息。奚曦去了山上,田恬一个人留在家里,看着连日不停的细雨,扯了扯墙根的长草,百无聊赖。只消一下雨,地上便泥泞不堪,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没法子出门,他便只有窝在家里,连个蚂蚁都没的数。
“恬哥儿,闷坏了吧”隔壁刘奔穿着蓑衣草鞋正要出门,便看到了门口的奚家夫郎。
“嗯。”田恬闷闷应道,“刘当家,你这是去哪儿”
“这一阵子雨水多,渠里的水涨得厉害,”刘奔拿了把铁锹,出门,“咱去看看挖个口子放水,别把麦苗子淹坏了。”
“哦。”田恬点头。
“无聊的话就去咱家看看小毛猴,可好玩了”刘奔笑哈哈道。
“好”田恬点头,这爹当的怂恿人家去玩他儿子,真够可以的
刘奔揣着小毛猴的乐子,笑呵呵地下田去了。
田恬蹲着也没劲,便关上门,去了隔壁。
“哟,小毛猴会翻身啦”田恬一进屋里,便正好看到小毛猴咕噜一下翻了个身,颤巍巍地用两手肘支着。小毛猴听到田恬的声音,高兴地“啊啊”叫着打招呼。
“是啊,”刘奔家的在一边洗着尿布,任那小娃娃自个儿在床上玩,“昨儿个晚上突然之间就会了,然后不停地翻来翻去,正在兴头上。”
“哎哟,”田恬立马欢快地奔过去,“那我得好好玩一玩”
刘奔家的“”
小毛猴看到田恬奔过来,就知道是跟他玩的,乐得“啊啊”直叫。田恬俯下身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下手,只得眨巴着眼睛与小毛猴大眼瞪小眼。小毛猴好似明白这人是要看他表演的,便头一侧,手一推,小胖身子咕噜就翻了天,利落得一塌糊涂。
“哎哟哟,小毛猴可真厉害”田恬摇头晃脑地一通拍手。
“啊啊”小毛猴看到田恬拍手,兴奋地应和着,然后头一翘,身子一侧,手脚扑腾了两下便翻了过来,支着脑袋求表扬状。
“哇哇哇”田恬激动地好似自己学会翻身一般,巴着小毛猴的脑袋一通亲,“小毛猴可真聪明比小乌龟聪明多啦”
刘奔家的“”
小毛猴可不知道面前这手舞足蹈的人拿他跟小乌龟比,傻傻地跟着面前这人“咯咯”直乐。
“恬哥儿,”刘奔家的看着两人乐呵,便与他随便唠唠,“你说,今年这雨水是不是有些多”
“啊”田恬有些茫然,去年前年大前年他都没在,怎么知道今年雨水多不多不过,他在现代也没见着春日里连日下雨不停的,便点点头道,“是有点多。”
“听说大明湖里的水都漫出来了。”刘奔家的道。
田恬“”那大明湖本来就是个沼泽地,稍微下多些雨就能漫出来好吗
小毛猴望了望田恬,乖乖地啃手指。
“水井里的水都快要井口了,水也不如以往干净。”刘奔家的道。
“这可不行”田恬没打过水,家里一直是奚曦打的水,自然不知道这一点。若水井里的水浑浊了,喝了可是会生病的他叮嘱了一句“刘奔家夫郎,这井水可不能直接喝,一定得烧得透透才行。不然,可是会生病的。”
“嗯,晓得了。”刘奔家的望着手里的尿布有些愁,“雨不停,太阳不出来,洗了那么多尿布一块都不干”
田恬这才注意到,屋里牵扯了好几根绳子,上面挂的都是小毛猴的湿尿布。他点点头道“嗯,没太阳只能凑着这炭火来烘了。”
“路上都是泥水,连上趟镇都不容易。”刘奔家的道,油盐米面什么的快没了,雨天里泥路子可滑了,有时候陷在坑里拉出来都费劲。
“是的”田恬点头,深有同感,连出门玩一玩都不成下个雨,什么都不好了
“啊啊”小毛猴叫道。
“好不容易再过上几个月就有收成了,这雨这么下,还真不知道”刘奔家的止了口。
“别太担心,说不得过了几日,太阳就出来了。”田恬安慰他,“人都说春雨贵如油,田地里的东西就喜欢淋这春天里的雨水了。”
“是吗”刘奔家的有些疑惑。
“嗯”田恬点头。生完孩子的双儿都比以往多愁善感
第56章 修堤
一连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收了雨势。太阳却不甚明媚,只时隐时现地例行出来一晃。就是这样,也让乡亲们松了一口气,再不停,这北宁河就要泛滥了。
里正宁可贵去镇上一趟,回来拿着旱烟抽抽。
“老爹”初六喊了一声。
“嗯”宁可贵浑浑地抬头看自家小子。
“老爹你怎么了”初六觉得自家父亲有些不对。
“哎咳咳”宁可贵吐了口烟,咳得昏天暗地。
初六赶紧上前替父亲拍了拍:“老爹,你到底是怎么了,说句话啊”
“初六啊”宁可贵终于止了咳,叹了口气道,“将大家伙儿召集过来,开个会。”
“哎。”初六看父亲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初六拿了铜锣一路敲,一路喊“开会了”
“发生什么事了”在家做活计的乡亲们擦着手,探出来相互询问,可谁也不清楚。田地里干活的汉子们也赶紧收拾了农具,快步往家奔来。
消息传到山脚处猎户宅院时,奚曦木着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爹回来就一直在抽烟,没有说什么事。”初六道。
“你先去通知其他人,我们一会儿就过去。”奚曦点点头,对初六说。
“好好”初六忙不迭地点头。
田恬看着初六离开后,才问奚曦“大叔,村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奚曦望了望外头,猜测道“前一阵连日大雨,大约是与河塘修堤有关。”
“这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任务”田恬问。
“暂时还不太清楚,我们过去看看再说。”奚曦道,“若是真是服徭役的事儿,咱出钱就是了。”
田恬点了点头。
两人到村上的时候,里正家那块儿都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有些村民是从田地里赶来的,脚上净是泥巴,手里还拿着锄头。在那儿叽叽歪歪说得起劲的大多是在家的婆娘或夫郎,手里还挽着个篮子,择菜唠嗑两不误。他们见奚家夫夫走过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里正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咳咳静一静了”
大伙儿闭了嘴,朝宁可贵望了过去,有些手里也不停息,还在择着菜。
“大伙儿也瞧见了,”宁可贵道,“之前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渠里的水齐田埂,北宁河水也漫上了岸。”
田恬闻言,向奚曦望了过去,奚曦安抚似得看了田恬一眼。两人顾不得说什么,便听到四周叽叽喳喳地唠开了。
“这是哪儿受灾了”
“不会又是落胥河吧”
“难不成是要服徭役”
“去年加了税,今年徭役又提前,现下正是春耕时,还让不让人活了”
“哎,连安安心心耕两亩田地都不成”
“大伙儿已经猜到了,的确是要服徭役,修落胥河堤。”宁可贵无奈道,“前阵子下雨,落胥河差点就缺了口,临近的几个村子的都冒雨去堆河堤了。大伙儿都知道,这落胥河说近不近,说远也是不远。前几年大水灾便是落胥河缺了口,一下子冲掉了好些村子,咱宁左村也是没了好些人。所以,这河堤很重要,一定得修好”
宁可贵的话音刚落,收获此起彼伏一阵哀叹。
田恬拿手指戳了戳站在身边的奚曦“这落胥河在那儿”
“西面。”奚曦道。
“远吗”田恬问。
“走过去要一日。”奚曦道。
田恬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没法想出用走计量的距离。
“放心。”奚曦最受不得田恬朝他眨巴眼睛,便捉着他的小手安抚他。
“这次修河堤,还是老规矩,一家出一个。家里年满十五,不足六十的汉子只有一个的,可以出钱代役,八百文一户。家里有符合条件的汉子,也想要代役的,二千文一户。”宁可贵道。
“嗬连代役钱都涨了”
“可不是去年才一千二百个钱”
村民们嘀咕了一阵这代役价钱之后,也没了声响,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去修吧,那活累就不说了,还得自备干粮。睡觉也没个遮挡的地儿,现下虽是春日了,可春寒料峭,露天睡着可是很容易生病的。而且,修河堤还是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被浪头卷下去了。有些是家里只有一个汉子,指着田地里耕种,离不得人。有些是家里有好些个汉子,派谁去便是个问题,不派的话,这二千个钱又是个问题。好些家里一年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镇上说了,若是家里有人服役,还有汉子想着赚点钱的,也可以报名,二十文一日。”宁可贵觉得这个价钱该不会有人去的,但秉着将上头的意思完整转达到,还是与乡亲们说了。
“二十文奚家作坊里干零工还三十文一日呢”
“就是”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在家多种些菜”
“可是,落胥河堤一旦有缺口,别说种菜了,怕是家都没了。”
“也是,哎”
“好了,大伙儿回家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到我这儿登记一下。”宁可贵道。
村民们叽叽喳喳地散开,田地也不去了,各自回家商量去了。
“大叔”田恬扯了扯奚曦,“我们是交钱还是服役”
“交钱。”奚曦道。
“可是,大水冲过来,我们的房子都会被冲掉呢。”田恬道。
“我去服役”奚曦看着他。
“不行,”田恬抿了抿唇道,“很危险呐。”
“我身手还可以,恬儿不用担心。”奚曦道,眼睛却是暗搓搓地瞟向他。
田恬想起奚曦打死几只野猪的经历,皱了皱眉“大叔,我有些害怕”
“恬儿,咱家出钱。”奚曦揽了揽田恬,“我不放心将恬儿一个人留在家里。”
田恬在大义和小我之前盘桓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遇上刘奔和薛志良,又相互间询问了一下,都是打算代役的。
“我们家小毛猴这么小,我实在不放心他们两个在家。”刘奔道,“索性跟着奚当家还攒了几个钱,还出得起代役钱。”
“我也是不放心恬儿一个人在家。”奚曦道。
“俺倒是想去修河堤的,”薛志良抓了抓头,“可小米不让”
刘奔斜眼看他:“那是担心你”
“可是,只有落胥河好好的,大家伙儿才能睡安稳不是。”薛志良憨憨道。
“真汉子”田恬赞了他一句。
薛志良两眼闪闪,既羞涩又兴奋地望了望田恬。
“不许捣蛋”奚曦将田恬拉回自己身边,“那是小米的汉子,去修河堤的主意得他们自个儿拿。”
田恬闻言乖乖缩回奚曦胳膊下,薛志良也继续纠结去。
午饭后,牛大力过来找奚曦。
“怎么了”奚曦有些诧异,以为造纸坊有什么事。
“没”牛大力摆手,又讪讪地点点头。
“坐下来说。”奚曦指了指椅子。
“哎”牛大力点了点头,坐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奚当家,咱坊里上工的乡亲们让我来问问,这月俸能不能提前几日结就就这二十几日的。”按照上工习惯,没拖欠算不错了,没有提前结的道理。可眼下马上要服徭役,代役钱二千文可不是个小数,都急得很。想着奚家夫夫都是和善人,便派了他过来问上一问。若是能成,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可以。”奚曦点头,“你去村里通知一下吧,签契的和零工的都过来领一下。”
“奚当家,您真是大善人”牛大力赶紧站了起来,想要磕上个头却是被奚曦扶住。
“申时末过来,我现下去镇上一趟。”奚曦道。他想着家里的铜钱是不太够的,而且家里存的一些银子得换成银票,那夜壶怕是都塞到口子上了。奚曦汗,买个放银钱的盒子吧,老用夜壶也不是个事儿。
“好好”牛大力连连点头,赶紧去造纸坊上工。
田恬去刘奔家玩小毛猴了,奚曦抓了抓脑袋进了里屋,从床底下掏夜壶。果然,夜壶里已经塞不下了,田恬将三个二十两的大银子放在夜壶后面,铜钱装到了口子上。奚曦抹了把汗,谁家夫郎会将银子放外面,铜钱藏得好好的
奚曦将二十两的银子都取了出来,数了数,十六个,又拿出了一个,其他十五个用布包起来,这些可以换三张一百两银票。剩下的银子奚曦拿了二十两碎银带着,大部分换成铜钱,余下还能再买点米面回来。夜壶底下还有之前换的两张一百两银票,奚曦看了一眼,将暂时不用的银子放进去,又抓起大把大把的铜钱往里灌。
奚曦将银钱藏好,又将夜壶塞回床底下,带着银子背上背篓去了镇上。奚曦的脚程快,赶一趟镇很快就回来了,背篓里除了铜钱,上面还放了些米面和酒楼里的菜。
田恬玩了一会儿便回来了,看到屋里一大篓子铜钱,两手一伸,一抓一大把。上头有一些散的铜钱,下面都是一串一百个的。
“别玩了,”奚曦无奈道,“饿不我镇上买了烧鸡回来,去拆个鸡腿吃。”
“嗯。”田恬轻轻应了一声,却是没动,还是抓着铜钱练铁砂掌。
奚曦“”
奚曦拉过田恬,抓着他去洗手“那是用来发月俸零工钱的,中午牛大力说大伙儿想提前领。”
“哦。”田恬点头,望了望那篓子,看着挺沉。
“恬儿,”奚曦打了水,抓着田恬的小肉手按进水里,“我们的造纸坊现下已稳定,每个月的纸能卖差不多一百九十两,那月俸钱就涨一涨吧”
“好。”田恬点头,“正好,村民们现下等着钱用,给加一点吧。”
奚曦点点头,拿棉帕子给他擦了擦手“烧鸡在桌子上,卤爪子特意买多一些的,你拿些给刘奔家的。”
“哎”田恬点头,将爪子分出一碗,拿着往刘奔家去。
未时一过,申时初,便有村民陆陆续续过来,在奚家院子外徘徊。奚曦看到了,知道他们都是零工,便将人叫了进去。
“这个月起,零工涨钱,每日三十五文。”奚曦拿出簿子,一边道。
“真的”
“那俺这个月做了十三日零工,可以拿”
“算得清么要不要借个手给你”
“恰钱还能算不清小看俺方才加到第几日来着”
奚曦拿了铜钱出来,挨个儿发工钱。这个月零工比较少,没一会儿就发完了。
宁二么么过来的时候,奚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他走过来,问奚曦“奚当家,牛大力说这个月月俸可以提前领”
奚曦点点头“是的,宁二么么,钱还是照一整月发。”本来也就五六天的事儿了,提前发了他们也不会不干满这日子。
“哎哎”宁二么么听了也是一愣,随后连连应下。
“宁二么么,代役钱可有”奚曦问了一句,宁二么么家只有他与他家小子两人,是不可能去服徭役的,肯定是出八百文了。
“还还成。”宁二么么道。
奚曦看了看他,拿了五串钱递过去。
“怎的有这么多”宁二么么一惊,没敢接。他做一顿午饭就三百文钱,而奚当家这次却是给五百文钱。
“么么做饭做得好,还把坊里灶间打扫得那么干净,该得的。”奚曦笑道,“而且,这个月不管是签契的还是零工,我都涨了点。”
“这”宁二么么有些犹豫,他听说了零工涨工钱的事儿,没想到他也有的涨,毕竟他每日就做半个时辰而已。
“拿着吧。”奚曦将钱放到他手里。
“哎”宁二么么心里很是感激。年前冬日卖菜,他就存了五百多个钱,这次要交去八百文,他本打算减一减早晨的吃食,好省些粮食度过这一关的,没想到奚当家提前发了月俸,还给涨了这么多。他连连道谢“谢谢奚当家”
奚曦还是那张傻脸,客客气气地将宁二么么送了出去。看看天色,离造纸坊下工还有段时间,便赶紧去洗菜做饭。奚曦动作快得很,一会儿就将饭菜做好了,他把菜放在饭锅里热着,出来便看到下工的那些个人。
奚曦将涨工钱的消息一说,大家伙儿也是兴奋得很。他们一整天都在造纸坊里,并不知道涨工钱的事情。
“一千二百个钱”大家伙儿一愣。
“这次还是发一整个月的,”奚曦点头道,“有要去代役的吗”
大家相互间看了看,摇头“没有。”他们一个月签了契约的,自然是没打算出去服徭役,即使有些家里要出人去服役,也不会是他们。
“那就成,拿着钱,继续给我好好干活就成。”奚曦道。
“哎哎”大伙儿点点头,心里满是感激。
第57章 水灾
宁可贵将报上来的名单与上交的代役钱拿去镇上,可脸色却并没有好一些。在衙门里,他与其他里正唠了一下,发现情况并不乐观。有些村子还没等征徭役的文下来,便已强拉了汉子出去。看来,落胥河的那处险情很是危急了。
过了两日,放晴没多久的天又阴了下来,到傍晚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宁可贵望着那团团乌云,眉头皱得老深,怎么都睡不着。
“大叔,”田恬趴在奚曦怀里,戳了戳他的胸口,“好似雨大了一些了。”他听见,原本雨水落到茅草屋顶上是沙沙沙作响,现下都嗒嗒嗒了。
“嗯。”奚曦应了一声。
“大叔,”田恬又道,“那落胥河能不能守得住”
“不知。”奚曦心中也是一叹,好容易带着恬儿安定下来。
“若是缺口了,咱来得及逃么”田恬揪了揪奚曦的衣襟。
“除非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就离开。”奚曦道。
“难”田恬忧心道,这儿建个造纸坊,还用暖棚种菜,好几个月愣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传到镇上,可见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简直是驻囤私兵,造反谋逆的最佳地
“恬儿别担心,我总会护你周全的。”奚曦搂了搂田恬,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拍。
“嗯。”田恬将脸闷进奚曦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
“恬儿,”奚曦道,“今儿个下午,我去镇上把家里的大银锭子换了银票。明日用油纸包着,以后都贴身带在身上罢。”
“哦。”田恬点点头,“小米还送我荷包来着,正好派上用场,小银锭子也装进去挂身上吧。”
“荷包”奚曦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嗯。”田恬点头之后才想起来,这破地方连赠个小钱包都是暧昧之举,于是赶紧解释,“小米绣了个新花样,便送了我和刘奔家的一人一个。”
“嗯。”奚曦闻言稳下胸膛。
“个傻子”田恬白了他一眼,“跟一个双儿吃什么醋”
“”奚曦有些窘,“为什么双儿的醋不能吃”
“哈”田恬才想起,这双儿亦男亦女的金手指,他无奈地哈哈,“因为我不喜欢。”
“那恬儿喜欢我么”奚曦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小扭捏。
“喜欢”田恬将肉爪子伸出来,捧住奚曦的脸就是一口,“来吧,大叔,亲一个”
奚曦木了木脸,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嘟起的小嘴儿。
“唔”田恬撅了撅嘴,“快啊,上回那样儿的”
奚曦想了想自己的忍耐力,便亲了上去,浅尝辄止地扫了一遍,很快就退了出来。
“这么快”田恬有些意犹未尽,便不满地嘟了嘴巴,“再战”
奚曦又是快速地扫了一遍。
“不够”田恬揪了揪奚曦的衣襟,现下又不是白日里,做什么这么放不开
“恬儿还小呢”奚曦往旁边让了让,身子还朝外侧了侧,没再继续。
田恬满头满脑的黑线,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怀孕
“快睡吧”奚曦静了静心,忽而见身边没甚动静,便翻回来又将那人搂在怀里,轻轻抚了抚背。
“嗯。”田恬无奈,有个保守男盆友就是这样不过,心里倒是软乎了许多,他蹭了蹭奚曦的胸膛睡了过去。
半夜里,雨哗哗地下来,惊得奚曦一下就清醒过来。他小心地抽离了手,将汤婆子塞到田恬怀里。田恬不满地哼哼两下,砸吧了两下嘴,又抱着汤婆子睡去。奚曦就着炭火的微光下了床榻,拿衣衫穿上,出门时还特意轻轻带上。
奚曦穿了件蓑衣,匆匆朝外走去,到院外碰上了同样穿着蓑衣的刘奔。
“奚当家,”刘奔走过来,“你是去造纸坊”
“嗯,不太放心,过去看一看。”奚曦看到他手里的铁锹,知道他是不放心那十亩田地,去看看水渠的。
“那我与你一起去罢。”刘奔道。
“没事,你去田地里,造纸坊没甚东西要收。”奚曦道。若是晴好的日子,倒是会将纸架子露天摆着,现下这种天,是都收在棚屋里,不用他操心。
“哎,那你小心些。”刘奔扛了铁锹往田地走。
奚曦走到造纸坊检查了一番,门窗俱是关得严严实实,摆放的纸也是一点都没有受湿,总算是放了心。看着地上因外头下雨微微有些泛湿,奚曦便将晒好的一刀刀纸往桌上柜上搬。搬完纸,他又看了一遭,才放心走出造纸坊,便走去北宁河看看,可还没走到北宁河,便走不过去了。下雨天地上积水是正常,奚曦望着脚下那一大片却是有些心惊。虽是半夜,下雨天没有月光乌漆漆的一片,可地上的一大片都泛着莹莹的光。
奚曦望向北宁河,离岸边差不多还有二十多步,却是汪汪一片水。这北宁河是落胥河的支流,支流尚且如此,那落胥河就更满了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折回去往村上走。一路走去,碰上好几个起来挖渠通水的汉子。
“宁大叔,北宁河的水都快到树林了。”奚曦找到宁可贵。
“这么快”宁可贵也是一惊。
“嗯。”奚曦点头。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自这雨开始下,宁可贵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村里有没有地势高一些的地方”奚曦道,“看这雨势,不到明早,屋里都该进水了。”
“地势高的也只有后头这山了”宁可贵想了想道,“得赶紧让村民们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别到时候赶不及。”
“是这么说。”奚曦点头。
“俺去”过来探消息的一个村民立马道。
“成”宁可贵点头,指了指铜锣,“趁着现下水还没漫过来,把大伙儿都叫起来吧”
那村民拿了铜锣便一路敲打,一路喊了过去“走水啦,收衣服啦”
奚曦汗“”这人知不知道走水什么意思这收衣服,勉强想来倒可以算对。
宁可贵听这叫喊声倒是没反应,见奚曦不语,便解释道“咱这儿水流大,也叫走水,大伙儿一听还能激灵点儿。”
“嗯。”奚曦木着脸,“那我就先回了。”
宁可贵点点头。
奚曦回去的时候,那敲锣的人已经在村里喊过一通了,刘奔家的站在门口探头寻找。
“刘奔家的,”奚曦道,“刘当家的去了田地里,挖渠通水去了,想来听到铜锣声马上就会回来的。”
“哦。”刘奔家的缓了缓脸色。
“赶紧进去收拾东西吧,这水说不准就漫过来了。”奚曦道。他们这三家算是整个村里地势最高的,要往山上去,也是就在近前,稍微方便些。
“哎哎”刘奔家的微微一叹,有些发愁。若是真要逃水难,他们大人还好,小毛猴才那么一点点大,怎么受得住想到这里,他喊住了奚曦,“奚当家”
“嗯”奚曦正要回屋。
“收拾完东西,若是还有时间,便烙些饼子出来。”刘奔家的道。
“刘奔家的提醒的是”奚曦点了点头,面粉不太好带,受湿也就不能吃,烙成饼子就方便多了,想到这里便道,“多谢”
刘奔家的一笑,转身回屋赶紧收拾东西去了。
奚曦回屋的时候,看到田恬正在穿衣裳,颇有些手忙脚乱,便上前帮忙。
“大叔,”田恬道,“外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