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帝君策+番外 第6节

作者:燕赵公子 字数:20925 更新:2021-12-30 17:28:46

    沈奚靖又轻手轻脚跑回正殿,跟周太淑人复述了一遍那宫人讲的话,周太淑人倒没有什么顾虑,站起身招呼陈岁“去吧,反正我这里又没冰室,慈寿宫这个时节倒是凉快得多。”

    陈岁的目光在沈奚靖与贺榆叶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吩咐起来“榆叶,你留阁里等暮冬,他回来给他说一声,叫他好生看好家,安乐,去内室取来主子惯用的芍药荷包,还有那组三君子挂件,记得带把扇子,今个人手不够,你跟我一起随主子伺候吧。”

    沈奚靖被他一长串的话弄得一愣,随即便点头“诺”了声,自去找陈岁要的东西。

    之前他也在人手少时收拾过内室,因此知道摆件配饰都放在哪里,很快就找齐了陈岁要的东西。

    他回了一楼,见陈岁正在偏室给周太淑人梳头发,周太淑人平素在屋里很随意,只简单把头发盘成髻,用一块方帕包住,再系上他自己亲手绣的吉祥云纹发带,就算完事。

    可要见太帝君,他就得重新束冠了。不管在什么场合下拜见太帝君,他都得着太淑人惯有的品级服饰,内衫只能穿比芒锦次一等的锦缎,内衫为藏蓝色仙鹤登云纹,外衫则可配蓝,青等色广袖长袍,不能有丝毫差错

    。

    沈奚靖把荷包与挂件摆到陈岁手边,便轻手轻脚推门出去,给那等在门房的慈寿宫宫人通传。

    那宫人等到口信,便告辞先行回去通报。

    等沈奚靖回到正殿时,陈岁已经给周太淑人束好冠,正在给他整衣服。见沈奚靖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便皱眉说“安乐,你回屋好好梳梳头发,整日这么乱着像什么样子。”

    “诺。”沈奚靖嘴上应着,转过身来却不以为然。他本来就还未束发,看着乱些是应当的。

    虽然这样想,但他还是回去仔仔细细梳了梳头发,又找了一条新的发带系上一小把头发,站起身,沈奚靖又看看衣服,夏天炎热,他们每天都要沐浴,因此衣服虽然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还不错。

    沈奚靖觉得自己这样子就已经很整齐,出了门在正殿门口候着。

    这一个月里,慈寿宫隔三差五就会招他们这些太侍们过去叙话,说实在的,他们这些太侍们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七八,还不算老,每日闷在宫里也挺难受,就算在柳太帝君那里并不是太自在,但好歹能出个门打发时间。

    周太淑人也经常去,只不过前几次朝辞阁人手都足,轮不到他跟着。

    沈奚靖走神的功夫,周太淑人已经穿好一身符合身份的浅青色绣竹叶外衫常服,摇着扇子,直接出了朝辞阁的大门。

    一般场合之下他们必须着深色,但通常时候,尤其是夏天,大部分宫侍都喜欢着浅色,起码看起来没那么压抑,也显得凉快些。

    不得不说,周太淑人当年能从一个宫人做到采人,不是没有道理。

    最起码,他身材修长,长相清俊,嘴唇有些丰润,整个人看上去极为舒服,虽然年岁有些长了,但到底底子好,并不显老。

    这会儿穿着浅青色的长衫外袍,看上去颇有几分翰林院教授的架势。

    因为这次跟着主子出行,所以沈奚靖第一次走上了官道。

    青石板路平整地铺在宫室之间,踩上去十分舒坦,比宫室后面的小路要好走得多。

    怪不得在这宫里,人人都想当主子。

    他低着头跟在周太淑人身后,耳边听着陈岁的嘱咐“记得,到了慈寿宫,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在沈奚靖的印象里,柳太帝君是个非常美丽而又气派十足的人。

    当年他跟着父亲参加宫宴,由于年岁小,对其他人都没甚印象,就只记得当年的先帝与帝君的威仪。

    那时太帝君一身黑色盘龙礼服,头上的白玉冠精致耀眼,衬得他面如冠玉,他表情很严肃,沈奚靖印象里最清晰的,就是他冷着脸坐在那里,宫宴里的丝竹歌舞,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算起来,那时候的太帝君已经四十有余了。

    柳太帝君是文帝的续君,文帝元君在诞下大皇子琰后不知何因被废,一年之后废君死于冷宫,柳华然从正一品贵侍位置升到帝君。

    虽然文帝宫侍众多,但文帝对这位帝君却敬爱有加,他们年少便在一起,感情一直和睦。不幸的是,这位帝君,并没有给文帝留下正皇子。

    这大概是柳太帝君这一生唯一的遗憾。

    在大梁,帝君的位置相当之高,他存在的意义并不只是内宫中的主人,更多的,则是辅佐皇帝处理朝政的亚帝,在大梁的的历代皇帝里,只有两位曾经废过元君,有十位都是元君所出,可见帝君的地位之重。

    可相对的,一旦世家里选出元君之人,那么其世家子弟则在其在位期间,不得担任三品以上重臣。这样很大程度上规避了外戚干政。

    不过,当皇帝宾天,帝君成为太帝君之后,那么这条宫规则会被相应废除,那么对于年轻的皇帝来说,他爹亲的亲族就成了最大的外戚。

    于是,在大梁早年,每一位皇帝的前半生都在斗自己的外族,后半生都在想办法安排儿子的外族,这样周而复始。

    这种现象,终于在世宗明皇帝手里终结,他特地颁了一道圣旨,言明太帝君的亲族也不得担任三品以上重臣。

    然而,世家对于权力的欲望是永远不会终结的,外戚不得担任重臣,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培养学生成为重臣。睿帝穆琛这一朝尤为明显。

    柳太帝君的柳家虽然没有任何一位直系子弟担任三品以上重臣,但是右相林子谦曾经是柳太帝君父亲柳长存的学生,这是朝廷里无人不知的秘密。

    所以,这位住在慈寿宫里,每日喂喂猫溜溜狗的太帝君,其实才是现在大梁国真正的主人。

    当沈奚靖走进慈寿宫宫门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清晰起来。

    21、第二十一章

    睿帝登基时刚经历景泰之乱,国库空虚,宫室凋零,不得已,这几年来,只陆陆续续翻修了锦梁宫、慈寿宫与部分宁祥宫。

    与只修了回廊与西配殿的锦梁宫相比,慈寿宫此时看起来比皇帝寝宫还要奢华。

    屋脊上的金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晶莹夺目,朱红的宫墙整洁肃穆。新绘的梁柱色彩鲜艳,精致的朱红色宫灯随风摆动,整个慈寿宫彰显着绝对的权利与朝气。

    两位穿着浅褐色宫装的宫人正站在廊下,见周太淑人到了,便马上一个通传,一个引路。

    “周太淑人,我们家太帝君正在荷塘边的风露亭里等你们,冯太侍人已经到了,南宫太侍人在您后面,先随奴才这边走。”

    对于人手紧巴巴的锦梁宫与宁祥宫,慈寿宫的人手是最充足的,在永安宫里,谁都知道,见了慈寿宫的宫人要礼让三分,见了锦梁宫的,礼让两分就行。

    瞧瞧慈寿宫宫人身上崭新的衣裳,便能窥出一二。

    他们一行三人跟着那宫人穿过殿外回廊,一直走到慈寿宫的后院才停下。

    慈寿宫是有围墙的完整宫殿,包括前殿,正殿与后殿,偏殿与回廊外室很多,虽没锦梁宫大,却也小不到哪里去,在正殿与后殿之间,有一片鲜花盛开的花园。

    一块不大的池塘偏在一角,盛夏时节,满塘荷花粉白交错,荷叶田田,池塘旁有个八角凉亭,亭子周围花圃里花朵姹紫嫣红,分外美丽。

    沈奚靖有些好奇,他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便很快低下头去。

    那凉亭里,这会儿坐了两个人,凉亭旁,却站了十来号人。

    大概有两三个是冯太侍人带来的,其他都是慈寿宫的宫人。

    周太淑人为人低调谨慎,这会儿见太帝君都在等他,便赶忙快步小跑过去,先给太帝君见礼,又给冯太侍人见礼。

    沈奚靖和陈岁留在凉亭旁边,低头垂首站立。

    他不敢抬头,却认真听着上边的每一句对话。

    一时间,凉亭里只有周太淑人说着道歉的话。不管等的人是不是早到,他迟了,就定要认错。

    一把有些低沉的声音说“你来挺早的,道什么歉,没瞅见南宫还在磨蹭,吾就知他最慢,早早便着人请他。”

    沈奚靖认出,这位应该就是柳太帝君,他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虽说着打趣的话,却还是让人倍感压力。

    周太淑人忙说“我还是晚了,中午天热,我正午歇,下次定要早点,不好劳烦两位哥哥等着。”

    “荣轩不要每次都这样恭谨,咱们都做了太侍,随便些也无妨。”这位答话的人声音有些高,嗓门也大些,却能从话语间听出些许笑意,应该是冯太侍人。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周太淑人却没接话,转而说起今夏天气太过炎热。

    他们三个坐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沈奚靖站在大太阳底下,只觉得一阵困顿。

    突然一把有些哑的嗓子插了进来“你们都来这么早,今个我又迟到了。”虽然听声音还有些远,沈奚靖他们这些宫侍却不得双手交握于腹前,弯腰行礼。

    来人,肯定是出身世家的南宫太侍人。

    虽然文帝宫侍较多,但是大多都是宫人出身,且宫人出身的许多宫侍,都没有被文帝允许诞下子嗣,所以,除睿帝穆琛之外,文帝其他所有皇子,都是由采选入宫的宫侍所出。

    在大梁,如果不是做元配帝君,世家显少会把孩子送进宫中,采选的一般都是普通的官家子弟,像南宫太侍人这样的,也不太多见。

    实际上,柳太帝君当年入宫时,也不是帝君,他当时只是正八品秀人。

    眼下的帝京,最大的世家势力除了柳家,就是南宫家。冯太侍人的父亲只是外郡的一个小城知府,虽然家世与其他两位的根本没法可比,却到底是采选入宫,初进宫时,就比周太淑人高了不止一个品级。

    作为四位还在宫中的太侍最末一级,周太淑人周荣轩一直都小心谨慎,态度恭敬。

    说话间,南宫太侍人已经从回廊处走到凉亭外,沈奚靖半弯着腰,却能看到他绛紫色的衣摆。

    在大梁,地位越高,服色越深,只有皇帝与帝君可服黑,四品上宫侍与朝臣可服藏青,藏蓝,绛紫,这是针对大朝、宫宴、祭奠时的服制要求,平常时候,只要着常服即可。

    尤其是大夏天里,太侍们嫌热,都喜欢穿浅色衣服,只有南宫太侍人,一年四季穿着绛紫,从未见他变过。

    “今个有什么好吃的没君上请我们来,每次都不亏嘴。”南宫太侍人在桌边坐下,这些太侍里,只有他敢跟柳太帝君这样讲话。

    柳太帝君先是笑了两声,才说“今日来,是想请你们看两个小子。”

    “哦,这话怎么讲”南宫太侍人回他。

    自打南宫太侍人南宫祈来了之后,凉亭里就剩他和柳太帝君说话,周荣轩与冯太侍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面带笑意喝着茶水。

    沈奚靖正低着头研究鞋上的线头,突然听到柳太帝君说“今上年纪也不小了,吾与先帝大婚时也不过这么大小,该给他添些人。”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却惊得旁边三个说不出话。

    之前他跟皇帝暗示那么多次,皇帝都没答应,这次却拉来三位太侍作陪,还摆在明面上讲,是想逼皇帝就范

    柳太帝君仿佛也不是很在意其他人的回答,他“啪啪”拍了两下手,说“吾这慈寿宫里有两个孩子模样不错,让宇南好生教了些规矩,趁你们都在,让你们看看给挑挑毛病。”

    他话音落下,一个四十来岁的宫人领着两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宫人是柳太帝君的大总管,叫边宇南,沈奚靖曾经在锦梁宫见过他。

    “给太帝君,各位主子请安,这两个孩子都是宏成三十五年入宫的宫人,人很伶俐,面相也好,主子们给看看如何”边宇南到跟苍年与陈岁不太一样,他长得白白胖胖,总是笑眯眯,像个笑面佛爷。

    柳太帝君笑着说“来,跟前瞧瞧。”

    那两个少年低声“诺”了一句,又上前走了几步,刚巧站在沈奚靖前面。

    沈奚靖偷偷抬眼皮扫了一眼,发现都不认识。

    那两个少年比沈奚靖大些,十六七的样子,长得确实不错,一个可爱,一个清秀,乖乖地站在风露亭外面,让几位太侍品头论足。

    先挑刺的,必然是南宫祈“长得倒是不错,这身条就太单薄了,虽然今上年纪还轻,但怎么也得考虑子嗣问题,要是皇上瞧得上,还得多吃点,这么瘦,好像宫里亏待了似的。”

    他这样大大咧咧说三道四,也不想想他自己虽然高高瘦瘦,却足足生育了三位皇子,着实没道理说人家。

    但他既然这样开口,下面的少年也只能“诺”一声了事。

    冯太侍人显然和周太淑人一道做惯了和事佬,见柳太帝君脸上冷了下来,赶紧说“长得到真不错,我怎么没瞅见宏成三十五年进宫的宫人长得有好看的,等以后好生养养,模样能更周正些。”

    周太淑人也说“是呢,我宫里那几个可真是丑得没法看,还是君上这里的人模样好些。”

    丑得没法看的沈奚靖默默低下头,不知道是该笑陈岁也被骂进里面,还是该哭自己也没法看。

    柳太帝君等他们一轮说完,才开口“说说,都叫什么名”

    长相清秀的那个马上答“奴才何峰。”

    可爱少年也跟着答“奴才袁红湖。”

    他们说的都是本名,一旦皇帝临幸他们,开始定级封位,内宫宫侍册上,写的也必须是他们的本名。

    “好热闹,父君又请父侍们吃点心吗”还未等柳太帝君说话,一把清亮的嗓音从回廊处响起。

    年轻的皇帝穆琛笑着走了过来。

    见他来了,所有的宫人都跪下行礼,三位太侍也站起来起来,他们稍稍给皇帝行了一个简短的弯腰礼。

    只有柳太帝君仍旧坐在原处,没有动。

    大梁祖制,帝君只需给皇帝一人行礼,太帝君亦然。

    但他不行礼,穆琛却不能显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来。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仿佛没有看到凉亭外的那两个少年,径直走了进去。

    边宇南赶忙从地上起来,请皇帝坐到了柳太帝君的左手边。

    穆琛随意坐下,才说“父侍不用多礼,都坐吧。”

    等到三位太侍都坐了下来,沈奚靖他们才得令站起身。因为皇帝在,所有宫人更拘谨一些,头垂得更低,沈奚靖也不例外。

    虽然月前锦梁宫发生的事情穆琛没有追究,也不了了之,但沈奚靖还是怕他哪天一个不高兴,想要找个谁下手,那他和杨中元很可能就被殃及池鱼。

    想到杨中元,沈奚靖又有些走神,不知道他现在在御膳房待的如何。

    柳太帝君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给穆琛安排宫侍的问题他提过不止一次,可穆琛每次都搪塞过去,这一次,他找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达到目的。

    沈奚靖突然意识到,他这样大费周章,请来了宫里的所有主子们,想必这次势在必得。

    22、第二十二章

    “皇儿,你瞅瞅,下面那两个你还合意吗”柳太帝君说。

    “哪两个都低着头看不清长相。”穆琛依旧脸上带笑,仿佛对于柳太帝君的安排没什么不满。

    柳太帝君柳华然轻飘飘给了边宇南一个眼色,边宇南马上走下凉亭,才两个少年身后轻轻一推。

    何峰与袁红湖何曾想到今日直接就见到皇帝,被边宇南推的时候还有些腼腆,袁红湖抬起头时,甚至已经涨红了脸,显然得更可爱些。何峰比他镇定点,但也好不了多少,沈奚靖明显看到他的衣袖在抖。

    “嗯。”穆琛盯着他们看了好长时间,才意味深长给了个表态。

    柳华然皱起了眉头,看穆琛不紧不慢的态度,跟前几次没什么不同。

    “皇儿,你如今已经束发,过了年就十五了,身边一个宫侍都没有,这怎么可以。”柳华然淡淡说。

    “父君,朕如今课业繁忙,再缓两年吧。”穆琛还是笑着说。

    沈奚靖不敢抬头,但他却能感受到凉亭里十足的压迫感。

    皇帝与太帝君对上,就连南宫祈都不再吭声,指不定在看柳华然的笑话。

    柳华然又念了几句,穆琛还是不紧不慢的态度,柳华然突然说“皇儿,你老大不小了,身边再无人伺候,吾怎么对得起你爹爹”

    穆琛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目光又在那两个少年身上扫了扫,半天才开口“那就他们俩吧,看起来还行,明日着苍年安排,给分个地方住着。”

    他声音很淡,跟他交谈不多的沈奚靖不能分辨出他心情如何,却也知道他心里必不好过。

    沈奚靖知道柳华然那句话是在拿那张字条说事,穆琛这次被逼着接受,想必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其实,当皇帝还不如他,沈奚靖想。

    穆琛既然已经点头答应,柳华然心中高兴,却依然不动声色,抬了抬下巴叫边宇南带两个少年出去。

    “皇儿,最近功课还忙吗天气炎热,切忌多注意身体,前日御膳房呈来一道银耳珍珠汤,吾吃着还不错,已经吩咐御膳房多给你安排些清热解暑的汤羹,你年纪大了,不好吾这个做父君的老操心你,身边加些人,也好注意着。”柳华然一番话说得十分动情。

    穆琛也赶紧给他蓄满茶水“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劳烦父君照顾,心中不胜感激,身边人到底不如父亲想得周到,日后还得父君继续替朕操心。”

    他们这你来我往,好一番父慈子孝,其他三个太侍都面露微笑,一群人好像都十分畅快高兴。

    沈奚靖站在大太阳底下闭着眼睛假寐,他其实练这功夫机会不多,但是没几次就拿捏到精髓。

    不能一动不动站着,也不能左右摇摆不定,一两刻钟稍微动动衣袖,只要低着头,主子不会管你到底在干什么。

    柳华然先是关心了一下自己的皇帝儿子,又开始关心几位太侍。

    “秋季的常服已经到了各宫吧你们衣服都还好吗要是哪个敢苛扣你们的吃穿用度,不用给脸子,直接跟吾讲,吾定会严惩。”

    一般他这种彰显帝君仁德的话南宫祈都不怎么搭理,冯太侍人冯栏只得答“好得很,今秋得常服花色更好看些,尚衣局的宫人倒也费了功夫。”

    柳华然笑笑,目光从穆琛的衣服领子边上滑到周荣轩的手指头尖里。

    他先是抿了一口连青紫笋,才沉沉开口“皇上的内衫绣工倒是精致漂亮,容轩的手艺还是这般出众,下次尚衣局发冬衣再多给些芒锦,劳烦容轩也给吾做套内衫吧,你这手艺,吾早年就甚喜欢。”

    沈奚靖突然回忆起刚刚匆匆一瞥,皇帝虽然内衫一层浅青颜色露出不多,但柳叶纹却一看就知是出自周荣轩之手。

    宫里谁都知道,周荣轩是给柳华然送新绣的衣衫时被文帝看上的,但无论怎样,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再一个,文帝都已经宾天,柳华然那时从来不管文帝纳了多少个宫侍,怎么文帝不在了,他反而在意起来

    沈奚靖很费解,但还是有些忐忑周荣轩被责难。

    虽然跟前伺候的次数不多,但周荣轩脾气好是出了名的,他在朝辞阁的日子着实舒服,无论怎么讲,他都不希望周荣轩出事。

    周荣轩显然对这种责难十分习惯,只听他恭敬地说“君上能看上我的手艺那是朝辞阁的荣幸,等我明日就去尚衣局给君上挑快好云锦,千秋之前定能给君上填个彩头。”

    柳华然笑笑,道“那就有劳容轩了。”

    “怎么会劳烦,我还得谢谢君上直接跟我要了贺礼,要不然我又得左思右想好久,我那朝辞阁,也没甚拿的出手的东西。”周荣轩从容答道。

    沈奚靖听到这里才发现,周荣轩也是个厉害角色。

    无论柳华然说他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并且从不出错。

    真是个好榜样,沈奚靖清醒了一些,开始认真听他们对话。

    这些在宫里待了快三十年的人,还真没有谁是简单货色。

    他们在这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南宫祈突然对穆琛说“皇上,我说句话您别生气,我听说您前日把前政所的南宫太师给打了可有这事”

    南宫太师是睿帝穆琛的第三任老师,也是南宫祈的小叔叔,是南宫家学问最好的大才子,他也同时兼任翰林院院正,算是天下学者的表率。

    如果穆琛真的把南宫太师给打了,那就是目无尊长,无论他什么身份,都要被天下读书人谴责。

    穆琛道还真没生气,打他进了那个凉亭,就一直挂着笑,无论柳华然说他爹什么,讲周荣轩什么,他都没有变表情,南宫祈说的这个,他更不当一回事。

    “怎么可能南宫父侍听哪个狗腿子给父侍碎的嘴,朕一向敬重南宫太师的学问,三位太师里南宫太师的学识是最好的,朕感激他教导还来不及,这事纯属子虚乌有,边宇南,回去查查,不是成天叫说宫里人手不足,朕看你们都去嘴碎了。”

    穆琛最后一句说的十分用力,他丢下茶杯,拂袖走出凉亭。

    两旁的宫人哗啦啦跪倒一大片,连恭送皇上的话都不敢讲。

    南宫祈被穆琛这样顶了一句,心里十分不舒服,面上也挂不住,跟柳华然说了句便也匆匆离开,剩下冯栏和周荣轩跟柳华然说了些别的家常,这才离开。

    一路上,周荣轩都没有说话,沈奚靖跟在他身后,前面的人走得快,他就跟在后面小跑,等回到朝辞阁时,跑出了一身汗。

    他们回去时其他人宫人都已经回到朝辞阁,自然不用沈奚靖跟前伺候,云秀山把他拉回房间,打了盆热水给他擦脸,有些心疼地说“以后跟着主子出门的事你能推就推,这大夏天太阳底下站着不好受,冬天站雪地里更难熬,你这还没养回来,可不受那个罪,你这脸都红了一大片。”

    沈奚靖苦笑,他不去能行么主子说叫你去,你难道说不想挨冻还不得被拉黑巷里去。

    跟云秀山他也不用藏这话,这会儿没他俩什么事,他就拉着云秀山,躲在屋里把这一下午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

    他讲完后,突然问“表哥,你知道主子之前跟先帝是怎么回事吗”

    云秀山在朝辞阁待了三年,他要是不知道,他干脆别在宫里混下去了。

    这会儿沈奚靖问了,他赶紧小声讲了起来。

    周荣轩原本是尚衣局做绣活最好的宫人,他在家时,他父亲和爹爹就是开绣房的,可惜后来他爹因病去世,他父亲也一病不起,那大概是宏成九年,正好柳太帝君的帝君大典,需要扩选宫人,周荣轩为了银子,进了宫,把银子留给他弟弟给他父亲治病。

    他一手绣工都是他家祖传,虽然不及远近闻名的那些绣活世家,但他心思巧,做出来绣图栩栩如生,曾经给柳华然绣的一身宫宴礼服华丽非常,从那时起,柳华然就一直指定他给自己做衣衫。

    就这样,周荣轩凭一手金线彩绣闻名宫中,几乎所有的高位宫侍都挑他做过大宴礼服,后来他实在太忙,尚衣局就特地请旨,叫他专门给柳华然做衣服。

    比如南宫太侍人,当年周荣轩也没少给他赶衣裳。

    宏成十五年,他因为手艺出众,已经提拔为大宫人。一日他绣完衣裳,给柳华然送去,刚好碰到去柳华然那里午歇的文帝,当夜文帝就点了他侍寝,第二日他就搬到清心所里,与穆琛的爹住到了一个偏室。

    穆琛的爹圣敬太帝君那先前是宝仁宫的掌衣宫人,他与周荣轩同年入宫,又是老乡,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为朋友,先是圣敬太帝君被先帝点了侍寝,紧接着周荣轩也跟着来到清心所,他们住在一个院里,相互照应着度过那些日夜。

    所以,周荣轩对皇上,就像在照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23、第二十三章

    清心所是被皇帝临幸又未获得封位的宫人住的宫所,与宁祥宫规模差不多,但整个宫室都散着一股陈旧与压抑。

    穆琛是在清心所里出生的,他父皇并不是很喜欢他爹,即使他爹已经育有皇嗣,也没能封到采人封位,只得一直住在清心所里。

    小时候,穆琛就跟他爹住在那个窄小的房间里,抬头只有巴掌大的天。

    那些年,只有一个宫人伺候他爹。

    他爹是个很能知足的人,只要自己和儿子有饭吃有衣穿,其他也没什么追求,那时候,只有已经封到采人的周荣轩会经常去看他们父子俩,只要他有的,穆琛都能有。

    对于穆琛来说,周荣轩是他第二个爹爹。

    一直到穆琛六岁,才终于从清心所里出来,跟着他父侍升迁到水玉宫,周荣轩也住在这里。

    水玉宫的主位从一品周侍人,当时是宫里最受宠的宫侍,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位,穆琛六岁的时候,他只有十八岁。

    景泰元年,就是这位周太侍人,杀废帝琰于朱泰殿。

    在穆琛看来,无论柳华然怎样控制他的生活,无论柳华然给他塞多少个宫侍,他都觉得无所谓,

    但对于已经失去亲生爹爹的穆琛来说,周荣轩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当天夜里,当其他人都沉浸在梦想之中时,年轻的皇帝反复想着太帝君白天里的那些话,辗转难眠。

    自沈奚靖随着周荣轩去了一次慈寿宫后,柳华然又招他们三位太侍去了几次,不过,后来沈奚靖学精明了,每当来人,绝对不往跟前凑,因此一连二十多日,他都乐得在朝辞阁自在。

    八月之后,天更炎热了一些,朝辞阁没有冰室,虽然院里有池塘,但还是挡不住金乌炽热的火力。

    每到下午,沈奚靖就只喜欢躲在厨房,跟着王青学习厨艺。

    王青会的大多都是精致的茶点与小食,沈奚靖很喜欢吃,并且琢磨着,将来出宫了,可以开家点心铺子,维持生计。

    他把这想法给云秀山说了,云秀山笑他“就喜欢鼓捣吃的。”

    鼓捣吃的,没什么不好,如果连吃的都没有,那才是真的不好。

    沈奚靖这话咽了回去,没讲出来惹云秀山难过。

    他们不出院门,但也防不住麻烦自上门来。

    八月中旬前的时候,冯太侍君冯栏找了一个大阴天,来找周荣轩串门子。

    在几个太侍里,他们两个关系一直还可以,闲暇时也能凑一起打打牌逗逗鱼,南宫祈完全不与他们几个来往,柳华然则是高攀不上。

    冯栏来的时候,带了一盒子点心。

    他宫里也有个宫人擅厨艺,但对咸味点心颇有心得,与王青不是同路。

    因为有客人在,沈奚靖和云秀山也不好在屋里躺着,只能站在正殿门口,没精打采地数着池塘里的荷花瓣数。

    冯栏跟周荣轩关系亲些,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一来就显摆起那一盒点心。

    沈奚靖偷偷瞅了瞅,见那盒点心一共有两样,每样有四块,一白一绿精致可爱。

    周荣轩笑笑,拿起一块白色印梅花的咬了口,说“真是不错,改天叫王青也学学这咸味的,肉糜里有些花瓣甜味,还放了花生碎吧”

    冯栏得意说“可不止花生,是五仁碎,那肉可用梅花水腌过,自然带着香气。”

    “你啊,惯喜欢鼓捣吃的,有那功夫,还不如给自己做两个荷包玩玩。”周荣轩吃掉那块被冯栏命名为梅上香的糕点,喝了口热茶。

    冯栏听他讲说做荷包,就觉厌烦“你可真行,成天拿个小针穿来绣去,也不嫌烦,我可玩不了你那个,太费眼睛。”

    周荣轩笑笑,换了话题。

    他们镇日没什么事干,串门子聊天也无非那些话,聊了些自己宫里发生的小事,话题又引到皇帝身上。

    “我听说,皇上把那两位都发到清心所了”冯栏突然凑到周荣轩跟前,小声说。

    周荣轩有些诧异,最近一阵皇帝一直都没来看他,他估摸着他可能课业忙些,便也没着人打听,原来已经开始有宫侍了吗

    “我这到不知,什么时候的事”宫里消息的传播速度是极快的,冯栏有些诧异周荣轩竟然不知道这事,因为这些天,小宫人们都有些心思浮动,他想不知道都难。

    冯栏看了一圈朝辞阁的宫人,除了屋里伺候的几个面无表情,就连殿外站着的两个也看着没精打采的,还真是对这事不上心。

    “你这宫里人真奇了,咱们那天回去,晚上皇上就招了那个圆脸的侍寝,第二日又换了那个长脸的,完了就打发苍年让他二人住到清心所去,可能因着那位的面子,皇上虽没给封位,但到底抬了品级,两个现在一个是正九品,一个是从九品,还拨了宫人侍候。”

    周荣轩静静听完,突然说“想想皇上也长大了,我总是想着他小时候,圆圆胖胖,见了谁都笑,也不认生,那时候阿文日子过得苦,成天担心他长不大,如今这样,阿文要是知道,也会高兴的。”

    他是看着穆琛长大的,对于他已经长大成人感到由衷的高兴,他只是希望,那两个宫侍,能真心实意待穆琛,穆琛也能跟他们多亲近些,省的一个人孤孤单单。

    “说来,还是你命好,”冯栏听他感叹一句,也跟着伤感起来,“你自己没孩子,但你护着皇上长大,也算是他干爹,我呢,我就那么一个儿子,可算拉扯长大,却被他兄弟砍了头,我这日日夜夜,都想他,要是还在,肯定都已经开府成婚了,逢年过节,他的王君还能进宫跟我说说话,总好过一个人这么干熬着。”

    冯栏所出五皇子穆璜,于景泰元年七月初被废帝琰赐死,罪名“谋逆”。

    周荣轩拍拍他的手,给了陈岁一个眼色,陈岁麻利出去,不多会儿端来王青新做的枣泥水晶月饼。

    “好了小栏,都过了那么多年,璜儿是个乖孩子,现在想必已经投胎到好人家,你且宽心吧。”

    他把点心推到冯栏面前,又给他续了茶“王青新做的点心,你不是爱吃甜的,赶紧趁热尝尝。”

    “但愿吧。”冯栏摆手拒绝了贺榆叶递过去的热手巾,只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便吃了起来。

    一时间,他们都没说话。

    这日冯栏待得时间有些长,走时已经临近晚膳,周荣轩本来要留他,但冯栏却说他的晚膳早就定好要吃刚送来的沙罗蟹,急急忙忙往回赶。

    周荣轩在门口送他,一直到他走远,才回身进屋。

    这会儿沈奚靖与云秀山已经去帮王青与修梅侍弄晚膳,堂屋里只有贺榆叶与李柏叶在。

    周荣轩打发他们出去,叫了陈岁进偏室说话“你明日把我新作的荷包给皇上送去,顺便问问他那两位宫人如何,要是不喜欢,也不用勉强,等以后,总能找到合意的人。”

    陈岁点头称是,周荣轩又说“宫侍也就罢了,皇上的元君,一定要定他最合意的那个,要不,我怎么有脸见他阿文。”

    话题说到这上面,陈岁也不好回答。

    周荣轩坐在那里,一时间哀愁至极“可这事情,哪里轮到我来插手。”

    他们两人又说了好半天话,才到正殿用膳。

    今日的晚膳非常不错,有一道清蒸菊花鲈鱼,一道蜜汁羊腿,这两样都是周荣轩平素最爱吃的。

    他吃饭很安静,也不喜太多人跟在一旁,一般都是楚暮冬用银筷先挑些试了,再问他想要吃哪个,然后王青会跟着夹些送他碗中。陈岁与周荣轩早年便认识,有时人少,也会陪他一起吃。对于他们这些太侍们来说,住在清冷的宁祥宫,那些规矩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小宫人,就可以躲在厨房先把晚膳用了。

    这日有青菜豆腐团子,沈奚靖很爱吃,一口气吃了两个才罢手,他来这几十天,不仅胖了,还长高了,云秀山一边吃,一边高兴。

    他总是这样,会为沈奚靖一点点小的成长而高兴。

    吃完饭,他们等周荣轩在院中散完步,回到二层看书,这才开始打扫一层大堂与内院。除了管事与大宫人在二层伺候,剩下的人都会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弄好,他们有五个人,很快就能打扫完,然后轮流去水房沐浴,很早便能休息了。

    几乎朝辞阁的每一天,都是这样按部就班地度过。

    今日是沈奚靖与李柏叶值夜,二楼内室值夜的是楚暮冬。

    晚上起了风,吹散了一整日的沉闷。沈奚靖与李柏叶一左一右靠在正殿大门旁,有一搭没一搭小声说着话,他们伺候的主子是太侍,晚上基本不用担心安延殿叫门。

    到了午夜时分,沈奚靖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旁边李柏叶早就站着睡着了,沈奚靖迷迷糊糊看他一眼,想着是要一起睡还是叫醒他。

    突然一阵叫声惊醒了昏睡中的二人,只听楚暮冬叫“下面是谁,快去请太医主子吐血了”

    24、第二十四章

    一阵冷风吹过,沈奚靖浑身一抖,马上就叫李柏叶“柏叶,快去叫人”

    他说完,径直跑到陈岁门前,使劲敲门“陈叔,快醒醒,主子出事了。”

    陈岁是反应最快的,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时便一把拉开房门,径直往二楼跑去。

    王青与其他几人都醒了,他们披上外衣,都想跟着上二层。

    一时间朝辞阁乱成一团。

    陈岁眉头一皱,站在二层骂道“都干什么不安生,柏叶,你拿夜牌去太医所叫太医,记住要李明李太医,今日他当值。”

    他说完,麻利地从从内衫腰间拽下一块玉佩,扔给沈奚靖“安乐,你认得路,去锦梁宫通传,就说周太淑人急症,他们认得那牌子。”

    陈岁吩咐完这两件事,点了王青上楼伺候,吩咐榆叶与云秀山准备热水等,在楼下候着。

    沈奚靖握着那块温热的玉佩,看了云秀山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腰带,转身就往门外跑。

    他的意思,是让云秀山尽可能把之前的东西都放身上。

    如果周太淑人出了事,他们很可能跟着遭殃。

    沈奚靖不是不关心周荣轩的身体,他也不是冷漠无情,他只是想要跟云秀山一起活下去,这并没有什么错。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周荣轩只是急症,并无大碍。

    沈奚靖几乎和李柏叶一前一后跑出朝辞阁,太医所在外宫,这时候已经宵禁,柏叶需要用拿着夜牌方可通行。

    而沈奚靖手里那个玉牌则所有宫所主位都有,有了这块牌子,可以惊动皇帝,帝君出面。

    虽然周太淑人并不是主位,但以他与皇帝的情分,能有也不为过。

    他和李柏叶在漆黑的宫后小路里拼命地跑着,他的头发散开了,那条灰色的发带遗落在黑暗中,沈奚靖来不及寻找。

    他们很幸运,一路上都没碰到巡夜宫人,李柏叶与他在岔口处分开,他往外宫而去,沈奚靖则去锦梁宫。

    凉风习习的夜里,当他跑到锦梁宫时已经满头大汗,他顾不上别的,直接去拍锦梁宫的宫门。

    空洞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惊起一阵狗吠。

    这日值夜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宫人,沈奚靖不认识他,只能拿出那块冰凉的玉牌给那宫人看。

    在通常情况下,无论宫里出了多大事,很少有人会用这玉牌惊动已经安置的皇帝帝君,但周荣轩情况太特殊,陈岁十分清楚他在皇帝心里的低位,如果周荣轩真出了事情,他们惊动了皇帝还好,如果没有,那他们大大小小八个人就都别想再出宫见家人。

    睿帝穆琛登基不过四载余,这偌大的永安宫里,除了几位太侍哪里还有别的主子,因此,这四年来,这块玉牌子值夜的宫人是从来都没见过。

    冷不丁沈奚靖拿给他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半开着侧门,不让沈奚靖进去。

    沈奚靖急的满头大汗,只得大声喊起来“我是朝辞阁宫人,周主子出了事,我手里的是玉夜牌,你快带我进去求见苍总管。”

    叫沈奚靖这么一吓唬,那宫人也清醒过来,这才想起玉牌的用处,赶忙让了沈奚靖进去,正想回头叫沈奚靖等他锁好宫门,却没想着他一溜风跑了进去。

    锦梁宫他生活了三年,虽然几个月没来,却还记得清楚。

    沈奚靖这几年算是慢慢养了回来,脚程比以前快得多,没多时就跑到苍年的住所门口,上去就直接拍门“苍总管,我是安乐,朝辞阁出了事,您醒醒,快带我去禀报皇上。”

    幸好,今日不是苍年值夜,他也一向机警,几乎听到沈奚靖跑过来的脚步时便醒了,他认得沈奚靖的声音,因此直接披上外衣开门出来,劈头盖脸便问“出了什么事。”

    他们嘴上说着话,脚下却不停,直带着沈奚靖进了锦梁殿。

    正在门口值夜的宫人还是原来那些人,都认得沈奚靖,此时三更半夜突然在锦梁宫里见到他,一时间都有些发愣,苍年和沈奚靖却无暇顾忌旁人,沈奚靖快步跑在苍年身后,给他小声说起朝辞阁的情况“就在刚刚,二层值夜的楚哥说,主子吐血了,请太医的宫人跟我一起出来,这会儿约莫能到太医院。”

    沈奚靖脑子十分清醒,此刻答的全在点上,苍年回头看他一眼,说“周主子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要说周荣轩每日的吃食都差不多,他是个很念旧的人,喜欢吃的东西从来不怎么变,日日吃也不厌烦,今日的菜色有八成都与前两日相似,只在细节上做了调整。

    沈奚靖虽然从来没有伺候过主子吃饭,但他总是给王青打下手布菜热饭,对每道菜都很清楚,因此语速十分快地把周荣轩的早晚两顿饭菜名都念了出来。

    然后他又顿了顿“下午冯太侍人过来,主子吃了他宫里人做的点心,晚上有一道菊花鲈鱼和一道蟹肉粥是这几日未曾用过的,就这些。”

    他们说话的功夫,苍年已经领着沈奚靖来到西配殿,这个时辰皇帝肯定已经歇下,外堂屋值夜的两位宫人有一位沈奚靖很熟,是李暮春。

    大宫人就是大宫人,他见了沈奚靖脸上连惊讶的表情都无,直接问苍年“苍哥,出什么事,可要扰圣上安眠”

    苍年点点头,小声说“准备常服,快。”

    见苍年没有让他进去通报,而是准备衣物,李暮春脸上这才闪出诧异,但他又看了沈奚靖一眼,马上便明白过来,登时白了脸,赶忙去被皇帝常服。

    苍年也不客气,直接拉着沈奚靖的手进了皇帝寝宫。

    他们一直穿过三个堂屋,才来到皇帝穆琛平日休息的地方。

    方安岑这会儿正靠坐在寝殿外间的矮榻上浅眠,冷不丁被苍年惊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苍年冷着脸说“去,准备热水,告诉暮春,再多备条薄披风,让小赤去叫多福起来候着。”

    他说话一向简洁有力,几条命令清晰明了,方安岑一句废话都没讲,闪身出了内室。

    苍年正要禀报,却听一把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阿年,出了什么事进来讲。”

    穆琛醒了。

    这些年,他晚上越发浅眠,几乎一有动静就能醒来。

    要是平常时候,进寝殿之前,苍年定会给沈奚靖一番交代,可是今日却很特殊,苍年顾不上别的,直接拉着沈奚靖推门而入。

    穆琛这间寝殿,大而空旷,巨大的龙床竟也显得玲珑别致,寝殿四角低垂的宫灯昏昏黄黄,龙床上的床幔沉沉垂着,看不到后面一丝一毫。

    沈奚靖一进去,二话不说,径直跪到地上,对着龙床磕了三个响头。

    惊扰圣驾,是大不敬。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78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