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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掌刀锋你为王 第8节

作者:洛无奇 字数:12950 更新:2021-12-30 17:47:41

    18再见了妈妈

    新买的机车没有经过改装,开到一百二十迈车身已经不住发飘了。虽然戴着头盔,蒋亦杰依旧能感觉到风迎面打过来的强大力道。这种时候只要路面上有块石头,或者突然冲出一条流浪狗,都可能连累他车毁人亡。可蒋亦杰管不了那么多,上辈子妈妈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这一世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孤独地离开。

    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还在进行抢救。护工说蒋妈妈早上起来就觉得有些胸闷,却一直坚持说自己没事,她怕通知儿子们赶过来,会耽误了正事。

    蒋亦杰本以为妈妈还有段日子可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不知道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重生改变了命运原本的运行轨迹。

    很快,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轻轻摘下口罩,带着满脸歉意“蒋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们无能为力了。尽快通知家人做好准备吧。我想蒋太太还有一点时间,您进去陪陪她吧。”

    短短几句话,宣告了一个生命至此走到尽头,人的力量在生老病死面前,显得渺小又可怜。

    蒋亦杰连忙抓起电话打给二哥,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喂,哪位找明礼我是他同事,明礼正在开会。”

    “我是他弟弟。麻烦立刻通知杨明礼,让他来疗养院,妈妈快不行了。”就在对方即将挂断电话的瞬间,蒋亦杰忽然试探着问道,“对不起小姐,请问您是姓方吗”

    对方一楞“是的,有什么事吗”

    蒋亦杰短暂犹豫了一下,开门见山地请求道“方小姐,我有个冒昧的请求,待会您能不能陪着我哥哥一起过来”

    “啊”对方显然十分惊讶,沉吟片刻,或许是出于同事间的关心和道义,终于点头应承下来,“可以。”

    这边挂断,蒋亦杰紧接着打给了大哥。蒋庭辉气还没消,电话那头语气格外恶劣“蒋小妹,都说了你的事我不再管”

    蒋亦杰努力平复下情绪“我妈快死了,你能不能过来,让她最后看你一眼了却心愿不管她从前有多少对不起你的,我替她还,你有多少怨气,都发泄到我身上就是了”发觉自己声音不自觉在抬高,他叹了口气,极力放低姿态,甚至小声哀求着,“蒋庭辉,求你了,就这一次”

    等了几秒,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蒋亦杰绝望地扣上了电话。

    房间里,蒋妈妈安静躺在病床上,癌症吸收了她身体里全部的精力和养分,人瘦得只剩下了骨架,扁扁的,甚至撑不起被子。

    蒋亦杰跪坐在床边,把蒋妈妈干巴巴的手握在掌心“妈,我来了。”

    蒋妈妈已陷入弥留,浑浊的双眼茫然仰望着天花板,迷迷糊糊问道“啊你是谁啊”

    蒋亦杰心里一阵刺痛“我是小妹啊,咱们家的惹祸精蒋小妹。”

    “别骗我了,我的小妹才不会这么乖呢,说话也没有这么温柔。”妈妈说话时透着呼呼的杂音,像是喉咙里含着口老痰。

    蒋亦杰想对妈妈笑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挤得脸颊发酸,最后只能难看地苦笑了一下“好吧蒋太,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二十八岁的蒋小妹,我从十年之后来的,就是想来看妈妈一面。妈妈,我很想你。”

    他本以为,蒋妈妈会照多年习惯骂上一句“发瘟崽”,然后唠唠叨叨埋怨自己又讲大话作弄她这个老太婆,谁知妈妈只是缓缓转过头来,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是吗十年之后啊那你告诉我,十年之后你和哥哥们都过得好吗”

    “都好,都好”蒋亦杰将妈妈的手牢牢按在自己脸上,不住摩挲着,“大哥当了社团的老大,出出进进身后跟着一大帮小弟,名号从外岛一路传到里岛,可威风了,还找到个聪明又稳重的爱人,帮助他打理事业。二哥呢,会升到高级督察,和同组一位姓方的师姐结婚,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做事,还给你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大孙子。”

    蒋妈妈笑得眉目弯弯,仿佛已经亲眼见到了这一切。转而她又担忧地询问“怎么办啊小妹你说他们一个是黑社会老大,一个是警察,会不会打起来啊”

    蒋亦杰笃定地摇摇头“安心啦蒋太,不是有我在吗,我不会让他们打起来的,一定不会”

    蒋妈妈还要再说什么,可惜舌头已经僵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唔唔低哼着。

    杨明礼终于赶到,跌跌撞撞扑倒在床前,抱着妈妈的身体咬着牙不住流眼泪。

    有很多年,他曾经瞧不起妈妈,怪妈妈非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给他安上了个拖油瓶的头衔。也怨恨妈妈目光短浅,小气自私,愚蠢地相信标会可以发一笔小财,气妈妈偷偷在自己孩子碗里藏鸡蛋,令他颜面扫地,最后明知道儿子的理想是做一名警察,却哭天抢地非要他去经商赚大钱,走所谓的光明大道。

    可真到了分别的一刻,才恍然醒悟,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妈妈一样无条件对自己好了。不论自己多冷淡,多爱理不理,她也依旧自说自话地嘘寒问暖,牵肠挂肚着,就像是完全没有自尊一样。

    二哥哭得鼻涕直流,妈妈的眼睛却绕过他,直直望向他背后的方小姐。

    方小姐见二哥哭得伤心,有些不知所措,她默默陪着二哥,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像在注入某种支持的力量。这个女孩中等身材,没有化妆,头发整齐地向后梳了个马尾,衣着也很朴素。

    嗯,好啊,这就是未来的儿媳吧,看起来像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丫头,也不娇气,真好。礼仔啊,把你交给她,老妈放心了。

    蒋妈妈的目光又向上移了几寸,越过方小姐的肩膀,定在不远处的玻璃窗上,窗子另一边,露出了半边身影,高大又挺拔,头发浓密,五官清晰明朗,和许多年前二十几岁的蒋爸爸一模一样。

    老蒋啊,夫妻一场,没能帮你照顾好儿子,真惭愧。现在知道他过得还好,我就放心了,起码见了面,我可以告诉你长大后的他有多英俊,多有本事。

    蒋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永远凝固在了没有温度的脸上。

    护士们走过来撤去仪器,用白色被单小心盖过了妈妈的头脸。蒋亦杰趴在妈妈枕边悄声耳语着“妈妈,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所说的一切,我会把它们一一实现。我会让大哥坐上他应得的位置,会让二哥和嫂子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我不小心把命给丢掉了,那我就去陪你,到时候你再唱小时候的儿歌哄我睡觉吧。”

    杨明礼终于由闷声哽咽变成嚎啕痛哭,他死死抓住被角,不许护士把遗体推走,似乎要把多年积攒在心头的母子之情一道哭尽似的。方小姐受了感染,眼圈也红红的,伏在一边柔声劝慰着二哥。

    蒋亦杰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脚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走下楼,骑上车子离开了疗养院。在街上漫步目的地转到天黑,觉得口干舌燥,看到路边正好有间酒吧,就车子一丢迈了进去。

    另一辆轿车紧跟着开过来,蒋庭辉下了车,替弟弟将机车扶正,看到把手处沾到一块污迹,又帮着仔细擦拭干净。之后他走进酒吧,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远远留意着弟弟的一举一动。

    蒋亦杰一屁股做到吧台前,伸手招唤酒保。穿黑色制服的侍者走过来,一抬头,竟然碰到了熟人正是墨镜男王大卫。不等蒋亦杰发问,王大卫率先解惑道“小妹哥,真巧,我最近在这家酒吧体验生活,积累素材,竟然也能碰到你,咱们果然有缘。”

    蒋亦杰想揶揄他几句,却没有心情,只是淡淡问道“大卫,你既然是做导演的,应该很会搞定人的情绪吧。我问你,伤心的时候,怎么做才能不伤心呢”

    王大卫扯了扯领结,清清喉咙说道“呐,以作为导演的专业经验来讲,情绪是不该压抑的,反而要好好释放出来才对。比如一个人伤心了,那么越让他强言欢笑就越难过,索性大哭一场,就什么都过去了。”

    蒋亦杰摆弄着圆形的软木杯垫,放在手指间滚来滚去“可是哭不出来怎么办只要有人看着,我就哭不出来。”

    王大卫一拍手“像这种情况呢,就需要借助些手段了,比如,来点酒。”

    蒋亦杰无奈地撇撇嘴“那你有什么好招待”

    王大卫打了个响指,熟练地拿出摇酒壶和苏打水瓶,叮叮咣咣摆弄一阵,将一杯淡绿色的酒送到蒋亦杰面前。

    蒋亦杰尝试着抿了一口,随即一饮而尽,重新把被子推到王大卫面前,竖起食指表示再来一杯。几杯下肚,他将酒举在眼前,凑近灯光欣赏着淡绿色的美妙色泽,好奇地问“这酒叫什么名字”

    王大卫略一思索“这杯酒叫做年华。”

    “年华”蒋亦杰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王大卫望着虚空之中很动情地描述道“杯口上沾着一圈糖粒,所以舌尖感受到的第一种滋味就是甜,之后才是蔓越莓汁的微酸和苦艾酒的苦涩,再之后,是在迷幻的香气之中等待回甘可惜你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它的味道,就不知不觉醉掉了。重新想起它,可能要等到许多年后,经历过人世悲欢的一个寂寞夜晚,想回味,却已无处找寻,就像那些懵懂而美好的青春岁月一样。所以它的名字叫年华,此生只有一次,错过了,永远都回不去”

    蒋亦杰握着杯子对他举起示意,再次一口吞掉杯中酒。

    “怎么样,有点作用吗”王大卫神秘兮兮追问,“要不然你看着我的眼睛,噢不,我的眼镜,想想我是无所不能的先知,可以引导你喂”

    被他一说,蒋亦杰真盯着他眼镜看了过去,谁知被吧台顶端的小射灯晃得眼晕,一阵反胃,捂着嘴冲向了洗手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呛得自己直咳嗽。

    这时一只厚实的大手轻轻抚上他后背,一下下拍打着,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都吐光了吗,过来漱漱口。”

    蒋亦杰恨恨扭过头,不想去看他,可是一下没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胀,趁着没被发觉,赶紧转身扑到了大哥怀里,在蒋庭辉看不到的角度,将眼泪全数蹭在了他衣襟上。

    穿马甲的调酒师回到吧台里,将王大卫拉到一旁数落着“让你帮忙照看一下,你就胡乱动手,还好客人没投诉,不然被老板知道了,我们俩都会被炒鱿鱼。”见四下没人,他又小声请教道,“对了大卫,你刚才调的那个酒,是从哪学来的名堂不小嘛。”

    王大卫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默默眨了眨“我根本不会调酒啊,那杯酒的味道完全是随即出现的,无法复制,所以我说,此生只有一次,错过了,永远都回不去了嘛”

    蒋亦杰彻底醉了,蒋庭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架出酒吧。一路上,他都软软靠在大哥肩头,喃喃自语着“我妈妈死了,以后我没有妈妈了”

    蒋庭辉心疼地揉揉他略长的头发“没事,还有大哥。”

    蒋亦杰忽然嘻嘻笑了起来“是啊,不怕,我还有大哥我大哥,蒋庭辉”

    看着弟弟手舞足蹈地差点没摔跤,蒋庭辉小声劝着“别闹了,回家好吗”

    “不要不要”蒋亦杰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大哥带我去吃烧鹅饭”

    蒋庭辉哭笑不得“小妹听话,乖乖回家就买给你好不好”

    蒋亦杰认真想了想,乖顺地点头“好,好。”

    蒋庭辉将像个八爪鱼一样粘在他肩膀上的弟弟卸下来,小心塞进副驾驶座,又温柔地下令“快坐好,大哥帮你扣安全带。”

    蒋亦杰立刻双手笔直放在两侧,身体紧紧靠在椅背上,任由蒋庭辉抽出安全带,探身进去锁好。回身的时候,脸孔从弟弟的唇角边擦过,蒋亦杰忽然动了动,在他脸颊上飞快而不已察觉地啄了一下,然后紧紧闭上眼睛,调皮地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醉了,醉得完全没办法掩饰内心的情愫。

    大哥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不确定这是否是个的错觉。看着弟弟乖巧又害羞的样子,使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弟弟尿尿,他蹲下帮忙提好小裤裤,弟弟也会像这样贴在脸上“吧唧”亲他一口,那种感觉,让人多铁石心肠都会融化掉。

    坐上车子,蒋庭辉手搭在方向盘上久久没动,车载音响里传出轻快的歌曲thetaesthaterdear”蒋亦杰跟着轻轻哼唱道,“onnga,onnga”

    如果小妹永远都是此刻的样子,那该有多好

    19投名状

    onnga的旋律轻松明快,初秋夜晚的微风清爽宜人,平日里那个刺猬一样的弟弟正乖巧坐在身边,闭起眼睛陶醉地哼着歌。 这样的时光太美好了,让蒋庭辉内心慢慢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平和与安稳。

    在这一刻里,他忘记了横在眼前的无数难题与障碍,忘记了明天早上醒来还要戴起“誓死效忠”的面具为了古展去冲锋陷阵,甚至忘记了宝贝弟弟正跟在龙准身边做着既荒唐又危险的事,让他进退两难,头疼不已。

    晚上的道路出奇顺畅,全程花费的时间比清晨过来那次快许多,快得竟让他生出了几分遗憾。

    真想在这条路上一直跑下去和弟弟待在一起,把这个夜晚延伸到无限长

    当蒋庭辉搀扶着蒋亦杰东倒西歪回到家的时候,王大关早已经睡下了。听见动静他迷迷瞪瞪爬起来,拖着大了几号的睡衣裤,揉着眼站在卧室门口傻兮兮看着那兄弟俩。

    这样的小妹哥,他还从没见过脸颊红扑扑的,死死黏在蒋庭辉身上,好像朵小葵花一样,眼睛眨也不眨随着大哥的身影转来转去,嘻嘻嘻笑个不停。蒋庭辉说“坐好”,他就乖乖坐在沙发里,蒋庭辉说“喝水”,他就捧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末了还把空杯子举在大哥面前晃了晃,献宝似的。

    这样的大哥大,他也从没见过声音温柔得像儿童台主持人,每说一句话,总要不自觉伸手捏捏弟弟的脸,或者揉揉弟弟的头发,一会小跑着去厨房倒水,一会蹲在地上帮蒋亦杰脱掉球鞋换上拖鞋,一会把手搭在弟弟太阳穴上转圈按压着,忙得不亦乐乎。

    “我一定是做在梦看来该起床尿尿了。”王大关耷拉眼皮自言自语着,随后呆呆走进洗手间,对着马桶畅快淋漓地释放了一通,又呆呆走回卧室,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蒋亦杰接连喝了好几杯王大卫调出来的蔓越莓汁苦艾酒,又跟大哥拉拉扯扯闹了半天,早就燥热得黏糊糊出了一身汗。额前的碎发打湿了,凌乱地贴在脸上,越抓挠越痒。

    蒋庭辉去厨房煮好了醒酒茶回来,就看见弟弟侧躺在沙发里,像条大毛虫一样扭来扭去,样子难受之极。蒋庭辉想帮弟弟洗个澡,让他能舒舒服服躺到床上去睡觉,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伸出手去却有些慌乱,喉头一动,咕噜咽了口唾液。

    在沙发里蹭着蹭着,蒋亦杰的棉质t恤早经翻卷到胸口,牛仔裤因为有皮带卡着,还没完全滑下去,只是露出了一小圈内裤的白色边缘,包裹住臀部,更衬得那一截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腰身紧实流畅、黝黑光洁。

    蒋庭辉将手搭在皮带扣上,可哆哆嗦嗦连着解了几次都没解开,弟弟的身体好像烫手似的,让他有些不敢触碰。

    不知不觉间,蒋庭辉已经面红耳赤。他闹不明白,弟弟有什么样子是自己没见过的从扎辫子的时候起,光着屁股满街跑,晃荡着小鸡鸡到处展览,被三姑六婆围观逗弄,从来都是自己从人群里把小家伙给拎出来,驮在肩头扛回家的,何曾有过尴尬从前家里穷,遇到天热的时候,就在太阳底下晒一大盆水,等水暖了,把这小肉团子丢进去随便搓搓洗洗,弟弟身上又有哪一寸是自己没碰过的为什么现在仅仅解个皮带,就莫名难为情了呢

    难道是分开太久疏远了还是弟弟长成了大人样子,不能再随意对待了可弟弟他虽然名叫小妹,又不是真正的“小妹”,到底怕个什么劲儿呢

    蒋庭辉百思不解,愣愣站了许久,还是跑到卧室取了条毯子帮蒋亦杰盖好,然后悄悄溜出门去,落荒而逃了。

    回s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灯火通明的三角街刚刚结束最热烈的狂欢,夜行动物们四处乱窜,纷纷寻找着第二轮更加暧昧的节目。

    蒋庭辉一溜烟逃上楼,遇到有人打招呼也顾不上回应,嘴巴紧闭着低头大步流星走回办公室,整个人往宽大的真皮座椅里一跌,慌张地掏出支烟叼在嘴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阵阵疲惫袭来。

    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间或向他请示些事项,他都恍惚着不曾留意。后来闻琛进来了,走到文件柜前翻找着资料,不经意一回头,发现角落里无声无息坐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咦,庭辉什么时候回来的”

    “噢嗯,是啊。”蒋庭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答非所问。

    闻琛先是有些疑惑,随即玩味地盯了他一阵,岔开话题“我正好要找你。今天我和肥林又去见了杨笑基。那个台湾佬比狐狸还精,估计他早看出来我们的目的不是明面上所谓三角街中段的泊车生意,所以拿乔得厉害,说什么看不到诚意云云,不知道心里又打了什么主意。”

    蒋庭辉大力吸了两口烟,谁知什么也没吸进去,这才发现一直叼在嘴里的烟竟然忘了点燃。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迅速把烟拔下来捏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收回心神询问闻琛“对了阿v,上次不是挑了几个最正的妞送过去吗,他有什么反应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哈,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闻琛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还什么合不合胃口,简直是倒胃口。你知道吗,这杨笑基人如其名,是个正牌基佬,人家喜欢男人的所以咱们错得离谱啦。依我看,当初如果送几个年轻水嫩的小男孩给他,说不定生意早就谈成了。”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听见这话,蒋庭辉竟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吞吞吐吐应对着“那那再找了送过去就是了。正好,他不是说看不到我们的诚意吗就顺便,给他看看喽”

    闻琛整理着找出来的文件,忽然间一抬头,看着蒋庭辉好奇地问“我说庭辉啊,你脸怎么了从刚才进来就看到你不停摸自己的脸。”

    “什么”蒋庭辉愕然,“我有摸脸哪有嘛一定是你看错了。”

    闻琛的注意力全放在文件上,心不在焉反驳道“嗯,有的,还一边摸一边傻笑来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哪个女神给啃了一口呢”

    蒋亦杰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宿醉的感觉糟透了,脚底下像踩着团棉花,走到哪都飘飘忽忽站不稳,大脑里更像是注入了水银,轻微动一动就摇晃不止。

    他双眼通红地爬起来,身体不住往一边偏倒着,费了好大力气才冲进厨房,咕噜噜灌了满肚子凉水,总算有了点精神。一回头,好几个王大关的重影正站在背后,他握起拳头敲了敲脑袋,臭着脸问“马骝,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他脑海里最后的片段是在酒吧里听王大卫用文艺腔鬼扯,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全无印象了。

    王大关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我睡得早,除了中间起来尿过一次尿,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

    又细又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作响,好似用指甲一下下抽着神经,蒋亦杰的头瞬间更疼了。

    蒋亦杰在家里懒洋洋躺了一整天,晚饭没来得及吃,就被龙准一个电话给招了过去。

    龙准正带着自己堂口里几名手下吃火锅,一见蒋亦杰,立刻挥手遣散了众人,重新替蒋亦杰上了碗碟,客气有加地又是倒酒又是布菜。铜锅里热气蒸腾而起,室内弥漫着羊肉特有的腥膻味。蒋亦杰本就没什么兴致,眼前坐着龙准,更加胃口全无,忍了半天,终于开门见山地问道“龙哥,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直说好了。”

    “哈哈哈”龙准照例以一阵假笑开场。对于蒋亦杰解决掉鸵鸟所用的那些手段,他赞不绝口,还丝毫不脸红地说了一大堆诸如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是可造之材啊,龙哥早就有好好栽培你的打算啊,有你加入,我们和新社简直如获至宝啊,之类的话。

    是真是假,蒋亦杰自然都顺着龙准的意思,嗯嗯啊啊不住点头应承着。

    龙准起身缓缓踱过来,亲切地拍了拍蒋亦杰肩膀“阿杰,我和你算是一见如故,你又帮我解决掉了鸵鸟这个大难题。我龙准呢,对兄弟向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赏罚分明的。你立了大功,我无论如何要有所表示,喏,这个给你”说着话掏出把钥匙,隔空丢给蒋亦杰。

    蒋亦杰抬手接住,看了看钥匙上的o,是知名品牌最新款的机车,当即双眼一亮“龙哥,这真是送我的”他从小喜欢机车,此刻的惊喜之情倒不是装的。

    龙准看见他脸上瞬间绽出的光彩,知道自己摸准了脉门,心里阴阴一笑,脸上却慈爱非常“这是什么话,龙哥这么大的人还会耍你吗车子就在堂口里,稍后跟我过去取。”

    蒋亦杰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先谢谢龙哥。”

    龙准极为大度地摇摇头“我待你跟自己亲弟弟一样,谈什么谢。不过阿杰,今天叫你过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蒋亦杰懒懒一笑,挑起眉毛做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阿杰啊,我现在已经把你看做和新的人了,很想把三角街那片的生意交给你去打理。不过你初来乍到,年纪又小,一下子管起那些资格比你老的四九仔们,难以服众。所以我想,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龙哥尽管吩咐就是了。”蒋亦杰把玩着崭新的机车钥匙,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头。

    “好,我最欣赏你这爽快劲了不过这一次,可不要点头点得太快”龙准故意卖着关子,欲擒故纵,“自古以来跑江湖拜山头的,都要纳投名状。怎么样,杀人的事,敢不敢做”

    蒋亦杰眼睛里闪过丝丝凝重,似乎纠结了片刻,随即邪邪一笑“敢,有什么不敢龙哥想让我去杀谁”

    龙准抽出张照片摆在桌面上,轻轻推了过来“就是照片里这个家伙”

    蒋亦杰定睛一看,电光火石闪念流转师爷金

    20师爷金的生死路

    龙准手指按着张照片,往蒋亦杰面前一推“就是这个家伙姓金,叫金万升,从前是沙皮的师爷。”

    他顿了顿,眯起蛇一样的双眼审视着蒋亦杰,见对方听得专注,完全没有半点迟疑猜忌,这才放心地接着讲下去“按说我同这师爷金倒也没什么过节,只怪他色胆包天,偷人竟偷到了我和义社头上。他勾搭我兄弟的老婆上了床,被发现之后还把一应罪名全推到了女人身上,那女人一气之下就跳了楼,害得我兄弟独自带着个一岁大的孩子,家就这么毁了。阿杰你说,我若不替兄弟出这口恶气,怎么当得起人家叫一声龙哥”

    编造出这一整套的前因后果来,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蒋亦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那个与师爷金联手做掉了沙皮,又暗中挑唆师爷金往枪口上撞的幕后黑手,一定是龙准

    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顺着龙准的心意义愤填膺发狠道“原来是个勾引嫂子的混蛋,我最恨这种衰人了,尤其出了事还拉女人垫背,简直让人不齿,死不足惜。”

    龙准闻言喜出望外,脸皮上的褶皱又深了几分“阿杰啊,别看你我两兄弟年纪相差十几岁,可是处处投缘,连想法好恶都不谋而合。”

    “要不然外岛上小和兴的堂口几十家,我怎么就盲打误撞,一下子投到了龙哥门下呢。”蒋亦杰也挑起眉眼回望过去。

    片刻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气氛虚伪地热烈着。

    龙准的这份谢礼手笔不小,起码上了六位数,崭新的机车散发着金属与皮革的冰冷气味,外壳精光锃亮,蒋亦杰一见到立刻爱不释手,迫不及待骑着飙了出去。

    龙准将他的喜爱劲儿看在眼里,也受到感染,面上挂起了慈爱的笑容,然而随着一人一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老家伙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重新恢复成了一只僵硬、麻木,心怀鬼胎的冷血动物。

    蒋亦杰的兴奋与喜悦,三分真七分假,他的确是中意这辆机车,但大部分,是做给龙准看的。拿到钥匙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止不住犯着嘀咕,以龙准毒蛇一样的性格,任何举动都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骑了一路,蒋亦杰发觉确实有些不对劲。一般来说,新车的碟刹都会比较紧,转动时难免发出轻微的嚓嚓声,只要不是安装不当,基本会随着车辆的使用而自行好转。可这辆车的声音听起来,却带着点旧车下泵或摩擦片使用过久染满泥沙后的杂音,这就不寻常了。

    从懂事开始,大哥常常带着蒋亦杰泡在火女家的修车厂里胡混,耳濡目染地,对车子里头各种机械零件的性能都略知一二了。后来渐渐长大,自己对机车的兴趣愈发浓厚,更加花心思研究过一段时间,说起对车辆知识的了解,并不比拥有多年丰富经验的老师傅差。他有这个自信,可以单凭耳力判断车子是否存在问题。

    第二天一早,蒋亦杰对这辆崭新的机车进行了全面检查,果然在刹车片底下,意外发现了一枚螺丝帽大小的未知金属物质。他皱起眉头盯着看了一会,试探着拿出电话,处在通话状态慢慢向金属物方向移动,随着距离不断拉近,手机所受到的干扰也越来越大。

    难道是窃听器蒋亦杰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如果此刻处于被窃听的状态,那检修机车的行为岂不是暴露了若是龙准得知自己根本信不过他送的机车,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是不是也都将前功尽弃

    但是很快,蒋亦杰推翻了自己的第一猜想。机车不同于轿车,没有内部空间,就算可以载人,行驶途中也不会有过多交谈,更何况发动机全速运转时会产生巨大轰鸣,通过机车进行窃听显然并不现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逆向推理,这东西为什么偏偏出现在刹车片底部这个位置一定关系到它的作用,加上可能干扰手机通讯这一特点,反复比较思索之后,蒋亦杰初步断定,这应该是一个可遥控的刹车破坏装置。至于工作原理,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说,这就是龙准送一部机车给自己的目的是想杀死自己吗没有理由啊

    蒋亦杰一时搞不懂了,对龙准而言,自己应该并未失去利用价值。除了可以控制大哥,也可以作为一条好狗帮着他去杀人越货。这种时候除掉自己,对龙准有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龙准想派自己去杀师爷金,同上次对付鸵鸟一样,如若干净利落地杀死师爷金,那么龙准除了一块心腹大患,一旦失手,杀不了师爷金被他反咬一口,龙准又可以借助自己的微妙身份摆脱嫌疑,把一切悉数推到大哥与古展的头上。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只有一种可能龙准到现在依旧没有信任自己。他不但继续试探着,还留了后手,预备在无法掌控的时刻,分分钟将自己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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