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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掌刀锋你为王 第4节

作者:洛无奇 字数:13863 更新:2021-12-30 17:47:37

    蒋庭辉原地转起圈子,音量一声比一声高“你这是在和我叫板你到底在不忿些什么你他娘的还缺什么”

    “什么也不缺,只是无聊,找点乐子而已还有什么比做黑社会更威风”蒋亦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笑。

    大哥,我缺的太多了我缺了八年的时光,缺了你的信任与倚重,缺了和你并肩打天下的机会,缺了去追求爱人与被爱的资格

    “蒋小妹你”蒋庭辉真恨不得抬手给弟弟一巴掌,把人打醒。可他下不了手,拳头抬起一半,挥向旁边的架子,“咚”地一声,把上头摆着的铜雕、瓷器震落满地,木板上现出明显裂痕。

    面对弟弟,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一手带大的孩子,哪怕只是摔一跤,被虫子咬上一口,都心头发颤。

    如果打了他,自己更疼。

    看到蒋庭辉动了气,身边几人有些手足无措,闻琛率先上前安抚道“庭辉,你冷静点,弟弟还小,道理可以慢慢讲。”

    闻琛一开口,蒋亦杰脸上的表情更加冰冷了“不劳vcent哥费心,我最讨厌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啰嗦个没完,vcent哥擅长的那一套功夫,在我身上没用。”

    他知道自己这样孩子气地抗拒全无道理。从始至终,闻琛没有做过一丁点伤害自己的事,甚至在他心生困惑的时候,还曾屡次开导。要说对不起,也是他们兄弟对不起闻琛。可他就是友善不起来,和气不起来。一想到“闻琛比他更加适合陪在大哥身边”的这个事实,就忍不住要无理取闹。

    见蒋亦杰无缘无故将矛头指向自己,闻琛感到莫名其妙“亦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希望这是我的错觉。我所说的话,只是站在旁观者立场的本能反应,希望不要给你和你哥哥造成什么困扰。”

    在闻琛跟前,蒋亦杰总是不知不觉就被比了下去,他越锋利,闻琛就越温和,四两拨千钧,败下阵来的永远是自己。在这个外柔内刚的男人面前,嘴巴也一下子变笨了,最后他只能赌气一般,幼稚可笑地夺门而出,像逃跑一样

    蒋亦杰知道和新社里有龙准的人,这也是上辈子龙准能轻易将古展和大哥玩弄于鼓掌间的原因之一。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很有可能,就在大哥身边。

    他故意装作冲动又任性的样子和大哥对着干,其实三分真七分假,既是发泄埋藏心底多年的抑郁,也是为了做场好戏给龙准看。

    关于和新社里有内鬼的事,他还不能现在讲给大哥听。首先自己尚无绝对把握,其次也没办法解释消息的来源,拿不出任何证据使人信服,再者自己现在靠向龙准身边,万一这样的话传进古展耳朵,他第一个疑心的,就是大哥

    王大关在外间沙发上呼噜打得正欢畅,金毛飞对着睡死过去的家伙大骂了好一通,末了还体贴地在他头上敷了条冰毛巾,顺便灌了杯醒酒茶。

    蒋亦杰想去扯人起来,王大关不满地一抬手,挥舞拳头抑扬顿挫地大吼“十二点后我话事”

    蒋亦杰诧异地“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梦话,忍不住窃笑。王大关,做梦就做梦,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谁知道,原本烦闷的心情因为王大关一句自以为是外岛老大的豪言壮语,竟意外地多云转晴了。

    走到门口,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那个嘴角有痣的女孩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她醉得厉害,正晃晃悠悠被两个人驾着往车上走,鞋子掉了一只都不知道。

    一边走,还一边别扭地转过身来招呼同伴“再喝,再来喝还没尽兴呢我请,我有的是钱”

    妆掉得差不多了,蒋亦杰终于清楚看到了她的本来面目,如果把染成栗红色的头发变黑,把笑容变得再收敛点,把衣服领口开高几寸,就真是自己见过的人了。在哪里呢哦,对了,是她。她的容貌与十年之前没有丝毫变化,那是因为她早早化作了一张黑白张片,被黏在了骨灰龛上。

    人生的起起落落,得意失意,是否都有定数上辈子活得太惨,这辈子是不是就会得到补偿难怪机会一个接着一个送上门。

    老天,谢谢你又送了我一份大礼

    8绑架王大关

    看着弟弟头也不回摔门跑出去的背影,蒋庭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下,恨不得跑到大街上随便揪出个人狂扁一顿。

    在他几乎暴走的同时,闻琛也十分尴尬。

    闻琛反复琢磨着自己刚才说过那两句话,明明都是简单又平常的内容啊,怎么就触到蒋小妹的逆鳞了呢,搞得好像是自己把人给气跑了一样

    他向来是个言辞谨慎的人,说话做事三思而行。之所以在蒋亦杰面前表现得有些随意,只是因为这些年和蒋庭辉、火女们混在一起,时常听大家讲起小妹的趣闻轶事,听得多了,就算没见过面,感觉上也早已熟识了,把那孩子当成了自家弟弟看,谁知就惹出这样一幕。

    唉,也可能是气场不和吧,闻琛自我解嘲地想,要么就是蒋亦杰从前曾经遇到过什么讨厌的人,结果很不幸地,自己和那个讨厌鬼长得相似。不然还有什么解释

    说起来有个地方倒让人奇怪,闻琛隐约记得,刚进门蒋庭辉把自己介绍给小妹时,只说了名字,那之后也没人招呼过自己,可是蒋亦杰发飙的时候,竟然是脱口而出叫了声vcent哥vcent是自己的英文名不假,但身边人这样称呼的不多,外人就更加不得而知了,小妹又是哪里知道的

    看看蒋庭辉还在气头上,闻琛也不想拿这种芝麻绿豆的问题去烦他。

    肥林吧嗒吧嗒嚼着牛杂,自己也觉察到这种气氛下大吃特吃有些不妥,“咕噜”一声把东西咽下肚,抬起袖口抹去满嘴的油汁,挥挥手带着黑口仔和阿衡出去了。

    闻琛上前拍了拍蒋庭辉肩膀“行了,给那些小的看见不好。”

    多少年了,他们之间有默契,知道对方的承受能力,点到为止即可。

    “阿v,我是不是真做错了”蒋庭辉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妹,我是在保护他,他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和我对着干呢”

    闻琛露出个理解的笑容“他虽然名字叫做小妹,可他是个男孩子,你的保护在他眼里或许是种轻视,所以他会做出些惊人的举动,来向你证明他的能力。十八岁正是叛逆的年纪,教育小孩子不能一味用堵的,有时候你放手让他闯闯,让他自己摔一跤,再自己爬起来,比浪费多少口水都有用。”

    听了他心平气和的几句话,蒋庭辉心里舒服了不少,半是玩笑半是感叹地说“看来你比我更会做人家大哥。”

    “那把你家的小妹让给我,怎么样你舍得吗”闻琛难得放下架子,鬼马地挤了两下眼睛。

    蒋庭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一脸苦笑。

    短暂活泼了一下,闻琛又恢复成一贯的沉稳风范“庭辉,说正经的。我听阿飞说,小妹是龙准带s的。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你最近算是运势不错,手底下的场子都顺风顺水s更是赚到盆满钵满,越是这时候,越要小心枪打出头鸟这个龙准到底真不知道小妹是你弟弟,还是装做不知道”

    蒋庭辉低着头,用鞋尖一下下有意无意蹭着地板“我最担心的不是龙准,而是我们和新社自己这一位。你看,沙皮一死,古展哥就草木皆兵起来,有点警惕过头了,看谁都像是要谋害他的样子,恨不得给这些跟着他身边的人都下降头操控起来。怕只怕往后的路更难走,做得不好,惹人嫌弃,做得好了,又惹人嫌疑,早晚有一天我”

    闻琛及时咳嗽了一声,蒋庭辉警惕地闭上了嘴巴。就算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不得不防隔墙有耳。

    早晚有一天,要做掉古展自己上位,可是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这话死也不能说出口。

    沉默片刻,闻琛斟酌着说道“我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看,沙皮死了,古展心里害怕龙准、佛头会联手对付他,以古展冲动的个性,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如果龙准真是花言巧语把小妹迷惑得跟了他去混,到时候和新、和义两家翻了脸,你该如何自处将来出手对付龙准,难免投鼠忌器。”他叼起支烟,却久久没有点燃,脸上泛着忧虑之色,“万一龙准和我们想的一样,也抱着利用的念头去拉拢小妹,借此踩着你的命门,那可就不得不防了。”

    “你想的向来周到,可我能做的不多。你也看到了,小妹他是长大了,满脑子自己的主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又不能把他关起来,再说也关不住。”蒋庭辉很挫败地吐着长气,“我现在只盼着他是一时贪玩,玩够了,就回去跟他二哥过正经日子。至于别的就算他想闹得翻天覆地,我也尽力护着他。当年是为了他走上这条路的,就算再搭上多少,我都认了,反正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弟弟。”

    闻琛急忙摆手“错了庭辉,不管你心里对小妹多宝贝、多重视,也不可以表现出来。你想,要是龙准真存了我们推测的那种心思,是故意要把小妹当成控制你的把柄,那你越是对小妹宠着哄着,他就越不会放手。为今之计是要以静制动,先摸清楚龙准耍什么花招”

    蒋庭辉没有立刻答话。他的本意,就算龙准拿小妹当成捕鼠器里的奶酪,他也要拼着被钳制住的危险,去把小妹捞出来。可这话他不会说出口。

    闻琛所讲的,如今看来是最理智的办法。可是所谓“以静制动”,简单说就是一个字等这难免让人焦躁。

    蒋庭辉原地转悠了两圈,一拍桌面高声叫道“阿飞,金毛飞”

    外头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金毛飞破门而入。蒋庭辉招手把人叫到跟前“这两天得空的时候,你带几个人,帮我去把小妹身边那个什么王什么关的小子找出来,带过来见我。悄悄的,挑小妹不是和他一起的时候动手。另外你客气点,不要为难人家”

    房间外头,肥林正靠在沙发里吃鱼蛋,火女趴在栏杆上,一边扫视着场子里的动静,一边无聊地吐烟圈儿玩。司机阿衡一个人缩在拐角处打电话,见蒋庭辉带着闻琛前后脚出来,立刻将手机挂断揣在了口袋里,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闻琛眼尖,将他的行径全数看在了眼里,又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老大一动,小弟们自动自觉跟了上去。蒋庭辉带着人走下半截楼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找到留守的黑口仔,招了招手。

    黑口仔揣摩不出蒋庭辉找他的用意,有些忐忑,战战兢兢跑到近前“辉老大。”

    蒋庭辉脚步不停,头里走着,顺便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听说你妹妹考上了理仁女中”

    “是是啊,这丫头倒争气”黑口仔有些吃惊,不自觉眼神闪躲着。这是家事,他不记得有跟哪个兄弟讲过,怎么就传到了蒋庭辉耳朵里

    蒋庭辉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情绪,既没道恭喜,也没有赞赏,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递向黑口仔。

    黑口仔一时没敢接,又黄又瘦的脸孔紧张地抽成一团。大哥用信封大力拍打在他胸口上“你以为我疼你这个乌鸦嘴啊,我是心疼你妹妹人家叫你一声大哥,不能白叫,别委屈了孩子”

    见黑口仔还是愣愣地不知所措,蒋庭辉不由分说把信封塞进他手里,也不多看一眼,带着人鱼贯而出了。

    黑口仔呆呆站了半天,等人都走远了,一个人默默退到角落里,颤颤巍巍打开信封,里头是一沓崭新的钞票,还附着张红纸条姚璨儿金榜题名。

    他有些纳闷,妹妹的名字是生僻字,连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比划,老大不但知道,竟然还写对了他把信封塞进最里侧的衣袋内,一只手护住,捏得紧紧的。

    王大关对帆头角蜘蛛网一样的道路充满了恐惧,平时出门,都全神贯注跟在蒋亦杰身后,唯恐不小心把自己给弄丢了。只有到楼下便利店之类熟悉的地方,才会单独行动。

    谁知就是为自家老大跑腿买包烟的功夫,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群壮男,推推搡搡把他塞进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连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离奇地带走了。等到晕头转向从车上卸下来,架进室内,他早已经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泡泡。

    房间光线很暗,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等他适应过来,才发现眼前的沙发上坐着蒋庭辉和几个手下,自己没有被绑着,也没有电视里常常看到的拷打用具,甚至厨房还传来阵阵香味,看来不是绑架。王大关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大哥大您好,大哥大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蒋庭辉被王大关又是抽鼻涕、又是贱笑的表现搞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了,脸孔尴尬地僵硬着,好半天才客气说道“咳咳,那个前些天咱们也见过面了,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打听一些事。我是亦杰的大哥,不会害你,所以你不用怕。”

    王大关点头如捣蒜,顺便笑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小白牙。

    蒋庭辉耐着性子说道“之所以直接找你,是因为小妹的那个臭脾气,一句不中听就使性子走人了,有些话问你可能还方便点。今后咱们互留个电话,有事常联系。其实今天主要就是想问问你,小妹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王大关张大嘴巴,认真地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蒋庭辉以为是自己问问题的方式太笼统,又循循善诱道“本来念书念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心血来潮要混什么黑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和他妈妈或者二哥吵架了”

    这次王大关想了更久,依旧是摇头。

    蒋庭辉眉毛渐渐纠结起来“他以前都没接触过道上的人,怎么忽然就结识了龙准,又好像很聊得来似的”

    终于遇到个王大关知道的问题,他很兴奋地报告道“这个啊,是这么回事。那天在马场,我和小妹哥去看马,我就对旁边人说,金刀和大进强风都不得,要夺冠还是幸运星,然后古展就过来了,他就说”

    蒋庭辉大力挠了挠头,不得已打断王大关“其实我不是问怎么认识,我是想问好吧,小妹以前都对博彩不感兴趣,那天怎么忽然去跑马场了呢”

    不出所料,王大关再次摇头。

    蒋庭辉揉了揉一跳一跳的额角,心里疑惑,自己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弟弟,怎么会容忍得了这种好像异次元来客般白痴的跟班看来自己总以为很了解弟弟,其实根本是不了解的。他几乎举手投降了“大关,你说你是听了小妹的话从庙口街跟着他偷偷跑出来的,可你都不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吗起码他带你去什么地方,去见什么人,你也要问问他的目的和意图啊”

    王大关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哥大,你是知道的,混黑道这件事有很大风险,免不了被对手算计。我这个人呢,胆子小又怕疼,万一被人抓住严刑拷打,我是肯定会招认的。所以我想出了个好办法,就是只办事,不问话,一切都听小妹哥吩咐。这样就算哪天我被对手抓住了,他们再逼问我,我也可以大义凛然地对他们说老子不知道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大关啊王大关”蒋庭辉哭笑不得,“我现在真搞不懂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了。装傻装得你这么像,怎么看都是假的。”

    王大关急了,胸脯拍打得啪啪作响“我是真傻,不对,是装傻我庙口街关大王从来不说大话”

    看来王大关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蒋庭辉把人打发回去之前,还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一餐饭。毕竟是宝贝弟弟的跟班,怠慢不得,万一受了委屈回去再哭一鼻子,可就得罪到弟弟了。肥林在厨房里忙活半天,亲自烧了几道好菜,美得王大关舌头差点掉下来“大哥大,以后你再有什么想问,我随叫随到”

    蒋庭辉“嗯”了一声,已经懒得再和他胡扯了。随叫随到顶个屁,一句有用的都问不出。

    王大关刚操筷子夹起只冻螃蟹,裤袋里的手机就剧烈震动起来。他讪笑着转过身去接起“喂小妹哥”

    听见小妹两个字,蒋庭辉也放下筷子,支起耳朵听着。

    “什么,找你麻烦小妹哥你在哪里好你等我,马”王大关刚站起身,电话就被蒋庭辉一把夺了过去,冲着话筒吼道,“出了什么事小妹小妹”

    电话里头只有一阵嘈杂,金属物尖锐的破碎声,拳头击打肉体的砰砰声,有人痛苦倒地发出的呻吟声

    9借花献佛

    听说有人找蒋亦杰的麻烦,蒋庭辉眼睛都红了。

    关心则乱,几天前才刚刚见识过弟弟的叛逆与强硬,打算稍微疏远一些,免得龙准利用兄弟感情挟持自己,结果心里一急,又全都抛到脑后了。

    “小妹在哪对方几个人什么来头他有没有事”以沉稳著称的蒋庭辉一边连珠炮似地发问,一边扯住王大关的衣领提起人就往外走。王大关脸孔憋得通红,茫然地摇着头,整个人被高高拎了起来,双脚悬空,还滑稽地保持着走路的姿势。

    身边的兄弟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蒋庭辉脸上的表情,不由分说全都跟着冲了出来,火女更是从案板上抽出把剔骨刀,报纸一卷握在了手里。

    他们出入乘坐的那辆银灰色七人座停在巷子深处,两边堆满了街坊的杂物,不知道哪个没脑子的,把辆轿车正好停在了他们后头,堵住了退出来的路。

    金毛飞刚想招呼人合力把妨碍出行的车子抬向一边,火女就很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了他,然后掏出样卷尺状的物体,只是顶端没有卷尺特有的卡头,她麻利地将钢片拉出一定长度,插进车窗与封胶条的缝隙,轻轻拨弄两下,“咔哒”一声撬开车门,坐进去用万能钥匙打着了火,进一脚,退一脚,紧紧贴住墙根停了下来,前后不过十几秒。

    将挡路的障碍移走后,火女迅速冲上了自己的车,肥林一屁股坐到副驾驶位上,蒋庭辉拎着王大关低头钻进车厢,黑口仔、阿衡紧随其后,金毛飞刚想跟上车,车子已经“嗖”一声窜了出去,把他生生落下了,还差点带出个跟头。

    金毛飞足足原地愣了半分钟,才想起破口大骂“衰女包,混你个帐,赶赶赶,不知道外岛有交通法规、有限速的吗”

    一转头,无意间发现火女刚才急匆匆移车的时候竟然将别人家的轿车蹭掉了一块漆,他用手指头很认真地去量了量剐蹭出的痕迹大小,臭着脸自言自语嘟囔着“叼卵有个富家子追求好了不起吗以为你几架势啦,真是”

    明明是埋怨火女行为鲁莽不计后果,却又扯到了什么追求者头上,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说着话他气急败坏翻出钱包,捡来捡去,把里头仅有的几张大钞都抽了出来,刚想顺着车窗缝塞进去,想了想,又从里头抽回两张,将剩下的悉数赔给了素不相识的车主。

    这一切搞定,金毛飞拿起电话招呼了几名能打的小弟,做好准备一旦蒋庭辉那里出了什么状况,随时跑去增援。

    帆头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蒋庭辉住所到蒋亦杰电话里讲明的地点,中间隔了好几片人口密集的住宅区,七拐八绕的,很费时间。好在火女平日最大的消遣就是在密密麻麻的小巷子间玩障碍飞车,这一手练得炉火纯青。

    眼见前方两栋楼中间的位置不够一辆车通行,火女果断叫了声“坐稳了”

    她向后稍稍倒出一点缓冲距离,猛然加速,右侧的车轮磕到台阶边缘,接着强大的冲击力,车子整个倾斜起来,刚刚好卡在缝隙中,斜着飞了出去。所有人被惯性作用甩到一边,肥林肉呼呼的大脸全挤在了车窗上,压出一片模糊的油脂印。

    直到车轮“嘭”一声落地,恢复平衡,王大关才惊魂未定地“啊”了出来

    出事地点是旧工业区附近一个偏僻的十字路口。远远可见一辆半旧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侧前方的车灯全部碎裂,另有辆变形的机车挂在引擎盖上。

    几步之外,蒋亦杰正和三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他手里握着条不知哪里搞来的铁链,抡得虎虎生风,任凭对手怎么穷凶极恶打着转,就是进不了身。

    有个男人从背后冲上去企图偷袭,腿刚抬到半路,就被蒋亦杰扯住脚腕向自己一带,趁对方站立不稳的时机,一脚猛踹到其膝关节上,随着“咔哒”一声骨头的脆响,男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大劈开胯部摔倒在地。

    他的同伙不甘示弱,从路边捡起石头砸向蒋亦杰后颈,蒋亦杰稍稍偏头,在石头擦着鼻尖落下的当口,就势反向一记漂亮的回旋踢,正拍在对方的后脑勺上,那人整个正面扑下去,摔了个狗啃屎。

    剩下那个一直插不上手的男人见已经没有了胜算,慌张地向车子跑去,蒋亦杰一闪身,迅速挥舞铁链大力抽向男人下颚,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带着条鲜艳的血迹和数颗崩溅的牙齿,笔直飞了出去。

    很明显,这场纠纷是由车辆碰撞引起的,而精彩的械斗也已接近了尾声,蒋亦杰以一敌三占据着绝对优势,正在进入“个人表演”时间。

    蒋庭辉一行就在这个时候到达了现场,车子尚未停稳,大哥率先一个箭步冲下来,可是当他目睹了弟弟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三个对手,却不由站住了脚,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失落。

    原来弟弟已经不需要他了,弟弟自己可以应对突发的状况,那他这个大哥,是不是已经没用了呢

    火女不管那么多,拎着刀杀到蒋亦杰身边,气势汹汹瞪向倒在地上抱着伤处不住呻吟的几个人。王大关依旧没摆脱飞车带来的恐惧,很不争气地扶着车门“嗷嗷”呕吐起来。

    地上那三个挂了彩的小子彼此交换眼神,迅速做出了撤退的决定。一个蒋亦杰已经够他们消受了,随后赶到的帮手们更是个个都不像好惹的样子。他们想去开车,可是蒋亦杰和火女守住了去路,本就实力悬殊,这下更是寡不敌众了,再硬拼恐怕连命都要搭上。无奈之下,只好相互搀扶着,连滚带爬逃窜向背后的路口。

    蒋庭辉走上前拉过弟弟仔细询问着“一个对三个,你也敢动手真是太大意了,给大哥看看,伤着哪没有”

    蒋亦杰轻轻一扭,挣脱了大哥的拉扯,一手散漫地插在裤袋里,一手指向王大关的脑门“我只是车子撞坏了,让你叫辆车来接我,你这是什么意思看扁了我没本事,处处要人罩着才行吗”

    王大关低头喏喏。

    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大家都明白,纷纷沉默不语,悄悄把目光投到蒋庭辉身上。大哥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憋着一肚子的火发不出,面孔渐渐青黑了几分。

    蒋亦杰也不理会,径直走过去查看自己的机车。撞得有点猛,前轮几乎脱落,把手也扭曲得厉害,蒋亦杰怒从中来,对着旁边的轿车大力踹了一脚,觉得不解气,又狠踹了两脚,还是不解气,嘴里咒骂道“别以为把车丢在这就完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说完拎起王大关向先前几个男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火女不放心想要跟着,被蒋庭辉抬手拦了下来“让他去”

    蒋庭辉竟然也有丢下弟弟不理的时候,可见是气得不轻,这样急三火四奔命似地赶过来,蒋亦杰不但不领情,还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这样想想,不免都对老大生出了几分同情。

    火女刚想开口揶揄几句,忽然疑惑地竖起耳朵,抬起食指示意众人不要说话。

    一安静下来,就听见周围传出了微弱地“呜呜”声,像是人闭着嘴巴闷哼出来的动静。大家四处搜寻着,最后找到声音竟然是从那辆被丢弃的轿车后备箱里传出的。

    火女带着几分警惕上前拉开了后备箱,赫然发现里头躺着个披头散发、嘴角带痣的女孩。女孩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里勒着宽布条,脸上撞得青一块紫一块,还布满了泪痕。火女用眼神请示着蒋庭辉,待老大点头之后,上前帮女孩松了绑。

    女孩晕头转向的,也不知道眼前这些人的身份,见一个个凶神恶煞,比绑架她的那伙人更可怕,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抽泣着艰难哀求道“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你们要钱的话,多少我都可以给求求你们把手机给我,让我给我爸爸打电话,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看来是绑票。”火女看看蒋庭辉,又问女孩,“绑架你的是些什么人”

    女孩好容易忍住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爸爸的仇家。”又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你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意外遇到这么个大麻烦,还真有些棘手,既然绑匪来路不明,显然此地不宜久留,蒋庭辉浑身上下掏了一遍,翻出半包纸巾丢进女孩怀里,简短说道“绑架你的人丢下车跑了,我们是刚好路过碰到的,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返回来。多余的闲事我们不想管,但也绝不会把你一个女孩子给丢下。这样吧,你说个地址,我们顺便把你送过去。”

    女孩看看蒋庭辉,似乎心里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放下顾虑,壮着胆子小声说道“你们放心,我爸爸很有本事的。只要把我送回家,我爸爸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找你们的麻烦”

    远处看不见的地方,蒋亦杰并没有离开,一直在偷偷注视着大哥一行。直到车子里的女孩被救出,随着众人上了车,他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10汽水罐的快乐与寂寞

    上一世,因为特殊的职业和任务,蒋亦杰不得不栖身敌营,与那些分分钟就可以取他性命的暴徒们称兄道弟,在刀尖上行走坐卧。危险的生活环境使他养成了极好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凡见过一面的人,听过一次的声音,都习惯性地牢牢印在脑海里。因为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细节、小信息,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所以与大哥重逢的夜里,连续三次见到唇角上带着芝麻小痣的女孩,这使他大脑中休眠许久的功能自动开启,嘶嘶运转着搜索起来。断断续续的影像一幅接一幅快速闪过,终于给他回忆起,那张脸曾经以黑白照片的形式出现过就在明月山顶某只青烟袅袅的骨灰龛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女孩应该姓安,单名也是一个安字。起码玉石牌位上是这样写的。

    安安从小在国外长大,随母亲姓。她的爸爸定居在外岛,每年秘密飞过去看望母女俩几次,吃上几顿团圆饭,留下大量的金钱,又匆匆返回。二十出头,母亲因病去世,她不听劝阻跑回外岛找爸爸,却被拒之门外。老爸安排了一处偏僻的居所给她,派遣了几名凶巴巴的保镖跟进跟出,还态度强硬地不停催她尽早离开。

    安安每天用老爸给的钱招待许多新结识的男男女女,请他们喝酒,看他们胡闹,听他们欢呼,用金钱购买的友情抵御孤单与寂寞。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意外被人绑架。绑匪把她关在旧厂房的仓库里,她趁着守卫喝醉酒偷偷溜了出来,带着求生的渴望一路狂奔,眼看就要冲上大路,却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碾了过去,当场死亡。

    而那位明明深爱着女儿,却为了保护她又不得不故意疏远的父亲,就是小和兴如今的坐馆霍正阳。

    有关安安的点滴往事,是正叔在明月山顶祭扫时无意间念叨起来的。那时他早已从坐馆的位置上退了下去,在社团里司职德高望重的“二路元帅”。年轻时候满身血债的人,到老竟然搞起了吃斋念佛那一套。他常说,因果报应不一定应在自己身上,也可能连累最亲近的人,他这辈子八字重,什么七灾八难都压得下,却偏偏保不住家人。原配太太和儿子就是被仇家害死的,剩下二太太和女儿,想方设法藏在国外,谁知道女儿就是任性不听话,这一闹,也把小命搭进去了。老了老了,落得个晚景凄凉,想想半辈子腥风血雨的,又有什么意义

    当时蒋亦杰作为不起眼的社团小弟,被临时分派去护送正叔上山。老人家没完没了唠叨时,他就好奇地打量起照片里年轻的安安,尝试着从她眉目间辨认出几分正叔的样子。只那一次,就把女孩的容貌完整留存在了大脑之中。

    绑架安安的凶手,是沙皮堂口里一名姓金的师爷。这家伙与人里应外合,联手做掉了自己老大,妄图取而代之。谁成想还没得意上几天,就听说正叔已经查实了他的把柄。师爷金狗急跳墙,偷偷派人绑架了正叔的女儿,想藉此威胁正叔,保住自己和手下的命。他本来是没打算、也没有胆子杀人的,可惜一切太过巧合,只是看守一时疏忽喝醉了酒,使得安安趁夜出逃,就这么被压死了。

    正叔暴怒之下,把师爷金一伙大卸八块丢到狗场里喂了狼狗,可对无辜惨死的女孩,已于事无补。

    蒋亦杰并不认识师爷金,但他一直认为,一个连绑架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人,又哪来的本事算计自家积威难犯的老大所以在其背后,一定站着个更凶狠、更精明的角色。

    这名幕后黑手先与师爷金联手除掉沙皮,又暗地搞鬼借正叔的名义将师爷金逼到绝境,再顺理成章鼓动师爷金做出绑架正叔女儿的蠢事,如此一来,只要偷偷杀掉安安,便可以令师爷金的小命葬送在正叔和社团的手里。等到师爷金一死,自己与人联手除掉沙皮的罪行,就死无对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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