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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竹马竹马 第2节

作者:咖妃 字数:26784 更新:2021-12-30 17:39:05

    柳煦的特殊之处,刘秀几人不是没说过,只是没被两孩子听见。过后没多久开始被孩子吹个风都能感冒发烧甚至出人命的体质折腾,数不清多少次的煎熬守候,让他们精疲力竭,身心俱疲。心里除了想着怎么把孩子养下来,再没别的念头。二胰子什么的,跟生死比起来,又能算什么了。心里不在意了,嘴上也就提不起了。

    有人要问了,身体是自己的,难道柳煦就没感觉拜托,都换第四具身体了,要这么敏感,还不得精神崩溃。且柳煦三世轮回都性别为男,男变女的悲剧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自然没有重生后先摸下自己,确定性别的习惯。至于嘘嘘,婴儿的体形身材决定,看自己嘘嘘是个高难度动作

    印象里只存在弹窗网页用来引人眼球的猎奇新闻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身边,无怪这俩顶着婴儿壳的大叔会震惊风中凌乱,各种不适。只是不待他们平复情绪,就被另一个消息雷翻了原来柳煦是柳开腾的童养媳咩

    庄户人家,清明过后春耕夏忙秋收秋种,从4月一直忙到10月,霜降前才闲了下来,一直到来年开春,算是猫冬。之所以说“算”而不是“是”,是因为栅县的冬天冷得并不变态。虽不像北方有暖气片,零下五六度不论屋里屋外都要裹不少衣物,行动不是很方便,但比起真正北方农村冬天动辄零下二十三十的温度,已经算温和。

    农闲时节,村里也热闹了起来,男人们斗纸麻将,并不赌钱,只为着打发时间。女人们挎着小布袋村头村尾地串门儿,布袋里装的是正在做的老布鞋子。

    还有不少人家趁日子闲,把儿女亲事安排在了这个月份,却是又一番热闹。这头刚答应去甲家喝喜酒,那头又碰上乙家请自己去迎亲,男人们点头得痛快,女人们却掐着指头心疼,这一年收入倒有小半要用去随份子了

    这时,有门好手艺的柳昌盛成了不少人羡慕的对象,原来,这时候嫁姑娘陪嫁有限,不过是套桌椅,一张床,几个柜子,再有就是些被子热水瓶之类。柳昌盛年纪不大,做木工活儿却有些年头了,又喜欢动脑子,还细心。别人一个月弄不好的东西他半个月就给你完工,还更结实耐用,看着也精细。因此,刚进十月就有人来定他时间了,其中还有不少慕名从邻镇赶来的。这么一来,却是四个月农闲有三个月都被排得满满。

    女人们看了眼红,就朝自己爷们儿抱怨,瞧瞧人家柳四,暖日里拼命,进了冬也有大笔收入,再瞧瞧你,除了喝酒摸牌,还会什么碰上脾气好的,瞪个一眼,继续出门跟兄弟耍,脾气不好的,就得吵上两句。

    心里有气,女人们凑一块儿纳鞋底,叽叽咕咕的,总要先把自家男人骂上一通,才去议论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自然被眼红的柳家首当其冲,可柳昌盛勤快,刘秀爽利能干,柳开腾的鬼精灵大家都有听闻这么数着,女人们有些郁闷了,柳家是不是也福气太好了

    “不不不,柳家福气是好,但前提是没那个柳二毛。”村里有名的臭嘴婆娘故作神秘地扫了屋里女人一圈儿,见大伙儿都看了过来,这才继续,“现在有了这么个病秧拖着,哪还有什么福气晦气还差不多。就柳四得的那些钱,还不知够不够给他买药。而且,我还听说了,那柳二毛是个二胰子不男不女的,以后哪个姑娘敢嫁又哪个小伙儿敢娶摆明要当一辈子光棍的。真是,柳四家也是迷了心窍,怎么就收了这扫把星,还不带扔的”

    一屋子人听着前面还好,到后来却是暗暗皱起了眉,对这婆娘话中恶毒生出反感。都是一个村住着的,认识了多少年,祖祖辈辈的交情。平日小磕小绊难免,看到人家比自家好了也会眼红,但真说来,却是没什么坏心的。

    柳家捡了个病秧的事儿他们都知道,虽不像那婆娘能打听,连孩子是个双性人都知道,却也在看到刘秀照顾孩子辛苦时存了同情。如今听得孩子还有这般不足,方才那点酸意早跑了没影,只想着能不能帮上一把。

    那婆娘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众怒,继续喷着口水“也不一定就没人要说不定这柳二毛就是柳四小两口留给柳大毛的”说完,还露出一个满是暗示意味的笑容。

    “张五家的,说话过过脑子,别嘴上不带把门儿的。”正进门的林金凤听得有人这般编派老柳家的人,冷笑一声,“当这儿是你赵村呢,尽是些狗屁倒灶的龌龊事儿,没个干净的东西。我柳家行得正坐得直,还轮不到你满嘴喷粪。”

    “你”不想会被柳四的大嫂抓个正着,那张五家的一时憋红了脸,可听清她说了什么,却气得发抖,事关名誉,掳着袖子就往前冲,“你说谁不干净”

    原来这张五家的是从栅县邻边的赵村嫁来的,那赵村也算奇葩一朵,穷山恶水出刁民,一点没错。别地方群众对朝廷各种拥护,令出必行,到了那边,不管什么决定都是艰难的。对当官的而言,那种感觉就跟走惯了高速公路却忽然要横穿一条曲折泥泞坎坷的乡间小路一样。所以去那边当官的同志临行前表情都很统一壮士断腕,一去不复返。

    但说到底赵村最出名的不是刁民,而是桃色,据传闻,其村内关系各种混乱张五把媳妇娶过来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开玩笑,也不知道张五帽子变没变色儿。

    夫妻俩对这些流言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被这么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却是头一回。此言一出,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装什么样子”林金凤没等她近身,就一把将矮小妇人推了个仰倒,“当别人都是聋的哑的你赵村什么名气你自己不知道平日就见你四处蹦达,不过是懒得理你,今儿说起我家来了方嫂子你放手,今儿我绝不能饶了她”

    劝架的女人们见到这般情形,哪儿敢真放手只恨不能再多些力气才好。

    最后还是主家寻人把张武柳昌隆找来,又有一堆人在边上劝说,总算大事化小,不了了之。只是那张五家的被弄得这么没脸,心里恨得不行,总想着要怎么把这账讨回来。

    在这个村里,她始终是外来户,且因为娘家清贫,名声还不好,人缘不过中下。就是这中下,还是她钻在那些人堆里混了许久才有的结果。现在去和那些人说柳家不是,也不会有人信。

    可这口气她咽不下

    “妈,要喝糖水”大门被推开,一个五六岁脏得跟个泥球似的孩子冲了进来,眼泪巴叉地拿衣袖擦着鼻涕。

    “喝什么”忽然被打断思路,张五家的有些火大,正要出言训斥,却忽然想到了法子。既然大人她动不了,那小孩呢

    然后,张五家的靠着几碗红糖水,一把水果糖,给十多个孩子洗了脑。等大人们也听到这个说法柳二毛是柳大毛的童养媳时,再想纠正自己孩子的想法已是不易。说了这么久,记了这么久,他们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二毛就是大毛的童养媳

    张五家的打的主意却是恶毒,你柳家大毛不是聪明吗你们不是把柳二毛当个宝吗那就把宝留给大毛吧。等过几年大伙儿都觉得这事儿是真的后,她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跟柳家做亲。去跟那个妖怪过日子去吧

    可她没有想到,柳开腾是重生的,他会有数不尽的财富,无所不能的权势,这个传闻对那些想要成为柳夫人的女人,真的不是什么障碍

    10、第章

    老话有“七坐八爬”之说,意思是孩子七个月能坐起来八个月能爬,虽不是哪家孩子都如此,但看身边人家,也差不太多。如此,看着总趴她怀里睡得香甜的二毛,再见口齿伶俐,端着个小板凳自己上下床,照顾起弟弟越来越熟练的大毛,刘秀有些急了。

    二毛刚抱来时眼还没睁,应该刚出世没多久,可就算把捡到他的那日当作生日,也有11个月了,眼瞅下月也要满一周岁了,却还没见他爬过

    也想过二毛身体弱,这一年康康健健的日子数得过来,比人慢些也寻常。但大伯说了,孩子骨头没什么问题,长得不错,或许只是不想动或不会动,让她有空在旁边多教着。适当活动,对孩子身体有好处。

    她自是信的,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活儿,照大伯的话开始引他活动,并不指望孩子立刻就能爬能走,只求他先学会起身。

    可那小东西不配合,知道自己要放他下来,就拽着她衣襟不撒手。一开始心疼他,怕弄伤孩子的手,扒拉两下也就算了。直到那天婆婆过来见着,说了她一通,这才狠下的心。小心掰开孩子手指,把人放到床上,结果小家伙直接趴在床上不动了只是仰着头,眼泪汪汪扁嘴望她,那小模样,别说她,连向来对二毛没好声气的婆婆都没再勉强。

    这般反复几日,刘秀都快绝望了,叹着气,抱起孩子拍哄。见孩子笑了,心中不快也散得飞快,想着就顺其自然吧。只是盯着孩子乌溜溜的眼睛,还是佯怒点了点孩子的鼻尖,抱怨了句,小笨蛋,小懒虫,这么大了还只会妈妈抱,不会走也不会爬,更不会说话

    柳煦歪了歪脑袋,有些汗颜,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到能走路说话的时候了吗难怪这两天不是被打断睡眠就是被打扰思路。

    明白了刘秀的要求,柳煦自然乖乖照办,第二天练习刚开始,就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刘秀大喜,抱起柳煦亲了好几口,心肝肉地唤着夸着,好久才重新把人放下,亮着眼睛注意着小儿子爬行的每一个动作。

    此番举动让旁边柳开腾猛翻白眼,心中咆哮这么肉麻的女人绝对不是我妈不就会爬吗我六个月就爬得飞快了,不比这小东西厉害

    得,某人婴儿当久了,智商直线下降,这种事都开始计较

    但转头瞥到小东西手一软,往外歪时,心立马“噌”地提到嗓子眼,脑袋里刚冒出他什么时候爬到床边的疑惑,身体已先思维一步,迈着小短腿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小东西被被妈妈抄怀里去了。

    “大毛真是好孩子,这么宝贝弟弟。”摸了摸柳煦的脑袋,刘秀笑呵呵地夸奖旁边一脸惊魂未定的大儿子。

    柳开腾扭头,宝贝他妹啊

    之后几日,柳煦爬得越来越好,倒是想走路来着,但想了想,觉得进度太快,暂时搁浅了。倒是说话,开始有意识地冒出些除了“咿呀”之外的音节,为以后吐字做准备。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刘秀笑容比往日灿烂许多,整个人喜气洋洋的,透着光彩。

    这天又到了运动时间,刘秀把黏人的柳煦放下,拿起拨浪鼓逗他,柳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低头默默爬了起来。柳开腾凑上前给他加油,引得柳煦嘴角抽搐,深觉这人实在无聊。只盼这雨能赶紧停了,让这混世魔王出去放放风,别老在这儿招人烦。

    原来这几个月刘秀的空余时间多了,柳煦便趁机黏了上去,睁眼就要人抱,直到晚上睡觉才允许放手,不然就咿咿呀呀地闹。辛苦了刘秀,却轻省了柳开腾,这家伙闲下了,开想想往外跑。但再聪明,外表还是个一岁半孩子,刘秀哪能放心他乱跑自是阻了。但想到男孩儿好动些也寻常,不好一直拘着,还是允了他房前屋后转悠。

    只是这几天外面下雨,路上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能成泥猴子。刘秀怕他摔了,严令禁止他出去。柳开腾对此命令没什么意见,又冷又潮的天气的确不怎么适合活动。倒是屋里,因有个煤炉烧着,暖融融的,也没外面的潮乎劲儿,很是舒服。

    吃吃东西,睡睡觉,逗逗孩子,也挺好。

    柳煦爬了两圈,见柳开腾还在旁边聒噪,却是心中一动,有了想法。爬到柳开腾面前,一屁股坐下,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发了个“加啊”的音。柳开腾没在意,见他不爬了还以为是累了,但回忆下,好像才爬两个来回吧便鼓励他继续。

    耳边加油声不断,柳煦充耳不闻,不然你喊一声我就爬,那“加油”不跟“驾”一个意思了,你乐意当赶车的,爷可不乐意当马。偷偷鄙视了一眼那二傻,又发出了“嘎啊”的音。

    柳开腾笨,一直盯着柳煦的刘秀却猜到了他的意思,让柳开腾停下,抱起柳煦,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发出了两字音“妈妈”。

    “嗯嗯”柳煦表示他这次真不是在装,只是第一次用新身体说话有些不顺手而已

    “妈妈”

    “么啊。”

    “妈妈”

    “妈妈。”终于,柳煦觉得差不多了,发出了一个还算清晰准确的音,只有几颗牙满嘴漏风的宝宝伤不起

    刘秀欣喜若狂,抱着柳煦又想教他“爸爸”,却见柳煦打了个哈欠,钻她怀里睡着了。

    林金凤进来时候就见她大侄子盯着炉子发呆,妯娌抱着二毛捡了宝似的傻笑“怎么了,笑成这样”

    “大嫂来了”刘秀听了声音回过神,忙拍了拍身边让她坐,带着几分激动,“二毛会叫人了”

    “是吗这可真是好事儿,可惜来晚了,要早走几步,也能听到。”言罢,看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孩子,笑容淡下,“难为你,带得这么辛苦”

    刘秀一听,眼圈也是一红,这一年辛苦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浮现,但想到方才那软绵绵的声音,只觉听了这声“妈”,所有辛苦都值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柳开腾听着家长里短有些无趣,正想回他跟柳煦的小房间睡个下午觉,却被大妈妈接下来的话引住了心神。

    “现在村里童养媳不童养媳的可有不少人说嘴,你跟你家那口子也有些反应,虽说他们是胡扯图个热闹,可要传外面去,外人可不知道真假,别耽误了大毛。”

    “大嫂”刘秀闻言,却是哭笑不得,“大毛才多大,哪用得着考虑这些。就算真的传出去又如何,等大毛成家也得20年后了,真真假假早明白了,又能有什么事他们也不过是闲的,图个嘴上痛快,要我跟昌盛真一本正经去解释,引了他们兴致,不反越描越黑”

    “你说的自然在理。”林金凤仍是愁眉不展,“那要是孩子们当了真呢日日有人在耳边念着媳妇不媳妇儿的,指不定大毛二毛就当真了”

    “不能吧”这次,刘秀也迟疑了,没了方才轻松。

    刘秀是疼柳煦的,但这疼爱在涉及子嗣传承问题时,却不得不被放到一边,毕竟没听说哪个二胰子生了孩子的。八十年代初的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依旧极其严重,刘秀能过得这般轻松,收养了柳煦也不过被婆婆念叨几句,还是因为她一举得男,给柳昌盛留了香火。

    “大妈妈,我媳妇儿不是煦煦,煦煦是弟弟,雨花才是媳妇儿”被两人丰富想象力震撼到的柳开腾立马表明立场。那信誓旦旦,一脸认真的小模样逗乐了两人。

    笑了一会儿,气氛总算缓了下来。

    刘秀低头摸了摸怀中孩子的脑袋,有瞬间的愧疚,她方才是怎么了,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大毛二毛是兄弟啊。倒是大毛这个臭小子,才多大点儿都知道媳妇了,又是跟谁学的

    刘秀的思绪转得太快,没有发现,柳煦的嘴角有瞬间僵硬

    11、第章

    柳煦的出身从未高贵过,却能屡屡身居高位,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不差。何况刘秀以为他睡了,并未掩饰情绪,其实就是醒着,她也想不到要遮掩,柳煦那么小,能懂什么总不会哪个孩子都跟柳开腾似的鬼精。

    柳煦抿唇,厌恶自己贪婪,一个来历不明的弃婴能得这般照顾对待,还不够吗他却不思感恩,贪得无厌,想越过人家亲子。这般心思若被知晓,怕是要被骂白眼狼了吧,若是他自己,更会把人送得远远的

    可理是如此,心里到底还是难过的,就说嘛,哪这么容易转运的,合着坑挖这儿呢。如果穿越大婶喂了这么久枣就是为了让巴掌扇下来更疼的话,那么恭喜她,她成功了,真是无聊的恶趣味

    柳煦撇了撇嘴,在心里冲那位大婶比了个中指。吐气,努力让自己轻松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三世百余年都这么过来了,还差这几年吗现在这个身体想健康起来不容易,想去找阎王却不难,我们要相信,下一世会更好

    可胸口还是闷闷的,憋得难受,柳煦不禁挣扎了起来。

    其实被这么抱着一点都不舒服

    “二毛这么快就醒了”感觉到怀中动静,刘秀忙低头观察起孩子,见他扭着厉害,以为他想解手,便抱着他进了里间,那里有个小痰盂。

    门帘挑开,柳煦指着自己小床,看着刘秀咿咿呀呀起来。刘秀明白了,二毛这是想回床上睡觉,并不是什么解手。便笑着将他放到床上,细心地帮他掖好小被子,又将柳开腾喊了进来,这才回去。

    柳煦躺在有些凉的小被窝里,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心情,闭眼想真正睡个一觉,一觉醒来,咱又是一条好汉睡前迷糊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一世不用面对处处杀机,能睡个安稳觉,总是好的

    他负手立于成玄殿前,身后是铩骁营近千精锐,初升旭日照在兵士们乌黑铠甲上,不见一丝反光。龙椅上那总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满面怒容,声色俱厉地斥责他大逆不道,犯上作乱。总高抬下巴,鼻孔看人的庆珉满面惊慌,瑟瑟发抖。

    殿中大臣分作两派,一派肃手低眉,无言地挡于他身前,将他与禁卫刀剑隔开,另一派仓皇失措,一边高呼“护驾”,一边拼命往禁卫军围成的阵内挤。

    庆瑞轻笑着,如没听到皇帝的恶语般,恭谨地问候着他的身体,一如寻常晚辈面见长辈。

    跨入殿中,像看不到身前越来越近的剑锋,步步逼近。

    整个皇城守卫都已被掌控,成玄殿是最后动手的地方,护卫不过百数,面对杀气腾腾的铩骁营,没立即投降还是因身后皇帝积威,真动手却是不敢。

    庆瑞一路闲庭漫步走到丹陛下,从袖中取出早拟好的退位诏书,一直木雕般立在皇帝身后的总管太监在几声惊呼咒骂中上前接过,尖细的嗓音在空旷大殿响起。

    庆瑞笑意愈深,就算你不给又如何我要的东西,会亲自取拿

    你不是只承认庆珉一个儿子吗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这般瑟缩模样,哪有一点天家气象

    看看吧,真正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的人是我受天下人跪拜,享无尽权势的,也是我

    这般值得高兴甚至得意的事,他该大笑,他也确实大笑了起来,可心里,却依旧没一丝喜悦。

    他又一次证明了自己,可又怎样呢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怔怔间,甚至没发现何时皇帝褪去怒色,露出笑容。

    “总听睿王重情重义,有一知己红颜更是心中至宝,只可惜朕老眼昏花,却是看不清那女子相貌。”

    庆瑞闻言,心中一惊,见皇帝这般神色,情知不好,顺他目光看去,就见遥遥城楼上,一袭黄衫翩然

    是闵月明明相距甚远,根本看不到对方面目,但庆瑞就是相信,那个人是闵月

    疾步退出成玄殿,接过手下递来的千里眼,真的是

    放下千里眼,转身看着成竹在胸的皇帝,庆瑞笑了,片刻后,扬手,让铩骁营收阵。

    场中哗然不曾入他的耳,众臣愤恨不曾入他的眼。

    老狐狸说得没错,他的确重情重义,被他承认的人,他会掏心掏肺。为了闵月,放弃这次俨然已得手的逼宫不算什么,反正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个游戏,通关了,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怒斥劝阻被惊呼取代,庆瑞回首,就见那鹅黄身影已从城楼坠下。

    想冲过去,明知无济于事,还是想冲过去

    可穿胸而过的剑,拦住了他的动作。痛并不明显,只是沁骨冰凉,看着那双熟悉的手,庆瑞倦得厉害,并不想问为什么。

    皇帝的快意,凌沐染的怒容和痛恨,庆珉的志得意满,瞬间定格,缓缓褪去颜色,只有空中的那抹鹅黄,越发鲜艳

    “煦煦,煦煦”柳开腾是被柳煦的呜咽声惊醒的,见他睡得不安稳,满头冷汗,吓得不行,忙爬下床去喊刘秀,“妈妈,煦煦做恶梦了,你快来看看”

    正说着话的两女人听了,都跑了过来,见柳煦满头满脸的汗,摸额头却是冰冷,刘秀也紧张了起来,抱起那小小一团,想把他唤醒。

    熟悉的体温将心口寒意一点点驱走,那抹鹅黄也如泡了水的墨迹般,一点点晕开,变淡,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二毛,二毛”

    柳煦迟疑,却终究还是往声源处寻了过去。

    在刘秀急得准备找伞带柳煦去找柳勉时,柳煦终于睁开了眼,三人都松了口气。可刘秀看孩子呆呆的模样,到底不放心,给孩子厚厚裹了一层,抱着他去了大伯家。

    靠在刘秀怀中的柳煦还未从悲痛中回复,想到为他付出一切却被他屡屡忽视,到死才真正震动他心神的闵月,心里满是后悔和遗憾。如果能再来一回,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她,决不辜负

    “二毛,冷不冷冷了就往妈妈身上靠靠,咱们一会儿就到了啊。”头顶上又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柳煦愣愣抬头,盯着孙秀看,她焦急的神色让柳煦心中微暖,闭眼听话地靠到她胸口。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有走在泥路上的踢踏声,还有头上急促的呼吸声,可最清楚的,却是隔几件衣服传来的心跳声。鼓点般的感觉,听着让人安心。

    从柳勉那边回来,柳煦虽还有些蔫儿蔫儿的,但总算神色清明,不再木愣愣的。

    柳煦还是趴在刘秀怀里吃的晚饭,刘秀教他说话,他也有个词没个词地学着,总算在柳昌盛回来前学会了“爸爸”。柳昌盛听到后,乐得衣服都顾不上换抱起柳煦就拿胡渣蹭他,被刘秀抢过来好一通骂。

    瞅着柳煦脸蛋果然红红的,估计是被胡渣刮的,柳昌盛讪笑着出去换了衣裳洗了手又把胡渣刮了遍,哄了好几声才从媳妇儿手里要过柳煦。见大儿子吃过饭了从堂屋进来,把他抱也上床。左边媳妇儿右边大儿子,怀里还趴个小儿子,美得柳昌盛一个劲儿冒泡。

    柳煦装婴儿陪柳昌盛玩儿,同时悔过下午的错误情绪。

    柳家对他是真好,寻常时候比柳开腾都好,有了下午那番对话,即便心存顾虑,对他的好也没丝毫变化,这还不够吗唯一让他地位骤降的可能就是他和柳开腾搞出什么事,但这个可能根本就是零啊

    首先柳开腾不喜欢男人,别问他怎么知道的,直觉。就算喜欢,他这畸形身体也不会有人感兴趣。就说柳煦自己也算神物一枚bi,男女他都硬得起来,可一想到那两套东西长一人身上,食欲都没了,何况性欲且柳开腾是个穿越的,还是个有野心似乎还有些能力的穿越者,他的成就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不会小,到时候多的是绝色美女前赴后继,眼睛瞎了才能看上他。

    其次,柳开腾也不是他的菜,虽不知道他以后长什么样,但根据遗传学,综合下刘秀和柳昌盛的样貌也差不离了,为防万一,再研究了下柳奶奶柳爷爷柳大爷爷的长相作补充,然后他可以肯定地说,柳开腾不会长成他喜欢的类型。嗯问他喜欢什么类型不论男女,长相都得是sd娃娃那种,性格都得是安安静静的。何况他都自作多情三辈子了,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力气动心呢。

    既然这唯一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又纠结个什么劲儿呢前世他错过了真心待他的闵月,悔恨不及。这一世最渴求的亲情摆在面前,若再因冲动推拒,他下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找地方专心后悔去吧。

    对闵月,他知道太晚,抓不住也报答不了。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再错过这个家。

    12、第章

    这年月还不似后世,年轻人少有不外出经商务工的,想办宴席只能挑大伙儿都在的那几日,自腊月尾巴直到元宵节前,结婚的结婚庆生的庆生忙得不亦乐乎。这时节还讲究“正月不娶,腊月不嫁”,所以进腊月后,柳昌盛终于可以休息了,还有的那些活儿最近也有两个月时间,并不着急,全不用像前段日子那般天没亮忙到天黑。

    多出的时间柳昌盛都花到了两孩子身上,给大儿子做玩具,教小儿子说话。几天下来柳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会叫了,饿了困了也会说“吃饭”“睡觉”,让夫妇俩特有成就感。柳开腾也觉得比起床上的木头刀剑木头枪,会说话的婴儿更好玩儿,便也时不时上前逗他。

    希望越大失望才会越大,找准自己位置,不奢求,懂惜福,日子才能开开心心。想通这个道理,柳煦整个人都松快了,面上也多了笑。本就长得玉雪可爱,最近又开始学说话,奶声奶气的绵软童音配着安静笑容,惹得人心都化了,只恨不能含进嘴里。

    常来串门的姑娘媳妇儿也稀罕得不行,少不得家里有儿子的在心里可惜,要真是个姑娘该多好,这般乖巧

    柳家将柳煦抱来的日子定作他的生日腊月十四,这不,过了腊八,刘秀柳昌盛就开始商量怎么办。也是柳开腾命不好,偏生在农忙时候,一样是周岁生日,他被家里用个鸡蛋就打发了,轮到柳煦,夫妇俩却准备请人摆席。

    这事儿被老太太知道后,不高兴了,对柳煦这个养孙,她不讨厌,却也亲近不起来。知道小两口宝贝那孩子,可也不带这样的,亲孙生日都没喊人,对个捡来的是想宠上天吗心里这般想着,到了刘秀面前却是另一番说辞,只说这孩子体弱,好容易才养到这么大,生日热闹些没什么,只是操办太过,会不会反折了福运

    孙秀稍想了想,明白了婆婆意思,这是在说让他们办小点儿,不然孩子要折寿呢,一时气得脸都红了。柳煦可是她心头肉,哪容得别人这般诅咒可到底是长辈,心里堵得发疼,也只是沉了脸,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回去时,柳煦正坐床上玩积木,柳开腾在一边拿着个三角形的积木教他“红色”“三角形”,很有耐性。两人听得动静,见是刘秀回来了,放下手中东西,喊了声妈妈。

    看着面前俩孩子,一个结实机灵,一个安静乖巧,刘秀心中生出满足,方才憋着的火气散了不少。抱起柳煦,陪着两孩子玩了一会儿,摸着孩子瘦瘦的脸蛋,方才婆婆的话又浮上心头。

    刚听时候的确生气,可冷静下来想想,老人们好像是有这个说法的这种事儿放到自己身上听过也就算了,可轮到柳煦,刘秀却不能不谨慎。

    晚上夫妻俩一合计,终是打消了请人办酒的念头,但还是决定把自己家人喊来聚聚,“顺带”给柳煦过个生日。实质未变,不过是换个名头,可不少人还就吃这一套。

    虽说只喊自家人,但人数也真不少,想来也是,柳勉一辈兄弟七个,柳昌盛一辈兄弟姐妹二十多个,到了第三代,数字还得翻一番,再加上刘秀娘家亲戚,竟也里屋外屋摆了5个大圆桌。

    只看菜色肯定跟后世的宴席不能比,毕竟82年市场不似现在活跃,买东西除了钱还要票。也是柳昌盛精明,年前接的活儿一半收钱一半收票,如此看来,这大老爷们儿竟也早有了计较。看着都是刘秀在照顾柳煦,可柳昌盛对小儿子的在意也不曾少过。

    可在中国,所谓“吃饭”“吃酒”,吃的绝不仅仅是内容,更重要的是气氛。这不,除了那些孩子举着筷子上下翻飞挑肉菜,大人们还是比较矜持的,以说话为主。开头就跟开政府报会似的,回顾过往展望未来,随后引申至家长里短和邻居间的是是非非,柳煦听着还有些意思。

    话题再次转移,就挪到了柳煦身上,毕竟大伙儿心知肚明,小东西才是今日主角。一时间柳煦被换了无数个怀抱,又搓又揉时不时还要被亲两口捏两下。婴儿皮肤嫩,没一会儿就红了,可柳煦就是不哭,孙秀也不好扰了他们兴致,只在一边着急。最后还是看不过去的柳开腾英雄救美,把柳煦从一群女人手里解救了出来,代价是自己陷进去

    躲进刘秀怀中的柳煦偷偷露出半张脸,看着一脸便秘表情的柳开腾,笑了起来,这种生活真的很好很好

    中饭结束,柳煦被抱到大床中间,旁边摆了不少东西,什么笔啊,书啊,算盘,木枪啊,帽子啊这是抓周柳煦眨了眨眼,有些新奇,听说过好多回,轮到自己还是第一次呢好奇地看了看那些东西,猜测着它们背后的寓意,然后在众人目光下,拿了本书。

    柳勉一把抱起柳煦,笑得开怀“好小子,是天生的读书人啊,好好学习,以后考首都的大学咱村里,还没出过大学生呢。”

    “大毛要不要也抓一个”老太太听了却是不乐意,不想让柳煦专美于前,便低头问旁边柳开腾。

    柳开腾闻言犹豫起来,奶奶这般作为是在扫母亲面子,可也是为他不平,他若回绝了,老人家不高兴。但若答应了,母亲只怕会难过吧,毕竟他在外面有所保留,在家里却极少掩饰,母亲早习惯了他的早慧,现下答应,只怕她会多想,以为自己心存不满呢。

    最后还是柳勉给出面解的围“对,大毛也去抓一个,你生日那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大伙儿脚打后脑勺的时候,难免疏忽。”

    虽对过了周岁还能不能称为“抓周”持怀疑态度,但柳开腾还是顺着台阶,上前拿了算盘。柳勉自是又一番夸奖,溢美之词让老太太高兴了起来,抱着柳开腾心肝肉地唤着。

    而此刻,柳煦打量着场上众人,越发认同自己之前观点,摆正位置果然重要。

    如今他被家中看重已是惹了老太太不满,若柳开腾是个普通孩童,母亲偏疼养子,对亲子有所疏忽,奶奶却心疼爱重,不知不觉这对母子就会远了距离。加上奶奶对母亲不满,时不时给亲孙打个不平,惹得母亲厌倦,对本就不亲热的亲子生出厌烦也是容易长此以往,三人关系得有多混乱

    当然也不排除终有一日母亲发现养子才是症结所在,然后一刀切了。

    所幸,柳开腾是有着成年人思维的假孩童。

    但即便如此,总这般差别对待也会出问题的吧,或许现在将来柳开腾都不会在意,但柳开腾的妻子呢儿女呢

    他是贪恋温情,可也希望他们能一家和乐,儿孙绕膝,家人之间亲密无间,就算只是为报答恩情,也不能让柳家因他一时贪念,失了和气。

    所以现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把自己挪到柳开腾后面。

    13、第章

    大年初六,柳勉拎着点心去了给柳开腾取名的那位老友家做客,两老头嘬着小酒唠了一天的嗑,气氛很是融洽,却从头到尾没提柳煦的事儿。

    柳勉心下清楚,人这是拒了,虽意料之中,到底有些失望,准备走的时候,神色微露黯然。老友见他如此,明白那孩子对柳勉只怕极要紧,心下不忍,想了片刻,从房里取了个盒子出来递与他,说是送孩子的周岁礼物。

    柳勉自是不肯收,那友人却打定主意要他带着,又不是送你的,你推拒什么。如此你来我往拉扯几回,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好看。柳勉无法,见老友态度坚决,再看那盒子也不显眼,不知什么料子做的,已深深浅浅留了不少刮痕,并不贵重的样子,就索性收下了。

    回了家里打开,见里面躺着个手串,棕色带着白色纹路,摸起来像玉,手感温润滑腻。柳勉对首饰不懂,却并不影响他对东西好坏的判断,顿足片刻,到底没冲过去还人家。

    老家伙总不会无缘无故送孩子东西,说不好有什么来历不管了,先给孩子送去,老家伙那边,就把家里那株山参送去好了,藏了这么多年,到底便宜了别人。

    去到侄子家时候,一家正在吃饭,柳昌盛见他过来,忙站起来给他让座,刘秀则去灶间拿碗筷。

    “快别拿了,上午喝到下午,刚从省城回来,一肚子酒,哪还塞得下东西。”柳勉见了,忙出声让他们别忙活,坐到两孩子旁边,一把抱起柳煦,“二毛这几天怎么样啊”

    “大爷爷。”被扰了吃饭,柳煦也不恼,笑眯眯地喊人。对救了他许多次的柳勉,柳煦一直心存感激。

    “还好,前天还有些咳嗽,照您说的方子喂了两顿,今早上起来就没再咳,只是人有些没精神。”刘秀拿着碗筷出来,见他是真不想吃,便给倒了碗儿热水。

    “我看看。”就着灯光看了看柳煦的面色,舌头,又给他把了把脉,柳勉神色有些狐疑,“这是没睡好啊是不是你们抱他出去时候受了惊”

    “二毛这身体我们哪里敢抱他出去”刘秀一听,着急了,“就是家里这几天也没来过外人,都是熟悉的”

    “十四那天来的不少亲戚二毛都没见过。”没等刘秀说完,柳昌盛忽然插了一句。

    “那八成了,那天二毛还被抱来着。”被这么一提醒,刘秀也反应了过来,很是认同,以为总算找着了柳煦这几日变化的原因,不由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吓到孩子,就该听婆婆的,自己一家过过就好了,耍的什么小聪明,还不是害了孩子。

    却原来,柳煦自那日打定主意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拉开自己和柳家人的距离。以前黏人得厉害,睁眼就要抱,现在却是你抱他他不拒绝,你不抱他也不要求,只安安静静待在一边,笑眯眯地玩积木,大部分时间依旧花在睡觉上。

    看着笑容多了,会说话了,乖乖巧巧说什么都点头的娃娃,刘秀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果然厉害,或者应该说,母亲对孩子的反应总是敏感的。说到底,还是柳煦低估了柳家人对他的在意。

    听刘秀絮絮叨叨地跟柳勉列举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同,柳煦不由低头发起怔来

    “对了,瞧我,坐了这半天,倒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听刘秀说了半响,柳勉先给她说了个压惊的土法子,让她没效果再用药。抬头见时间已经不早,便起身准备离开,出门时摸到口袋里的硬物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不由拍起了额头,自嘲一声老糊涂,转身回了屋。

    “这是”见柳勉给柳煦腕上带了个什么东西,刘秀好奇凑上前看,见是串珠子,就想取下来还他,“二毛药不离身,这一年来吃了多少药扎了多少次针,您不收我们的钱就算了,怎么还能再让您破费。”

    “这东西你可别拦着。”柳勉给柳昌盛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刘秀拦开,“这珠子是给大毛取名儿的老伙计给的,他的东西都是有说法的,你推什么都行,就这不能推,一定要让二毛随身带着。”

    刘秀闻言,真不敢再推了。她小时候正是破四旧那会儿,年节祭祖都成了封建迷信,和尚尼姑也被强制还俗成家生子去了。直到前两年不闹腾了,几个老年纪带头,村里才恢复的扫墓祭祀。有些东西,少时不觉得,年龄长了,才愈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事涉柳煦,她更不敢莽撞。

    而这边柳煦,已经握着那金丝砗磲的佛珠手串,彻底呆了。

    砗磲这东西,听着贵重,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漂亮些的贝类,在后世,几十块就能买到一串还能看的普通白砗磲,就是最珍贵的金丝砗磲,花个大几千也能入手。自然,柳煦不是惊异于这东西的廉价,他还没这么无耻,拿人东西还能嫌东嫌西。

    让他久久回不过神的,是因为这东西本就是他的那萦绕不去似有若无的檀香,还有珠子内侧刻的花纹,错不了的,因那“花纹”正是他前世的名字瑞。

    那字并非现在所用的简体,真要比较起来,跟小篆有些像,不懂这文字的,看着就是一个线条繁复的花纹。

    当年他在封地四处乱窜时闯入一个破庙,闲极无聊跟个老和尚辩了半天,那老和尚叹了不知多少声气,说他有慧根,有佛缘,若潜心佛法定会有大造化,只是执念太深,心魔太重,不该求的不求,才能免受万般苦楚。

    被说中痛楚的他难堪之下,却是冲老和尚一番冷嘲。不想那老和尚不仅不气,反拿出个手串送他,那神情,分明是把他当个孩子在哄。

    那时的砗磲可是真正珍贵之物,没有一定身份的人是得不到的,许是被供奉久了,手串上带着股檀香味儿,闻着宁神静气,他看了还真有些爱不释手。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但这般和他眼缘的却是少见。

    那老和尚看出他的喜爱,问过他的名字,刻了上去,这才递与他,说砗磲本就是佛教七宝之一,上面又加持了佛法,能保他平安。

    不管怎么说,老和尚的善意他感觉到了,收了东西后,不想占便宜,也常派人送香油钱过去。他自己也常过去,因为老和尚这里的清静比起府邸的危机四伏,实在舒服。只可惜,老和尚第二年就面带笑容地飞升了,让他伤感了好些日子,还以为这一世能有朋友的呢

    老和尚不在了,他依旧时不时地去庙里待上段时间,一开始是因为习惯,后来,则是为了麻痹远在都城的老皇帝

    一个对佛法感兴趣,整日神神叨叨的皇子,应该挺让人放心的吧事实上,老皇帝也真因此忽略了他好些年。直到他的邻居想占了他的地,被他狠狠打了回去,黑甲军声名鹊起,老皇帝才想起他还有这么个儿子。但当时封地已被他经营得铁板一块,京都不少官员也投入他靡下,他才不在乎。

    这手串一直陪了他十年,直到被诛九族的闵月被凌沐染救回,大病一场,见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变得如此沉默,他心疼之下,想起闵月说过喜欢这串佛珠,摘下送了她。

    之后,这个手串陪了闵月不到两年,就陪她一同坠下了城楼

    摩挲着手中温润微凉的手串,柳煦不解,即便有相似之处,也是两个不同的时空,灵魂的穿越他能够理解,可为什么实物也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老和尚还真是得道高僧,加持的佛法不是针对一个人,而是一枚灵魂

    真的假的啊

    14、第章

    许是那手串真有些说法,也或许是小心将养了一年总见了成效,这一冬天柳煦虽感冒发烧次数没见少,却全没了去年的凶险。开春后只感冒了几回,没再发烧,倒是咳了几次,但喂了两天止咳汤也就好了。

    春寒散尽后,刘秀照柳勉的吩咐,趁中午太阳足的时候带柳煦出门转转,晒晒太阳,活动活动,只当锻炼身体。柳煦这时候已经会走路了,吐字也清楚,又是一张笑脸,看着比年画上的娃娃还标致,出门一趟,总要收获不少夸赞。

    刘秀自是高兴,但回头见这宝贝疙瘩的皮赖样,又有些哭笑不得。小东西是会走路了没错,可一身懒筋也彻底显了出来走不了几步,就要找地方坐,这一坐,只要不喊,他就能坐到睡着

    开始以为孩子身体弱,受不得累,跟柳勉提了几次,老人也上了心。可观察了几次,确定这小东西半路找地方休息的时候,不管面色还是呼吸都是如常,不由翻了个白眼,哪是什么累,就是懒的

    几个大人笑得不行,却也没说什么,再见他犯懒,直接抱起他继续,溜达几圈后可以回家了,小家伙睡着了。

    没人可以玩的柳开腾常会趴在柳煦旁边,戳着他的脸骂他是猪,就知道吃和睡。刘秀听了总要瞪他一眼,拎着他耳朵把他赶下去,但转头瞥见柳煦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却忍不住笑着在心里认同,真是头小猪。

    大概是被柳开腾诅咒了太多回,进了5月后,柳煦开始长肉,本来瘦得硌手的脸圆了一圈儿,且圆润度还在继续增加。刘秀自是高兴,但没几日,又开始担心,因为柳煦的饭量并未增加。

    到了六月底,柳煦已经圆得跟年画上抱鲤鱼的胖娃有得拼了,小胳膊小腿白胖白胖的,莲藕似的。柳勉观察下来,阴虚,换方子调理吧。

    可没等新方子出效果,柳煦就跟“苦夏”较上了劲儿,柳勉无法,只好重新给他定药方。经历了去年“过山车”后,柳煦就是再不想吃东西,也会硬塞几口,药更是端来就灌。这么配合,效果不错,没再贫血,但体重还是轻了一半。

    柳勉头疼得不行,柳煦的身体把他没见识过的疑难杂症都揉一块儿去了,但想到孩子与常人不同的身体,也释然了。不管怎么说,瘦下来并非坏事儿。

    只是不等他松口气,柳煦又跟个橡皮球似的鼓了起来,这次却比入夏前还圆一圈儿,成了小胖子一个。柳勉能说什么,下功夫调理吧

    刘秀听了大伯的话,知道柳煦长肉不是好事儿,虽然觉得孩子白胖些才显得健康,也到底不敢轻忽,开始照着他的话鼓励柳煦常运动。

    可柳煦懒啊,是骨子里透出的懒,三世加起,也有百岁了,人老了,就不爱动弹。认真想来,还真有点儿越活越回去的感觉,第一世好歹过了40,第二世不过而立,前世更糟,25就嗝屁了

    真失败。

    还有个说法,是老小孩,越老越小孩,所以柳煦偶尔孩子气的举动也不全是装的,这不,被刘秀催了几句,柳煦开始犯拧,蹲下扭头,说不动就不动

    “妈妈,咱们不走了呗。”见柳煦扁着嘴闹别扭的小模样,柳开腾乐得不行,但乐归乐,还是心疼柳煦的,见刘秀站在一边神色为难,忙出言喊停。

    “这才走了多远,二毛乖,咱们再走一会儿,就一会儿。”蹲到柳煦旁边,刘秀细声哄着。

    “不要。”柳煦把头扭到另一边,却正看到柳开腾灿烂的笑脸,一口白牙格外显眼,心中不爽,瞪了他一眼,把头埋胳膊里,谁都不看。

    刘秀又哄了几声,柳煦却固执得厉害,没法,只好抱起小家伙牵着大儿子的手回了家。进了家门,被柳开腾领着洗了手,柳煦就往床上扑,棉被枕头对他的魅力远大于土路。

    赶上有几个小媳妇儿过来串门,刘秀给她们搬凳子,对柳煦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了。

    似睡非睡间,柳煦就感觉柳开腾爬到了他床上,心中皱眉。

    他跟柳开腾虽一个房间待着,但各有自己的小床,刚来时,为方便柳开腾照顾,刘秀会把他跟柳开腾放一块儿。但从年初开始,柳煦表现出了强烈的领地意识自己的床不许别人睡,别人的床他也不睡说到底,就是为了跟柳开腾划清界限。

    距去年试图疏远柳家几人已过去了大半年,刘秀几人对柳煦的“独立”也从开始的担心疑虑到现在的习惯,对他的喜爱宠溺却未曾减少,反随着时间增长愈发浓厚。

    柳煦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准备说,他是个“爱饥渴”,即便心中一再告诫自己摆正位置,要保持距离,却到底舍不得眼前温情,心底那道围墙一撤再撤

    可心里还是发虚的,只怕哪天,这些不该得的温柔就不属于自己了。

    如此,对引起那道裂痕的柳开腾就有些迁怒,对他总是不冷不热,

    “煦煦”柳开腾伸手戳了戳柳煦的脸蛋,别说,他家柳煦胖了也一样可爱,胖嘟嘟的肉脸手感真好。

    柳煦睁眼,皱着脸看他,毫不掩饰领地被侵犯的不悦。

    “煦煦别睡了,哥哥陪你玩游戏。”柳开腾不知道对面也是个冒牌宝宝,恬不知耻地装可爱,“再睡下去你真的要变猪了。”

    费了好大力气柳煦才忍住没丢出鄙视的眼神,忍着鸡皮疙瘩装出无辜的眼神盯着柳开腾看,然后闭眼,睡觉。胖成猪我才高兴呢,起码不会有人再把我们联系到一起,更安全。

    这么一想,柳煦悟了,胖了真是好事儿啊

    不是鄙视胖子,很多姑娘小伙身材是不苗条,可就是好看,追求者照样不少。当然,柳煦的目标不是那种理智型的丰满,而是更胖一点。他看过自己这世的样子,不得不说,底子不错,但若撑胖了,五官挤一块儿,谁还分得出好赖即便分得出,也不一定下得了嘴。

    一个开朗乐观,和善可亲的胖子,柳煦对自己未来的形象表示相当满意。至于这种忠厚憨实的长相会不会挡了桃花,柳煦表示不在乎。

    他已经确信,他的感情只能碰运气。对别人而言,有好相貌,即便身无恒产,也能撞桃花,碰到个一起奋斗奔向新生活的好对象。没有长相,有能力有本事,挣下偌大家业也不愁没美人入怀。

    可他三世以来,哪次不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财势有财势,就是才华他自认也不少。那什么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不说信手拈来,也都算熟练。就算第一世没被世家底蕴熏陶过,凭肚里那点儿货,装个文艺青年还是没问题的。约会时候,气氛合适,冒个几句法文诗英文诗也是常有的。

    可怎么就没一个人看上他呢

    决定了,这辈子再也不要追什么人了

    碰上识货的想追他好吧,允许你追了

    15、第章

    柳开腾有过数次婚姻,好几个孩子,但一个也没亲自教养过,都是交托的保姆。离婚后孩子归前妻,他更想不到要关心,巨额的零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表示。

    年轻时不觉得,过了40,看身边朋友儿女绕膝,偶尔也会闪过羡慕。但感情这东西,真的要付出才能有回报,自由十多年,享乐十多年的代价,就是孩子们对他毫无情感。

    或许是太小,也或许是优渥的生活让他们不懂什么叫低头,几次相见,即使是虚假的热情他们也不愿奉送。相对无言,眼底的疏离漠然,无不在表明一个事实,他们,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这种无趣的相见经历几次后,柳开腾也打消了跟孩子一起生活的念头,心里自然是可惜的,但想到要哄孩子,望而却步。也许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平静真的不适合他。

    想明白了,柳开腾转头继续当情圣,游走于各色美女之间。碰到可心的,交往一段儿,没感觉了,甩出大笔分手费,好聚好散。

    可碰到柳煦后,他觉得,以前的他太妄自菲薄了,他照顾小孩也是很有天分的嘛

    农忙那会儿,除了换尿布,照顾柳煦的活儿都是他一手包办的,呃,事实上一岁后尿布对柳煦也没什么意义了。动作之熟练,耐性之充足,让偶尔回首的柳开腾自己都咋舌不已。

    明明之前说好把他当小弟的,结果一年过去了,柳开腾觉得他快把柳煦当儿子了是的,相较于女孩儿柳煦,他觉得男孩儿柳煦更容易接受。当然,他充分尊重柳煦本人意见,如果他觉得自己是“她”的话,他也没意见。

    只是很奇怪的,小东西对他并不怎么依赖,他的眼神永远盯着妈妈或者爸爸,再不然就是大爷爷大奶奶。柳开腾有些伤了,尤其在发现他侵犯小家伙领地会收到警戒目光后,更觉得这小东西是个忘恩负义的。

    有心想晾晾他,可见他小猫似的瘦巴巴一团躺那边,又狠不下心。不说听他哼哼就知道他要干嘛,晚上更是到点就醒,都不用闹钟,短胳膊短腿爬起来给他盖被子,这小东西睡觉喜欢踢被子。明知他已经走得很稳了,可只要他脚一沾地,柳开腾就管不住自己非跟他后面看着才放心,就怕他摔了磕了碰了。

    正月里学走路那会儿柳煦摔了一跤,并不重的样子,却把一双小手磨得鲜血淋漓,腿上裤子厚,可第二天看也青了半条腿,最可怕的,是他摔的那地方离炉子太近了,再差一点手就碰上了。偏小东西似乎泪腺有问题,摔成这样了,也不见他掉眼泪。给上药时,疼得不行了,也就皱个眉头,哼都不哼一声。把一边刘秀心疼得眼泪吧嗒吧嗒掉,柳开腾边上看着惨白小脸,心也一抽一抽的难受。

    那以后,柳开腾再不敢让他离了自己视线,走哪儿跟哪儿,让柳家几个大人禁不住点头,大毛这哥哥当得称职。

    那年头孩子多,一家五六个,父母忙于生计,不想现在大把时间琢磨怎么科学育儿,都是大的带小的。但像柳开腾这么小就知道照顾弟弟,还照顾得这么有模有样的,真不多见。

    自然,刘秀又收获了无数羡慕眼光和言辞,但与此同时,本已消停下的“童养媳”说法,又死灰复燃了。

    可真的屈居第五,柳开腾又不乐意,凭什么啊,一天24小时18小时围着你转,就被你这么忽视这心里不爽吧,就想发泄,怎么发泄呢骚扰柳煦睡觉

    偏柳开腾够无耻,报复不算,还找了一堆理由为自己的幼稚举动做掩饰。什么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好容易做梦啦,什么他带柳煦做游戏比走路有意思,一样是锻炼柳煦更容易接受啦。偏刘秀还觉得有道理,点头应了,不再说他吵弟弟睡觉的不是。

    而得知今后必须用一半睡觉或养神时间陪柳开腾玩无聊游戏的柳煦直接黑了脸,执拗地抱着小枕头装死,柳开腾怎么哄都没有用。你敢用强的柳煦就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直盯一直盯。

    只可惜那双杏仁眼柔情有余凌厉不足,即便柳煦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可小婴儿的体形让他三世积累起来的气场大打折扣。当然,打了折扣并不是就没用,可谁让柳开腾前世混得也挺人模狗样呢,身边朋友都身居高位,对类似气场反应比较迟钝。

    于是柳开腾眼里只看到肉嘟嘟的小东西板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孩儿装严肃的感觉真是,太可爱了一瞬间,对奶爸身份适应良好,慈父心态茁壮成长的柳开腾行动快于大脑地揽过柳煦,吧唧两口啃了上去。

    柳煦的脸彻底黑了

    柳煦觉得自己老了,而老人对规律的一成不变的生活更加偏好,于是被柳开腾骚扰了两天后,觉得再这样下去会神经衰弱的柳煦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还是跟着刘秀锻炼吧。不就是走几步路吗,走就走

    对此结果,刘秀自然极满意,看着前面走得不情不愿,额上有些冒汗的小儿子,摇头叹息,她算明白了,这小东西是个不逼不行的,这皮赖性子,还真得有人在旁边顾着。所幸,大毛对这个弟弟很上心,看着紧跟在柳煦身后,满脸紧张的柳开腾,刘秀笑得温柔。

    “秀,这就是你家二毛吧,长得可真好。”笑容未熄,就听身后招呼,回头见是住西路口的吴水云,身后是吴家两个儿子。

    “这是从小店回来”刘秀笑着点头,见她手里拎着布袋,随口问了句。

    “是啊,两讨债鬼见隔壁张五家的孩子吃饼干,闹得不行”吴水云神色微露无奈,狠狠剜了两孩子一眼,并不掩饰自己的肉疼。也是,那年头能吃好饭就不错了,零食,属于奢侈品。

    “小孩子嘛,没办法的事。”对此,刘秀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宽慰两句。

    吴水云顺着刘秀目光,看到闷头走路的柳煦,快两岁的孩子跟别家一岁娃娃差不多大。想起柳家二毛的费钱,再想自家两孩子,心里忽然就平衡了,对俩兔崽子也不那么冒火。

    可谁想,火刚消一半,就听她家老大在那边喊“妈,妈,那个是不是就是大毛的妖怪童养媳”

    一时间,吴水云尴尬得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土里,心里狂怒,这个欠揍的讨债鬼

    16、第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柳煦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孩口中的“妖怪”是自己,吴水云就讪笑着拖着俩孩子飞似的逃了。待反应过来,柳煦也没太大感觉,本就长得诡异,说就说呗,嘴长别人身上,想管也管不过来。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费心。

    可柳煦看得开,不表示别人也看得开,瞧那边柳家母子,脸黑得跟几年没刮的锅底有一拼。

    静立了会儿,勉强压住心中火气,刘秀上前抱起柳煦,提前结束了今天锻炼。见小东西疑惑地看着她,黑溜溜的眼睛勾出她满心疼惜,手上抱得更紧,眼圈微红。

    沉默跟在刘秀身后的柳开腾第一次认真考虑起柳煦的未来,柳煦这种情况,他记得是可以通过手术恢复的,但现在技术如何却是不清楚。为求保险,还是等大些再做比较好,只是手术费及专家寻访之类的准备工作可以早些着手。

    但在这之前,得先想法封住那些人的嘴才行,他一点不想柳煦为这些糟心事所累。流言什么的,休想再靠近他家孩子,柳煦应该开开心心地长大,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因怕柳煦再听到些有的没的,即便现在不懂,万一脑子里记下了也不是好事,便一连几日,刘秀都把锻炼放在屋里,没有出去。只是今天弟弟结婚,她家就姐弟三个,感情向来好,这种日子肯定是要去的。

    娘家那边迎的晚亲,喜宴中午晚上都有,但她这做大姐的却不能踩着点儿去吃饭,没提前一晚过去帮忙已是不好意思。

    清早天气冷,柳煦被裹成厚厚一团棉球,由刘秀抱着坐在柳昌盛自行车后座上,柳开腾则在前杠上扭来扭去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可惜这时乡间小路不比后世“村村通”一水儿水泥地面,土路下面不知埋了什么“宝贝”,一路颠簸,好容易到了目的地,柳开腾已被颠得屁股发麻脑袋发晕了

    “大毛,来,给舅舅抱抱”龇牙咧嘴的柳开腾没来得及抱怨,就被守在门口的刘军一把抄了过去,“小东西又结实了,瞧这个子,长了不少啊。”

    “都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没个正行,赶紧把大毛放下,衣服弄脏了看你穿什么迎亲。”刘秀从车上下来,笑骂了一句。

    刘军听了,也不反驳,抱着外甥笑得一脸傻气。

    听到声音从屋里迎出来的刘兰见弟弟这副模样,很是无语地鄙夷了下,接过被颠得也有些发晕的柳煦,拉着姐姐和大外甥进了屋。

    这时刚过七点,除了住近边的邻居,还没来几个人,见到刘秀一家,关系好的都来和他们打招呼。刘秀自己走脱不开,便给刘兰打了个眼色,让她带两孩子寻个清静地方歇着。柳煦的情况刘兰知道,明白姐姐担心什么,点头应下。

    为给儿子娶媳妇儿,刘家特意新盖的房子,崭新的七梁三间砖房,把老两口一辈子积蓄花了个干净。但世情如此,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新房被安排在东屋,客人要闹都是去的那边,西屋是老两口的住处,比较清静,刘兰就把孩子安置在了这里。

    对陌生环境柳煦不做表示,被放进被窝就咂咂嘴,准备睡一觉,那可怕的土路,他脑袋现在还在犯晕。可刚闭眼,就感到身上一重,睁眼就见柳开腾四爪章鱼似的手脚都缠了过来,大概是觉得手感不错,还蹭了两下

    却是刘兰见柳开腾眼睁不开,一个劲儿打哈欠,便把他也塞进了被窝里。柳煦抽了抽嘴角,到底没任性地将人踢走,可到底是明理还是不舍,只有柳煦自己明白。

    爱饥渴的表现之一就是肌肤饥渴症,喜欢被拥抱被抚慰,但自“独立”后,柳煦就不好意思再装孩子求抱抱了,能做的只有认真享受他们的主动亲近。这次会容忍柳开腾,说明白了,就是饥不择食

    随着太阳升高,客人陆陆续续到了,院里很是热闹,大人的笑闹声,孩子的追逐嬉闹声透过门缝,传到刚睡醒的柳煦耳边。想要起身,却被柳开腾的手脚缠得不能动弹。不高兴地扒拉了下柳开腾,可那小子似乎睡得很hay,一点反应也没有。

    试着大力点,还是没反应。

    柳开腾,你是猪

    翻了个白眼,柳煦张嘴,啊呜一口咬上了柳开腾的耳朵,然后,他终于醒了。

    “煦煦,咬人是不对的,以后不许咬人”揉了揉有些红的耳朵,被吵醒的柳开腾口气有些恶劣,神色相当严肃。

    柳煦撇嘴“重。”

    柳开腾低头,这才发觉小东西的处境,本还想说什么的,现下也只能先把人松开。还得看看有没有把人压坏,他两岁多孩子的体重在成人看来可忽略不及,可对小孩还是有杀伤力的。

    小家伙对他的检查举动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小胖脸紧绷,杏仁眼圆瞪,碰到他,一句话走开

    柳开腾摸摸下巴,人小,脾气倒是不小。不行,得好好管教管教,对别人凶可以,怎么可以对自家人凶呢耗子扛枪窝里横的毛病可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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