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终于玩够了,颜无殇终于决定不再拖了,没意思嘛,他都想回京城去陪他家小无双了。
只是,当他踩着慵懒的步子走出山庄时,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却将他的脚步定住。
那个男子安详的躺在他家门口的一棵大树底下,嘴角勾勒出一个安心的弧度,苍白的脸颊上带着病态的红霞,一双饱满的红唇此刻看起来几近乌青。
似乎是夜里太寒,他将那个褐色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取暖,宝蓝色的外袍上遍布着灰色褐色的各类的污痕,漆黑的长发铺在地上,像是缠绕在他心脏上的绳子,有些酥麻的疼痛。
颜无殇就这样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男人眼角的病弱,看得脸上慵懒的笑意一点点流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凤玄羽在舒适的梦中渐渐感觉到有两束奇怪的光一直凝聚在他的身上,仿佛非要在他身上掏个洞才甘心。
他缓缓睁开依旧疲累的双眼,朦胧中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早晨的阳光,投下一大片黑色的阴影。飘扬的赤红色衣角,他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可是他看不清那人阴影下的脸,也不能辨别那张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微微欣喜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我,我只是……”只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什么。他只是突然有了一丝慌乱,他怕会从颜无殇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不耐,甚至是厌烦的神色。
带着些慌张的往后退了退,凤玄羽略感无奈的迎向颜无殇靠近的眼睛。
颜无殇轻轻蹲下身来,柔顺的头发洒在凤玄羽的胸前。
“这是,何必呢?”像是疑问,又像是轻轻的呢喃,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摩挲着凤玄羽淡青的唇角,眼中的幽深渐渐化成缱绻的怅然和温柔。
凤玄羽紧蹙的眉头悄然展开,任那温暖的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流连。
他能说,他之所以这样蠢得无可救药的仅凭双脚走到沧州,而不是骑马(虽然书生不太可能骑马),也不是雇马车赶路,把自己谈不上强壮的身体弄成这副羸弱不堪的模样,仅仅只是为了眼前这一抹温柔的怜惜么?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想法!要不然怎么会生出如此可笑的情感!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确不是故意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的,只不过他明知道自己最后回变成这样罢了。
没有内力护体,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起长时间自虐般的长途跋涉,况且凤玄羽并不强壮,甚至说他的身体比一般人都要糟糕。他的母亲当年在怀着他的时候,曾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前后更是三次差点流产,他最终能够顺利降生,不得不说是个不小的奇迹。
然而不可避免的,小小的他也因此留下了病根,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会虚弱无比,痛不欲生,连照顾自己都会成为一种负担,虽然至今的修养已经好了太多,但他身体本身就弱的事实不容辩驳。
颜无殇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心虚的辩解,伸出双手,将眼前的男人抱了起来。
“少,少庄主……”
面无表情,转过身,抱着怀中的蓝衣男子,往大开的家门而去。
凤玄羽愣愣的看着上方不带表情却格外温柔的脸,瞳孔中渐渐散发出安心和依恋的光芒,闭上依旧疲惫的双眸,隔着如火的衣衫,听着他坚定的心跳,然后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把颜无殇修长的身影拉长,再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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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是温柔
在柔软的床铺间醒来,凤玄羽突然意识到在不久之前自己那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恐惧莫名其妙的袭上心头。
他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学会了粉饰太平,或许是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仿佛命中注定,无处可逃,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不知愁滋味?才敢决然走进!所以才会脸红,所以才会不知所措,所以才会忍不住逃离。而今,当最后遮掩的幕布被残忍的揭开,他凄然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他想起父辈那些扑朔迷离的爱恨纠葛,想起父亲爱而不得的绝望,想起每个夜里看到的那双悲伤寂寥的眼睛。爱情,他还不太懂,但是他无奈轻叹,也许他们父子俩的爱情,终究注定只能是悲剧一场。
“小玄羽,你越来越可爱了喔~”
“啊?”愣然的看着屋子里面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凤玄羽觉得现实给他的跳跃是不是太大了?
“啊什么啊!你千里迢迢的追我追来了沧州,差一点点就把自己追死在路上,你说本公子能不感动嘛!要知道,我颜无殇可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哟~”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再妖娆的抛出一个腻死人的眉眼,颜无殇笑得如春花灿烂。
“呃,不是,少庄主,小生是,是来找岳父大人的。”凤玄羽慌乱的辩解,以前没发现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明白了,却总觉得颜无殇的每句话都像是看穿了他一般,让他的脑子,不由自主的一阵鸡飞狗跳。
“我爹?好啦好啦,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虽然才几天没见我就开始想念是有点,唔,但是我不会笑你的啦!”口中说着不会笑不会笑,结果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真让人伤脑筋,他就不能意思一下么?
颜无殇想到昨天从门口把几近是半昏迷状态的凤玄羽拎回来的时候,是心疼而懊恼的,懊恼之前自己因为越发的猜忌而冷漠的态度。要是书呆子因为他的原因而曝尸荒野,他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虽然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烂好人,杀的人也不见得少,但书生与那些不认识的人不一样不是?
“我,我没有,我只是……”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就是,你这家伙现在身子弱得跟什么似的,还发着烧,等着,我去让人给你端药来。”说着,就如他来时一般突兀的就消失了。说起来,颜无殇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很温柔,但这大约可以理解成一种错觉,他只是性格天生如此,习惯了用轻柔而魅惑的语气和笑容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常常能从他那双笑语蹁跹的眸子里看到甜腻的温柔,实际上除了对特定的人,否则他根本就不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
所以他只是说让下人为凤玄羽端药,而不是他自己去。即便一直以来他都邪魅如同一个不辨性别的妖精,他骨子事实上比大多数人都还要大男子主义,所以至今以来,除了他那宝贝妹妹颜无双,他连他老爹都没伺候过,更别说是伺候凤玄羽喝药了,可能性大概得是负的。
凤玄羽却笑了,苍白的脸上荡起浅浅的笑纹,他不曾发现,其实真正温柔的那个人,是他。
这个男人恶趣味,不正经,妖娆邪魅下是游戏世间的冷漠,他总是笑,笑不尽世间痴缠,识不出半颗真心,可是自己就是这样深深陷落。
不是为那不经意间虚无的温柔,也许只是因为初见时那一瞬间莫名的感动。
“哎呀呀,小玄羽刚刚摔疼了吧?来,给我看看,受伤了就要擦药哦,要我帮你么?”明明是调侃而暧昧的语气,他却恍惚间愣愣不能言语。
小的时候没有对他付诸关心,因为他们不敢也不屑,长大以后同样没有人对他付诸关心,因为他冷酷强大得不需要谁多余的关心。然而那一刻,心底潜藏的的戒备和漠视化作陌生的安心。
不管对于颜无殇来说,那句话只是随口说出的,还是真的注意到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内心住着一个魔鬼,一个贪恋别人关怀的魔鬼。
颜无殇真的太可恶,多情得惹人爱,也无情得惹人恨,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迷恋他身上的淡淡兰花味道,莫名贪恋在他身边安宁的时光,在不知觉的时候,被那双会笑的眼睛深深迷惑。
凤玄羽轻轻闭上挣扎的眼,不愿意选择离开。
果然,片刻之后,颜无殇就带着一个端着药的侍女又荡回来了。
“我说凤书生,本公子现在可真是很想膜拜你诶,请问你是怎么把自己那可怜的身子糟蹋成这样子的?”颜无殇没骨头似的倚在桌旁,嘴角带笑,眼睛却微微的眯着,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啊。”吞下一口苦涩的药汁,凤玄羽呐呐的回答道。
“那么请问你,你是有多久没吃饭了?看你饿得面黄肌瘦的模样!”更加危险。
“呃,我都有吃的,每天都有吃!”奇怪的理直气壮。
“吃?!就你包袱里那些硬得跟石头似的铁烧饼?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江湖中人了哦,这么,‘不拘小节’?!”
“那只是因为,我赶路的时候,急了一点而已……”
“急了一点?哈!我看不只是急了一点,你是比急着去投胎还要急了那么一点!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竟然还敢这样折腾自己,你是想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不好意思说?”说话的语气已经变成了轻轻的呢喃,凤玄羽却是被吓得寒毛直立,他能感觉得出颜无殇是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上连颜无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么气愤,赶紧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一口喝下,他暂时不想被那慢吞吞的喝法给苦死。
“对了少庄主,你说武林出事了,是出什么大事了么?”拙劣的转移话题,只是希望颜无殇不要越想越生气就好。
“大事?”优雅的在口中转了个圈,身子刚刚好的滑向桌边的座位,翘着腿,斜斜的靠在桌子边缘,颜无殇面色不虞“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两个人在那儿要死要活的打架呛声嘛!根本就是浪费我时间,啊呀?对哦,书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好。”凤玄羽被颜无殇的想法汗颜得嘴角直抽抽,两个人?谢谢,的确是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身后跟着几乎整个江湖的人类。
“好了,既然药已经喝了,我也回去了,躺着吧你,我再让人送点吃的来,赶紧把身子养好点我们好出发知道么?”两脚如风轮一般飞速的在空中转动了一下,颜无殇已经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似乎手上粘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也没听凤玄羽回答的就走掉了。
只是还隐约有几句好似懊恼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奇怪,我没事找个拖油瓶在身边带着干嘛?难道去一个小小的东陵我还得坐马车?……算了,坐就坐吧,慢一点也死不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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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开始了
东陵,只是一个中型的城市。
只是由于是沧州东面的一个必经的落脚点,所以历来这里虽不见得有多繁荣,但因为沧州几乎可以算是整个青渊帝国除京都之外最大的一个商业中心,与特便沾了不少光,至少人流总是川流不息的经过这里,也带动了这里的客栈酒楼,乃至各种娱乐场所的发展,呈现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
只不过最近半个月以来,这里几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潮。
就在20天以前,这场几近席卷整个武林的新旧之争就已指定了东陵城,消息一经传出,所有帮忙的,看热闹的,甚至于想捡便宜的全都纷纷涌向了小小的东陵,这使一直以来客容量绝对不小的东陵早早的便满超饱和状态。
东陵城守得知这已消息以后,也是不敢怠慢的提高了全城布防以及巡逻力度,甚至不惜像毗邻的沧州借兵三千,要知道这大批的武林人士聚在一起,打架斗殴,杀人流血可不是什么稀罕事,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给自己即将圆满的官途留下什么话柄。
也幸得好这位城守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这东陵城里特定得乱了套,光是抢占住处这一事估计每天都得打上二十场,在官府的高压政策下,这些平日里就喜欢唯我独尊的武林人士终于有所收敛,客栈没地方住就去酒楼花楼找,酒楼花楼被抢空了就高价租用名宅来住,实在不行的就在东陵城外支帐篷住下来,此刻的东陵城呈现了历史以来最喧嚣繁荣的状态。
这一日的阳光正好,两日连绵的阴雨天气让南方的空气显得格外潮湿,但得益于前一日的半隐半露的太阳,使得天气越加的舒爽安逸起来。
时辰已过正午,本来此时该是人们最懒散的时刻,可是这时的东陵城外却是人声鼎沸,喧嚣难平。
在东陵城门口,以宽阔的官道为界,两边各自站了服饰各异的不下上千人,这些人有的面色狰狞,有的眼神坚定,有的神色慌张,各自表情也是不一而足,只不过相同的是,在他们身上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势,局势看起来一触即发。
他们将地点选在城外,实际上也是顾忌官府的关系,虽然说朝廷和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这个武林二字包含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自称武林的江湖中人,还有那无数不多,但却是属于江湖派别的传承世家,比如雪月山庄。所以这些普通的家伙们说到底真的不敢和朝廷死磕,况且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他们也是赞同的。
平日里可以称作是络绎不绝的城门口此时却静谧得可怕,竟没有一个人路过这里进城或是出城。而远远的,可以看到远方的官道上黑压压的一片,有身穿铁甲的士兵正在远处拦截人群。而宏伟的城楼之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有专程来看热闹的,也有想要出城赶路的人,而很多不准备参加这次即将开演的厮杀的江湖中人则是远远的站在不远处的平原上坐山观虎斗。
短暂的对峙后,沉默被领头双方中的一个打破。
“宫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之前还那么钦重与你,不仅把身为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儿下嫁于你,还尽心尽力的扶你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而今倒好,你竟翻脸不认人,恩将仇报,陷我慕云山于不仁不义之中!你根本不配做什么武林盟主,更不配为一干武林同胞的表率!”
说话的中年男人满目怒容,语气震怒,他着一袭暗蓝色长衫,手握长剑,脸型方正,气势沉稳,一眼看去便是个沉稳大气的正直之人,一语罢,他身后的人更是连连呛声。可是你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个震怒的中年男人的愤怒中不经意间暴露了沉稳大气意外的阴冷和狡诈。
而相对于他身后的人来说,对面的那队人马倒显得安静许多也年轻许多,他们之中几乎没有人对对面的谩骂有任何反应,依旧气息凝重的盯着他们的敌人,一旦盟主有令,便会立即冲过去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慕云山,正在配得起这两个词的人是你,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以为你曾经做过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么?!不!绝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我宫隐定要去你狗命,以慰藉我父母在天之灵!”
宫隐冷声回答,没有怒吼的言辞,也没有狰狞的面孔,他的声音冷得如同北原千年不化的雪山,一双眼睛更是阴鹜得好像能够吞噬人的灵魂。宫隐则是一身白色长袍,面容沉静,站在人群中却是鹤立鸡群的优秀,他同样长相优异,面如冠玉,身姿卓然,也难怪他身后的队伍里还夹杂着不少年轻女子!
虽然他已经成过亲了,可是他现在不是已经和那位过气的第一美人的父亲反目成仇了嘛,她们都还有希望呢!只是他最迷人的地方却不是他的长相,而且那种深入人心的沉稳,与慕云山那种假模假样的沉稳不同,他身上有一种沉着的大将之风,让跟在他身边的人无端沉静,仿佛跟着的是一位战无不胜的战神!
慕云山听了宫隐的话却是一愣,从宫隐的字里行间透露的消息,仿佛他就是宫隐的杀父仇人一样!可是,他不记得他有杀过姓宫的人啊?这么特殊的姓氏,他要是做过一定不会忘记的,也更不会让宫隐有机会得到他的女儿!他从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可是现在这是这么回事?
冷冷的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红缨枪,毫不留情的就朝着慕云山杀去!
慕云山持剑相对,两个便开始火星四射的大战起来!一枪一剑带着凛冽的杀气,没有半点留手的意思!
而两边对峙的人却没有动手,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战的两人,一旦两人之间有人出现疲态,大战的序幕便会被瞬间点燃!
也就在这时候,本来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却远远驶来一辆暗红色的马车。
马车越驶越近,枣红色的骏马却没有被不远处惊人的杀伐之气所惊到,反而是继续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人群最多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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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忧桑,这几天好想偷懒;……。
☆、第17章 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