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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 第44节

作者:书归 字数:8584 更新:2021-12-30 18:23:49

    ——亲缘恩义,亲缘恩义……真真只恨人心肉长,到底我嘴上骂得再狠,心里却一样都割不下。

    同我爹吵起来,我日日都想着定不要再替他操什么心,查着赵家案子还觉禁暴洗冤、忠君尽职都是寻常事情,然这殃及满门的祸患一旦真摆到了自己跟前儿,真从赵家身上换到了我国公府身上,我却立时心怀了鬼胎,立时遮遮掩掩,立时无法再坦然说出一个查字。

    我想我还是得把二哥摘出来。

    佰柒壹

    案中摘人,则为枉法,瞒而不告,乃是欺君。

    名簿压在我桌上,我直觉手肘撑在桌面儿都似起了火,心里也像被实铅灌了,又堵又沉,更怕这摘人摘得不好被识破了又是怎样惨状,良心并非不受责难,手中其余事务做起来皆是顾此失彼。

    那时礼部的统录老也等不来,我便只好应了梁大夫的指使去大理寺跑腿儿,先把赵家一案的文书都送去让大理寺复核。我自然想着赶紧回台中等礼部统录,那一趟走得是心急如焚,可大理寺那帮子人竟还慢悠悠地耽搁我陪着理顺案宗,到我再从大理寺出来,竟都快到了放工的时候。

    大理寺复核刑狱案件,各部只求他们一个快字,然我当年是没赶上好时候。

    当年那寺卿,我们都叫他弥勒,这人虽有实干,然却太善,不似梁大夫那般肯拉下脸来骂人,以致他部中拖沓文书之人从不臊脸,反怨去催的人太慌,这就直接拖累我台与刑部的工期,二司在朝中怨声载道,梁大夫更是每月雷打不动往御前参他们一本儿。后来过了一年,皇上位子坐稳了,终于誊出手来,还真想起要给大理寺换个头头,说既要督工御下,瞧着我二哥吏部侍郎做得不错,便平调去作了新的寺卿。

    而二哥善用人事,上任又板肃,大理寺终于风气始改,三司始有和睦。

    但这一切,若是他当年在那名簿上的名字没被摘掉,就都不会发生。

    可他那名字,却不是我去摘掉的。

    我那时候从大理寺匆匆跑回御史台去,心说礼部的统录定然是到了,正想定要好好钻研一番,好不着痕迹地从中摘除二哥的干系,可一脚踏入台中,我只见着一小箱贴了礼部封条的卷宗放在正堂地上,往桌上四处找那名簿却找不到了。

    我当时半边身子都吓得发了凉,双腿定在地上动都动不得,四下茫茫看过一圈儿,周遭同僚都在伏案做事,无一搭理我。

    心慌之下,忽有人一拍我后肩“稹清,下工了,要不踏青去?”

    我且惊且疑回过头,竟是沈山山挽着唇角冲我笑“你的事儿我替你拾掇完了,咱走吧。”

    我一愣“你——替我?……名簿你看了?我二——”

    “看了,”他淡淡打断我,抬手抓过我胳膊便将我往外带,“礼部统录我替你核完,录好的人名儿已然交给梁大夫了。”

    直到一路走出御史台去,他才低声说“你二哥我替你摘出来了,你就别操心了。”

    佰柒贰

    沈山山说起踏青,出宫时就领着我去亭山府上接了他表哥的儿子一道,说带着那男娃娃一起去玩儿。

    小男娃娃十岁了,穿着一身藕色的小锦袍子被沈山山牵出来,手上却捧着个素白的麻布撑子,看着怪寒碜。我问他拿的什么,男娃娃说他拿的是风筝。

    我笑话他“这什么破风筝,谁给你扎的?多难看啊。”

    小男娃娃瞥了一眼牵着他的沈山山,瘪嘴“表叔叔给扎的!从前也见过表叔叔扎大鹞子呢,可好看了,但表叔叔不给我扎。”

    沈山山笑起来,把娃娃往马车上赶“小破孩子要什么大鹞子,这个就成,克俭克勤你没学过?”

    男娃娃抱着麻布撑子更委屈了,我瞧着问沈山山“要不回我家一趟拿风筝吧,那么多放着也是放着,匀他两样儿也行。”

    “甭麻烦了,不顺路。”沈山山也掀了车帘上来,略略考问着他表侄子的学问,我们也就到了京郊。

    时日是暮春,夹道树洒花絮,一路风吹薄柳,但见陌上行人三俩,多是出来游玩。

    男娃娃还小,不知累,一下了车就四下撒野地跑,我和沈山山一味跟着走也累了,就一道捡了个水塘边上的大石头坐下,看着那娃娃不至出事儿就成。

    那时候我瞧着天高云低的,摇线颤悠悠地牵着风筝,一瞬忽也想起来我同沈山山小时候到处放风筝的模样儿。侧旁塘中大约有不少的蛙,我们一坐下就听见蛙鸣此起彼伏,沈山山指着塘子水里笑话我说“稹清,你瞧瞧,那不是蝌蚪儿么?你小时候还揪着我站在水里帮你一道捉呢,说要拿回去搁在你爹茶壶里头吓吓他,好叫他不敢打你了。”

    “——结果我当天晚上湿着一身衣裳回去,就先被我爹追着揍了个半死,蝌蚪儿没来得及放他壶里就全洒没了。”我沉沉想起来,一时合了近一段的事儿,还觉着有些气,“你说我爹怎么那么讨厌?”

    沈山山替我拍落了袖上两片飞絮,望向不远处轻轻道“再讨厌也是爹,平日不对付的时候再多,一旦出了事儿,又有谁不保爹的?”

    我拉着他胳膊把他拉回头来“山山,二哥这事儿是我家事儿,你何必帮我?徇私枉法又不是捉蝌蚪儿,往后要是兜不住了,你想没想过你会怎么样?”

    沈山山无所谓地看着我笑了笑“你就算了罢,你做的不干不净地给逮着尾巴了,那才真叫兜不住。这算多小的事儿,我俩谁做不一样的?”

    我叹口气,心里到底觉得对不起他,“那我欠你一回,下回你有什么事儿,也该我帮帮你。”

    沈山山挣开我拉在他胳膊上的手,不怎么信地上下看着我笑“你行么你,小菩萨似的,杀个鸡都不指望你能上呢。”

    我抬手就要揪他耳朵“爷说什么你就应着成不成?”

    “成成成,别揪,你从小手重,都肖你爹。”沈山山连忙把我手挥开躲了,一时笑起来眼神看着我,映着春光就似画在古帛上,模样挺清凌,但这么看了我一会儿,他却转眼叹口气,扭头去看他表侄子那晃晃悠悠越来越远的麻布风筝,忽而又反悔了“算了,稹清,有你这话就够了,往后你还是别沾着这些事儿了,遮掩徇私的事儿能兜下来都靠人情,朝中人情往来都是浑水,你下来一次就出不去了。”

    “我岂不知这是浑水?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叫你掺和进来。”我瞪眼看着他,是真觉得揪心,“往后你可怎么办?”

    沈山山摇了摇头,瞥我一眼“你就别管了,往后……也指不定怎么样,于我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正要问他说的是什么不一样,前面他表侄子却忽而在草埂上摔了一跤,立时哭起来,表叔叔表叔叔地叫着,吓得沈山山连忙起了身就跑过去。我只得起身来远远跟在后面,见沈山山把男娃娃好好儿抱起来站稳了,又蹲着掏出绢子给他擦泪,笑起来哄着别哭了,金豆子落完了要穷一辈子,那一容温和的模样,全然瞧不出他平日理案子时候的冷峻,一时也叫人觉着挺暖。

    男娃娃渐渐被他哄得咯咯笑,拍了拍袍摆子便又跑起来去找落下的风筝绳子。沈山山站起身来瞧着他跑远,回头冲我招了招手,笑起来叫我也跟着往那边儿走。

    我走着走着也就想起来,实则我小时候也是个走不稳路的,也是个哭包儿,每回在外头玩儿着摔了跤,疼的时候哭起来,沈山山也是这么把我扶起来,小手指头往我脸上揩,只他从前还不会好言哄我,他只笑话我娇气儿。

    可搁了多少年过去,他终于学会哄小娃娃了,我却还是等他扶的那个。而他不止扶了我,竟还要蹚着浑水沾染一身腥气儿来帮我扶着我家。

    我真不知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浮屠功德,此生竟能得他在命里,大约也算不幸中万幸。

    第72章 山色有无

    佰柒叁

    往后些日子,二哥那事儿果真把沈山山拖进了泥沼里。他每日放工后总有邀约,总会先走,是于那事儿之后,就避不开许多不该的应酬。

    这些不该的应酬都该因我而起,我压根儿就没皮脸去问他,更没皮脸去止他。道谢或道歉的话在我俩中多起来亦是虚的,每每我坐在桌前,瞧着他起身来同我一笑招呼着先跨出部院儿,心里就总有一万个念头想站起来叫住他,然最终却一万次没有站起来过。

    此事我无法同谁再说,独独放工后早回家怕撞上父兄在堂,便只好径自去听戏杀杀时光,一回也曾在戏楼遇上过小皇叔。

    小皇叔见了我,寒暄一二句,好似只是随口说起皇上登基后他治下的事儿,有鸿胪寺的,也有礼部的。提及礼部,他忽而面如澄镜地看着我笑了笑,像是铺了挺长的路终于铺来了脚边儿,终于能迈出头一步“我瞧着寻柟这些日子,同礼部走得挺近啊。”

    我低着头应“王爷明鉴了,是我劳烦他。”

    小皇叔把跟前儿的酒盏端开些,自撑在桌上问我“你们御史台那名簿,礼部统录里早备了案,你就不问问他是寻了谁才荡平了这事儿的?”

    我起来给他行了个礼“礼部治在王爷手下,自然是王爷疼我,谢王爷照拂。”

    那时小皇叔睨着我笑,神采却根本不似笑的。他支起下巴叫我起来坐了,眼神又望回场上咿呀唱着的戏,似问非问道“好在查出来这事儿同你二哥没干系,也还掩得住,可清爷,我就想不通了……你遇着这事儿放着皇上不去求,怎要赖寻柟去处?”

    我手刚端着酒杯,闻言就缩回来,也不知道笑没笑“哎,王爷,这多小的事儿,何必拿去给皇上添堵。”

    小皇叔听了,笑了一声,跟着戏词儿摇起头来,哼了两段儿停下,冲前边儿扬了扬下巴引我也看过去。我抬头所见,正是坐在前排的一个爷们儿掏了大把铜钱儿往台上打赏,一气儿挥手叫好。

    “清爷,你瞧。”小皇叔口气淡淡,“那人啊,明明也不是什么富贵玩意儿,倒每次都往那戏子儿身上扔钱,我来不少次了,每每想着能不能瞧见他,却还真每回儿都瞧见他。我就在想啊,你说那人铜钱儿要是扔完了,没了钱听戏,他再来戏楼里会怎么样?”

    我喉间嗫吁一时“王爷,我哪儿知——”

    “他会被班主赶出去。”

    小皇叔没容我说完便打断了我,继而他端酒喝下一口,像是怕我没听明白似的,又放了酒盏指着前排那爷们儿,同我再说了一次“你看看,这戏是戏子演的,戏子是班主的,班主管着整个戏班子呢。那爷们儿老给那戏子儿砸钱,自个儿迟早赔完,赔完了就迟早被班主给赶出去,你明不明白?”

    我说明白也不是,说不明白也不是,便闭着嘴不说话。

    见我这样,小皇叔不知为何好似更气闷些一般,再没说出话来,只举着杯盏干尽。

    一杯杯落下,我陪他再抬眼去看戏,看台上落幕半晌,又新演一场降妖除魔,吆五喝六咿咿呀呀,竟是沈山山从前瞧上的慧文录鬼编成了戏台子,一起头念白就唱出序章里那句“……相逢何太迟,达宦半是鬼,人生泥海——将何归?”

    这故事当年红的时候我从不爱看,可沈山山寻了善本儿后几年间都很喜欢,曾也反复看。他喜欢的故事总能被戏班子排出来,也总能叫座。

    我记得他过去问过我,说我明明也不信世上有鬼,怎么落到书里却会怕看。

    我说是书里写得太真了,故而会怕。实则这好似人身上没病的时候也从不在意,可要是见着身边儿有人病下,就会开始忧虑自个儿是不是也染病了一样儿。

    人怕的不是病,是得病。我惧的不是鬼,是化鬼。

    过去入班前我只道鬼怪从来在书里头,在戏里头,我若是怕,合书闭眼不看也就罢了。入班后我才开悟,原来这人世凡间舍生忘死、笑闹空悲,酒罂饭囊、或醉或梦,鬼也影影幢幢到处是。

    我从小长在官家,过去历了考学之事,只觉宛如打阴间爬了一遭,也就悟了能从这条道儿上走出来的,还能一直走到金殿朝堂上执着笏板说话的人,都是真真厉害的鬼——比方我爷爷从祖宅那几亩方寸田里寒窗十年摸成个小侍郎,他是个鬼,又比方我爹从小侍郎的儿子苦心经营到了国公的位子,他更是鬼,朝中熙熙攘攘为利来往的一竿子权贵重臣都是鬼,可入了班、为了臣、历过事儿,我竟也能牵着头儿把赵家给挑了,偶或也被叫作稹大人了,便早也就成了一只我从来惧怕的鬼。

    然我这鬼,自个儿没那能耐去勾人魂魄涨阴功,反倒逼了个干干净净的魂儿心甘情愿做鬼帮我,实在实在,也算普天之下最卑鄙的一只鬼。

    “酒你不喝?”小皇叔指节叩在桌上把我牵回了神。

    我起身来“不喝了,王爷,我先回去了。”

    我向小皇叔再打了礼,也结了他的酒钱算作孝敬,要走的时候,小皇叔根本没留我,反倒得趣似的摇着烟杆子,一句句地跟着台上唱。

    “此身——啊,不是——自由身,要、荣、华,堪——向,泞中行,莫回啊——头……”

    佰柒肆

    鬼鬼神神的事儿挂在心上,我正是多日食不知味,却恰逢大理寺复核赵家案子毕了,赵家一百多口人全投了大狱,这时候,又出了件事儿——

    赵家那嫡长媳妇儿,恰是忠奋侯爷的小妹妹,而忠奋侯爷的嫡女儿早从东宫太子妃成了宫里六妃之首,便恰是那嫡媳的亲侄女儿,两个女人从来是亲厚的。赵家的案子打从一开始,那嫡媳就指望着侄女儿是个位高权重的妃,小时候也从来疼爱,便苦苦央着侄女儿向皇上求情,让皇上轻饶赵家。

    然那侄女儿是如何般心计?再是心疼这姑母,却又岂能不知赵家逃不过此劫?为保住她爹那忠奋侯府,替赵家求情这宛如自戕的事儿自然不能答应,非但不答应,她还在皇上跟前儿表了决意,说绝不为赵家讲一句话,还自说让皇上甭顾着她颜面。

    赵家被圈禁数月,门门道路寻尽,为了求存早就不要脸了,然千金散出去,却没一个人敢收,往日做出的人情也都成了废纸,如此逼到了举家投狱前,仿若一汪集聚江河的大洋终枯成了一口老井。赵家嫡媳抱着最后一试的心,再度托人入宫给她侄女儿送信,拉下老脸写了触目血书,欲叫侄女儿发发善心。然皇上早下令赵家一干信件不得传入,故而去的人连宫门都没进着就被打死在了宫门口。

    梁大夫说,那日他打乾元门放工出去的时候,外头一地的血还没洗干净。

    事出几日后,圣旨下达,终于到了捉拿赵家的时候,百姓闻声蜂拥,堆山谢海般立在街头看热闹。我与沈山山随着台里同刑部的十来个人一道去赵家守着官兵拿人,因所拿者是权极一时的赵太保一大家子,故监官镇场的还是我爹。

    那时我爷俩儿僵下不少时候了,我爹来了见我站前头,只瞥我一眼便掉开了头,我也就也当没瞧见他。正两相冷对着,街上一堆赵家的男女老少被带出,官兵架着个失魂落魄披头散发的妇人走来。

    那妇人看见了我爹,又看见了我,竟瞬时像是三魂归位一般,张牙舞爪要向我们扑过来。

    官兵死命抓住她,然她却挣扎了胳膊指着我,瞪红了眼睛厉声颤抖地骂“稹三!是你!你这下作的坯子算个什么东西!——都是你这不要脸的妖精,都是你往皇上枕头边儿上吹风才害我赵家满门罹难!你钦国公府满门上下都是心里生蛆的臭虫!”她仰起脸来直直盯过我爹,向着旁边儿所有官员百姓混乱疯狂地笑起来“……他们钦国公府好啊,好得很啊!你们知不知道?他稹太傅的三儿子,是皇上的男宠!——”

    此言宛若惊雷往人堆里一砸,霎时砸起人声沸腾。须臾中,那些声音好似烧开了水泼在我身上,周遭视线也顿如钢针一般扎来。

    “……她说谁?钦国公的儿子?”

    “哎哎哎,就前面他们御史台的。”

    “是三儿子?……哦,从前是皇上的侍读罢?”

    “那难怪了,瞧瞧他那模样儿——就住在一宫里,也难怪吧?”

    我皮肉全都灼痛,内里却是极度的冰,虚浮倒退一步,全赖身后一双手急急架住我肋下“稹清你别慌……别慌……”

    耳边我已听见我爹咬着牙怒斥一声“还不塞了这疯妇的嘴,把她带走!”

    而那妇人被塞上嘴之前,都还在满容狰狞地骂“新皇有眼无珠啊!竟让这贱骨头领人把我赵家给灭了……哈哈哈哈哈……我看这天下也不长了,不长了!……她在宫里见死不救大义灭亲又怎么样?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她机关算尽自作多情,还不是争不过一个男人……”

    终于她被官兵扯过布头塞了嘴,一路经过我去,却还在回头看着我呜呜作笑,那笑声像是寒夜枯井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卡在我脖颈上——

    叫我压迫,叫我窒息。

    官员交头接耳同平民指指点点的说道都开始在我耳中嗡嗡作响,就连沈山山扶着我说了什么我都渐渐听不清了——

    我喉间发紧脑中发麻,连眼底都泛起一丝黑,几乎立时就要晕厥过去,可那时候看着站在我前面不远的我爹,我却能死命打脊背上拧起来一股倔劲儿,还强撑着一双腿不晃不软不倒下。

    我始终还站着,昏花中,我爹已冷着脸从我跟前儿漠然走过,连一眼都不看我,更一句话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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