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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 第42节

作者:书归 字数:8694 更新:2021-12-30 18:23:48

    可沈山山立在那儿长久没有言语,他双目一直看着我,那目光深得好似湖海,最终却又敛睫看去他处,像是有些疲倦地叹了一声,低哑道“……何必,你心里早想着他是太子,也会做这皇帝——这事儿不过突然一些……其他,什么也都没变。”

    佰伍玖

    整整三天三夜,我们同台里所有人一道被困在宫里。

    台里众人心知新皇登基必行肃清之风,手中案册便愈发留心收整,竟叫我们入班头几日便感知到了台里最忙慌的时候,真是除了吃饭睡觉只剩看账本子。

    白日累得过了,到夜里很晚也睡不着,最后一夜里正堂点着灯,我们原也是由内务府的送来了临时用度的衾被在台里随处找凳子拼了睡的,当时一屋子年轻人聚在一起,便说要不手谈两局打散打散精力。

    我下棋臭,赢都只靠耍赖皮,可沈山山的棋下得挺好,我叫他上。

    沈山山那时候刚被众人发觉算数挺快,看的账本子就比我们多出不少,人歇下来正是有些发昏的时候,没醒过神,便也没来得及回绝就被人推去棋桌前坐了。

    可那晚上他大约实在也累,捏着黑子儿是一局一局地输。我看不下去,说要么散了吧,沈山山也就笑了笑,说是该早些安歇的好。但赢家那边儿几个前辈自觉棋面上赢过了探花郎,更有乘胜追击的道理,便并不肯散,拉着沈山山就还要接着下。

    我和沈山山对过一眼,大约也知道这是他几个给我们下马威来了。

    沈山山一时垂眼看着棋盘,顿了顿,又看了看对面儿,蓦地叹了口气,终于勉力起来,稍微坐直身子“行罢,那就再来过。”

    言罢一局伊始,黑白形势便陡然倒转,无论对面儿换了谁上,无论他们用什么路子,甚至就算他们一齐打打商量都没用,只要到了每一局的第七八手,白方必然开始失子儿,且会一路一路一直失守下去。

    棋谱于沈山山可能小时候只是看着玩儿的,不过也早比对面儿几个知晓得多些,他只沉默地提了对面白棋儿扔在旁边儿,一局一局直如赤手空拳地杀着最好拿下的敌人,叫那棋子儿到了他手里好似把钢刀,下棋也就不似手谈,倒似手刃。直到棋局终了他都一言不发,若不是他还满面清净安如松柏地坐着,我几乎觉着他是杀红了眼不肯走了。

    他落棋太快,从不虚着,几乎算尽对面儿退路,我看得都累,更别说那对面儿几个真在局中的人。待他们已相互推换了五六回上场,我早已呵欠连天了。

    沈山山这时候看我一眼,才终于想起来瞥眼瞧了瞧滴漏,规矩严正地向对面道“诸位前辈,时候不早了,不如安歇罢。前辈几位棋艺实在高,劳累提点后生,后生愧然受教。”

    说完他把手里棋子儿扔进盒里,前辈几个侧目看了看他,叫刘侍御起来收拾,一时那几人眼神里好似也换过几眼,露出些微的赞许,我揉着眼睛,沈山山已经过来拽我,“你困了就该睡,不必等我的。”

    我叹气朝他笑了笑,“爷我怕他们借着人多欺负你呢……再说了,我哪儿睡得着。”

    沈山山把我搁在六张团凳上的被衾打开铺好,我盘着腿坐上去,又看着他沉默不言地铺着旁边儿他自己的两张板椅,忽而问他“山山,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沈山山拿靠枕的手一顿,片刻后复又继续铺被的动作,轻轻道“不过是累了。”

    我又问他“从小总是我叫你入御史台,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这儿?”

    沈山山回头看我一眼,眸子映着正堂滴漏上的铜烛一摇,扯了个笑“我是被圣旨点进来的,能和你一起也没什么不好。”他在铺好的板椅上坐了,不知想了想什么,疲倦地曲腿枕臂仰躺下去,问我道“你倒是一直盼着进来,现今儿进来了,事儿做的还算顺,又觉着怎么样?”

    “……嗐,能怎么,也没不喜欢。”我应他,“做官儿在哪部不是做?我只是没想到我才进来,太子爷就即位了……我还以为好歹要等我能作出些模样了,他再登基,我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官儿,那样从他手里领俸禄……倒也安心一些。结果他现下已然是皇帝,我还说领了第一月的俸禄就请他吃饭呢,如今看着是不能够了。”

    沈山山没看我,只盯着房梁子,许久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岂知下刻他忽而又问我“稹清,你说你当年进东宫里,要是太子不是他,是……是七爷,六爷,是当年的皇三爷,或……或是别人,你还会不会……”

    “会不会瞧得上?”我笑了一声,也抱着脑袋往团凳上躺了,同他玩笑道“长得俊应该就瞧得上。”

    沈山山听言,兀地笑出来一声,“多俊算俊?”

    我指指自个儿鼻子“不用多,比小爷我俊点儿就成,但我矮了点儿,有你那么高也凑合。”

    “你倒是想得开。”沈山山闷笑声沉在胸腔里,那时昏光中转头瞥我一眼,一目好似浪中回波一荡。

    “睡吧,稹清。”他叹了一声,“明日新皇即位,你……你能见着他。”

    “好,”我扯了扯身上衣裳,撇撇嘴“还好补褂有两件儿,我特意把另件儿新的留着没换呢,明儿起来穿,收拾齐整点儿,好歹也是他的大事儿。”

    沈山山随口嗯了一声,却不再搭理我,只翻了身子背过去睡了。

    那夜就再无他话。

    佰伍玖

    即位典不是登基大典。登基大典尚要等过了先皇薨殁的头一月才可操持,在那之前先行的仪礼便是即位典。

    即位典不似登基大典那么肃正,不是为跪天拜地,而只是先行在百官面前将先皇落下的龙袍玉玺简要转给新皇,让百官知晓知晓从那日起该叫谁皇上。

    那日一早我换了新的补褂,跟着台里所有人一起去了黔灵宫。先皇的灵柩已停放在那儿,我们一台到的时候六部已然按班就位,礼部和鸿胪寺的站在最前头持礼,遥遥看着是一堆红绿的官衣,黔灵宫前的汉白玉阶上满满当当站着文武百官交头接耳,一部一院浩浩汤汤地直排到了黔灵宫前的空地上,他们人头攒动,单只一眼瞧去,那一顶顶的乌纱帽连作一片,便好似一层波荡的山河。

    我站在这层浩渺山河中,啃了一月余的青菜叶子瘦也瘦了,个头原本也就平平,一时挤在拥挤人堆里,就算垫脚也不见能高出来,心中未免怅然,只想到时候皇上走上阶来,只望他走得慢些,不然我被那么多人挡着,也不一定能瞧得见他——

    我实在是想瞧见他。

    这天底下皇帝是个最残忍的营生,父死子方继、兄弟起阋墙,一人成败、一宫存亡、生死白骨,都在手掌翻覆、一纸奉诏之间。他成了皇帝,却失了父亲,他一步登极,却疏了兄弟——更何况若有他母后借机衅乱,一招招处下来又是何种辛酸?

    可他要面对的再多,却已经是个皇帝,再如何也只能不哭不笑不行喜怒,叫人望他一眼便知恩威。

    黔灵宫中编钟弦乐渐渐奏起来了,即位典起始,秋风中我随百官回眸侧望去,只见宫前旷地上,一列披麻戴孝的皇子跟在当先一个挺拔的人影后徐徐走过来。当先那人身上的素麻衣裳裹透着内里金玉般的明黄袍子,眼见就是皇上,他旁边儿小皇叔肃容接了礼部递来的奉召交在他手里,让他双手接下,他便领着一众皇子直身跪在黔灵宫前的宫阶上。

    那时他离我约摸隔着四五排人,我不管不顾地撑着前面刘侍御的肩膀狠命垫脚去看——

    只乍见便已心里生哀。

    我看见他薄红着眼,更将一容的忧戚衬得似要比身上的素麻更苍白,但那双奉召的手却实在稳,一如他一贯那样庄重。他双肩如沉石,脊背如松,领着后面一众兄弟向先皇灵柩磕过头再直身起来,下刻我爹从礼部官员里走出来,边儿上跟了一人,已奉出先皇身上落下的最后一件龙袍,停停叠放在盘儿里。

    到此皇上便不能再跪,小皇叔扶他起身,皇六爷拄着拐上前替他除了白麻素服,我爹立在旁边儿,双手拎起龙袍襟领来一扬手,倏地便替他披在了身上。

    那时他背对我,袭身的龙袍背章上金龙银线显出分太过老沉的威严,一双龙目堪堪眈过来,竟比从前他太子冠冕朝服上的龙章还冷。

    下瞬他徐徐转过身来面见百官,双目已不再红,而我们满朝臣子已振袖如云地全数跪伏下去,那时数百人影涌动间直如一海的水,我们臣服于他,终于高声呼呐“吾皇万岁,万万岁。”

    而他立在皇亲国戚与百官山呼中,在天地肃静的那一刻,看向四下的目色与声音,都平静到骨子里。

    他平平抬了手,如一个真正的皇帝那样说“众卿平身。”

    第69章 山色有无

    佰陆三

    皇上即位后一月里,朝中大小事犹如风拍浪涌不消停,一时忙起来,便春花秋月都少。

    帝王更迭,引着朝野上也该清理一遭,我台着手和吏部一道整肃官员案底,加之贪墨的事儿压着,叫我也不是日日都能回家去。父兄更在要职,回家时候我见不着他们,不过去吏部跑腿送过几次文书才偶或见见二哥,可二哥又板正,话语不过流于事务,都是寥寥。

    故此好似入班后一家相离倒成了最自然事情,就连之前因口角起的冷战,都没机会再认真战下去。

    入班前从来难以想见这勤勉之事有一朝竟也能落在我身上,待真觉悟过来,人都已在台中待过头月,同沈山山俱是被磋磨到一身皮骨都快散,一日上工忽闻吏部几个主事推着辎车来叫,我俩从案牍之中茫然抬头,这才知道是月俸到了。

    第一份儿月俸我自然记得很清。当年因着职位低,还没得职田可分,米禄又都径送家中觉不出多少,那时能见着捏在手里的俸银,便也就十六两银子。

    俸银用素布袋子拴着,我一手提拎了,只觉还不如我每月去赌马的银子重。想见过去我走神儿一赌,输掉便是数月俸禄,再想案上该有多少账本查过才能挨过数月,终于头一回知道了鲂鱼赪尾、薪水不易,捧着那银袋儿就还有些感怀,便问沈山山下工有无邀约,没有就一起去吃个锅喝喝酒。

    沈山山却说头月俸禄领下,按规矩要回学监谢师,不能同我去了。一时我闻说谢师,不免摇着那钱袋子觉出份儿心中空落,也就算了,心知不必等他一道出宫,便提早溜出了台往家走。

    然正是递了腰牌儿快出宫的时候,我却听见后头有人赶着叫我。一回头,竟是皇上身边儿那小太监,穿着内侍衣物颇有几分儿派头,匆匆跑来叫我止步,怪我怎么才进了台就学着溜号儿,差点儿就错过我了。

    他气喘喘道“清爷,皇上宣你呢。”

    此言直直如醒世佛音,忽似清泉贯我头顶,叫我好似又能够春花秋月起来。我一路跟着小太监往尚书房走,只觉心里那空落都被半缸子水填满,一步步摇荡着快要啷当作响,手里提着银袋儿的绳子紧了松又松了紧,直到被领进了尚书房后院儿里,那银袋儿已经被我揉成团皱抹布。

    小太监沏茶叫我安坐,说登基大典将近,礼部待着议事儿还没走,许要稍稍一等。我坐在院中瞧着周遭宫人大多生脸不苟言笑,雕金檐角下又闻前殿不时传来皇上隐约声音,说着“朕知道了”或“准奏”,那话中带的威严,比他从前在东宫待人时更拔高一些,就更叫我手中银袋儿都捏得濡湿,眼看茶盏搁在面前石桌上绕烟飘香,坐着却不能安心去喝。

    如此不知干愣着多久,我总算见着一抹白金人影,透在廊角镂空的屏墙后移过来,便急急晃起了身,正巧见着皇上恰恰也从廊柱后转出来。他面上好似还带着政事儿里的几丝凌厉,眸中却比从前多两分从容,他一身暗纹绣龙的白锦袍子,淡金纱冠簪住枝玉,同我一身暗淡无光的乌褂檀冠比起来,端的是丰神俊朗了。

    我看得怔了怔,待反应过来,赶紧提着袍摆跪下去,将手心儿在膝上慌慌擦过两把“微,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那刻皇上垂眼看着我,不知是因太久未见,还是因从没瞧见过我穿补褂,他双眼中片刻里有丝迟疑,都没能立时叫我起来。下刻,这迟疑渐渐化了丝笑意,像是松下口气似的,接着他散退了宫人唤我,终于说了那再熟悉不过的一句“清清来了,上近前来看看。”

    我闻言眼底鼻腔瞬时一热,那时提着银袋儿懦懦起身来双眼直目看着他,几乎就想将心一横,冲过去便死死圈在他肩颈上。

    但他是个皇上了,我应是不能够的。

    而皇上看我愣着,却是叹口气,挽起眼梢来笑我“怎么,稹侍御飞黄腾达不认人了?”说罢他静静将双臂向我展开一些,“还不赶紧过来。”

    我便再忍不住地扑上去抱住他,紧勒住他的腰,一时想开口说他才是飞黄腾达不认人了,却又觉得心中酸得讲不出这话。皇上被我这一冲,撞得往后退了一步,急急揽着我站稳了,倒由得我一脸埋在他颈间哽咽,还微微担心地在耳边问“怎么了?在台里受委屈了?”

    我瞪着眼睛忍泪,吸呼着道“没有。”

    皇上拂在我背上的手顿了顿,了然一分“……那是惦念我了?”

    我慢慢把他腰背更圈了个实在“……没有。”

    皇上听得低低笑出来,再度安抚地拍我后背叹“好罢,那我只好是单相思。”他将我猿猴儿似的胳膊拉下来,欠身捧过我脸看,眉心渐聚起道浅川“你近来怎么样?之前在家里苦了这多时候,上回瞧着脸都青了,都是我……”

    “没有没有,”我连忙冲他咧嘴笑,“我从小被我爹打得皮厚,那老早好了,家里眼下都忙得没闲工夫吵,就还……还算清净。爷……你事儿多,就甭顾着我了。”我一时想抬了右手去平他眉间,但动了一半又觉着大约也不庄重,便又搁下,想了想,反把左手银袋儿稍稍一抬“瞧瞧,爷,我今儿领月俸了,头一份儿呢。”

    皇上捧着我脸亲了一口才放开我,刻意负手拿出皇帝架子来“满朝俸禄都是朕批的,朕还能不知道?”

    我笑笑,“那谢皇上吧,我还指着这点儿银子请你吃饭呢。”

    皇上闻言,笑意顿了顿,渐渐也淡下一些,慢慢道“清清,我眼下出不去。”

    “哎,我知道。”我应下他这声,然后掰了他手把银子搁在他手心儿里,“那折现吧,总归也就这么多了,就都给你。”

    “给我做什么?你这羊毛还出在羊身上呢。”皇上握着那银袋儿好笑起来,这时他面上的凌厉气儿终于消了,舒开眉目要再塞回给我。

    我忙把银袋儿按他手里“皇上有所不知,坊间传闻——俸银都肯交给家里的爷们儿才是好爷们儿,你就权当我稍稍养养你罢,多了我原也养不起,爷你如今……也更金贵——”

    “这点儿够什么?”皇上捏着我鼻子把我打断,反手把银袋儿扣我手上,“你还是带回去罢,别到时候叫你爹知道了。”

    我便也就把银袋儿收回来笑他“你都做皇上了还怕我爹啊,那我爹还挺厉害。”

    “你爹可不如你厉害。”皇上掐着我下巴晃了晃,“若非看在你是他儿子他是你爹,他怎闹得住我?如今他倒没法子关你,我却还担心他揍你,你在家就顺着他些,甭叫他打了。”

    这话我只好应是,可心里却想着要是回家再闹,那我依旧不可能就顺了我爹,故说到这儿倒还是换个话头的好,由是我便执了他袖子道“皇上,你要不留微臣用个膳吧?微臣为国事操劳了一整天,已然山穷水尽前胸贴后背了,求皇上可怜可怜微臣的肚子,赏口饭吃吃。”

    皇上这才无奈笑了声,稍稍转开注意去着人端御膳来,领着我往侧厢走“今儿早想着宣你来,他们就备了炖肘子,你也喜欢,就多吃些补补。瞧着御史台办案子是累,你都瘦了。”

    我也不敢说我这瘦是因家里不给吃肉弄的,只能从他袖间斗胆拉了他指头,随着他走着也就只应话,不怎么搭腔,但眼见他言语稍松快下一些,我心里也就松快下一些。

    那时只觉瘦不瘦是没个紧要的。

    若是瘦了倒能得他这番专程的怜,那我瘦得也不怎么冤枉。

    佰陆肆

    许多时候想想,皇上登基我入班后,我俩倒不是就生分了,但只许多事儿,人大了反知道不应说。

    一如皇上从来不与我提他当年为何将他母后遁入佛堂,也一如我再不似往常那样跟他抱怨琐事,一年两年地过来,我俩也都淡淡祥和,如此好似近人情更怯,可也不知是哪一面瞧来,又觉出更亲近了。

    大约是因我愈来愈像他。

    那天儿在尚书房用完膳,我搁下碗想了想,还是同皇上说,下月台里去溏州查案,随行也会有我。他放下筷子听我说完,沉默下来点点头,看着我片刻即无言,过了会儿低声说“……那也好。”

    我请安告了退,出宫回家将头月俸银给了方叔充作中馈,徐顺儿跟在我后头看得几近要哭,说三爷都能懂事儿养家了,眼见这年月过得也忒快。

    我想,是忒快。

    实则徐顺儿没比我大多少岁,但我隐约记得就是那段日子有人给他说亲,账房还预付了些月银叫他好讨媳妇儿。次月我随台里去溏州前,徐顺儿风火备办好一应事物给姑娘家里下了聘,送我一路出府满脸都是喜气,就跟蹭上了宫中封嫔的喜气似的。

    去溏州路上,沈山山在车里曾问我“你能躲得过多少次去?”

    我答他说“能躲过多少次,就躲过多少次吧。”

    佰陆伍

    溏州贪墨那案子,闹出人命死了州官,比我们先行的便是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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