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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 第41节

作者:书归 字数:8813 更新:2021-12-30 18:23:46

    龟者自行奇慢,遇肉眼馋却见险缩头,逢人又一副老生自傲形容,真同刘侍御这人一模一样。他们学到我跟前儿,我听了当这极是好名儿,就笑了两声。可我笑的这两声却叫刘侍御盯住了,他竟娘们儿兮兮地在梁大夫跟前儿参我一本,说我带着头给他起外号,这是离间台里同僚干系、教坏后生,他望梁大夫管管我。

    梁大夫拎着折子,板起脸问这龟字儿是不是我起的。我没慌,因想着我认了倒不怎么样,顶多挨顿骂,可后生一旦被供出去就得挨板子,遂平平道“是我起的。老师您想想,我同刘侍御同僚这样多年,这龟字儿也是盼着刘侍御长寿啊,好歹我领着他多做几年的事儿不是?这是个爱称,刘侍御是误会了,误会了。”

    梁大夫当时瞅着我,那神容也不知是不是笑,总之会意咳了声,把折子儿扔回刘侍御桌上叹了口气儿,叫他还是管好自个儿吧,甭老盯着别人说三道四。

    刘侍御那个气得啊,他坐在部院儿桌后直瞪我,都没空去瞧别的地儿了。

    这就一直把我瞪上了中丞的位置。

    我是真谢谢他,迁升宴就还请过他,只他也没赏光。估摸是又忙着瞪别人去了。

    就跟入班那天儿我们走到玄德门的时候一样,恰逢我们队伍里头有个谁的哥哥在禁宫门外做侍卫的,不过扬手一招呼,刘侍御那眼神一下就瞪过去了,好似个抢桃儿的猴子。

    我正在同沈山山指着他笑,结果前边儿的人忽而都开始慌乱地叫着快行礼,然后一层层都跪了下去。

    我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已被沈山山拉着一起跪下去,竟望见前面一层层跪下去的人后面,逐渐现出个明黄色的人影子。

    那人影极庄重地站在西皇城部院儿外的红墙绿荫下,好似经过,又好似久立,却更如久立在经过处,后面太监宫女儿给他掌着华盖羽扇,他负了手远而静默地看着我们这一队人,虽听见了请安的声音,却也没立时就叫我们免礼平身,反而目如秋水似地一一漫过我前面的二三十个人,正凝起眉来,不疾不徐地找着谁,渐渐那秋水也往我这儿漫。

    实则他极快就看见了我,但那一瞬于我却太长。那时我恨不能打起锣鼓来冲他吆喝爷,看我!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那时心底儿这叫嚷几乎奔着膛子就要蹿出来——可却又不能够蹿出来,我的手臂都抖,我很想站起来向他挥舞——可却又不能够站起来向他挥舞。

    好在他终于看来,遥遥地,他望着我目光一滞,犹如半池烟霞罩雪,下刻他步子向前挪了那么一丁点儿,只不能更多,但脸上已然笑出来,片刻恍如那半池的雪又经春阳融了,终于只剩下暖泉。

    他薄唇微动,身边儿太监已长声道“诸人免礼平身——”

    我们一队便统统磕下头去“恭送太子福驾。”

    再从地上爬起来,我回头见他已走至禁城墙根儿。一队的人拥在我身前身后,没见过储君模样儿的都在兴奋说道,还有几个知道我是侍读的拉着我问着什么。

    然我自然没能听进去,只背过身来倒退着走,极目去望,唯独不过想再多看他两眼。

    可两眼所见,也只是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未见时大约觉着单看衣袂就已足够动人,可甫见之下,哪里又那么容易知餍?

    “回头啊。”我在心里叠声叫他。我脚下已极尽放慢了步伐,沈山山在后面叫了我好几声我也顾不上。

    眼看他已要拐过墙角往南,我心里叫了那样多声他也并未回头,终究在他快要拐过去的那一霎,我忍不住低声叫出来“回头啊。”

    就在沈山山已为催促我赶紧跟上而从后拽住了我胳膊往前拉的时候,我看见禁城墙根儿下,皇上竟真的应我所言在那拐角处停了下来。

    他顿在那里,片刻,似是踌躇,也不知是不是不舍。那一顿并不很长,下瞬他到底回过头望来。

    他真的回头,他真的看见我,我就真的笑起来——那刻一心直如鸿鸥于旷野振翅,千万树花在寒冬腊月全开了——我大概已经不知还要如何才能笑得更好,也好似怎么笑都会不够似的。

    沈山山拉我退了一步,我踩在地上就觉出右腿很疼,但那时我却想着绝不能跛一下,一下都不行。

    那时我竟觉着,之前那挨揍挨骂都很值得,听那老学究吊嗓子也都全部值得。

    我想就算我腿真断了,我再被多打几次多训几句,那只要这些最终能换他一回头,能换他这一眼,那真是怎样都很值得。

    佰伍柒

    后来一路走去御史台我都更明媚,好似要飘起来随云去,一如胸骨下装的不是心肺是唢呐,只差不能滴溜溜地吹出来。

    满脑子也不知想着什么,我拐弯儿过槛儿全待沈山山拉我两把,周围人说什么更确凿记不得。

    真是到了台里领了事儿,一盘子叠的四方的乌黑补褂捧在我手里头,我才渐渐回神。

    那时御史大夫落教是台里供起的提训,他字字铿锵“一朝入台断游思,亲缘恩义弃如尘。双目只望金殿上,满心唯有圣贤魂。此训乃祖皇帝爷御笔手书,望诸位入台之后,都能时时谨记。”

    谨记倒是谨记了这么多年,可我到现今都觉着,我整个人同这训全然是反的。

    当时瞅着补褂上那些细密穿插的针脚,我想起我最起初、最小的时候想进御史台,心思真正单纯,竟是为了日后能给我爹造的反篡改罪证。那时候我还怕自个儿进不来,便作想定要将沈山山弄进来,还从来跟他说道御史台才是最好的,别的部院儿都是渣渣,别进。

    一回味便真是想笑。

    进御史台这念头打从我心底儿冒起来,当中过去多少年我是不知道了,但等到我这一身的斗转星移过了还真的进了御史台时,往后要是真有我爹要反的那一天,我却开始不知我那一天究竟会怎么处。

    世上真有许多事儿,最终拿在手里的和我最初想要的并不一样。小时候我想要一个陀螺,我有了一个陀螺,但我最终不再玩陀螺;小时候我几乎占了娘所有的时候央她给我读故事,我娘依着我,我后来却宁肯她不曾依着我;舞勺之年,沈山山带着板鸭领我去赌马,我不去揭了板鸭的纸皮儿,只为了叫他同我不生嫌隙,往后也一直一直给我买板鸭吃,而今一年年沈山山依旧买了同一家铺子的板鸭给我吃,但板鸭于我却最终只是板鸭。

    我为了我爹,从小一直想着要入御史台,曾一直将之引以为最要紧的事情之一——然入了台,我才发觉我到头来,根本不是为了我爹入的台。

    许多事情,好似那陀螺有了,娘给我念下的故事有了,沈山山给我买的板鸭有了,御史台我也入了,好似什么都按原先预料的发生了,然却又都不似原先预料的那般发生了。

    我游思如缕,亲缘恩义缠身,心中没什么圣贤魂,双目也不会就只望着金殿……往后大约也仅仅只是望着金殿上的那个人而已。我仿若是这御史台麒麟锦毛当中的一根倒刺儿,顺抚下去显不出,往后真到了立梳一刮的时候,大约却能卡住梳齿。

    可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换上了这身补褂,这是我梦了好几年的事儿。

    这是皇上信了好我几年的事儿。

    这到头来是好事儿。

    乌黑补褂罩在我身上,环云绣章拢在我手腕儿,我站在部院儿衣间里看着铜镜里,见着自己一张过于面善的脸,是怎么都觉不出一分御史台做监察的模样,于是便想要刻意将它板起来——可抿了唇厉了目,竟觉着镜中人忽有两分像我爹年轻的时候,这吓得我赶紧扯起嘴角笑,勉强中,却又像是见着了二哥圆融待人的皮脸——当我终于泄气,脸上最终尽是大哥每每被大嫂吵闹时候的不甘。

    我有些怕。

    大约有些血脉骨肉相承,到底怎么也躲不过。那是我第一回想——说不准再过数年,我会变作同我爹一般威严模样,那也不知是怎样光景。

    怔忡间我抬起头,看着铜镜里站在我身后的沈山山,镜中光影摇摇晃晃不清晰,落地的棕木柜子跟前儿,他正系好颈上最后一粒盘扣,下刻沉眉理过手上的袖边儿,玉容见肃,这般瞧着都已然有了日后沈大人的模样。

    一时他抬头照镜见我双目锁住他,不由愣了愣。

    好似从我见过皇上后他也没再多说过话,这时见我看他,他在镜中不笑的脸上倒有些生疏般,盯着我问“……怎么了?”

    我咧嘴,跟他笑起来“爷我在看,我的沈山山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这话引他嗤地笑我一声,这才荡走一脸些微的凉意。他对着镜中理好前襟,慢慢对我说“别说得你不老似的,稹清,你也大了,长开了。”

    我闻言稍微举起手,镜中那个稹清有些颤颤似的,让他看了看,“这补褂怎么样,我穿着还好看么?”

    他往镜中看我,到底不是真的我,我便转过身叫他真把我瞧瞧清楚,回头时他目光正好对进我两眼。

    一时他定然,眸间似有怔然,徐徐地点头,渐渐地笑“好看,怎么能不好看。”

    听言,我抬手珍珍惜惜地拂过袖口的绣花儿,终觉一分心安,好歹顺着他的话舒出口气“好看就成。”

    第68章 山色有无

    佰伍捌

    入班时我刚十八,恰是八年前,梁大夫还是个中丞,乌纱帽下的头发还不似如今稀稀拉拉,尚能见些黑,脾气也没如今冷硬,领我学事儿尚有能好好讲话的时候。

    后几年他与沈山山闹起架,我还常拿这劝沈山山说“你就当梁大夫那好脾气跟着头发一道没了就是,可怜可怜他。”

    这搏了沈山山无奈一笑,才稍有退让。

    当年台里我与沈山山治在梁大夫手下,进去头天儿就上茶行过礼,往后都叫他一声老师。他坐在部院耳厢的木椅上,按规矩发我们一人一笏板儿。虽当时我们人微位轻也还不上朝,用不着,这却也算是给入班门生的见面礼,劝人敢言上进。

    笏板儿一头钝一头尖,短剑似的,梁大夫一背过身我就拿着笏板往沈山山臂上劈了两下儿,还没说出句妖孽看剑,梁大夫已走到大桌案后坐下又回过头来盯着我,一双眼睛古井似的深,沉沉望我一会儿,倒不似生气,只偏要俱在道“稹侍御,入了御史台公子气儿就得收了,这不是你耍闹的地儿。公子犯了事儿该挨板子还得挨板子,御史台里头板子多着呢,你可仔细着。”

    我一口气儿咽下,慢慢点头。沈山山看着我好笑,却被梁大夫幽幽扔下一句“你笑什么?他打你你没还手,还觉着自个儿多能耐呢?”

    沈山山便也噎了,连连垂头应错。

    梁大夫瞥过我俩一眼,坐在桌后拎出一沓册子搁来“——溏州贪墨案,也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台里眼下就这事儿最缺人。账本子多,正好给你们练手,学着怎么查漏子。”他往边儿上大书架子一指,“税算囤粮一类都在那儿,要比对就自个儿取。今儿也没剩多少时候就放工,你们就先瞧瞧,我明儿再领你们过案子。”

    我和沈山山一人接过两本儿账,被前辈几个领去了旁边儿的大圆桌上看。我坐下翻着那账本子心想,难道天下营生到底一个样儿?为何我并没做个收租村汉,到头来却还是学起了看账本子,也不知这叫个什么事儿。

    看着账里密密麻麻的数也叫人心烦,我正想起来问问前辈几个算盘在哪儿取,结果忽闻御史台外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旷远沉钟。

    能叫宫里敲钟的除却开闭宫门,那都是大事儿——要么就是外宾来朝,要么就是大庆大典,可就那天儿来说,宫里并没有祝宴,高丽才来过又走了,也没有外宾,一时这独独一声拉长的钟叫四下里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唯独梁大夫站起来往外一看,喃喃道“这怕是先行钟吧……”

    宫钟指代什么事儿,要听它敲过几下儿才知道,只有遇上了生丧嫁娶或遭逢宫变,才能特有一声先行钟来报鸣警醒人留心听,之后再敲出相应次数。梁大夫这话一说出来,台里的人都有点儿慌上了,刘侍御大约是我们当中最不知道宫规的,瞪了一双铜铃眼便四下儿问别人“这是什么事儿?先行钟是什么?宫变了?有人造反了?我们能不能出去?”

    钟声叫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没人能搭理他。我们尽都屏息凝神等那钟声再起,那时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凉,想着多日不曾归家的我爹和少有看见的大哥二哥,不禁抓着沈山山胳膊给他递了一眼“你说是不是我爹他——”

    沈山山引我站起来往外走,“你别慌,先听听这钟有几声儿。”

    不止我们,所有人都涌到台里的前院儿去,我们想出去瞧瞧问问究竟怎么了,可早有几列禁军甲兵到来,传令说阖宫禁闭,御史台也得封上,未有旨意不得擅自走动。

    他们只是听令行事,梁大夫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见这又敲钟又封院儿的是真越来越怕,揪着沈山山的袖子手都渗出了汗——这时,忽而钟声再起,那旷然之声好似昊然飞鸟惊起,又四散仓皇翱落,台中人齐齐抬头侧耳,只听那钟声每敲过一下重音,便留待九声小响,直直敲过九叠九的钟,余音萦萦才渐渐落下。

    九叠了九,这表了天地极数,所指者帝王生殒。此时也不消谁说了,连我都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一院儿的人声,陡然嘈嘈杂杂议论开了,喧闹中我一臂都凉,茫茫放开沈山山的袖子,一口气寒寒叹出来。

    “……这是圣躬薨驾了。”

    佰伍玖

    先皇驾崩之事实在是突然之中的突然。

    据梁大夫那时说,那日早晨内朝都还聚过一回,眼见龙体爽朗,不过有些咳喘罢了,如何都料不到圣躬忽而就殁了。

    我留心听着梁大夫同旁人说话,终于听闻他们说出一句“……那这继位之事,终究是落在皇太子身上,这般仓促,也不知礼部要怎么备下。”

    旁人不知谁说“大约之前龙体抱恙的时候就按制备下了罢,要紧倒是宫里皇后娘娘一树双花儿,膝下有两位爷呢,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还扶着太子——”

    “慎言!”梁大夫低声喝他住嘴,“你在宫里多少时候了还不懂规矩?非要人把你砍了你才知消停?”

    “不是我胡说啊,老梁你也清楚,”那人压低声音叹,“上头今早还好好儿的,怎么忽而就没了?……皇后娘娘族中也算功勋出身,甭说跟那亭山府亲近,姻亲里边儿几个侯爷也捏着兵符呢。这事儿会怎么样,你能想?”

    我听着他们不相干的人口气平平地说出这些,一道道回想皇上同她母后那岌岌可危的干系和那不成器的皇七爷,原就冷下的手脚此时都像是没了知觉,愈想就愈发多想,愈多想便愈发害怕,因想着沈山山应当能想出些什么,便连忙拉过他手来问“山山,你说说,宫里现在是什么样儿啊?东宫会不会有事儿?”

    可我发觉沈山山也在留心听着梁大夫他们说话,一双清冷眼睛似出了神,都没听见我叫他。我再叫了他一声他才回头,应我的声竟有些虚浮“……我怎知道。稹清你别吵,听……听他们说说。”

    听的说的都是有关宫变,台里人心惶惶。沈山山应当也怕,他的手明明是冷得刺骨,留在我手心里的却全是汗,我见他脸都是白的,叫他,还想逼他赶紧帮我想想皇后这会不会往东宫发难,岂知外头竟忽而有人高报一声“太傅到——”

    下一刻我爹银褂皂靴跨入部院,一脸上紧绷的严峻,当先抬了眉目匆匆往人群中一扫,凌厉眉目已落在我这方。

    众人见礼中,我远远向爹应付一下,因想着我爹常年待在先皇身边儿,定是最知道局势的人,可一则多日来他不曾见我我们也不曾说话,二则我也不知这大变之下他究竟是什么动作,此时也更不知如何当着众人去问他因果,便踌躇了一时。

    仅仅这一时,爹却已转过眼去不再瞧我,好似就连这宫里出了死生大变他也全然不会在意我似的,只低声给他身边儿传令官吩咐声什么,那传令官便走了。

    接着,爹眸色冷厉地一一瞥过台中众人的皮脸,徐徐道“圣躬薨殁,阖宫戒严,本阁奉命来瞧瞧各部,望诸位这几日备好用度,待三日后即位典一成开宫放行就是,不必惊惶。”

    御史大夫从人堆里走出去,客客气气问我爹“太傅告罪,下官等唯想求太傅告知……您这所奉之命,是何人之命?”

    爹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抬起眼来却又望向了我,口中触目惊心的话叫他说出来,只如平常事般“宫里骤变辄止,太子珩灵前继位已是新皇,特令本阁查督各部,以定朝野人心。本阁奉的……便是新皇圣旨。”

    说罢他调开了眼,指点禁军一人道“这处多增派几路人罢,御史台乃案宗重地,如今非常时候,你们也都警醒一些。”

    佰伍玖

    听闻皇上平乱继位的那一刻,我紧聚在心尖子上的骨血才都安落回了各处,可爹说宫中逢变,也不知是什么变,我便依旧放不下心,直直推开前面几人终于向爹走去,一心想再问问他皇上究竟什么情状,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抱恙,可我还未来得及走近,爹已经领人转身走了。

    由是我反身落落走回沈山山身边,脚下一步步深深浅浅,心里全都是不切实际的知觉——那时真叫眼不见,摸不着,我压根儿觉不出皇上是切切实实地要即位了、要登基了——他在我心底还只是一两个时辰之前立在宫墙下浅笑的样子,还只是那个在禁城拐角处为我停下来的人。

    我心里一时掠过数年光阴中的陪伴,想起我头回生病回家他来瞧我的时候站在我家一池秋水边的模样,我想起东宫黄叶绢灯下他的脸……一时微风萧索中,几息光阴幻化间,不过短短时候,我还是个我,可他竟已贵为当朝天子。

    我最终变为了他的臣。

    那刻我愣愣生生站在沈山山跟前儿,叫他要不掐我一把,我觉得做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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